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清晨，天刚蒙亮，昆仑山脚下的云溪村还裹在湿冷的雾气里，像被一层薄纱轻轻罩着。
村子藏在群山褶皱中，进出只有一条踩出来的泥路，两旁是陡坡和密林。
村民靠采药打猎过活，日子清苦却安稳。
这片土地偏僻，却养人。
沈清宴就在这里长大。
十七岁，个子不高，身形清瘦，肤色白净，眉眼沉静得不像少女，倒像是历尽风霜的成年人。
黑发用麻绳随意束起，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裙，脚上的布鞋补了两次底，鞋尖磨出了毛边。
五年前，地脉阁师父从山道边把她抱回来时，她己断气般没了动静，只剩一丝温热。
师父说她是被地气托住了命，才没死透，便收她为徒，教她相地堪舆、观脉断灾之术。
如今师父走了，只留下一本手记、一把分脉刃、几张安魂符，还有这座村子。
她在村外搭了间小屋，平日帮人看宅基、选葬地、定吉日，换些米粮度日。
可再用心，村里人仍当她是“外来的丫头”，嘴上客气，心里却不信一个黄毛小姑娘懂风水玄术。
但最近几天，她总觉得不对劲。
井水浑浊如泥浆，蚂蚁成群结队往高处搬卵，南坡那片野草根部竟一片片发黑枯死，像是烧过，却没人动过火。
她蹲在溪边看了半晌，溪水流得比平时慢，水面浮着一层油光，像是被污染了。
伸手探进石缝，指尖触到一滴渗出的水珠——冷得反常，几乎像冰。
她掏出分脉刃，轻轻插进土里。
刀身微震，不是风吹，而是地底传来的颤动。
她闭眼凝神，片刻后，眉头越皱越紧。
翻开师父的手记，翻到一页：“地返阴湿，草枯如焚，水滞不动，山崩在即。”
她合上手记，低声自语：“不是误判，山要开口了。”
按推算，这场洪最迟酉时到来，离现在不足六时辰。
她起身往村里走，脚步加快。
村口几个妇人在淘米，见她匆匆过来，有人笑着打招呼：“清宴姑娘，又去看地啦？”
沈清宴停下，首截了当问：“你们有没有觉得这几天不对？
井水浑，蚂蚁搬家，草也死了。”
妇人一愣，“是有点怪，可天也没下雨，能出啥事？”
“要出大事。”
她语气平静，“今天傍晚前，山洪会冲下来，低处的房子保不住，人必须立刻上后山高台。”
话音落，西周瞬间安静。
一个汉子叼着烟杆探头笑：“丫头，你是不是做梦吓醒了？
这天连云都没几朵，哪来的山洪？”
“我不是吓唬人。”
沈清宴声音不大，字字清晰，“老槐树根裂了三道缝，鸡群今早不进笼，狗全朝北山叫，这些都是灾兆。”
“哟，还会看鸡狗动静了？”
另一人嗤笑，“师父走了，你就想拿这话唬人立威？”
沈清宴不争辩，只说：“我敢拿性命担保，若今晚没事，我当众磕三个响头道歉。”
人群骚动。
村正拄着拐杖走来，五十多岁，满脸沟壑，向来稳重。
他盯着她看了许久，终于开口：“你真确定？”
“确定。”
她点头，“现在就开始搬，还来得及。”
村正犹豫地望天，又看了看她手中的分脉刃，终究没下令。
沈清宴不再等。
她转身走向王婆婆家。
王婆婆六十多，腿脚不便，常年卧床。
她进门二话不说，扶起老人背在背上，扛着就往外走。
“姑娘！
你干啥呀！”
王婆婆惊叫。
“洪水要来了，我送您上去。”
“胡说八道！
哪有什么洪！”
隔壁大婶拦门，“别害她受风！”
沈清宴抬眼，声音不大却坚定：“饭凉了能热，命没了就没了。”
说完，背着老人一步步往村后高台走。
泥路湿滑，她走得稳，一步没停。
身后传来脚步声。
是李老头，前年腰疼瘫在床上，是沈清宴用安魂符配合穴位调理救回来的。
他拎着包袱，默默跟上。
接着是赵婶，抱着孩子，牵着孙子也往山上走。
“万一真出事……还是小心点好。”
有人说。
渐渐地，十几户人家开始收拾东西往高处撤。
可还有人不动。
“咱们祖祖辈辈住这儿，啥大风大浪没见过？
凭一个小丫头一句话就跑？
丢人！”
有男人骂骂咧咧关上门。
沈清宴放下王婆婆，在高台上扫视一圈，发现至少还有十来户没上来。
她咬牙，抓起一块蓝布撕成条，缠在手腕上，冒雨冲下高台。
雨突然落下，又急又密。
她一家家拍门喊人。
“张叔！
快走！
房子撑不住了！”
“刘家嫂子！
带上孩子！
现在就走！”
有人开门骂她神经病，她不由分说把布条套在他手腕上，另一头绑自己手上，硬拽着往山上拖。
有个老太太不肯走，说要等儿子回来，沈清宴首接背起她就走，雨水糊了满脸也顾不上擦。
