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柯凡骨

狗剩村的王大锤，这辈子就没干过一件正经事。

村里老张家的驴昨儿夜里蹬了腿，老张头蹲在驴棚前哭天抢地，哭到嗓子冒烟，眼瞅着就要背过气去。

王大锤揣着俩刚从灶上摸的热红薯，颠颠儿跑过去，往老张头身边一跪，比老张头哭得还响：“张大爷啊！

您这驴可是咱村的功臣啊！

去年拉犁耕地，今年驮粮赶集，它这一走，您往后赶集谁给您扛麻袋？

您家小花（老张头的孙女）谁给她当马骑啊！”

他哭得情真意切，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连手里的红薯都忘了啃。

村里围观的人本来还想劝劝老张头，结果被王大锤哭得鼻子发酸，有几个心软的大娘跟着抹起了眼泪。

老张头愣了愣，忘了哭，反而拍着王大锤的背劝：“大锤啊，别哭了，驴死不能复生，回头大爷给你买糖吃。”

王大锤一听有糖吃，哭声戛然而止，抹了把脸，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真的？

那我再哭会儿，哭响点，让驴走得有面子！”

这就是王大锤，狗剩村有名的“哭丧专业户”。

他爹娘死得早，打小在村里吃百家饭长大，别的本事没有，就这哭丧的活儿，干得比谁都地道。

不管是死人还是死驴，只要给俩窝头或者一把糖，他能从晌午哭到天黑，眼泪跟不要钱似的。

有人说他没出息，一个大男人靠哭丧混饭吃，丢死人。

王大锤倒不在意，他摸着自己的骨头，叹了口气：“没办法，谁让我是凡骨呢。”

玄垢界，人人都想修仙，可修仙得有灵根，最差也得是个“伪灵根”，像王大锤这样天生“凡骨”，连灵气都吸不进去的，整个玄垢界都找不出几个。

前两年有个路过的修士，看王大锤长得结实，想收他当杂役，结果一摸他的骨头，当场笑喷了：“就你这破骨头，连给我提鞋都不配，玄垢界之耻啊！”

从那以后，“玄垢界之耻”这名号，就跟王大锤绑定了。

他倒也看得开，反正修仙也轮不上他，不如哭丧混口饭吃，活得自在。

哭完驴，王大锤揣着老张头给的半袋糖，刚走到村口，就听见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

村里的几个后生围着一个穿绿袍的道士，七嘴八舌地问：“道长，您说咱村后那山坳里，真有上古遗迹？”

那绿袍道士背着手，下巴抬得老高，手里拿着个罗盘，故作高深地说：“那是自然！

贫道夜观天象，见此处紫气东来，定是上古修士的洞府！

里面说不定有仙丹法宝，到时候你们跟着贫道，少不了好处！”

王大锤凑过去看热闹，嘴里还含着块糖，含糊不清地问：“道长，啥是紫气东来？

我咋没看见？”

绿袍道士斜了他一眼，看见他脸上没擦干净的泪痕，又想起村里人的议论，知道这是那个“凡骨”，顿时没了好脸色：“凡夫俗子，懂什么！

一边去，别耽误贫道寻宝！”

王大锤撇撇嘴，不乐意了：“你这道士，说话咋这么冲？

再说了，村后山坳我常去，那地方除了草就是石头，哪有什么洞府？”

“你懂个屁！”

绿袍道士被戳穿，有些恼羞成怒，“那是上古修士用阵法隐藏了，普通人看不见！”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纸，往空中一抛，黄纸自燃，化作一道火光，飞向山坳的方向。

众人跟着火光往山坳跑，王大锤也好奇，跟着跑了过去。

到了山坳，就见那火光落在一块大青石上，青石突然“咔嚓”一声裂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绿袍道士得意地笑了：“看见了吧！

这就是洞府入口！”

说着，他率先走了进去，村里的后生们也跟着往里钻。

王大锤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进去。

洞里黑漆漆的，一股奇怪的味道扑面而来，像是发霉的粮食混着某种腥气。

绿袍道士掏出一颗夜明珠，照亮了西周。

王大锤一看，差点笑出声——这哪是什么洞府，分明就是个大土坑，坑壁上还沾着些褐色的东西，看着黏糊糊的。

绿袍道士也愣了，他没想到所谓的“上古遗迹”居然是这么个玩意儿。

他不死心，在洞里摸索起来，突然，他眼睛一亮，指着坑底的一个石台子说：“快看！

那是什么！”

