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骨髓深处渗出来的寒意,蛇一样缠住四肢百骸,冻得人牙齿都在打颤。
耳边是永无止境的、令人心胆俱裂的呜咽风声,卷着细碎的、刀锋般的冰粒,
狠狠刮过裸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肤。身下是嶙峋冰冷的岩石,硌得生疼,
每一次喘息都像在吞刀子。我拼命蜷缩着,想把自己埋进那点可怜的石缝里,可无济于事。
眼皮沉重得像是坠了铅块,每一次费力地掀起,只能看见一片铺天盖地的、令人绝望的灰白。
风雪吞噬了所有声音,也吞噬了所有方向。爹爹……阿娘……你们在哪儿?意识像风中残烛,
明明灭灭,即将被彻底吹熄的刹那,一点微弱的、极其突兀的暖意,
忽然落在我冻得麻木的额头上。那暖意如此细微,却又如此清晰,
像寒冬深夜骤然点亮的一豆烛火。我猛地一个激灵,几乎是用尽了濒死之人最后的力气,
强行撑开了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晃动,被泪水、雪水和绝望糊成一团。影影绰绰间,
似乎有一抹极其清淡的月白色,悬在头顶那片狂暴混沌的灰白里。
那颜色是这死寂天地间唯一的异色,干净得近乎虚幻。那抹月白……在动?不是幻觉!
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所有僵硬和麻木,我不知从哪里爆发出最后一丝力气,
那只早已冻得失去知觉、僵硬如枯枝的手,竟猛地向上抬起,
五指死死地、绝望地抓向那抹移动的月白!指尖触到一片意料之外的温凉和顺滑。
像是最上等的云锦,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不属于这个冰冷世界的暖意。紧接着,
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稳稳托住了我那只徒劳抬起的手腕。
风雪似乎在这一刻诡异地停滞了刹那。一张脸,毫无预兆地闯入我模糊的视野。
时间仿佛被冻结。
风声、雪粒刮擦岩石的嘶嘶声、自己粗重艰难的喘息……所有的声音都退到了遥远的天际,
成为一片模糊的背景。只有眼前这张脸,无比清晰地烙印在瞳孔深处。
墨玉般的长发在凛冽的罡风中纹丝不乱,衬得那张脸愈发清绝出尘。眉骨挺拔,鼻梁如削,
唇线薄而清晰。最摄人的是那双眼睛,深邃得如同倒映着亘古星辰的寒潭,此刻正低垂着,
目光落在我狼狈不堪的脸上。那目光里……有什么?我混沌的意识捕捉不到确切的信息,
只觉得那眼神像是隔着一层万年不化的寒冰,平静无波地审视着脚下挣扎的蝼蚁。
可那抹月白色的身影,和他指尖传递来的、那丝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暖意,
又像一根悬在深渊之上的蛛丝。“仙……仙人……”喉咙里堵着冰碴和血沫,
发出的声音嘶哑破碎,连自己都几乎听不清。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
只记得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似乎极细微地动了一下。……再次恢复意识,
首先感受到的是暖。一种从骨头缝里渗透出来的、熨帖至极的暖意,
驱散了那种跗骨之蛆般的阴寒。身下是柔软的织物,鼻端萦绕着一种极淡、极冷的香气,
像是雪后初霁的松林深处,带着一种能涤荡神魂的澄澈。眼皮沉重,我费力地掀开一条缝隙。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素净到极致的穹顶。没有雕梁画栋,
只有一种温润的、仿佛蕴含着天地灵气的玉石光泽。光线柔和,不知从何处透入,
照亮了这片简洁到近乎空旷的空间。“醒了?”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像冰玉相击,
瞬间穿透了还有些昏沉的思绪。我猛地侧过头。不远处的蒲团上,那抹月白的身影静静盘坐。
依旧是那身不染尘埃的袍服,墨发垂落肩侧。他并未睁眼,仿佛刚才那两个字只是我的错觉。
晨光熹微,透过不知名的材质洒在他身上,勾勒出近乎透明的轮廓,
宛如一尊无悲无喜的玉雕。是他!那个在风雪绝境中出现的仙人!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擂动起来,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悸和一种无法言喻的激动。
我挣扎着想坐起身,却发现身体虚软得厉害,连动动手指都异常艰难。“躺着。
