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远记得那个周一的早晨。"周明，来一下会议室。"部门经理李强站在我工位旁，
脸色不太好看。我放下手中的代码，跟着他走进那间平时只用来接待重要客户的玻璃会议室。
推开门，我看到人事总监张丽和财务总监王磊已经坐在里面，表情严肃。
"公司最近经营困难，需要精简人员。"李强开门见山，"你的岗位被优化了。
"我愣在那里，大脑一片空白。五年了，我在这家互联网公司干了整整五年，
从初级程序员做到技术主管，加班熬夜是家常便饭，甚至去年春节为了赶项目都没回家。
"为什么是我？"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这是公司的决定。"张丽推过来一份文件，
"签一下离职协议，今天就可以收拾东西走了。"我扫了一眼协议，
上面写着"因个人原因自愿离职"，补偿金一栏是空白。"按照劳动法，
公司辞退我应该有N+1的补偿。"我尽量保持冷静。王磊冷笑一声："公司现在没钱，
你要是不满意，可以去仲裁。"他顿了顿，"不过我得提醒你，仲裁至少要半年，就算赢了，
公司账户上也没钱执行。"走出公司大楼时，我手里只抱着一个纸箱，
里面装着五年来的个人物品：一个马克杯，几张团队合照，
还有那盆我养了三年却始终没开过花的绿植。阳光刺眼得让人想流泪。我确实想过劳动仲裁。
咨询了律师朋友，他告诉我胜诉概率很大，但整个过程至少需要三到六个月，
期间我还要不断请假去跑手续。更重要的是，公司明显已经做好了赖账的准备。"算了，
就当被狗咬了。"我对自己说，把仲裁申请书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失业第三周，
我回公司取离职证明。前台小姑娘见是我，眼神躲闪："周哥...你的东西都在储藏室，
我带你过去。"储藏室在走廊尽头，路过时我注意到墙上的消防栓玻璃碎了，
里面的水管耷拉在外面，看起来已经坏了很久。我鬼使神差地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
"这消防栓坏了多久了？"我随口问道。"啊？"前台愣了一下，"不知道诶，
好像我入职时就这样了。"回家后，我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照片里，
消防栓的玻璃碎裂成蛛网状，里面的水管像条死蛇一样软趴趴地耷拉着，
阀门上积了厚厚一层灰。我放大了看，发现生产日期竟然是五年前——早就过了检修期限。
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电脑屏幕的光照在我脸上。
我突然想起前几天在知乎看到的一个高赞回答：《那些你不知道的维权冷知识》，
里面提到企业消防不合格可以打96119举报。答主还特别强调："消防问题举报最有效，
一查一个准，企业最怕这个。"我摩挲着手机，心里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说："算了，
都离职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另一个说："他们违法辞退你的时候，
可没考虑过你的感受。"最终，我拨通了96119。电话接通得比想象中快。"您好，
这里是消防隐患举报热线，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接线员是个声音温和的女生。
我深吸一口气："我要举报XX科技公司消防设施损坏。
他们办公大楼三层的消防栓全部无法正常使用，存在重大安全隐患。
""请问您是公司员工吗？""前员工。"我顿了顿，"但我今天刚去过公司，亲眼所见。
""能提供具体地址和楼层信息吗？"我详细说明了公司地址、楼层分布，
甚至精确到哪个位置的消防栓问题最严重。挂电话前，接线员说："感谢您的举报，
我们会尽快安排检查。"放下手机，我才发现手心全是汗。
这大概是我这辈子第一次举报别人，心脏跳得厉害。为了平复心情，我打开冰箱拿了罐啤酒，
结果发现手抖得拉不开拉环。"至于吗？"我自嘲地笑了笑，"又不是做贼。
"第二天我睡到中午才醒。打开手机，发现前同事小王在凌晨两点多发来的消息："老周！
出大事了！"后面跟着三个感叹号。我一下子清醒了，赶紧拨通电话。
小王接起来时声音压得很低："卧槽，你不知道，昨天下午消防局突然来检查，
带着专业设备把每个楼层的消防设施都测了一遍。""然后呢？"我屏住呼吸。
"然后全都不合格啊！特别是你之前负责的那个项目组所在的楼层，消防栓连水都出不来。
"小王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消防局当场下了整改通知书，限期一周，
还说如果不合格要罚款五万起步！"我走到窗前，阳光正好照在脸上："老板什么反应？
""哈！"小王忍不住笑出声，"陈总当时脸都绿了，追着消防检查人员解释，说马上整改。
你是没看见他那副点头哈腰的样子，跟平时判若两人。"挂掉电话，我打开朋友圈，
发现好几个前同事都在发含沙射影的状态。小李发了一张消防栓的照片，
配文："终于有人管管了"。我盯着手机屏幕，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
这种痛快感比拿到赔偿金还要强烈——不是因为我报复了公司，
而是看到违法行为终于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正当我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时，手机又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喂，请问是周明吗？"一个低沉的男声。"我是。您哪位？
""我是XX科技行政部的张主管。"对方语气生硬，"陈总让我通知你，
明天上午来公司一趟，谈谈你的离职补偿问题。"我握紧手机，突然明白了什么。
原来举报真的有用，而且效果立竿见影。"好的，明天见。"我平静地回答，
挂断电话后却忍不住挥了挥拳头。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明亮的光斑。
我忽然意识到，劳动仲裁或许不是唯一的维权途径。这个社会还有很多其他监管渠道，
只是大多数人不知道，或者知道了也不敢用。我放下手机，走到阳台上点了根烟。
初夏的风带着一丝燥热，吹得我衬衫微微鼓起。楼下几个小孩在追逐打闹，
笑声清脆地飘上来。我深吸一口烟，尼古丁让我的大脑稍微冷静了些。
行政部张主管的电话来得太突然。按理说，像陈总那样强势的人，
不会因为一个消防检查就轻易低头。这里面肯定还有别的文章。果然，
第二天我刚到公司门口，就看见陈总的奔驰S600停在专属车位上。透过玻璃门，
能看见他正在大厅里来回踱步，时不时看表，西装笔挺却掩不住脸上的焦躁。
前台小张看见我，表情有些尴尬："周哥...陈总在会议室等你。"我点点头，
径直走向会议室。推开门，除了陈总，还有人事总监李莉和法务部的王律师。
三个人齐刷刷地看向我，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坐。"陈总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度。我刚坐下，王律师就推过来一份文件："周先生，
这是新的离职补偿协议。按照N+1的标准，总共是8个月的工资，请您过目。
"我扫了一眼数字，确实比之前翻了倍。但当我翻到最后一页时，
发现附加条款里赫然写着："乙方承诺不再就甲方公司的任何事项向有关部门举报或投诉。
""这是什么意思？"我指着那条款问道。陈总突然笑了，
是那种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小周啊，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消防的事情是你举报的吧？
"我没有否认，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年轻人有维权意识是好事。
"陈总从西装内袋掏出一支钢笔，轻轻放在协议上，"但做事要懂得适可而止。签了字，
钱马上到账。不签..."他顿了顿，"你在IT圈混了这么多年，应该知道行业就这么大。
"会议室里安静得可怕，空调的嗡嗡声格外刺耳。我盯着那份协议，
突然注意到一个细节：补偿金的计算基数用的是基本工资，没算上绩效和年终奖。
这样算下来，实际金额比法定标准少了近三分之一。"陈总，"我慢慢合上文件夹，
"您知道为什么消防检查来得这么快吗？"陈总皱眉："什么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