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休夫惊变我苦等十年，终于等到萧珩从战场归来。他却带着怀孕的敌国公主，
当众摔碎了我的定情玉佩。清辞，柔儿体弱，你搬去偏院吧。我笑着拾起碎片，
在休书上按下手印：将军弄错了。是您和您的爱妾，该滚出我的将军府。转身那日，
茶楼上玄衣男子垂眸轻笑：查查那位休夫的将军夫人。后来他踏平敌国登基为帝，
却跪在我面前：当年你说休夫就休夫，如今孤求娶，聘礼够不够？
---2 风雪断情十载光阴，在指尖划过，细密如沙，却沉重得足以压弯脊梁。
沈清辞立在凛冽的寒风中，站在镐京城巍峨的西门城楼下，
单薄得像一片随时会被吹走的枯叶。腊月的风裹着雪沫，刀子般刮过脸颊，她却浑然不觉，
只死死攥着袖中那枚早已褪色发旧的平安符。粗粝的布面，边缘已被她的指腹磨得起了毛边，
仿佛这十年里每一日的忧惧、每一次的祈祷，都深深浸透其中，成了它的一部分。十年了。
城门内外，早已人声鼎沸，摩肩接踵。百姓们伸长了脖子，脸上洋溢着与有荣焉的喜气，
翘首以盼着那位载誉归来的战神——镇国大将军萧珩。欢呼声浪一阵高过一阵，
震得脚下的青石板似乎都在微微颤抖。“萧将军凯旋！”“快看！来了！是将军的帅旗！
”沈清辞的心，猛地被那声浪撞了一下，漏跳一拍，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
她下意识踮起脚尖，目光穿透攒动的人头，死死钉在城门洞开处那越来越清晰的人马轮廓上。
高大的黑骏马上，端坐着一个披挂玄甲的身影，阳光落在他肩头的寒铁上，反射出刺目的光。
是他！萧珩！她的萧珩！一股滚烫的暖流瞬间冲散了四肢百骸的寒意，十年悬心，十年孤寂，
在这一刻似乎都找到了归处。她甚至想不顾一切地拨开人群冲过去，
想摸摸他的脸是否还如记忆中那般带着风霜的粗粝，想告诉他这十年她守着偌大的将军府，
替他奉养病重的老母直至送终，替他打理内务，替他……等他，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然而，
她刚想向前挪动脚步，目光却骤然凝固。萧珩身前，那匹雄骏黑马的颈项旁，并非空荡。
一个娇小的身影几乎完全嵌在他宽阔的怀抱里。那女子裹着一件异常华贵的雪白貂裘，
风帽边缘一圈蓬松的银狐毛衬得她一张小脸莹白如玉，在玄甲冷光的映衬下，
显出几分楚楚可怜的柔弱。她的腹部，在厚实的貂裘下，
依旧能看出一个不容忽视的圆润隆起。萧珩一手控缰，另一只手臂，以一种绝对占有的姿态，
稳稳地环护在那女子的腰腹之间。动作是那样熟稔，那样自然而然，
仿佛这个姿势早已烙印进他的骨血。沈清辞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方才那股暖流瞬间冻结成冰，尖锐地刺穿着她的五脏六腑。
喧嚣的欢呼声浪仿佛隔了一层厚重的水幕，模糊不清，只有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一下下重重砸在耳膜上，震得她头晕目眩。萧珩的队伍在欢呼的浪潮中缓缓前行。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夹道欢迎的人群，带着一丝惯有的威严与疏离。终于，
那目光落在了城楼下方，那个几乎要僵成石雕的身影上。他勒住马缰，
高大的战马在她面前几步处停下。沈清辞仰着头，风雪迷了眼，
她努力地想看清他阔别十年的容颜。下颌的线条似乎更冷硬了，眉宇间添了深重的风霜刻痕，
那双曾对她温柔含笑的眼眸，此刻深如寒潭，看不透底，只有一片陌生的、近乎审视的漠然。
“清辞。”他的声音响起，沉冷如铁，穿透周围的喧嚣，清晰地砸在她耳中，“你来了。
”沈清辞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被冰冷的雪块堵住，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她所有的力气都用来支撑着自己不要倒下，不要在这万众瞩目之下，在他面前，
在那个被他护在怀里的女子面前，失掉最后一点尊严。
萧珩的目光在她煞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仿佛那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
他低头，看向怀中貂裘女子时，那冰封般的眼神竟奇异地融开一丝温度，
声音也放柔了：“柔儿，莫怕，我们到家了。”那被称为“柔儿”的女子怯生生地抬起眼，
飞快地瞥了一眼马下的沈清辞，又迅速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如受惊的蝶翼般颤抖着，
更往萧珩怀里缩了缩，细声细气地应了一声：“嗯，有将军在，柔儿不怕。
”沈清辞只觉得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又被她死死咽了回去。家？他说到家了？
那她沈清辞算什么？这十年守着的将军府，又算什么？就在这时，萧珩的手探入怀中。
沈清辞的心骤然揪紧，那枚平安符在她袖中被攥得死紧。她看着他掏出的，
却并非她预想中那枚褪色的旧符。那是一块玉。一块温润剔透、触手生温的羊脂白玉佩。
玉佩的样式古朴雅致，雕着一对首尾相衔的鲤鱼，寓意着“如鱼得水”，永不分离。
玉佩下方，系着一条洗得发白、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陈旧丝绦。那是她的玉佩！
是她沈清辞的定亲信物！是当年他出征前夕，她亲手系在他颈间，含着泪说“见玉如见人，