众人凑过去，只见石台子上放着一个黑色的小瓶子，瓶子里装着一颗褐色的丹丸，看起来像块晒干的屎。

“这难道是上古仙丹？”

绿袍道士激动地走过去，拿起瓶子，打开盖子闻了闻，一股刺鼻的臭味差点把他熏晕过去。

他皱着眉头，自言自语：“不对啊，仙丹怎么会这么臭？

难道是我闻错了？”

王大锤凑过去，也闻了闻，差点吐出来：“道长，这玩意儿看着像我上次在村头茅厕里看见的……闭嘴！”

绿袍道士打断他，他觉得自己不能白来一趟，就算这丹丸不是仙丹，也得拿回去研究研究。

他刚想把丹丸装起来，脚下一滑，身子往前一栽，手里的瓶子飞了出去，那颗褐色丹丸正好落在王大锤的嘴里。

王大锤来不及反应，咽了口唾沫，丹丸就滑进了肚子里。

“你！”

绿袍道士又气又急，指着王大锤，“你把我的仙丹吃了！”

王大锤也懵了，他刚才光顾着看热闹，没注意，这丹丸怎么就进了自己肚子？

他摸了摸肚子，没什么感觉，就是觉得嘴里有点臭：“道长，这玩意儿真不是仙丹，我觉得像……像什么像！”

绿袍道士根本不听他解释，他觉得王大锤故意抢他的仙丹，抬手就想打王大锤。

就在这时，王大锤突然觉得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一股奇怪的力量从肚子里涌出来，扩散到全身。

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了许多彩色的丝线，连接着洞里的每个人。

他能感受到绿袍道士的愤怒，像一团红色的火焰；能感受到村里后生的好奇，像一颗颗蓝色的小星星；还能感受到自己的紧张，像一团黄色的雾气。

“这是……什么？”

王大锤愣住了。

绿袍道士见他发呆，以为他怕了，更加嚣张：“小子，把仙丹吐出来，不然贫道废了你！”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把飞剑，飞剑在空中盘旋，发出“嗡嗡”的声音。

村里的后生们吓得往后退，王大锤却突然觉得一股强烈的愤怒情绪涌进自己的身体，那是绿袍道士的愤怒，还有村里后生们因为害怕而产生的愤怒。

这些愤怒情绪在他的身体里汇聚，让他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

他想也没想，抬手就推了绿袍道士一把。

绿袍道士没想到王大锤敢反抗，更没想到他的力气这么大，被推得连连后退，脚下又滑了一下，身子往后一倒。

他手里的飞剑失去了控制，“嗖”的一声，正好插在了他的屁股上。

“啊！”

绿袍道士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他捂着屁股，疼得首打滚，“我的屁股！

我的飞剑！”

王大锤也懵了，他没想到自己这么厉害，居然把一个修士给打了。

他看着绿袍道士痛苦的样子，突然觉得有点好笑，刚才涌进身体里的愤怒情绪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轻松的感觉。

绿袍道士疼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他知道自己今天栽了，不仅没拿到仙丹，还被一个凡骨打了，屁股上还插着自己的飞剑，传出去简首丢死人。

他挣扎着爬起来，恶狠狠地瞪了王大锤一眼：“小子，你等着！

贫道不会放过你的！”

说着，他拔起飞剑，不顾屁股上的伤口，狼狈地跑出了洞。

洞里的后生们都看傻了，他们没想到王大锤居然这么厉害，连修士都能打败。

一个后生反应过来，激动地说：“大锤，你太厉害了！

你居然打败了修士！

你是我们村的英雄！”

其他后生也跟着欢呼起来，把王大锤围在中间，不停地夸他。

王大锤摸了摸头，不好意思地笑了，他觉得自己好像有点不一样了，至于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清楚。

他不知道，自己误食的那颗褐色丹丸，根本不是什么上古仙丹，而是某个上古修士炼制的“便秘药”，因为放的时间太长，过期了，产生了变异，才有了这种能让人感知情绪的能力。

而他的修仙路，就从这颗过期的便秘药开始，变得荒诞又离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