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来自“阴间”的乘客凌晨一点,这座城市死了。活着的,只有我和我的出租车,
像一对孤独的食腐动物,在它冰冷的血管里游荡。我叫王海,
一个被黑夜囚禁了十年的出租车司机,还附赠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诅咒——夜盲症。
光影的骤然变幻,能让我的世界瞬间碎成一片片雪花。因此,后视镜,
那块小小的、永远忠诚的玻璃,就是我的神祇。“滴滴——”电台派单的声音,
像一枚投入死水的石子。“订单来源:路边扬招已代叫车。乘客位置:城东槐树路三号。
目的地:西郊殡仪馆。”殡仪馆。又是殡仪馆。我叼着烟的手指顿了顿,
指尖的火星明灭不定,像个不祥的预兆。晦气,麻烦,这是夜班司机圈里的共识。
但屏幕上“预估车费128元”的字样,像一只无形的手,掐灭了我的犹豫,
也掐灭了那点可怜的敬畏。钱,才是成年人唯一的护身符。槐树路比传说中更阴森,
老槐树的树冠在夜风里扭动,像无数只挣扎的鬼手,将路灯的光撕扯得支离破碎。
我的夜盲症开始发作,眼前光斑跳跃,我不得不把车速降到龟速,
眯着眼寻找那个该死的门牌。三号楼下,站着她。一袭白裙,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
像一缕不愿散去的幽魂。她站得笔直,纹丝不动,仿佛从我接单的那一刻起,
她就一直在那里等着。我把车停稳,车灯照亮了她。那张脸,白得像太平间里的床单,
没有一丝活人的血色。“你好,去殡仪馆?”我摇下车窗,故作轻松地问。她没有回答,
只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那双眼睛,像两口没有回音的深井,直勾勾地盯着我。
她拉开车门,坐了进来。整个过程悄无声息,没有磕碰,没有摩擦,
像一团雾气滲入了我的车厢。“砰。”车门关上的声音,像是地狱的门卫,
盖下了最后的印章。一股寒气,并非来自空调,而是从脊椎骨的缝隙里,一节一节地向上爬。
我从后视镜里偷窥她。她端坐在后座正中央,双手交叠于膝,姿势标准得像个假人模特。
“师傅,你车上的这个挂件,是求平安的吗?”她突然开口,声音轻飘飘的,像风中的蛛丝。
我愣了一下,看了一眼挂在后视镜上的平安结,那是我老婆在庙里求的。“是啊,开夜车,
图个心安。”“可惜,”她幽幽地说,“它保不了你。”我的心猛地一沉,
握着方向盘的手瞬间沁出冷汗。“小姐,你这话什么意思?”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反而提出了一个更诡异的问题:“你结婚了,对吗?有一个儿子,今年七岁,喜欢玩积木,
但是讨厌吃胡萝卜。”“轰!”我的大脑像被重锤砸中,一片轰鸣!她怎么会知道?!
这些细节,除了我和我老婆,根本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从未在任何社交平台发过儿子的信息!“你……你到底是谁?!”我的声音已经变了调。
“我?”她似乎觉得我的问题很好笑,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几乎听不见的气音,
“我是一个……看了很久戏的观众。你的戏,你老婆的戏,你儿子的戏……我都看了很久。
”恐惧,像藤蔓一样,瞬间缠绕住了我的心脏,并且越收越紧。我猛地踩了一脚刹车,
车子在空旷的街道上发出一声尖叫。“下车!”我转过头,死死地盯着她,
“我不管你是什么人,马上给我下车!”面对我的咆哮,她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她只是缓缓抬起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那个动作,
温柔中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别激动,师傅。你把我送到地方,
我们的缘分就尽了。你看,你不是也很需要这趟车费吗?你儿子下个月的积木课,可不便宜。
”她连这个都知道!我彻底崩溃了。这个女人,不是人!她是个魔鬼!我重新发动车子,
但不是因为妥协,而是因为恐惧。我只想以最快的速度,把这个瘟神送到那个她该去的地方,
然后逃离!我不敢再说话,车厢里死一般的寂静。我烦躁地掏出老婆给我准备的葡萄,
捏起一颗扔进嘴里,试图用甜味来压制心底的寒意。
“是葡萄啊……”她的声音再次幽幽响起,“真怀念这个味道。我生前……最喜欢吃了。
”生、前!这两个字,像两根冰锥,狠狠地刺进了我的耳朵里!我手一抖,
一把葡萄撒了一地。“后来怀了孩子,就不喜欢了。”她完全无视我的失态,自顾自地说着,
像是在回忆一件无比遥远的事情,“口味变得很奇怪,喜欢吃些酸的、苦的。你说,
生命是不是很奇妙?一个小小的东西,就能把另一个人,从里到外,都改变掉。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小锤,敲打着我紧绷的神经。一个声称自己“已死”的女人,
一个对我家了如指掌的“东西”,此刻正在和我探讨怀孕的哲学问题!
