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市中级人民法院外的梧桐叶被秋阳染成金红，风一吹就簌簌往下掉，像场迟来的葬礼。
温叙言站在台阶顶端，黑色西装套裙衬得她肩线冷硬，指尖夹着一份刚打印好的判决书，
封面上“沈知衍”三个字被阳光晒得发烫。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助理小陈递来一杯热美式，声音压得很低：“苏总，沈氏集团申请破产的文件已经提交，
他在狱里……托律师带了句话，想再见您一面。”温叙言低头抿了口咖啡，
滚烫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没暖热那点早已凉透的温度。她抬眼看向法院大门上方的国徽，
金属光泽锐利得像当年插在她心口的刀。“告诉律师，”她声音很轻，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冷，
“我很忙，没时间见一个‘自作多情’的犯人。”1.霖市的秋夜总裹着点湿冷的风，
可“云顶”会所顶层包厢里却暖得像盛夏。水晶灯折射出的光碎在猩红地毯上，
映得满室觥筹交错都带着层镀金的虚伪。温叙言坐在最角落的单人沙发里，
身上那件月白色连衣裙是沈知衍傍晚让人送来的，料子软得贴肤，却像层无形的茧，
勒得她呼吸发紧。指尖攥着玻璃杯，冰水顺着杯壁滑下来，在虎口积成小水珠，
凉意顺着血管往骨髓里钻——她故意没喝沈知衍递来的红酒，
清醒是她此刻唯一能攥在手里的东西。包厢中央的长条沙发上，沈知衍正低头给苏曼薇剥虾。
他指尖捏着虾壳，动作轻得怕碰碎什么珍宝，连眉梢都染着温意：“薇薇，
刚拆了石膏别久坐，靠我肩上歇会儿。”苏曼薇顺从地往他怀里缩了缩，右腿还架在矮凳上，
裤管下隐约能看到淡粉色的疤痕。她抬起头时，眼尾带着点刚哭过的红，
声音软得像棉花：“阿辰，你别总惯着我，晚晚姐还在呢。”这话像根针，
精准地扎在沈知衍心上。他抬眼扫向角落，目光落在温叙言身上时，瞬间褪去了所有暖意，
只剩冰碴子：“晚晚，过来给薇薇倒杯酒。”温叙言指尖的玻璃杯晃了晃，冰水溅在虎口，
凉得她打了个轻颤。她没立刻起身，直到沈知衍的目光又沉了沉——那是他要动怒的征兆，
她太熟悉了。起身时裙摆扫过沙发腿，发出细碎的声响。她走到两人面前，
刚要去拿桌上的红酒瓶，手腕突然被沈知衍攥住。男人的指节用力到泛白，
掌心的温度烫得像火，可眼神却冷得刺骨：“怎么，不情愿？”温叙言抬眸，
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底。那里面翻涌着偏执的期待，像在等着她皱眉、质问，
哪怕露出一点委屈的神色——他总这样，以为她的隐忍是在乎，以为她的顺从是爱慕，
以为用苏曼薇就能逼出她藏在心里的“爱”。“没有。”她声音很轻，平得像一潭死水。
“没有？”沈知衍笑了，笑意却没到眼底。他猛地把她的手按在苏曼薇面前的高脚杯上，
指腹摩挲着她腕骨处淡青色的血管，语气带着威胁的黏腻，“看着薇薇把这杯酒喝下去。
你要是敢皱一下眉，或者漏出半点不自在，你那间‘温记画廊’里，你爸留下的那些破画，
我明天就让人烧了。”“温记画廊”四个字像把锤子，砸在温叙言心上。
那是父亲温振邦生前最后的心血，墙上挂着的每一幅画，哪怕是最不起眼的素描，
都是她攥着的念想。她不能让它毁了。苏曼薇适时地伸手拉了拉沈知衍的袖口，
眼眶更红了：“阿辰，你别这样对晚晚姐，我自己倒就好……”“坐着。”沈知衍打断她，
目光依旧死死锁着温叙言，“我要她倒。”温叙言垂了垂眼，避开沈知衍的视线，
手腕用力挣了挣，却没挣开。她只能倾斜酒瓶，深红色的酒液缓缓注入高脚杯，
