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的空调冷得像冰窖，可总监王海脸上的油汗却一颗颗往下砸。
“所以，这就是你交上来的东西？把10亿美金的项目，翻译成了100亿日元？”
他把文件狠狠摔在我面前，声音尖利刺耳，“安然，你是猪吗？这么简单的数字都能搞错！”
全场的目光，轻蔑、同情、幸灾乐祸，像无数根针扎在我身上。
我还没来得及解释是他给我的源文件数据就错了，王海已经指向大门，对项目合作方、那位德国高管堆起谄媚的笑：“施密特先生，请您息怒！这是我们实习生的重大失误，我已经决定，当场开除她！”
他转身，用口型对我恶狠狠地说：“你，滚。”
我静静地看着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那个远在海外、掌控着全球最大风投集团的爷爷，如果知道他最宝贝的孙女，在这家他准备注资百亿的小公司里被人当成垃圾一样扔掉，会是什么表情？
我叫安然，一个在华盛集团市场部实习的翻译，月薪三千，没社保，干着最累的活，还随时准备背最大的锅。
就像现在。
王海的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我脸上，他眼里的狠毒和甩锅后的轻松，交织成一张令人作呕的脸。
“还愣着干什么？等着我请你吃饭吗？收拾你的东西，立刻从我眼前消失！”
他以为我会哭，会求饶，会像之前被他冤枉的实习生一样，抱着纸箱子狼狈地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哭着离开公司。
但我没有。
我只是平静地弯腰，捡起那份被他摔在地上的文件，用同样平静的目光回视他。
“王总监，”我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会议室，“您确定，要开除我？”
王海一愣，似乎没料到我敢顶嘴。
他旁边的狗腿子，我的“同事”刘丽丽立刻跳了出来，捏着嗓子说：“哎呀安然，你怎么这么不懂事？王总监给你机会实习，是看得起你。你犯了这么大的错，还不赶紧道歉走人，难道还想赖着不走吗？”
她转向德国来的施密特先生，用蹩脚的英语说：“施密特先生，她是个坏女孩。王是个好领导。”
施密特皱了皱眉，显然没听懂她那口音奇特的英语，但他看懂了这场闹剧。
他看向我，湛蓝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探究。
我没理会刘丽丽，只是看着王海，一字一句地重复：“我再问一遍，王总监，您确定，现在，立刻，马上，开除我？”
我的冷静，让王海感到了被挑衅的愤怒。
一个实习生，一个他随时可以碾死的蚂蚁，居然敢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
“反了你了！”
他一拍桌子，指着我的鼻子骂道，“你被开除了！现在就滚！人事部会把你的工资结清，一分都不会少你的！”
“好。”
我点点头，将手里的文件轻轻放在桌上，推到他面前。
“希望您不要后悔。”
说完，我转身，在全会议室的注视下，挺直脊背，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没有哭泣，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留恋。
身后，是王海的冷笑和刘丽丽的窃窃私语。
“装什么装？一个实习生，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就是，没了华盛的实习经历，看她以后怎么找工作。”
我走出会议室，门口的阳光有些刺眼。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跨洋电话。
电话响了一声就被接起，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我的乖孙女，怎么想起给爷爷打电话了？是不是在那边受委屈了？”
我笑了笑，眼眶却有点发酸。
“爷爷，”我说，“我被开除了。”
“什么？！”
电话那头的声音瞬间拔高，带着雷霆之怒，“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开除我陈天雄的孙女？公司叫什么名字？我今天就让它从地球上消失！”
“华盛集团。”
我轻声说，“爷爷，别生气。我只是想告诉您，我们三年的约定，我提前完成了。”
三年前，我从牛津毕业，精通八国语言，拒绝了家族安排好的一切，只身回国。
我跟爷爷打了个赌，说我不想靠着“陈天雄孙女”这个身份，我想凭自己的能力，从最底层做起，看看这个世界真实的模样。
爷爷拗不过我，只给了我三个条件。
第一，不能暴露身份。
第二，遇到解决不了的危险必须告诉他。
第三，这个“体验生活”的游戏，期限是三年。
如今，才过了一年，这场游戏就以一种荒诞的方式，提前结束了。
“游戏结束了。”
我对着电话说，“爷爷，我不想玩了。我想回家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最后化作一声心疼的叹息。
“好，回家。爷爷派飞机去接你。另外，那个华盛集团……”
“不，”我打断了他，“爷爷，这件事，我想自己处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