这比任何恐怖片里的恶鬼现身,都更让人头皮发麻。我不敢再看后视镜,
我怕看到一张没有五官的脸,或者别的什么。我把油门踩到了底,只想快点结束这场噩梦。
车在高架上飞驰,城市的灯火被拉成一条条模糊的光带,在我那双夜盲的眼睛里,
扭曲、变形,如同通往地狱的隧道。突然,后座的她,又有了动作。
我从后视镜的余光里瞥到,她从那个白色的小包里,掏出了一个东西,紧紧攥在手心。
我看不清那是什么,只觉得在昏暗的光线下,它似乎有自己的轮廓,偶尔,在车辆颠簸时,
会发出一阵若有若无的、极其轻微的“沙沙”声。那是什么?某种召唤亡灵的法器?
还是……就在这时,她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窥探。她缓缓抬起头,透过后视镜,
那双空洞的眼睛,再一次,与我的目光精准地对上了。这一次,她的嘴角,
竟然向上弯起了一个诡异的、如同刀锋般冰冷的弧度。她笑了。然后,
她用那轻飘飘的、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声音,一字一顿地对我说:“师傅,别看了。
再看……”“……下一个,就轮到你了。”第二章:活人的求救“轮到我?
”我的血液在这一刻几乎凝固,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她嘴角的笑意更浓了,那是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残忍的戏谑,
“我只是想去见一个故人。而你,是我的摆渡人。仅此而已。”摆渡人?我听得头皮发麻。
这是要把我渡到哪条河去?忘川还是奈何?我不敢再跟她有任何言语上的交锋。这个女人,
或者说这个“东西”,她的每一句话都是一个陷阱,一个足以让人精神崩溃的深渊。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闭上嘴,踩死油门,祈祷西郊殡仪馆能瞬间出现在眼前。车厢内的空气,
粘稠得像凝固的血。我打开的舒缓音乐,此刻听起来像是送葬的哀乐,
每一个音符都在为我倒计时。就在这时,一只黑色的野猫,像一道黑色的闪电,
毫无征兆地从路边的绿化带里蹿了出来,直挺挺地冲向马路中央!“操!”我爆了句粗口,
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猛打方向盘,同时一脚将刹车踩到了底!“吱——嘎——!
”刺耳的轮胎摩擦声划破了午夜的死寂,我的身体被安全带狠狠地勒住,胸口一阵闷痛。
而身后,先是传来“咚”的一声闷响,紧接着,是一声短促而真实的惊呼!
不是那种飘忽的、鬼魅的声音,而是充满了痛楚和惊吓的、属于一个活人的声音!
我的心猛地一跳,顾不上那只早已消失在夜色里的野猫,第一时间回头看去。后座的她,
因为没有系安全带,整个人狼狈地撞在了前排座椅的靠背上。那一头乌黑的长发散乱开来,
遮住了半张脸。她随身的小包掉在地上,
落一地——口红、小镜子、一串叮当作响的钥匙……全都是一个正常女人会随身携带的东西。
而其中一样,一个粉色的、小小的东西,骨碌碌地滚到了我的脚边。
是那个发出“沙沙”声的怪东西。我借着车内昏暗的阅读灯光,定睛一看,整个人都愣住了。
那是一个婴儿摇铃。一个很旧的、上面小熊贴纸已经磨损褪色的塑料摇铃。那一瞬间,
我脑子里所有关于“女鬼”、“恶灵”的恐怖想象,像是被这只充满了人间烟火气的摇铃,
狠狠地砸出了一个巨大的裂口。鬼……需要用一个如此真实的婴儿摇铃吗?