”声音再次传来,依旧没什么温度,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立刻不敢再动,
只能努力睁大眼睛望着他,喉咙干涩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敬畏、感激、劫后余生的茫然……无数情绪在心底翻涌。他似乎终于结束了某种玄妙的吐纳,
长睫微颤,缓缓睁开了眼。那双寒潭般的眸子再次看了过来。这一次,距离更近,
那目光里的东西似乎清晰了些。依旧是深不见底,依旧是平静无波,
但似乎……少了几分在绝壁下时那种俯视般的审视?我无法确定,只觉得被他这样看着,
仿佛连灵魂都被映照得一清二楚,无所遁形,紧张得连呼吸都屏住了。“你根骨尚可,
”他开口,声音平淡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孤身陷于绝地,
求生之念甚坚。”我怔怔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说这些。他停顿了片刻,
目光似乎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难捕捉的、极其复杂的微澜。
快得像是错觉,转眼又被深潭般的平静覆盖。“从今日起,
”他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殿宇内,带着某种尘埃落定的意味,“你便是本座座下弟子。
”“弟子?”我失声重复,声音沙哑得厉害,满是难以置信。
巨大的冲击让我暂时忘却了身体的虚弱和敬畏,只是呆呆地望着他。他微微颔首,
动作幅度极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你名云澈。”云澈。两个字,
从他唇齿间吐出,带着一种奇异的、冰冷又清冽的韵律。
“师尊……”我喃喃地念出这个陌生的称谓,心头像被投入一颗滚烫的石子,
瞬间激荡起巨大的涟漪。劫后余生的庆幸,被仙人收为弟子的狂喜,
还有一丝隐隐的、对未来的茫然无措,全都搅在一起。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
模糊了视线。“谢……谢师尊……”声音哽咽着,带着哭腔,像个终于找到归处的孩子。
他没有回应我的感激涕零,只是重新阖上了眼,
仿佛刚才那收徒的宣示只是他漫长修行岁月中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
那抹月白的身影再次沉入一种无悲无喜的寂静之中,与这片空旷清冷的空间融为一体。而我,
躺在柔软的云床上,感受着体内缓缓流淌的暖意,望着穹顶那温润的玉石光泽,
第一次真切地感觉到,命运那扇沉重的、冰冷的大门,似乎真的被一只无形的手,
轻轻推开了一道缝隙。缝隙外,透进的光,叫做凌虚仙尊。寒来暑往,不知几度春秋。
凌虚峰顶的云海依旧翻涌不息,时而如万马奔腾,时而似素练悬空。
峰顶那座素白简朴的殿宇,便是我的整个世界。师尊凌虚仙尊,便是这世界的中心,
是那轮悬于九天的孤月,清冷、遥远,却又无处不在。“气沉丹府,意守灵台。灵力流转,
如臂使指,不得有丝毫滞涩。”清冷的声音在空旷的演武场上响起,不高,却字字清晰,
带着一种穿透神魂的力量。我盘膝坐在冰冷的玉石地面上,五心朝天,
竭力运转着体内那缕初生的、纤细如发丝的灵力流。师尊就站在数步之外,负手而立。
月白的袍袖在凛冽的山风中纹丝不动,仿佛他整个人已与这天地间的法则融为一体。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平静无波,却重逾千钧,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每一个细微的灵力波动都无所遁形。汗水沿着额角滑落,滴在身下的玉石上,
瞬间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那缕灵力流在经脉中艰难地爬行,
如同一条初生的小蛇在布满荆棘的河道中挣扎,每一次试图加速,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
“心浮气躁,如何驭气?”师尊的声音陡然沉了一分,寒意骤增。我心头一凛,
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和焦躁,咬紧牙关,一遍遍默念着引气诀的要义,
心神死死锁定那缕不驯的灵力。不知过了多久,仿佛经历了一场漫长而痛苦的跋涉,
那缕纤细的灵力终于极其缓慢地、完整地完成了一个周天循环。一股微弱却真实的暖意,
从丹田深处悄然升起,瞬间驱散了四肢百骸的疲惫和寒意。成功了!
