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戒的设计图在iPad Pro细腻的屏幕上铺展开来,每一道线条都像是凝固的心血。
指环的弧度经过无数次微调,才达到那种贴合指腹的完美流线。戒托的设计是点睛之笔,
三枚精巧的铂金小爪,温柔而坚定地擒住中央那颗主钻——3.01克拉的D色无瑕美钻,
纯净得如同凝结的泪滴。阳光透过工作室巨大的落地窗,斜斜地打在屏幕上,
那颗虚拟的钻石核心位置,竟折射出一点极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虹彩。像一道微小的伤口,
藏在最璀璨的光华之下。我下意识地用指尖拂过屏幕那个点,冰凉的触感。是屏幕的瑕疵?
还是我连续熬了几个通宵,眼睛花了?“妈妈!妈妈!
” 稚嫩的童音带着点急切撞破了工作室的宁静。五岁的安安像颗小炮弹一样冲进来,
一头扎进我怀里,手里挥舞着一张涂满了歪歪扭扭彩虹的画,“看!给爸爸的礼物!爸爸呢?
”我搂住怀里暖烘烘的小身体,目光扫过设计图右下角的日期标记——十月十七日,
用优雅的花体字标注着。十年。指尖在那日期上顿了顿,冰凉的屏幕触感一路渗进心里。
“爸爸还在公司忙呢,” 我压下心头那丝莫名的滞涩,声音努力保持着轻快,
揉了揉安安柔软的头发,“安安画得真棒,爸爸一定特别喜欢。”“那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呀?
” 安安仰着小脸,黑葡萄似的眼睛里满是期待,“朵朵姐姐说,今天要吃大蛋糕!
爸爸答应陪我们吹蜡烛的!”朵朵,我的大女儿,七岁,已经知道躲在门框边,
探出半个脑袋,带着点小大人似的矜持和好奇,看着我和安安。她身后,两岁的双胞胎儿子,
壮壮和康康,正努力迈着小短腿,像两只摇摇摆摆的小企鹅,试图跟上姐姐的步伐,
保姆张姨紧张地护在他们身后。“很快,很快了。” 我抱起安安,
亲了亲她带着奶香的脸颊,对着门边的朵朵和双胞胎露出笑容,
努力把心头那点被钻石虹彩勾起的、说不清道不明的阴影驱散,“等妈妈把这个戒指做好,
爸爸就回来陪我们吹蜡烛,吃大蛋糕。”张姨适时地哄着孩子们出去。工作室的门轻轻合上,
隔绝了外面的童言稚语,也隔绝了阳光的温度。
房间里只剩下我和屏幕上那枚冰冷璀璨的钻戒设计图。
指尖再次滑过那颗钻石中心细微的虹彩点,这一次,感觉它像一枚冰冷的针,
无声无息地刺了一下。夜幕低垂,精心布置的餐厅里烛光摇曳,
映照着娇艳欲滴的红玫瑰和冰桶里镇着的香槟。空气里弥漫着黑松露牛排的浓郁香气,
混合着玫瑰甜腻的芬芳。四份精致的儿童餐盘安静地摆在旁边的小桌上,
旁边堆着孩子们给爸爸准备的画和手工。墙上的欧式挂钟,指针不紧不慢地滑过八点,
然后是八点半。精心摆盘的牛排边缘,漂亮的焦褐色渐渐被冷凝的油脂覆盖,显得黯淡。
蜡烛无声地燃烧,淌下长长的泪痕。“爸爸是大骗子!” 安安撅着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小手用力戳着盘子里冷掉的薯条。“安安乖,” 朵朵像个小大人,努力安慰妹妹,
声音却带着掩饰不住的失落,
“爸爸肯定有很重要的工作…”壮壮和康康早已被张姨抱去睡觉了。
餐厅里只剩下我们母女三人,面对着这一桌迟到的、渐渐失去温度的“庆祝”。
香槟的气泡早已散尽,死水般沉寂在杯底。手机屏幕亮起,是陆沉的微信头像弹出来。
晚晚,临时有个重要投资人要应酬,实在推不开。你和孩子们先吃,别等我。爱你。
文字冰冷,隔着屏幕都能嗅到敷衍的气息。我盯着最后那毫无温度的“爱你”两个字,
指尖冰凉。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和疑虑,像藤蔓一样悄悄缠紧心脏。重要的投资人?