液面沿着杯壁爬上去，刚好到杯肚最圆的地方。递出去时，
苏曼薇的指尖不经意地蹭过她的手背，带着点刻意的凉。“谢谢晚晚姐。”她轻声说，
眼底却飞快地掠过一丝得意，像只偷了腥的猫。温叙言没接话，也没看她。
她只盯着苏曼薇捏着酒杯的手指，看着那杯红酒被送到唇边，
看着猩红的液体滑进苏曼薇的喉咙——全程，她的脸平得没有一丝波澜。
沈知衍的手指松了松，眼底闪过一丝失望，随即又被更浓的偏执取代。他松开她的手腕，
指腹在她腕骨上留下一圈红痕：“温叙言，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她揉了揉发疼的手腕，
没回答。转身时，刚好对上包厢门口侍者的目光，那眼神里带着点同情，
又带着点鄙夷——谁都知道，她是沈知衍养在身边的情人，见不得光，
还总被他拿出来给“白月光”做陪衬。她回到角落的沙发，重新拿起那杯冰水。刚喝了一口，
就听到沈知衍和苏曼薇的低语声飘过来。“阿辰，你是不是对晚晚姐太凶了？”“凶？
她要是能像你一样，哪怕说一句在乎我，我至于这样？
”“可晚晚姐看着……好像真的不在乎你。”“不可能。”沈知衍的声音带着笃定的自负，
“她当年求我救她爷爷的时候，哭得像只猫，说什么都愿意做。现在这样，不过是装的。
”温叙言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爷爷……三年前爷爷中风瘫痪，
躺在ICU里每天烧钱，她走投无路去找沈知衍，那个在父亲葬礼上站在最后一排，
眼神复杂的男人。他坐在办公桌后，指尖转着钢笔，漫不经心地说：“做我的情人，三年。
我救你爷爷，还让你开着你爸的画廊。”她答应了。不是因为爱，是因为走投无路。
可沈知衍却偏要把这“走投无路”扭曲成“心甘情愿”，偏要逼她承认那不存在的“爱”。
包厢里的喧闹持续到凌晨一点。沈知衍喝了不少酒，送走苏曼薇时，
特意让司机绕路送她回家，自己则折返回来，堵在了走廊尽头。温叙言刚走出包厢，
就被他抵在了冰冷的墙壁上。酒气混着烟草味扑面而来，他的手撑在她耳侧，
把她圈在怀里：“为什么不在乎？看着我对薇薇好，你一点都不难受？”她仰头看着他。
沈知衍长得极好，眉骨高，眼窝深，喝醉了眼底泛着红，像头偏执的兽。可温叙言只觉得累，
累得连敷衍的力气都没有。“沈总，”她声音很淡，“我们当初说好的，各取所需。
你给我钱，给我资源，我陪你演戏。你何必较真？”“各取所需？”沈知衍像是被刺痛了，
猛地低头，鼻尖几乎碰到她的额头，“你敢再说一遍？当年是谁拉着我的衣角，
哭着说‘沈先生，求你救救我爷爷’？是谁说‘只要你帮我，我什么都愿意做’？
”他的呼吸烫在她脸上，带着酒气的灼热。温叙言偏过头，避开他的视线：“那些话，
是为了爷爷。和爱不爱你，没关系。”“没关系？”沈知衍的手猛地掐住她的下巴，
强迫她看着自己，“温叙言，你看着我的眼睛说，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走廊的声控灯突然灭了，只剩下安全出口的绿色指示灯，映在他眼底，像两簇鬼火。
温叙言看着那双眼睛，突然觉得可笑——这个男人，坐拥沈氏集团，掌控着那么多人的命运，
却偏执地想要一份虚假的“爱”，想要从她这个“情人”身上，找到被在乎的感觉。
她沉默着，没说话。可这沉默，在沈知衍眼里却成了默认的“不在乎”。他的手松了松，
眼底的红褪去，只剩一片冰冷的失望。“好，很好。”他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声音冷得像冰，“温叙言，你最好别后悔。”说完，他转身就走，背影决绝，没再回头。
温叙言靠在墙上，缓了很久才直起身。下巴上还留着他指腹的温度，带着点刺痛。
她拿出手机，屏幕亮起来，显示着林叔发来的消息：“画廊一切安好，您放心。