盼君平安归”的那一块！十年烽火，血染征袍，
她以为这块玉早已遗失在某个不知名的沙场角落，或者……或者随他一起埋骨他乡。
她从未想过，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它。更从未想过，再见它时，会是这样的情形。
萧珩修长的手指捏着那块玉佩，目光落在怀中柔儿那张带着好奇与纯真的脸上。
他竟将玉佩随意地递了过去，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宠溺的随意：“柔儿，拿着玩吧。小心些，
莫摔了。”柔儿惊喜地“呀”了一声，伸出白皙纤细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接过那枚玉佩，
放在掌心细细端详，脸上露出天真的笑容：“将军，这玉真好看，水头真好呢！
”沈清辞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倒流，四肢冰凉得失去知觉。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视若性命、承载了十年血泪相思的信物，被另一个女人，
一个怀着他孩子的女人，如同把玩一件新奇玩具般捧在掌心。那温润的玉色，那陈旧的丝绦，
此刻都成了淬毒的针，狠狠扎进她的眼睛里，扎进她的心脏里。
柔儿好奇地用手指拨弄着玉佩下方的陈旧丝绦，那丝绦本就因年深日久而脆弱不堪。
她只是轻轻一勾，只听“啪”一声极其细微、却又无比清晰的脆响——丝绦断了。
玉佩脱手而出！时间在那一刹仿佛被无限拉长。沈清辞瞳孔骤缩，眼睁睁看着那块莹白的玉，
在冬日灰白的天光下划出一道刺目的弧线，朝着冰冷坚硬的青石板地面坠落。“啊！
”柔儿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捞，却哪里还来得及。
“叮——”清脆到令人心胆俱裂的碎裂声，骤然响起，狠狠刺破了所有的喧嚣。
玉佩砸在青石板上，瞬间四分五裂。最大的一块残片弹跳了几下，
滚落在沈清辞沾满尘泥和雪水的绣鞋尖前，莹白的玉身上，
那道代表“清辞”名字的隐秘刻痕，在断裂处显得格外狰狞刺眼。
周围鼎沸的人声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扼住，死寂一片。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过来，
惊愕、不解、同情、甚至带着一丝看戏般的玩味，如同无数根芒刺，
扎在沈清辞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柔儿吓得花容失色，泫然欲泣，
萧珩胸前的护心镜：“将军……柔儿不是故意的……我、我不知道它会……”萧珩眉头紧锁，
看着地上碎裂的玉佩，又看了一眼怀中吓得瑟瑟发抖的爱妾，最后，
那冷沉如冰的目光落在了僵立如木偶的沈清辞身上。那目光里，没有半分对信物损毁的心痛，
没有一丝对旧情的愧疚，只有一种被打扰了兴致的不耐，
以及……一种理所当然的、高高在上的宣判。他薄唇轻启，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冰锥，
清晰地砸在死寂的空气里，也狠狠凿穿了沈清辞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支撑：“一块旧玉罢了，
碎了便碎了，不值什么。”他顿了顿，视线掠过沈清辞惨白如纸的脸，
落在她单薄的、沾着泥雪的旧袄上，语气平淡得近乎冷酷，“清辞，柔儿身怀有孕，身子弱，
受不得冲撞惊扰。府里正院宽敞暖和，让她住着养胎正好。你……”他微微停顿，
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安排：“你今日便搬去西边那个小偏院吧。那里清净，
也免得你毛手毛脚，再惊了柔儿和她腹中的孩儿。”“轰”的一声！
沈清辞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彻底炸开了。十年等待的孤寂，奉养婆母的艰辛，
打理府邸的劳碌，独守空闺的煎熬……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被这轻飘飘的几句话，
碾得粉碎，化作齑粉，又被这凛冽的寒风无情地吹散。不值什么？旧玉？偏院？毛手毛脚？
惊扰？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刀子，精准地捅进她最痛的地方，再狠狠剜转。
周围死寂的空气里，那些目光变得愈发复杂。同情？怜悯？亦或是无声的嘲弄？
沈清辞感觉不到。她只感到一股极致的冰冷从心脏蔓延至四肢百骸，
冻得她牙齿都在咯咯打颤。然而，在这片灭顶的冰冷深处，却又有一股邪火猛地窜起，
烧灼着她的五脏六腑，烧干了眼底最后一点湿意。她慢慢地，极其缓慢地，弯下了腰。
沾着污泥和雪水的裙裾拂过冰冷的青石板。她伸出冻得有些发青、指节却异常稳定的手，
捡起了滚落在鞋尖前的那块最大的玉佩残片。断裂的棱角刺着掌心，带来清晰的痛感，
却奇异地让她混乱到极致的心神，瞬间沉凝下来。她直起身，握着那块冰冷的残玉，抬起头，
迎上萧珩那双深不见底、带着审视与不耐的眼眸。然后，沈清辞的嘴角，极其缓慢地，
向上弯起一个弧度。那笑容，苍白，破碎，如同她手中握着的残玉。没有一丝温度，
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玉石俱焚般的平静。“将军，”她的声音不大，甚至有些沙哑，