结婚十周年纪念日?“妈妈,爸爸是不是不爱我们了?” 安安带着哭腔问,
小脸上满是委屈。“胡说!” 我立刻打断她,
声音却控制不住地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尖锐,心脏被安安那句话刺得狠狠一缩。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酸涩,勉强挤出笑容,“爸爸工作很辛苦的。来,
妈妈陪你们吃蛋糕,吹蜡烛好不好?”当蜡烛吹灭,黑暗中,
只有窗外城市的霓虹光怪陆离地映进来,
在空荡荡的、属于男主人的座位上投下一片模糊的光斑。那块没被动过的牛排,
像一块冰冷的墓碑,杵在精美的餐盘里。孩子们强撑的快乐像薄脆的糖壳,轻轻一碰就碎了。
那点关于钻石虹彩的疑窦,此刻不再是细微的刺,而是变成了一把冰冷沉重的锤子,一下下,
沉闷地敲击着我的太阳穴。不对,一定有什么地方,彻底不对了。深夜,万籁俱寂。
主卧的门虚掩着,泄出一线暖黄的光。我放轻脚步,像影子一样靠近。
指尖刚刚触到冰凉的门把手,里面压抑又甜腻的声音便如毒蛇般钻入耳膜。
好厉害……比苏晚那个木头强多了……” 那是我熟悉到骨子里的、属于我闺蜜林薇的声音,
此刻却浸透了陌生的媚态和喘息。“她?呵,
无趣得很……哪有我的薇薇懂风情……” 陆沉低沉含混的嗓音,
带着餍足的慵懒和毫不掩饰的鄙夷。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我僵在门外,
指尖死死抠着门框坚硬的木料,指甲几乎要折断。
全身的感官在极致的冰冷和灼烧的愤怒中撕裂。那是我同床共枕十年的丈夫,
那是我分享过无数秘密、视若亲妹的闺蜜!他们在我们的床上,用最肮脏的言语,
践踏着我的一切。门缝里,大床凌乱。陆沉古铜色的手臂搂着林薇光滑的肩背。
他手腕上那块百达翡丽鹦鹉螺,在昏暗中反射着冷硬的光——那是我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
而林薇耳垂上晃荡的,是两粒小巧却极为耀眼的梨形粉钻耳钉。那耳钉……我瞳孔猛地一缩。
上个月,林薇红着眼圈来找我,说她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一对不值钱的合金耳环丢了,
伤心欲绝。我心软,特意从工作室的私藏里挑了一对高品质小粉钻,
亲手为她设计镶嵌了这对耳钉,告诉她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要向前看……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极致的愤怒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我几乎要不顾一切地推门冲进去撕碎那对狗男女!就在抬手的瞬间,目光扫过床头柜。
我的iPad Pro,屏幕还亮着,停留在那份钻戒设计图上。
那颗主钻中心细微的虹彩点,在昏暗中,像一只冰冷的、嘲讽的眼睛。一股更深的寒意,
比被背叛的愤怒更刺骨、更尖锐的寒意,猛地攫住了我。愤怒的岩浆瞬间被冻结。
我猛地收回手,像被烫到一样,无声地后退一步,背脊紧紧贴在冰冷的墙壁上。
牙齿死死咬住下唇,铁锈味在口中弥漫。不能。不能就这么冲进去。
那对粉钻耳钉……价值不菲。林薇刚入职公司财务部不到半年,凭她自己的薪水?
还有陆沉最近频繁的“应酬”,公司账目上几个项目资金回笼的异常滞后……背叛是刀,
刺进心口。但若这刀上,还淬着毒,还连着抽干公司血脉的管道呢?那点虹彩,
像一道冰冷的闪电,劈开了被愤怒蒙蔽的视野,露出了底下更肮脏、更可怕的深渊。
我靠在冰冷的墙上,听着里面令人作呕的喘息,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悲伤,
而是因为一种猎食者逼近猎物时,肾上腺素飙升带来的、近乎冷酷的兴奋。
我悄无声息地转身,如同最精密的仪器,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没有回客房,
而是径直走进了书房。打开电脑,幽蓝的光映着我毫无血色的脸。
我登录了公司核心财务系统的最高权限后台。指尖冰冷而稳定,
敲击键盘的声音在死寂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加密文件夹,权限日志,
异常资金流水……一行行数据在屏幕上飞速滚动。屏幕的光映在我眼中,
跳动着冰冷而锐利的火焰。愤怒被淬炼,只剩下纯粹的、坚硬的杀意。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窗外,城市沉入最深的黑暗。主卧里令人作呕的动静早已平息,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电脑屏幕上,
一份份报表、一张张隐秘的转账截图、一段段被后台日志忠实记录的异常操作痕迹,
像冰冷的拼图碎片,在我眼前被强行拼凑出完整而狰狞的图景。林薇利用财务主管的身份,
在过去半年里,
以各种名目——虚高的供应商付款、重复报销、伪造项目支出……手法算不上多高明,
但胜在频繁、琐碎,加上陆沉有意无意的掩护和权限放行,
竟神不知鬼不觉地挪走了近千万资金。这些钱,大部分流入了几个境外的空壳公司账户,
最终去向不明。一小部分,
则化作了林薇身上那些新添的奢侈品——限量版手袋、高级定制成衣……还有她此刻耳垂上,
那对正躺在主卧里酣睡、反射着我心血的粉钻耳钉。而陆沉,我的丈夫,公司的联合创始人,
他默许了这一切。不,不仅仅是默许。财务系统里几个关键节点的审核跳过记录,
清晰地关联着他的管理员账号。他甚至利用自己的权限,在林薇操作后,
删除了几段可能留下明显痕迹的后台日志。他们不仅偷情,
还在联手掏空我们夫妻十年打拼、耗尽心血筑起的基石!他们像两条贪婪的蛀虫,
一边在我精心维护的婚姻和事业大厦里肆意交媾,一边疯狂啃噬着支撑它的梁柱。
胃里翻涌的不再是恶心,而是一种近乎毁灭的冰冷。我关掉电脑屏幕,书房陷入彻底的黑暗。
黑暗中,我无声地咧开嘴,露出一个没有任何温度的笑容。好,很好。
既然你们亲手为自己掘好了坟墓,那我,苏晚,不介意亲手为你们盖上土,
钉上最后一颗棺材钉。接下来的日子,我成了最完美的演员。清晨,
我依旧为陆沉熨烫好笔挺的衬衫,袖口喷上他惯用的雪松味香水。指尖拂过那昂贵的面料,
平静无波,仿佛昨夜那彻骨的冰寒与燃烧的杀意只是幻觉。“脸色不太好?