巨大的喜悦猛地冲上头顶,我几乎是立刻睁开眼,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看向师尊:“师尊!
我……”后面的话戛然而止。师尊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正静静地看着我,
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赞许或波动,依旧是那亘古不变的平静,如同映照万古寒冰的深潭。
他微微颔首,动作幅度小得几乎难以察觉。“引气入体,不过入门。万里之行,始于足下。
” 他顿了顿,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云澈,道阻且长,勿骄勿躁。
”刚刚升腾起的喜悦和激动,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冷却下来,
只剩下一点微弱的余烬。我垂下头,低低应了一声:“是,弟子谨记。
” 心头那点小小的得意被碾得粉碎,只剩下沉甸甸的敬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枯燥的引气、繁复的剑诀、艰涩的道经……修行之路远比我最初想象的更加孤寂和艰难。
师尊永远是那样,清冷、疏离、一丝不苟。他极少言笑,更不会嘘寒问暖。每一次指点,
都精准地点出我的错处,言辞简洁犀利,从不赘言。他的目光,永远像在审视一件器物,
衡量其是否合格。我渐渐习惯了这种目光,习惯了在他面前绷紧每一根神经,
习惯了将每一次微小的进步都深埋心底,不敢有丝毫懈怠和表露。直到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
一道撕裂天幕的紫电骤然劈下,将凌虚殿照得惨白如昼,
紧接着是震耳欲聋、仿佛要将整座山峰都碾碎的惊雷!我独自在偏殿打坐,
心神正沉浸于一处极为艰深的吐纳法门,试图强行冲击那层无形的瓶颈。
狂暴的雷音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我的识海深处!“噗——”毫无征兆地,
一股灼热腥甜的液体猛地涌上喉头,我控制不住地喷了出来,
点点猩红溅落在身前素色的蒲团上,触目惊心。体内的灵力瞬间失去了控制,
如同被点燃的炸药,在经脉中疯狂地左冲右突!剧痛瞬间席卷全身,眼前阵阵发黑,
耳朵里灌满了嗡鸣,连那震天的雷声都变得遥远模糊。走火入魔!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
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起来,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每一次痉挛都带来更深的撕裂感。
冰冷的汗水和滚烫的血液混杂在一起,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意识在无边无际的剧痛和混乱的灵力风暴中沉浮,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碎裂、消散。
完了……师尊……救……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深渊的前一瞬,
一股极其精纯、浩瀚如海的冰冷力量,如同九天银河倾泻而下,
瞬间将我混乱狂暴的识海和身体强行镇压!那股力量是如此强大,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和一种……我从未在师尊身上感受过的、近乎炽烈的穿透力!
一双微凉的手,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稳稳地托住了我因剧痛而蜷缩的身体。是师尊!
模糊的视野里,只能勉强辨认出那抹熟悉的月白身影。他盘膝坐在我身后,
一只手抵在我后心命门之处,那股沛然莫御的灵力正是源源不断地从那里涌入,
强行梳理着我体内狂暴乱窜的灵力流。剧痛在强大的外力介入下稍稍缓解,
我得以艰难地睁开眼,模糊地看到师尊近在咫尺的侧脸。他的脸色,是我从未见过的苍白。
薄唇紧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下颚绷紧,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那双总是平静无波、深如寒潭的眼眸里,此刻清晰地映照着我痛苦扭曲的脸,
里面翻涌着一种极其复杂的东西——是焦虑?是凝重?还是……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楚?
我分不清,只觉得那目光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我心头一颤。“凝神!守住灵台!
