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你到底想怎么样？毕业散伙饭，沈闵行喝多了。我看着他，
他那张向来没什么表情的俊脸上，此刻写满了委屈和不甘。赌约，什么时候兑现？
他声音都哑了。我踮起脚，凑到他耳边。现在啊。我看着他瞬间僵硬的身体，
和陡然睁大的眼睛，笑了。转身就走。1.高考前的最后一次模拟考，成绩下来了。我，
苏瑶，四百三十分，全班倒数第五。沈闵行，七百二十八分，全市第一。我们俩的成绩单，
像两个世界的通行证。发卷子的时候，班主任老王看我的眼神，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
苏瑶啊，你这……再努力一把，冲个本科线，也不是没希望。我接过卷子，点点头，
一脸我会努力的。同桌是个小胖子，叫张浩，偷偷凑过来。瑶姐，别灰心，
咱不跟沈闵行那种变态比。他脑子构造跟咱们不一样。我笑了笑，没说话。
视线越过重重人头，落在第一排那个清瘦挺拔的背影上。沈闵行。我们学校的神。长得帅，
家境好，脑子还好使。唯一不好的，就是那张嘴，毒。还有那双眼睛，冷。
好像谁都欠他八百万似的。放学铃响，我没动。等所有人都走光了，
我才慢悠悠地收拾好书包，走到第一排。沈闵行正在做一套物理竞赛题，头都没抬。有事？
声音跟他的人一样，冷冰冰的。我把一瓶冰镇可乐放到他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他终于抬起眼皮，扫了我一眼。那眼神，像在看一个傻子。我不喝碳酸饮料。哦。
我从善如流地收回手，那正好，我自己喝。我拉开拉环，当着他的面，咕咚咕咚
灌了两口。打了个响亮的嗝。他皱了皱眉，似乎觉得我的行为非常粗鲁。到底什么事？
我把书包往肩上一甩，单手插兜，学着他平时那副拽样。沈闵行，我喜欢你。
空气安静了。安静得能听见他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过了足足有十秒，他才放下笔，
靠在椅背上，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苏瑶，你今天没发烧吧？他伸出手，
想探我的额头。我一把拍开他的手。我很认真。认真的？他笑了，
那笑意却没到眼底，你拿什么喜欢我？拿你那倒数第五的成绩单？这话真他妈的伤人。
但我没生气。我早就知道他会是这个反应。成绩差，就不能喜欢你了？我反问。不能。
他回答得斩钉截铁，我没时间跟一个连自己人生都掌控不了的人，玩什么恋爱的过家家。
他顿了顿，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苏瑶，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有这功夫，
多背两个单词，说不定还能上个大专。说完，他低下头，继续做他的题。
一副我的世界你别来沾边的姿态。周围看热闹的几个同学，发出了压抑的嗤笑声。
我的脸，火辣辣地烧。但我知道，我不能就这么算了。我深吸一口气，声音不大，
但足够让整个空旷的教室听见。沈闵行，我们打个赌怎么样？他没理我。
就赌这次高考。我盯着他的侧脸，一字一句地说，如果我考得分数比你高，
你就跟我交往。他手里的笔，停了。他猛地抬起头，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终于不再是冷漠，
而是彻头彻尾的荒谬和嘲讽。你？对，我。他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
肩膀都开始抖。苏瑶，你是不是小说看多了？你拿什么跟我比？就拿我这个人跟你赌。
我的心跳得飞快，手心全是汗。但我不能退。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他站起身，
一步一步走到我面前。一米八五的个子，带着巨大的压迫感。他低下头，凑到我耳边，
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残忍的笑意。好啊。我跟你赌。只要你高考分数比我高，
别说交往……他顿了顿，温热的气息喷在我耳朵上，痒痒的。我让你亲都行。
2.这话一出，教室里剩下那几个没走的同学，瞬间炸了。卧槽！真的假的？
学神玩这么大？苏瑶疯了吧？她拿头考过沈闵行啊？我能感觉到，
无数道混杂着同情、嘲笑、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沈闵行说完，
