记忆移植:她与她的双重奏实验室的冷光切割着祁洛的侧脸,
他注视着屏幕上汹涌的神经信号流——它们正以纳米级的精度注入苏沐的颞叶。
十八个小时了,他机械地发出指令,
看着代表林雨晴记忆的金色数据流与苏沐原本的蓝色脑电波激烈碰撞、试探,
最终扭曲成一种陌生的、荧绿色的新波形。融合度已达 92%,博士。
助手的声音在面罩下显得模糊。祁洛的指尖无意识敲击着操作台,
那轻微的震动却让他想起监控录像里苏沐弹动的手指。咖啡馆水汽氤氲的玻璃窗后,
她与林雨晴十指紧扣,交换了一个短暂却灼热的吻。
林雨晴最后那句无声的唇语——找到苏沐,保护她——此刻像冰锥刺进他的神经。
继续观察。他声音干涩。苏沐醒来是在第三日黄昏。祁洛站在单向观察玻璃后,
看着她睫毛颤动,缓缓睁开双眼。夕阳熔金般的光流淌进来,
在她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她侧过头,视线茫然地扫过空无一人的病房,
最终落在自己摊开的手掌上。手指无意识地抬起,悬在半空,
指尖微动——一个标准的、准备落向琴键的手势。祁洛屏住了呼吸。她看见了玻璃后的他。
眼神里的迷茫水雾般散去,沉淀出一种祁洛在资料照片里见过的沉静。林雨晴的眼神。
祁…博士?声音带着刚苏醒的沙哑,语调却是林雨晴特有的柔软。祁洛推门而入,
消毒水的冷冽气味扑面而来。感觉如何?他走近,医疗终端扫描着她的生命体征,
屏幕上的绿色波形稳定得近乎诡异。我是谁?她没回答,反而抛回一个问题,
目光紧紧锁住他,我脑子里…有两个人的故事在打架。她抬手按住太阳穴,
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
年赢得第一个奖杯时台下掌声的温度…还有苏沐熬夜赶稿时咖啡凉透的苦涩…它们都是真的,
可它们都属于我吗?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濒临崩溃的颤抖,我的素描本呢?
画…画能帮我抓住一点我自己…祁洛立刻从床头柜取出速写本递过去。纸张被急切地翻动,
铅笔线条在纸页上疯狂游走。可勾勒出的并非苏沐擅长的灵动插画,
而是线条精准的钢琴琴键,琴凳上坐着一个模糊的少女侧影——属于林雨晴的童年场景。
苏沐盯着那画,呼吸急促,突然双手抓住纸页,伴随着一声压抑的呜咽,
刺啦一声将画纸撕成两片、四片…碎雪般飘落。我的画…不是这样的…她喘息着,
泪水无声滚落,砸在白色的被单上,洇开深色的圆点。病房门被猛地推开,
林正雄高大的身影裹挟着昂贵雪茄和权力的冰冷气息闯入。他无视祁洛,径直扑到床边,
布满老人斑的手颤抖着捧起女儿的脸。晴晴!爸爸的晴晴回来了!老泪纵横,
声音哽咽,告诉爸爸,你还记得回家的路吗?记得你房间那架斯坦威吗?苏沐
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祁洛看见她垂在被子外的手指蜷缩起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但当她抬起头,脸上已经换上属于林雨晴的温顺笑容,
眼底深处那抹属于苏沐的锐利痛苦被完美覆盖。记得的,爸爸。声音轻柔驯服,
我怎么会忘记呢?林正雄满意地喟叹,像抚摸失而复得的珍宝。他转向祁洛,
眼神瞬间切换成不容置疑的命令:祁博士,记忆融合很完美。接下来,
需要确保『杂质』被彻底清除。他刻意加重了杂质二字,
冰冷的视线扫过床上安静垂首的苏沐,一周后,我要看到一个纯粹、完整的林雨晴。
你明白我的意思。手段不论。病房厚重的门在林正雄身后合拢,隔绝了外面世界的声响,
只留下仪器单调的滴答和消毒水挥之不去的冷冽气味。祁洛站在原地,掌心一片粘腻的冷汗。
林正雄留下的清除杂质四个字,像淬了毒的冰针,扎进他的神经。纯粹的林雨晴?
那意味着苏沐的意识、灵魂、存在过的所有痕迹,将被当作垃圾代码彻底删除。
床上的人依旧安静地垂着头,长发遮住了大半脸颊。祁洛走近,脚步放得极轻。
他看见她放在被子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着青白,细微的颤抖却无法抑制。
他伸出手,指尖犹豫地触碰她冰冷的手背。就在接触的瞬间,她猛地抬起头。
不再是林雨晴那温顺沉静的面具,那双杏眼里盛满了破碎的惊惶和濒死的痛苦,
是完完全全的苏沐。他在…在我脑子里…苏沐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每一个字都像从砂纸上磨出来,筑墙…很高…很冷的墙…把『我』围起来…推远…
她反手死死抓住祁洛的手腕,指甲几乎嵌进他的皮肉里,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
祁洛…帮帮我…墙那边…好黑…好冷…泪水汹涌而出,冲垮了所有强装的镇定。
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如同寒风中的枯叶。祁洛的心脏被这绝望的求救攥紧,
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不再犹豫,另一只手覆上她冰凉的手背,用力回握。看着我,
苏沐!他压低声音,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急迫和坚定,听我说,集中精神!
抓住属于你的东西!任何东西!你画过的画?最常用的颜料牌子?
第一次拿到稿费买的…买的是什么?抓住它!别松手!