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这片诡异的寂静，传入了每一个竖起耳朵的人耳中，
“您大约是弄错了一件事。”萧珩的眉头蹙得更紧，显然没料到她会开口，
更没料到是这样的开场。沈清辞无视他眼中渐起的冷厉，
也彻底无视了那个依偎在他怀里、正用怯怯目光偷瞄她的柔儿。她只是微微侧身，
目光扫过人群，
落在一个熟悉的面孔上——那是她陪嫁带来的、如今在府中管着采买的一个老仆，陈伯。
陈伯此刻正挤在人群里，老脸上写满了震惊和痛心。“陈伯，”沈清辞的声音平静无波，
“烦您跑一趟。去府衙，替我取一份空白的休书文书来。”“休书”二字，如同平地惊雷，
轰然炸响！人群瞬间哗然！无数双眼睛瞪得溜圆，
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站在风雪中、身形单薄却挺直如松的女子。萧珩的脸色，终于彻底变了。
不再是方才的冷漠不耐，而是骤然沉下，如同暴风雨前的铅云，黑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环着柔儿的手臂下意识收紧，勒得柔儿发出一声细微的痛呼，他却浑然未觉，
鹰隼般的利眸死死攫住沈清辞，声音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带着骇人的戾气：“沈清辞！
你发什么疯？！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很清楚，将军。
”沈清辞脸上的笑容加深了几分，那破碎的笑容里，竟透出一种近乎妖异的决绝，
“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她微微扬起下巴，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仿佛引颈就戮的天鹅，
又带着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孤傲。她的目光，第一次如此平静、如此直接地，
对上萧珩那双翻涌着惊怒风暴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您方才说，要我搬去偏院？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他怀中那个因惊愕而微微张着嘴的柔儿，又缓缓移回萧珩铁青的脸上。
“将军，您又弄错了。”寒风卷起她散落在颊边的碎发，雪沫落在她鸦羽般的长睫上，
她却连眼都没眨一下，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斩断一切过往的决绝，
响彻在镐京城的西门外：“不是我要搬去偏院。”“是您——萧珩将军，
还有您这位身娇体贵、怀有身孕的爱妾柔儿姑娘——”她握着玉佩残片的手猛地抬起，
尖锐的棱角直直指向萧珩和他怀里的女人，如同出鞘的利剑：“该滚出我的将军府！”死寂！
死一般的寂静！偌大的城门内外，成千上万的人，仿佛被同时施了定身咒。
连呼啸的寒风似乎都在这一刻屏住了呼吸。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风雪中茕茕孑立的女子，
看着她手中那枚指向当朝大将军的、染血的玉佩碎片。惊骇！难以置信！
这……这简直是亘古未闻！一个妇人，竟敢当街喝令自己的夫君、堂堂的镇国大将军，
滚出家门？！萧珩的脸，在沈清辞话音落下的瞬间，由铁青转为骇人的紫涨。额角青筋暴起，
如同虬结的毒蛇，突突跳动。环着柔儿的手臂因用力过度而剧烈颤抖，勒得柔儿脸色发白，
痛呼出声也顾不上了。他死死盯着沈清辞，那双曾令敌军闻风丧胆的鹰眸里，
此刻翻涌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暴怒和杀意！“沈、清、辞！”三个字，
每一个都像是从牙根深处磨砺而出，带着浓重的血腥气，“你好大的胆子！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无形的压力如同巨石，轰然压向沈清辞。
那是久经沙场、手染无数鲜血的煞气，足以让寻常人肝胆俱裂，瘫软在地。
周围离得近的百姓，早已骇得面无人色，不由自主地后退，生怕被这滔天怒火波及。然而，
沈清辞却像狂风暴雨中一株扎根深岩的翠竹。巨大的威压之下，她单薄的身躯微微晃了一下，
脚下却如同生了根，纹丝不动。握着碎玉的指关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
掌心被锋利的棱角刺破，温热的血珠渗出，沿着断裂的玉面蜿蜒流下，滴落在冰冷的雪地上，
绽开刺目的红梅。疼痛让她混沌的头脑愈发清醒，心也愈发冷硬如铁。
她甚至没有去擦拭掌心的血迹，只是迎着萧珩那几乎要噬人的目光，将背脊挺得更直，
唇角那抹破碎而冰冷的笑意，未曾减弱分毫。“将军的耳朵，莫非也被边关的风沙堵住了？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令人窒息的威压，“我说得不够清楚么？”“您，萧珩，
”她的目光扫过他，如同看着一件死物，“还有您这位柔儿姑娘，
”视线落在那个瑟瑟发抖、如同受惊兔子的女人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即刻起，
给我滚出沈家宅邸！”“沈家宅邸？”萧珩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怒极反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