”她回了个“嗯”，收起手机，走进电梯。顶层江景公寓里一片漆黑。温叙言没开灯，
摸黑走到客厅的落地窗旁，看着楼下流光溢彩的车流。这里是沈知衍给她的“牢笼”，
装修奢华，视野极好，却连一丝家的温度都没有。她走到卧室的梳妆台旁，
拉开最下面的抽屉，里面藏着一个黑色的铁盒，带密码锁的。输入密码，“咔嗒”一声，
锁开了。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十几个录音笔，还有一叠文件。她拿出今天带在身上的那个，
按下播放键——走廊里沈知衍的声音清晰地传出来：“你那间‘温记画廊’里，
你爸留下的那些破画，我明天就让人烧了。”她按下停止键，把录音笔放回去，
又拿出一张照片。照片上是年轻时的父亲，站在画廊门口，笑得温和。
她指尖摩挲着照片上父亲的脸，眼底终于泛起了湿意，却很快又被冰冷的决绝取代。沈知衍，
你以为我是笼里的雀，可你不知道，我是藏在荆棘里的刺。等我收集够了所有证据，
等爷爷的身体稳定下来，我会亲手把你和你那引以为傲的沈氏集团，一起拖进地狱。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跳动着“沈知衍”三个字。温叙言看着那三个字，
眼神冷得像冰。她没接，任由手机在寂静的房间里响着，一遍又一遍，像催命的钟。
响到第五遍时，电话自己断了。紧接着，一条短信发了过来：“明天早上九点，
来别墅给薇薇送早餐。她想吃你做的南瓜粥。”温叙言盯着短信，手指缓缓攥紧。
她打开铁盒，把手机里的短信截图保存到加密文件夹里，然后关上盒子，重新锁好。
窗外的天，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她走到窗边，看着第一缕阳光刺破黑暗，
落在远处的“温记画廊”招牌上。明天，又将是一场新的“演戏”。只是她不知道，
这场戏里，苏曼薇早已准备好了更锋利的刀，正等着刺向她最在乎的东西。
2.沈宅的晨雾还没散，温叙言就站在了厨房门口。手里提着刚买的南瓜，
表皮带着新鲜的泥土，
是沈知衍短信里特意要求的——苏曼薇说想吃“晚晚姐亲手煮的南瓜粥”，要软糯，
要放三颗红枣。厨房很大，大理石台面擦得一尘不染。温叙言系上围裙，
指尖触到冰凉的瓷锅时，想起昨天夜里沈知衍发的短信，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像在使唤一件没有情绪的工具。她把南瓜去皮，切成小块，
动作慢得近乎刻意——她需要这片刻的安静，来压下心底翻涌的寒意。粥煮到冒热气时，
客厅传来苏曼薇的声音，软乎乎的，带着点刚睡醒的鼻音：“阿辰，粥好了吗？我有点饿了。
”“快了，让温叙言给你端过来。”沈知衍的声音跟着响起，比对着她时温和了不止十倍。
温叙言关火，把粥盛进白瓷碗里，三颗红枣摆在粥面上，衬得糯白的粥更显精致。
她端着碗走出厨房，刚到客厅门口，就看见苏曼薇坐在沙发上，
手里拿着一条珍珠项链——那是她昨天落在沈宅的，父亲温振邦送她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珠子是淡水珠，不算名贵，却是她最宝贝的东西。“晚晚姐，这是你的项链吗？真好看。
”苏曼薇抬起头，笑着朝她晃了晃项链。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在她手上，珍珠泛着温润的光，
却在她指尖微微用力的瞬间，“啪嗒”一声断了线。珠子散落在羊绒地毯上，滚得到处都是，
像一颗颗碎掉的眼泪。温叙言的心脏猛地一缩，快步走过去蹲下身捡珠子。指尖刚碰到一颗，
就被苏曼薇拉住了手腕：“晚晚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看看，