就直起身子，恢复了他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怎么，不敢了？我迎上他的目光，扯了扯嘴角。谁说我不敢？一言为定。
说完这四个字，我转身就走，没再看他一眼。背影要多潇洒有多潇洒。只有我自己知道，
我的腿都在发软。回到家，我把自己摔在床上，用枕头蒙住头，无声地尖叫。啊啊啊啊啊！
苏瑶，你个蠢货！装什么逼啊！万一……万一玩脱了怎么办？虽然我藏了三年，
但高考那可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谁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手机震了一下，
是张浩发来的微信。瑶姐，你没事吧？别往心里去，沈闵行那家伙就是嘴贱！
后面跟了个抱抱的表情。我回他：没事，我好得很。张浩：你真要跟他赌啊？
别冲动啊姐！我：赌约已成，驷马难追。发完，我把手机一扔，
从床底拖出一个沉甸甸的箱子。打开箱子，里面全是卷子。从高一到高三，一张张卷子，
按科目、按年份，码得整整齐齐。每一张卷子，都被我用不同颜色的笔，批注得密密麻麻。
上面没有名字，只有日期。随手抽出一张最近的数学模拟卷。
题目和今天老王发下来的是同一套。沈闵行，148分。我这张，150分，满分。
我故意做错了一道选择题，扣了五分。又在几道大题的解题步骤里，故意写得潦草，
东扣一点，西扣一点。最后算下来，总分四百三十。一个平平无奇，甚至有点烂的成绩。
我藏了三年。从高一第一次分班考开始，我就在控分。把自己伪装成一个脑子不怎么好使，
但又很努力的差生。为什么？没别的原因，就是嫌麻烦。
我爸妈是那种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爱好者。我要是考好了，
接下来的就是无休止的炫耀、加压、参加各种竞赛、当学生干部……我光是想想就头大。
我只想安安静静地刷我的题，看我的书，过我自己的小日子。所以，我给自己造了个学渣
人设。安全，省心。可我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己会对沈闵行那个狗东西动心。还一时脑热，
立下了这么个惊天动地的赌约。我看着满箱子的卷子，深深地叹了口气。看来，我的学渣
马甲，是保不住了。也罢。为了沈闵行，不亏。我拿起手机，点开沈闵行的微信头像。
那是一片纯黑，跟他的人一样，毫无生气。朋友圈三天可见，什么都没有。
我盯着那个黑色的头像，心里默念。沈闵行，你等着。等高考成绩出来，我看你还怎么狂。
3.接下来的两个月，我过上了地狱般的备考生活。当然，是装出来的。表面上，
我依旧是那个每天埋头苦读，但成绩就是上不去的笨蛋。上课认真听讲，
下课追着老师问问题。笔记做得花花绿绿，比谁都漂亮。但每次小测，成绩依旧稳定在倒数。
老王找我谈了好几次话，每次都语重心长。苏瑶啊，学习这事，不能光使蛮力，
要讲究方法……我一边点头，一边在心里默默算着一道洛伦兹力的题。
张浩天天给我带好吃的，说什么补脑。瑶姐，我看你都快学傻了，别太拼了，
身体要紧。我接过他递来的核桃，咔嚓一声捏碎。放心，我心里有数。而沈闵行，
依旧是那个沈闵行。高冷，寡言，走路带风。我们俩的赌约，在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
成了大家课余时间最大的乐子。每次我俩在走廊上不期而遇，周围的空气都会变得很微妙。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等着看好戏。沈闵行从来不看我，目不斜视地从我身边走过。
仿佛我是一团空气。但我能感觉到，他的余光，其实一直落在我身上。带着一丝探究，
和几不可察的……动摇？是我看错了吗？高考前一天，学校放假。
老王在讲台上做最后的动员，讲得唾沫横飞，激情澎湃。我坐在最后一排，
偷偷从桌肚里拿出一张小纸条。上面是沈闵行的字，苍劲有力。祝你成功。
是我上次问他一道题，他写完解题步骤后，随手写在草稿纸角落的。被我撕下来，
当成了宝贝。我看着那四个字，心里五味杂陈。这家伙，明明也不是那么坏嘛。考场上，
我下笔如有神。每一道题，都像是我的老朋友。
语文、数学、英语、理综……我答得酣畅淋漓。最后一门考完，交卷铃声响起的那一刻。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结束了。我的高中时代，我的伪装生涯，都结束了。走出考场，
阳光刺眼。我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沈闵行。他还是那副鹤立鸡群的样子，