” 他的声音低沉急促,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紧绷感,每一个字都像从齿缝里挤出来。
一股更加磅礴精纯的力量猛地涌入!这一次,我清晰地感觉到,那股力量的源头并非外界,
而是……来自师尊的丹田深处!那力量带着他独有的、冰雪般的气息,
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灼热、都要汹涌!“唔……” 师尊的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极其压抑的闷哼,
抵在我后心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随即,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灵魂被生生撕裂的剧痛,
顺着那连接我们命脉的灵力通道,清晰地传递到了我的感知之中!那不是我的痛,
是师尊的痛!他在做什么?!一个惊骇欲绝的念头闪电般划过我混乱的识海!不!师尊!
不要!我想挣扎,想阻止,可身体早已被那股浩瀚的力量完全禁锢,连动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只能眼睁睁地、无比清晰地“感受”着,一股蕴含着无上道韵与生命本源的精纯力量,
正被师尊以莫大的痛苦和决绝,硬生生地从他自身的金丹本源中剥离出来!
那过程缓慢而酷烈,每一丝力量的剥离,都伴随着他身躯难以抑制的微颤和额角滚落的冷汗。
他紧抿的唇边,甚至缓缓溢出了一缕刺目的鲜红。最终,
那团凝练到极致、散发着温润金色光芒的本源力量,
被他小心翼翼地、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引导,缓缓渡入了我残破不堪、行将崩溃的丹田气海!
轰——!仿佛干涸龟裂的大地骤然承接了甘霖,仿佛濒死的火种注入了新的生命。
那团属于师尊的金丹本源力量,在我丹田中温和而坚定地弥散开来,
迅速抚平了所有的混乱和创伤,重新构建起根基。周身撕裂般的剧痛如潮水般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充盈和温暖。那温暖,源自师尊的半颗金丹本源,
带着他独有的、冰雪气息下的脉脉生机。而身后,
那股支撑着我的、浩瀚如海的力量瞬间萎靡下去。我僵硬地、一点点转过头。
师尊依旧盘坐在那里,月白的袍服前襟,已被他唇边溢出的鲜血染红了一小片,刺目惊心。
他的脸色苍白如雪,气息明显虚弱紊乱了许多,仿佛一座被抽去了部分基石的玉山,
虽然依旧挺直,却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脆弱。他缓缓收回抵在我后心的手,
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那双深潭般的眼眸看向我,里面的焦虑和凝重已经褪去,
重新恢复了那种近乎非人的平静,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从未发生。“根基已固,
静心调息。”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明显的虚弱感,却依旧维持着那份不容置疑的威严,
“余下之事,自行体悟。”说完,他不再看我,缓缓阖上了眼,仿佛沉入最深沉的调息之中,
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只有那袍襟上刺目的血迹,和他脸上尚未褪尽的苍白,
无声地诉说着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牺牲。我怔怔地看着他,
感受着丹田内那团属于他的、温润而强大的力量本源,
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震惊、感激、心疼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悸动,如同决堤的洪水,
瞬间冲垮了所有的心防。师尊……自那场惊心动魄的剖丹相救之后,凌虚峰顶,
似乎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师尊依旧是那个清冷孤高的凌虚仙尊,
依旧是那轮悬于九天的孤月。他依旧寡言,依旧严厉,指点我修行时,目光依旧锐利如冰锥,
不放过丝毫错漏。可那轮孤月,仿佛被一层极淡极薄的云霭笼罩,不再那么刺骨的寒冷,
不再那么遥不可及。他依旧会在演武场看着我一遍遍枯燥地演练基础剑诀,
一站便是数个时辰,山风灌满他月白的袍袖。但当我因一个极其细微的发力角度错误,