没拿稳……”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眶瞬间红了，转头看向刚走过来的沈知衍：“阿辰，
我不是故意弄坏晚晚姐的项链的，你别骂我……”沈知衍皱起眉，先扶住苏曼薇的肩膀，
语气是温叙言从未听过的耐心：“没事，吓到了？有没有扎到手？”“没有，
就是晚晚姐好像生气了……”苏曼薇往他怀里缩了缩，眼角的余光却瞟着蹲在地上的温叙言，
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得意。温叙言捡完最后一颗珠子，手指捏着断成两截的线，指节泛白。
她站起身，看着沈知衍：“这条项链，你能不能帮我修好？”“一条项链而已，
坏了再买就是了。”沈知衍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没看到预想中的委屈或愤怒，
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静，这让他莫名烦躁，“你要是喜欢珍珠，我让助理给你送一箱过来，
比这个好十倍。”“不一样。”温叙言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固执，“这是我爸送我的，
全世界只有一条。”“你爸？”沈知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那个破产跳楼的温振邦？”“闭嘴！”温叙言猛地提高声音，脸色瞬间苍白，
指尖的珠子“哗啦”一声掉在地上，又滚了一地。她盯着沈知衍，眼底像是结了冰，
“不准你提我父亲。”沈知衍被她的反应刺痛了。他以为她只会隐忍，只会顺从，
却没想过她会为了一个“死去的失败者”对自己发脾气。一股无名火窜上来，他上前一步，
抓住她的手腕：“温叙言，你别忘了你现在吃的住的是谁给的！没有我，
你早就跟着你那个死鬼父亲一起去喝西北风了！你有什么资格对我发脾气？
”手腕被攥得生疼，温叙言却没挣扎。她看着沈知衍眼底的冷漠和厌恶，
突然觉得所有的隐忍都像个笑话。她一直以为，他哪怕有一丝人性，
也该对父亲的死存点敬畏，可他没有——在他眼里，父亲只是个“破产跳楼的失败者”，
而她，只是个靠他苟活的情人。“我知道。”她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的冰化成了死水，
“我不该对你发脾气。项链不用修了，碎了就碎了。”说完，她蹲下身，
麻木地捡着地上的珍珠，一颗一颗，像在捡自己破碎的念想。沈知衍看着她的背影，
手指松了松，想说点什么，却被苏曼薇拉了拉衣角：“阿辰，我有点不舒服，
你陪我回房好不好？”他最终还是转身走了，没再看温叙言一眼。客厅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手里攥着断了线的项链，珍珠硌得掌心生疼。那天下午，温叙言去了医院。
最近总是嗜睡、恶心，她以为是累的，直到医生拿着孕检报告递给她，笑着说“恭喜，
怀孕六周了”，她才愣在原地。指尖捏着那张薄薄的报告，纸角被攥得发皱。她摸了摸小腹，
那里有一个小小的生命在孕育，是她和沈知衍的孩子。可她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反而觉得沉重——她太了解沈知衍了，他不会允许这个孩子存在，
尤其是在苏曼薇还在他身边的时候。晚上，她在江景公寓等沈知衍。直到十点，门才被推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