“你……你没事吧?”我定了定神,声音依旧发颤,但恐惧中,多了一丝浓重的困惑。
“我没事……”她揉着额头,声音里带着一丝痛苦的呻吟,不再是那种空灵的腔调,
而是带着一丝沙哑和急切。她抬起头,那张惨白的脸上,
第一次出现了伪装之外的表情——慌乱!是那种东西失落后,发自内心的慌乱。
她手忙脚乱地在地上寻找着,嘴里喃喃自语:“我的东西……我的摇铃呢……”我弯下腰,
捡起那个滚到我脚边的摇铃,递了过去。“是找这个?”当她的指尖触碰到摇铃时,
我清晰地感觉到,那是一只属于活人的手,冰冷,却有实体和温度。她一把将摇铃抢了过去,
紧紧地攥在胸口,像是找回了自己失落的魂魄,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我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她在撒谎!她从头到尾都在撒谎!她不是鬼!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要编造一个如此恐怖的身份来吓唬我?图什么?“你到底是谁?”这一次,
我的语气里充满了质问,“你不是鬼!你为什么要装神弄鬼?!”面对我的逼问,
她抱着摇铃,缓缓地抬起头。那双眼睛里,之前的空洞和戏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
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悲伤和……绝望。“我是鬼……”她喃喃地说,像是在催眠自己,
“我早就死了……从我的孩子离开我的那天起,我就已经死了……”又是孩子!
我正想继续追问,一件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她那个掉在地上,还没来得及拉上拉链的包里,
突然……亮了。一道幽蓝色的光,从包的缝隙里透了出来,
伴随着一阵持续的“嗡嗡”震动声。是手机!她的手机在响!
我的夜盲症让我的眼睛对黑暗中的光亮极其敏感,那道光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所有的迷雾!
屏幕上,一条短信的预览内容,被那道光清晰地投射在了车顶上。字体因为角度有些扭曲,
但我还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辨认了出来。“林舒,别再耍花样了。我说过,你和那个孩子,
都永远别想离开我的世界。乖乖回来,否则,你知道后果。”林舒!原来她叫林舒!
那个孩子!短信里又提到了孩子!“嗡嗡——”手机还在固执地震动,像一声声催命的符咒。
而那个叫林舒的女人,在看到短信的瞬间,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刚刚因为争执而恢复了一点血色的脸,“唰”的一下,变得比之前任何时候都白。
那不是“女鬼”的苍白,而是一种被现实的恐惧彻底击垮的、活人的惨白!
她手忙脚乱地去捡手机,想要按掉,但因为过度慌张,手机“啪”的一声掉在座位上。
那行恶毒的文字,像一个烙印,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视网膜上。完了。所有的幻象,在这一刻,
彻底破碎了。没有鬼。没有恶灵。只有一个深夜逃亡的女人,和一个用短信追魂索命的男人。
我猛地抬头,看向后视镜。之前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她身上,完全忽略了车外。而此刻,
我才惊恐地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辆黑色的、没有开车牌的SUV,
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我的车后。它没有开大灯,只亮着幽灵般的示宽灯,
像一头潜伏在黑暗中的猛兽,死死地锁定了它的猎物——我的车。刚才我急刹车,
它也跟着停了下来。现在我停在原地,它也静静地蛰伏在几十米开外,
像一个极具耐心的猎人。那辆车里的人,就是发短信的那个男人!恐惧,再一次,
像潮水般将我淹没。但这一次的恐惧,和之前截然不同。对鬼的恐惧,是心理上的,虚无的。
而对一个活生生的、充满恶意的追捕者的恐惧,是具体的,是致命的!