导致剑势走偏,险些伤及自身时,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里,似乎不再仅仅是审视的冰冷,
还掠过一丝极快、难以捕捉的……类似于担忧的微澜?快得如同错觉,
却在我心头漾开一圈涟漪。他依旧会在我参悟道经陷入困顿,眉头紧锁、烦躁不堪时,
用那清冷如玉石相击的声音点出关键,言简意赅,从不赘言。可偶尔,
在我豁然开朗、眼底迸发出光彩的瞬间,他薄唇的线条,似乎会极其细微地柔和那么一丝丝。
像初春湖面冰层下悄然漾开的一圈水纹,稍纵即逝,却足以让整个寒冬都显得不那么凛冽。
更让我心头震颤的是,他不再仅仅停留于口头指点。有时,当我被一个艰深的阵法困住,
绞尽脑汁也无法破开其中关窍,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时,一只微凉、骨节分明的手,
会毫无预兆地从旁伸出。那手指,干净、修长,带着一种玉石般的质感,
轻轻点在阵盘某个看似无关紧要的节点上。“此处,坎离相冲,气机有滞。
” 他的声音就在耳畔响起,依旧是清冷的调子,气息拂过我耳廓,带着冰雪的气息,
却奇异地不觉得寒冷。随着他指尖一点微不可察的灵光注入,那原本死寂的阵盘瞬间被点亮,
错综复杂的阵纹如同活了过来,流畅地运转,困局豁然而解!我愕然抬头,
只看到他收回的手和依旧平静无波的侧脸。仿佛刚才那神来之笔的援手,
不过是拂去袖上的一粒尘埃。然而,那指尖残留的、微凉的触感,
和他靠近时带来的、清冽又沉静的气息,却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久久地荡漾。
一种隐秘的、带着巨大惶恐和巨大喜悦的猜测,如同藤蔓般在我心底疯狂滋长。
师尊……他待我,终究是不同的吧?这份猜测,在凌虚峰之外,得到了近乎一致的印证。
那是一次前往主峰万法阁领取道典的经历。守阁的是一位须发皆白、面容古板严肃的长老。
他接过我的玉牌,当看清上面“凌虚峰,云澈”几个字时,古井无波的眼中骤然掀起波澜。
“你便是凌虚师兄新收的那个……女弟子?” 长老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异,
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在我脸上逡巡,仿佛要找出什么三头六臂的特异之处。
我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只能恭敬垂首:“是,弟子云澈。”“啧……” 长老捻着胡须,
摇着头,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感叹,眼神复杂难辨,最终化为一种近乎怜悯的探究,
“千年了……凌虚师兄修那太上忘情的道途,斩断尘缘,心如止水……门下从未收过弟子,
更遑论……女弟子。”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像是在自言自语,
又像是对我的某种告诫:“小丫头,能在凌虚峰上站稳脚跟,你……好自为之吧。
”那探究的、带着一丝怜悯的目光,如同芒刺在背。走出万法阁许久,
长老那句“从未收过弟子,更遑论女弟子”和那复杂难辨的眼神,依旧在我脑海中盘旋不去。
后来,在宗门小比上,我因初得师尊半颗金丹本源不久,根基尚不稳,灵力运转间偶有滞涩,
险险输了一招,被对手的剑气擦伤了手臂,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这本是寻常之事,
小比切磋,受伤在所难免。我并未在意,简单处理了伤口,便准备返回凌虚峰。
刚走出演武场不远,便被几个平日里就爱嚼舌根的内门女弟子拦住了去路。为首的那个,
是紫霞峰峰主的亲传弟子,柳眉凤目,此刻却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和一丝酸意。“哟,
这不是凌虚峰上的‘小师妹’吗?” 她故意拖长了调子,目光在我臂上的伤口处一扫,
嗤笑一声,“怎么?仗着仙尊大人的几分‘另眼相看’,就以为能在小比上横着走了?
结果还不是……啧啧。”旁边一个女弟子立刻帮腔,声音尖刻:“就是!
谁不知道凌虚仙尊修的是绝情断欲的无上大道?千年来,多少惊才绝艳的女修想接近仙尊,
哪个不是碰了一鼻子灰?你云澈又算什么东西?
不过是个走了狗屎运、被仙尊随手捡回来的小丫头罢了!”“哼,
” 为首的女弟子抱着双臂,眼神轻蔑地上下打量我,语气里的酸味几乎要溢出来,
“剖半颗金丹?哈!谁知道是不是仙尊练功出了岔子,拿你当个药鼎废物利用?
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仙尊对你另眼相待?做梦去吧!不过是看你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