苏沐涣散的瞳孔因他低沉的命令而艰难地聚焦。她大口喘息,像溺水的人被猛地拉出水面,
嘴唇翕动着:…颜…颜料…温莎…牛顿…钴蓝…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
眼底深处那抹微弱的属于苏沐的光,在恐惧的浪潮中艰难地摇曳着,却没有熄灭。
…稿费…买了一条…彩虹色的…手绳…祁洛紧绷的下颌线稍微松弛了一线。对!
就是它!彩虹手绳!他紧盯着她的眼睛,声音低沉而有力,像在狂风暴雨中投下一枚锚,
记住这个!它是你的锚!死死抓住它!别让那堵墙完全合拢!就在这时,
病房门毫无征兆地被推开一条缝。一个穿着深色制服、面无表情的护工探头进来,
目光锐利地扫过房间,在祁洛紧握着苏沐的手上停留了一瞬。祁博士,
林先生让我送新的神经稳定剂过来。护工的声音平板无波,像冰冷的机器。
祁洛的身体瞬间绷紧,握着苏沐的手却没有松开,反而更紧了些,传递着无声的力量。
他侧过身,巧妙地用身体挡住了两人交握的手,迎向护工审视的目光,
脸上已恢复了一贯的冷静自持。放在那边吧。他朝旁边的医疗推车扬了扬下巴,
语气淡漠,听不出任何情绪,受体需要休息,非必要不要打扰。
护工沉默地将一支装着淡紫色液体的注射器放在推车上,
目光再次扫过床上似乎已恢复平静、闭目躺着的苏沐,才无声地退了出去。门锁落下的轻响,
在死寂的病房里格外清晰。危机暂时解除,但空气里紧绷的弦并未松弛。
祁洛缓缓松开苏沐的手,她的指尖冰凉。他走到推车前,拿起那支神经稳定剂,
对着冷光查看。淡紫色的液体在玻璃管中折射出妖异的光泽。他取出一滴样本,
滴入便携分析仪。几秒钟后,屏幕跳出成分分析结果——强效神经抑制剂,
专用于压制特定脑区活跃度,长期或过量使用将导致不可逆的认知功能损伤,
通俗名称:意识橡皮擦。祁洛的心沉入冰窟。林正雄的清洗,已经开始了。
他不动声色地销毁了分析记录,将这支危险的药剂锁进自己随身携带的低温样本箱最底层。
转过身,苏沐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正静静地看着他,
那双眼睛里翻涌着深不见底的疲惫和恐惧。他等不及了,是不是?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祁洛没有回答。他走到窗边,厚重的防辐射窗帘隔绝了外面的一切。他需要时间,
需要找出林雨晴记忆备份中可能存在的反抗指令,需要破开林正雄布下的天罗地网。他回头,
看向病床上那个被两个灵魂撕扯、在风暴中心摇摇欲坠的女子。
夕阳最后一缕余晖从窗帘缝隙挤入,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一道细细的金线,
如同绝境中一道微渺却不肯熄灭的光。一周…苏沐的声音再次响起,
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祁洛,如果…如果最后墙真的合上了…如果『苏沐』消失了…
她顿了顿,目光穿透病房的苍白墙壁,望向某个遥远而疼痛的所在,
请你…帮我记住一件事。祁洛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他走到床边。苏沐抬起手,
指尖在空中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勾勒着,仿佛在与无形的巨大阻力对抗。
那是一个名字的笔画——**林雨晴**。最后一笔落下,她的指尖微微颤抖,
嘴角却努力向上弯起一个极其细微、极其脆弱的弧度。告诉她,苏沐的声音轻若耳语,
每个字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在祁洛心上,我抓住她了…一直…一直都抓住了…话音落下,
她眼中的光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燃料,骤然黯淡下去。那属于林雨晴的沉静表情,
如同冰冷的面具,缓缓覆盖上来,重新掌控了那张脸。她缓缓转过头,
看向祁洛的眼神变得温顺而疏离,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祁博士?她微微蹙眉,
声音恢复了林雨晴特有的柔和,您刚才…在和我说话吗?
祁洛的喉咙像是被冰冷的铁钳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僵硬地站在原地,
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林雨晴。方才苏沐那破碎却执着的眼神,
那指尖艰难刻画的痕迹,那诀别般的低语,都像一场惊心动魄的幻觉。只有他紧握的拳头里,
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的锐痛,证明着那一切真实地发生过。她正在被吞噬。苏沐的意识,
在冰冷的记忆高墙和化学药剂的双重绞杀下,正节节败退。而他,站在悬崖边缘,
手中没有任何武器,只有林正雄步步紧逼的最后通牒和一支能彻底抹杀苏沐的毒剂。
绝境像浓稠的沥青包裹上来,但祁洛眼底深处,一点幽暗的火种却在无声地燃烧起来。
他看向林雨晴——不,是看向她身体深处那个正在黑暗中孤军奋战的苏沐。等着我。
他在心底无声地说。
##记忆移植:她与她的双重奏结局废弃的神经信号中继站像一头沉默的钢铁巨兽,
匍匐在城郊荒野的浓重夜色里。雨水冰冷地抽打着锈蚀的金属外壳,
发出连绵不绝的、令人心悸的嘶嘶声。祁洛背着苏沐,每一步都踏在及踝深的泥泞里,
冰冷刺骨。背上的人时而滚烫时而冰凉,意识在深不见底的漩涡中沉浮,
破碎的呓语断断续续地吹进祁洛的耳廓,是两个人的声音在撕扯。…爸爸…琴谱…
(林雨晴的柔顺)…祁洛…墙…要倒了…
(苏沐的绝望)他们撞开一扇几乎锈死的检修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