周围围着好几个同学，在兴奋地对答案。他没参与，只是安静地站着，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
我们的视线，在空中短暂地交汇。我朝他扬了扬眉毛，做了一个你等着的口型。
他愣了一下，随即移开了视线。耳根，却悄悄地红了。呵，狗男人。还挺纯情。
等待出分的日子，是漫长而煎熬的。对别人来说是这样。对我来说，简直是天堂。
我把关了三年的游戏机搬出来，打了个天昏地暗。把之前不敢看的电影、小说，
全都补了一遍。张浩约我出去玩，我摆摆手。不去，我要在家给我方英雄刷战力。
张浩一脸痛心疾首：瑶姐，你堕落了！我懒得理他。出分那天，我正在峡谷里大杀四方。
我妈一个电话打过来，声音抖得像筛糠。瑶瑶瑶瑶瑶……妈，淡定，我在打团。
你……你考了多少分，你自己看！我挂了电话，有点心虚。不会吧？玩脱了？没考好？
我颤颤巍巍地点开查分网站，输入准考证号。当那个鲜红的699跳出来时。我手一抖，
手机差点飞出去。卧槽！699？我明明是奔着710去的啊！我仔细看了看各科分数。
语文135，数学145，英语149，理综270。数学……数学怎么扣了5分？
我明明检查了好几遍，应该是满分的啊！算了，699就699吧。也够用了。
我点开班级群，果不其然，里面已经炸了。卧槽！沈闵行684！牛逼啊！
不愧是学神，这个分数，清北随便挑了吧？等等！你们看苏瑶的成绩截图！
@全体成员一张截图被甩了出来，是我那鲜红的699。群里沉默了三秒。然后，
是铺天盖地的问号。？？？？P的吧？苏瑶怎么可能考这么高？
比沈闵行还高15分？开什么国际玩笑！张浩第一个跳出来@我。瑶姐！牛逼！
我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我笑了笑，没回复。我点开那个黑色的头像，
慢悠悠地打下一行字。学长，还记得我们的赌约吗？点击，发送。然后，关掉手机，
继续打游戏。我知道，现在急的，该是另一个人了。游戏里，我的赵云七进七出，无人能挡。
就像我的人生。从今天起，由我掌控。4.沈闵行没有回我微信。意料之中。
我猜他现在肯定正对着手机，怀疑人生。一个被他当成笑话的赌约，一个被他看不起的差生，
突然有一天，骑到了他头上。这感觉，一定很酸爽。我玩了一下午游戏，心情舒畅。傍晚，
张浩又打来电话，声音兴奋得像是他自己考了699。瑶姐！你现在在哪？出来庆祝啊！
我请客！不去。别啊姐！你知道吗，现在全校都传疯了！说你是隐藏的扫地僧，
是绝世高人！让他们传去吧。我打了个哈欠，准备睡个回笼觉。沈闵行呢？
我状似不经意地问。他啊？张浩的声音低了下去，他好像把自己关在家里，谁也不见。
我听他邻居说，他爸妈都急坏了。哦。姐，你是不是有点太狠了？
我感觉沈闵行快被你搞自闭了。他活该。我挂了电话，心里没有一丝波澜。狠吗？
比起他当初当着全校的面，让我下不来台。比起他用那种看垃圾一样的眼神看我。我觉得，
我还挺温柔的。第二天，我依旧没等到沈闵行的回复。倒是接到了好几个亲戚的电话。
无一例外，都是来打探我成绩的。话里话外，都是一个意思：一个丫头片子，考那么好干嘛？
以后还不是要嫁人。我听得烦了，直接回了一句。我准备招个上门女婿，
专门在家给我洗衣做饭带孩子，我负责赚钱养家。电话那头，我那三姑姑瞬间就噎住了。
世界清静了。晚上，班级群里开始讨论填报志愿的事。沈闵行肯定去北大了，
他之前就说过非北大物理系不上。羡慕啊！那可是北大！有人@我。苏瑶大神呢？
准备去哪？清华还是北大？我看着屏幕，想了想，回了一句。南大吧，离家近。
这话一出，群里又炸了。南大？瑶姐你没开玩笑吧？你这分数去南大，太亏了吧！
就是啊！清北随便挑的啊！张浩直接给我发了私聊。姐！你疯了？去什么南大啊！
那是给600分出头的人准备的保底选项！我回他一个微笑的表情。我觉得挺好。
我当然不是真的要去南大。我只是，想再逗逗那只快要被逼疯的猫。我点开沈闵行的头像，
发现他的个性签名，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换成了一个句号。。一个孤独的，沉默的，
充满不甘的句号。我忍不住笑出声。沈闵行啊沈闵行，你也有今天。我正乐着，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一个好友申请。头像是一只委屈巴巴的猫咪。
验证消息是：我是沈闵行。我挑了挑眉，点了通过。刚通过，他的消息就弹了过来。
你真的要去南大？语气急切，连个标点符号都忘了打。我等了五分钟，才慢悠悠地回他。
嗯。那边立刻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输了半天，发过来一句。为什么？