昨晚又熬夜看设计稿了?”陆沉从镜子里看我,语气带着一丝惯常的、流于表面的关切,
伸手想碰我的脸。我端着咖啡杯,不着痕迹地侧身避开,将咖啡递给他,笑容温婉,
眼底却是一片冻湖:“是啊,周年戒指的戒托弧度总感觉差一点火候,得再打磨。
” 目光掠过他手腕上那只鹦鹉螺,金属表壳在晨光下冷光一闪。公司里,
我依旧是那个雷厉风行却又不失亲和力的苏总。设计部的新系列推进会议,我条理清晰,
一锤定音。经过财务部敞开的办公室门,林薇正笑语嫣然地接着电话,
手指上多了一枚崭新的卡地亚钉子戒指,
夸张的造型与她刻意压低汇报项目预算的谨慎声线形成刺眼的对比。我脚步未停,
只在她视线扫过来时,回以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颔首微笑,
仿佛那枚钉子戒指只是她众多廉价配饰中的一件。“晚晚姐,”林薇放下电话,快步追出来,
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担忧和亲昵,“看你最近气色不太好,是不是太累了?
周年庆筹备事情是多,但也别太拼了,身体要紧。” 她伸手想挽我的胳膊。我微微侧身,
拿起助理递过来的文件,自然地隔开了她的碰触,笑容无懈可击:“没事,老毛病了。
倒是你,新项目预算核得仔细点,最近风投那边查账查得紧。
” 我的目光在她耳垂那对粉钻上停留了半秒,意有所指。林薇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了一下,
眼底飞快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随即被更甜腻的笑容掩盖:“放心啦晚晚姐!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嘛!”放心?我看着她故作轻松转身离去的背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我比任何时候都“放心”。放心地看着你们在悬崖边跳舞,而绞索,已经在我手中编织完成。
深夜的书房,成了我的作战室。高配置的电脑无声运转,
屏幕上分割着复杂的监控画面——家中的隐秘角落,陆沉书桌抽屉的微型探头,
林薇办公电脑的远程镜像……我像一个最耐心的猎人,布下天罗地网,
只等猎物踏入最后的陷阱。手机屏幕亮起,一条加密信息弹出来:苏总,
境外那几个收款账户的最终资金流向追踪到了,
大部分进入了林薇母亲名下新开的一个离岸信托基金。初步评估,她个人侵吞的公款数额,
足够量刑十年以上。证据链完整。我回复:收到。按原计划,庆典日冻结所有关联账户。
指尖悬在发送键上,停顿了一秒。十年。冰冷的数字砸在心头。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磐石般的决绝。发送。目光落在书桌一角静静躺着的丝绒首饰盒上。
里面,是那枚刚刚完成、在灯光下流光溢彩的钻戒。3.01克拉的D色美钻,纯净无瑕,
戒托上三枚精巧的铂金小爪,象征着十年婚姻。我轻轻打开盒子,
冰冷的钻石光芒刺痛了我的眼。我伸出食指,
精准地按在那颗钻石中心——那个曾经在屏幕上被我误以为是瑕疵的、极其细微的虹彩点上。
触感坚硬,冰冷。这不是瑕疵。
这是一颗极其罕见、价值连城的天然彩钻包裹体——血钻的微小雏形。
在特定的光线和角度下,它会折射出惊心动魄的血色光芒,象征着极致的不祥与诅咒。
当初的原石检测报告,被陆沉轻描淡写地压下,用“无瑕”的评级蒙蔽了我。如今,
这抹深藏璀璨之下的血色,成了最完美的隐喻,也成了我复仇剧本里,最点睛的道具。
我合上首饰盒,咔哒一声轻响,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
像合上了过去十年所有的温情与信任,也像为即将上演的终局,拉开了沉重的帷幕。
“双生花”十周年庆典暨新品发布会。会场设在市中心最顶级的酒店宴会厅。
巨大的水晶吊灯倾泻下璀璨光芒,空气里浮动着香槟、高级香水和鲜花的馥郁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