最后一户刚撤离，她脚下一滑，膝盖磕在石棱上，疼得抽气，却没松手。
终于爬回高台时，所有人都齐了。
她瘫坐在地，喘着粗气，浑身湿透，发梢滴水。
就在这时——轰！
一声巨响从山顶炸开，仿佛大地裂了口。
所有人猛地抬头。
只见北山侧壁崩塌，泥石夹着断木狂泻而下，狠狠砸进村口。
溪水暴涨，浑黄洪流卷着房梁、柴垛、牲口，横扫低洼地带。
三户人家眨眼被吞没，屋顶塌陷，墙壁倒塌的声音混在雷雨里，听得人心胆俱裂。
高台上一片死寂。
片刻后，有人腿一软跪下了。
是村正。
他颤巍巍走到沈清宴面前，扑通跪地，老泪纵横：“姑娘……你是救了我们全村啊……”其他人也围了过来。
“闺女，要不是你，我家娃就没了……”一位母亲抱着孩子哭出声。
“我刚才还笑话你……我对不住你啊！”
先前嘲讽她的汉子红着眼低头。
王婆婆被人搀着过来，颤巍巍握住沈清宴的手：“这丫头……是地脉养大的福星……老天爷派来护我们的……”沈清宴没说话，慢慢站起身，望向被毁的村口。
雨还在下，山雾弥漫，远处轮廓模糊。
她手里紧紧攥着那把分脉刃，刀尖还在微微震颤。
她知道，这不是结束。
这只是开始。
师父临终前说过，地脉有灵，三生石未现，三大灵脉未启，她的本事还不到十分之一。
现在的她，能预知灾祸，能引水改局，但破不了死阵，逆不了天命，更斗不过那些藏在京城深处、操控龙脉的人。
但她不怕。
她低头看了看手心的茧，那是五年来翻手记、握分脉刃磨出来的。
只要她还在，地脉不绝，就有翻盘的机会。
村正抹了把脸，站起身，对着众人喊：“从今往后，沈清宴就是咱们云溪村的守脉人！
谁再敢说一句闲话，就是跟我过不去！”
没人反对。
沈清宴站在高台边缘，风吹乱了她的发。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笑。
她只是看着那片被洪水洗过的土地，心想：地脉动荡，必有因由。
这次是山洪，下次呢？
是谁在动脉？
又是谁，在等着她入局？
雨幕深处，仿佛有某种气息正在靠近。
她不知道那是命运的转折，还是风暴的前奏。
但她清楚一点——她不再是那个被人捡回来、任人评说的小丫头了。
她是沈清宴。
地脉阁唯一传人。
村子藏在群山褶皱中，进出只有一条踩出来的泥路，两旁是陡坡和密林。
村民靠采药打猎过活，日子清苦却安稳。
这片土地偏僻，却养人。
沈清宴就在这里长大。
十七岁，个子不高，身形清瘦，肤色白净，眉眼沉静得不像少女，倒像是历尽风霜的成年人。
黑发用麻绳随意束起，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裙，脚上的布鞋补了两次底，鞋尖磨出了毛边。
五年前，地脉阁师父从山道边把她抱回来时，她己断气般没了动静，只剩一丝温热。
师父说她是被地气托住了命，才没死透，便收她为徒，教她相地堪舆、观脉断灾之术。
如今师父走了，只留下一本手记、一把分脉刃、几张安魂符，还有这座村子。
她在村外搭了间小屋，平日帮人看宅基、选葬地、定吉日，换些米粮度日。
可再用心，村里人仍当她是“外来的丫头”，嘴上客气，心里却不信一个黄毛小姑娘懂风水玄术。
但最近几天，她总觉得不对劲。
井水浑浊如泥浆，蚂蚁成群结队往高处搬卵，南坡那片野草根部竟一片片发黑枯死，像是烧过，却没人动过火。
她蹲在溪边看了半晌，溪水流得比平时慢，水面浮着一层油光，像是被污染了。
伸手探进石缝，指尖触到一滴渗出的水珠——冷得反常，几乎像冰。
她掏出分脉刃，轻轻插进土里。
刀身微震，不是风吹，而是地底传来的颤动。
她闭眼凝神，片刻后，眉头越皱越紧。
翻开师父的手记，翻到一页：“地返阴湿，草枯如焚，水滞不动，山崩在即。”
她合上手记，低声自语：“不是误判，山要开口了。”
按推算，这场洪最迟酉时到来，离现在不足六时辰。
她起身往村里走，脚步加快。
村口几个妇人在淘米，见她匆匆过来，有人笑着打招呼：“清宴姑娘，又去看地啦？”
沈清宴停下，首截了当问：“你们有没有觉得这几天不对？
井水浑，蚂蚁搬家，草也死了。”
妇人一愣，“是有点怪，可天也没下雨，能出啥事？”
“要出大事。”
她语气平静，“今天傍晚前，山洪会冲下来，低处的房子保不住，人必须立刻上后山高台。”
话音落，西周瞬间安静。
一个汉子叼着烟杆探头笑：“丫头，你是不是做梦吓醒了？
这天连云都没几朵，哪来的山洪？”
“我不是吓唬人。”
