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汐事务所

临海市的早高峰总裹着层化不开的湿雾，像把整座城市都浸在半透明的玻璃罩里。

东方恩露站在“环球金融中心”的旋转门前，指尖反复蹭过衬衫领口那枚银质小砚台——是爷爷留下的旧物，边缘被岁月磨得发亮，比她身上这套新买的浅灰色通勤西装更让她心安。

帆布包带勒得肩膀发紧，包里装着改到凌晨三点的《星途文旅品牌升级提案》，纸页边角被指尖捏出几道浅白的印子。

今天是她入职“潮汐事务所”的第三天，也是第一次跟着项目组参与重要客户的沟通会，昨晚组长林姐特意叮嘱：“对接方的负责人时舟是业内出了名的‘细节控’，你把数据再核对三遍，别出岔子。”

“时舟”这两个字，东方恩露昨天在事务所的荣誉墙前见过。

照片里的男人穿深黑色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站在年度合作奖杯旁，眉眼锐利却不张扬，嘴角没什么笑意，可那双眼睛亮得像淬了光。

当时她还多看了两眼，心里暗忖：“原来传说中把‘难搞客户’变成‘长期合作方’的大神，长这样。”

电梯数字跳到28层时，东方恩露深吸了口气，把额前被雾打湿的碎发别到耳后。

门缓缓打开，走廊里飘着淡淡的咖啡香，尽头的会议室门虚掩着，隐约能看见里面亮着暖黄色的灯。

她刚要抬手敲门，门却从里面被拉开，撞进眼帘的是双擦得锃亮的深棕色皮鞋，顺着裤腿往上看，是剪裁利落的深灰色西装裤，再往上——时舟正站在她面前，比照片里更显挺拔。

他没系领带，衬衫领口解开两颗扣子，露出一点冷白的皮肤，腕骨处戴着块没有多余装饰的机械表，表盘在灯光下泛着细闪。

大概是刚结束一场通话，他指尖还夹着支未点燃的钢笔，看见她时，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下，随即又松开，声音带着点刚讲完电话的低哑：“东方恩露？”

“是、是我！”

东方恩露赶紧点头，把怀里的提案往身前递了递，指尖因为紧张有点发颤，“时总，这是咱们今天要跟星途文旅对接的提案，我己经核对过数据，也标了重点页……”时舟没接，目光掠过她递过来的文件夹，落在她领口的银质砚台胸针上，停顿了两秒，才收回视线，侧身让开门口的位置：“进来吧，客户还有十分钟到。

林姐临时被堵在高架上，今天的提案你先开场，我补细节。”

“我？”

东方恩露愣了下，心脏猛地跳快了半拍。

她入职才三天，连所里的同事还没认全，怎么突然就要独立开场？

指尖又开始无意识地蹭那枚砚台胸针，爷爷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来：“恩露啊，遇到事别慌，就像磨墨一样，慢慢来，墨汁总会匀的。”

她定了定神，跟着时舟走进会议室。

长桌旁己经摆好了客户的名牌，投影仪正亮着，屏幕上是她昨晚熬夜调整的提案封面。

时舟走到主位旁的椅子坐下，随手拿起桌上的矿泉水，拧开瓶盖时看了她一眼：“别紧张，你写的内容比谁都熟，按思路说就行。”

他的语气很淡，没有刻意的安抚，却奇异地让东方恩露的心跳慢了些。

她走到投影幕前，指尖在冰凉的幕布边缘碰了碰，刚要开口，会议室的门又被推开，星途文旅的项目总监带着两个人走了进来，笑着打招呼：“时总，久等了！

这位是？”

“东方恩露，这次提案的主笔之一。”

时舟站起身，伸手跟对方握了握，说话时侧过头看了东方恩露一眼，眼神里带着点无声的鼓励，“接下来让她先跟各位介绍核心思路。”

东方恩露深吸一口气，抬手把滑下来的碎发别好，转身面对客户，声音比预想中稳了些：“王总好，各位好，我是东方恩露。

接下来由我为大家讲解《星途文旅品牌升级提案》的核心逻辑，首先我们来看用户画像的调研数据……”她讲得很投入，起初的紧张渐渐被熟悉的内容冲淡，偶尔卡壳时，时舟会不动声色地接过话头，补充一两句关键数据，帮她把思路接上。

窗外的雾慢慢散了，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时舟的西装肩上，也落在东方恩露攥着翻页笔的手背上。

提案讲完时，王总满意地点点头，看向时舟：“时总，你们团队这次的方案很细，尤其是用户需求的拆解，比我们预期的还到位。”

时舟笑了笑，目光转向东方恩露，语气里多了点不易察觉的认可：“主要是东方把调研做得扎实，细节都扣到了。”

东方恩露愣了下，抬头看向时舟，正好对上他的视线。

他的眼睛在阳光下显得格外亮，没有照片里的锐利，反而带着点温和的笑意，像雾散后露出的晴空。

她忽然觉得，这枚一首让她心安的银质砚台，好像又多了点不一样的意义——或许在这座满是浪潮的城市里，她不仅能靠自己站稳，还能遇到愿意为她搭把手的人。

客户走后，会议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时舟收拾好桌上的文件，看向还站在原地的东方恩露，指了指她领口的胸针：“爷爷给的？”

“您怎么知道？”

东方恩露惊讶地睁了睁眼。

“看磨损的痕迹，像是老物件。”

时舟把文件放进公文包，走到她身边时停顿了下，“今天表现不错，比我预期的好。”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颗小石子掉进东方恩露的心湖里，漾开一圈圈涟漪。

她看着时舟转身走出会议室的背影，深灰色西装在阳光下勾勒出挺拔的线条，忽然觉得，入职潮汐事务所的这三天，或许是她在临海市漂泊多年里，最值得期待的开始。

走廊里的咖啡香还没散，东方恩露拿起桌上的提案文件夹，指尖再次蹭过那枚银质砚台，嘴角忍不住向上弯了弯。

雾己经彻底散了，阳光铺在走廊的地板上，像一条通往未来的路，而她知道，从今天起，这条路不再是她一个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