你的分数，可以去更好的学校。我看着屏幕，想象着他现在那副抓心挠肝的样子，
心情就好得不得了。我回他：我乐意。三个字，噎得他半天没说出话来。过了好久，
他才又发来一句。那我们的赌约……来了。正题终于来了。我故意装傻。什么赌约？
那边又沉默了。我都能想象到他握着手机，气得快要爆炸的样子。我等啊等，
等到花儿都快谢了。他终于发来一条长长的消息。苏瑶，我知道我以前说话不好听，
我跟你道歉。但是一码归一码，赌约是你提的，你不能说话不算话。你说你考得比我高，
就让我跟你交往。现在你做到了，我认。但是你去南大，我去北大，
我们隔着一千多公里，这算什么交往？你是不是……在耍我？最后三个字，
带着显而易见的委屈和控诉。我看着那条消息，笑得在床上打滚。耍你？对啊，
我就是在耍你。谁让你当初那么狗。我擦掉笑出来的眼泪，回他。哦，你想多了。
我没想跟你交往。那个赌约，我就是说着玩玩的。5.消息发出去，石沉大海。
沈闵行再也没有回复。我猜，他可能被我气晕过去了。或者，正在砸手机。管他呢。
反正我的目的达到了。就是要让他着急，让他心慌，让他坐立难安。让他也尝尝，
当初我站在他面前，被他无情嘲讽时，是什么滋味。填报志愿那天，我妈陪我一起去的学校。
路上，她还在苦口婆心地劝我。瑶瑶啊，你再考虑考虑？清华多好啊，国内最好的大学了！
你这分数不去，太可惜了！妈，我心里有数。我嘴上这么说，
手上却诚实地在志愿表的第一栏，填上了清华大学，计算机科学与技术。
我妈在一旁看着，急得直跺脚。你怎么就填了南大呢……等等。
我什么时候说我填南大了？哦，对，我在班级群里吹牛逼来着。我忘了跟我妈说了。
我清了清嗓子，指着志愿表上的清华大学四个字。妈，你看清楚，这是啥？
我妈凑过来，扶了扶老花镜，一个字一个字地念。清……华……大……学？她愣住了，
足足愣了有半分钟。然后，猛地一拍大腿。好小子！你吓死我了！
我还以为你真要填南大呢！我笑了笑，没说话。交完志愿表，走出办公室。
迎面就撞上了沈闵行。他也刚填完志愿，手里拿着一张回执单。我们俩，在狭窄的走廊上，
狭路相逢。他瘦了点，眼下有淡淡的青色。看起来这几天没睡好。他看到我，眼神复杂，
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我大大方方地朝他笑了笑。学长，好巧啊。
他没笑，只是盯着我，眼神里有我看不懂的情绪。你真的……填了南大？他的声音，
有点哑。我晃了晃手里的回执单，故意把清华大学那几个字挡住。不然呢？
他的脸色，瞬间白了一分。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苏瑶，你非要这样吗？
哪样啊？我揣着明白装糊涂。你明知道我……他话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
脸上闪过一丝懊恼和狼狈。我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那点报复的快感，
渐渐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取代了。有点……心疼？操。我怎么会有这种圣母的想法。
我甩甩头，把这点不该有的情绪甩出去。学长，要是没别的事，我先走了。我绕过他，
准备下楼。手腕，却突然被他抓住了。他的手很烫，力气很大。像一把铁钳，牢牢地箍住我。
苏瑶。他叫我的名字，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你别走。我回头，
撞进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那里面，有挣扎，有不甘，有懊悔，还有一丝……祈求？
我心头一跳。你放手。我不放。他固执地看着我。苏瑶，赌约还算数吗？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有点好笑。都这个时候了，他还在纠结那个赌约。算数啊。
我慢悠悠地说，怎么不算数？他眼睛一亮。那……但是，我打断他，
赌约只说我考得比你高，你就要跟我交往。可没说，我一定要跟你交往啊。
我朝他眨了眨眼。主动权，现在可是在我手里。他愣住了。
像是没反应过来我话里的意思。我趁机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跑下楼。身后，
传来他带着一丝错愕和恼怒的声音。苏瑶！你给我站住！我才不站住。傻子才站住。
沈闵行，慢慢熬吧你。这场猫鼠游戏，我还没玩够呢。6.毕业旅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