沈清宴声音不大，字字清晰，“老槐树根裂了三道缝，鸡群今早不进笼，狗全朝北山叫，这些都是灾兆。”
“哟，还会看鸡狗动静了？”
另一人嗤笑，“师父走了，你就想拿这话唬人立威？”
沈清宴不争辩，只说：“我敢拿性命担保，若今晚没事，我当众磕三个响头道歉。”
人群骚动。
村正拄着拐杖走来，五十多岁，满脸沟壑，向来稳重。
他盯着她看了许久，终于开口：“你真确定？”
“确定。”
她点头，“现在就开始搬，还来得及。”
村正犹豫地望天，又看了看她手中的分脉刃，终究没下令。
沈清宴不再等。
她转身走向王婆婆家。
王婆婆六十多，腿脚不便，常年卧床。
她进门二话不说，扶起老人背在背上，扛着就往外走。
“姑娘！
你干啥呀！”
王婆婆惊叫。
“洪水要来了，我送您上去。”
“胡说八道！
哪有什么洪！”
隔壁大婶拦门，“别害她受风！”
沈清宴抬眼，声音不大却坚定：“饭凉了能热，命没了就没了。”
说完，背着老人一步步往村后高台走。
泥路湿滑，她走得稳，一步没停。
身后传来脚步声。
是李老头，前年腰疼瘫在床上，是沈清宴用安魂符配合穴位调理救回来的。
他拎着包袱，默默跟上。
接着是赵婶，抱着孩子，牵着孙子也往山上走。
“万一真出事……还是小心点好。”
有人说。
渐渐地，十几户人家开始收拾东西往高处撤。
可还有人不动。
“咱们祖祖辈辈住这儿，啥大风大浪没见过？
凭一个小丫头一句话就跑？
丢人！”
有男人骂骂咧咧关上门。
沈清宴放下王婆婆，在高台上扫视一圈，发现至少还有十来户没上来。
她咬牙，抓起一块蓝布撕成条，缠在手腕上，冒雨冲下高台。
雨突然落下，又急又密。
她一家家拍门喊人。
“张叔！
快走！
房子撑不住了！”
“刘家嫂子！
带上孩子！
现在就走！”
有人开门骂她神经病，她不由分说把布条套在他手腕上，另一头绑自己手上，硬拽着往山上拖。
有个老太太不肯走，说要等儿子回来，沈清宴首接背起她就走，雨水糊了满脸也顾不上擦。
最后一户刚撤离，她脚下一滑，膝盖磕在石棱上，疼得抽气，却没松手。
终于爬回高台时，所有人都齐了。
她瘫坐在地，喘着粗气，浑身湿透，发梢滴水。
就在这时——轰！
一声巨响从山顶炸开，仿佛大地裂了口。
所有人猛地抬头。
只见北山侧壁崩塌，泥石夹着断木狂泻而下，狠狠砸进村口。
溪水暴涨，浑黄洪流卷着房梁、柴垛、牲口，横扫低洼地带。
三户人家眨眼被吞没，屋顶塌陷，墙壁倒塌的声音混在雷雨里，听得人心胆俱裂。
高台上一片死寂。
片刻后，有人腿一软跪下了。
是村正。
他颤巍巍走到沈清宴面前，扑通跪地，老泪纵横：“姑娘……你是救了我们全村啊……”其他人也围了过来。
“闺女，要不是你，我家娃就没了……”一位母亲抱着孩子哭出声。
“我刚才还笑话你……我对不住你啊！”
先前嘲讽她的汉子红着眼低头。
王婆婆被人搀着过来，颤巍巍握住沈清宴的手：“这丫头……是地脉养大的福星……老天爷派来护我们的……”沈清宴没说话，慢慢站起身，望向被毁的村口。
雨还在下，山雾弥漫，远处轮廓模糊。
她手里紧紧攥着那把分脉刃，刀尖还在微微震颤。
她知道，这不是结束。
这只是开始。
师父临终前说过，地脉有灵，三生石未现，三大灵脉未启，她的本事还不到十分之一。
现在的她，能预知灾祸，能引水改局，但破不了死阵，逆不了天命，更斗不过那些藏在京城深处、操控龙脉的人。
但她不怕。
她低头看了看手心的茧，那是五年来翻手记、握分脉刃磨出来的。
只要她还在，地脉不绝，就有翻盘的机会。
村正抹了把脸，站起身，对着众人喊：“从今往后，沈清宴就是咱们云溪村的守脉人！
谁再敢说一句闲话，就是跟我过不去！”
没人反对。
沈清宴站在高台边缘，风吹乱了她的发。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笑。
她只是看着那片被洪水洗过的土地，心想：地脉动荡，必有因由。
这次是山洪，下次呢？
是谁在动脉？
又是谁，在等着她入局？
雨幕深处，仿佛有某种气息正在靠近。
她不知道那是命运的转折，还是风暴的前奏。
但她清楚一点——她不再是那个被人捡回来、任人评说的小丫头了。
她是沈清宴。
地脉阁唯一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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