我不再是一个无辜的司机,一个旁观者。从我看到那条短信,看到那辆车开始,
我就已经被拖进了这个旋涡。我成了一个目击者,一个……帮凶。我转过头,
看着瘫坐在后座,浑身抖得像风中落叶的林舒。她的眼神里,再也没有任何伪装,
只剩下最原始的、赤裸裸的哀求。她之前的装神弄鬼,不是为了吓我。
她是在用一种极端扭曲的方式,进行一场豪赌!赌我会因为害怕而不敢多问,
只想把她送到目的地!又或者,赌我会因为极度的恐惧而直接报警!无论哪一种,
她都想把我隔绝在这件事之外!但现在,一切都失控了。突然,后面的黑色SUV,
闪了两下远光灯。刺眼的光柱瞬间穿透我的车,我的夜盲症被激发到了极致,
眼前顿时一片煞白!“啊!”我下意识地闭上了眼。就在我视觉被剥夺的这一秒,
一只冰冷的手,紧紧地抓住了我的胳膊。是林舒。“师傅……”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带着哭腔,像濒死的小兽在哀鸣,“求求你,开车!快开车!别停下来,也别送我回去!
”她的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我的肉里,传递着她那无边的恐惧。
“他会杀了我的……”她顿了顿,用一种比死更绝望的语气,补充了一句。
“不……他会让我觉得,死,才是一种解脱。”第三章:魔鬼的剧本“坐稳了!
”肾上腺素压倒了一切的犹豫。我几乎是吼出了这三个字。求生的本能让我不再去思考对错,
我挂上档,一脚油门踩到底,这辆跑了三十万公里的老伙计,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
像一头被唤醒的困兽,猛地向前窜了出去!后视镜里,那辆黑色SUV瞬间提速,
像附骨之疽,死死地咬住了我的车尾。“他是谁?你丈夫?
”我一边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疯狂飙车,躲避着偶尔跳出的红灯,一边嘶哑地追问。
“是……是……”林舒的哭声断断续续,被窗外的风声揉得支离破碎,
“他叫陈栋……是……是西郊殡仪馆的馆长。”殡仪馆的馆长!这个身份像一块巨石,
狠狠砸在我的心上。目的地是殡仪馆,追她的人是殡仪馆的馆长。这一切,
像一个由魔鬼亲手写下的、充满了黑色幽默的剧本!“警察!我们去派出所!”我吼道,
这是任何一个正常人的第一反应。“没用的!”林舒绝望地尖叫起来,
声音尖利得刺痛了我的耳膜,“去过!我去过无数次!每一次,
他都能装得像个最体贴、最无辜的丈夫!而我,在他嘴里,
就成了一个因为失去孩子而精神失常的疯女人!没人信我!警察、妇联、甚至我的父母!
所有人都信他!他们都觉得,我是产后抑郁,在胡思乱想!”她的情绪彻底失控,
双手死死地攥着那个粉色的摇铃,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像是攥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们的孩子……没了……出生才三个月,就没了……”她的声音里充满了血泪,
“那天晚上孩子发高烧,浑身滚烫,我求他送医院,他……他把我锁在房间里,笑着对我说,
‘舒舒,你听,它哭得多难听啊,就像一件有瑕疵的艺术品。不如,
我们让它……安静下来吧?’等他第二天打开门,
孩子已经……已经没气了……”我听得浑身冰冷,手脚发麻。这已经不是家庭暴力,
这是一个恶魔对一个母亲最残忍的虐杀!“他是个变态!是个控制狂!
”林舒疯狂地捶打着座椅,“我穿什么颜色的衣服,每天吃几碗饭,跟谁通电话,
甚至连上厕所的时间,都要按照他制定的表格来!他把我当成他最完美的收藏品,
一件会呼吸的、没有灵魂的标本!孩子死了,他甚至很高兴,因为他说,‘你看,
现在再也没有什么能分走你对我的注意力了。’”“孩子的骨灰,
被他锁在殡î馆的办公室里。他说,那是我们之间唯一的‘纽带’,如果我敢逃跑,
他就把骨灰……撒进下水道,让我们的孩子,永世不得超生!”畜生!
我狠狠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我跑不掉,报警也没用,我只能装疯。
”林舒的语气突然变得异常平静,那是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平静,
“我假装自己被孩子的死刺激得精神失常,把自己当成了一个‘鬼’。
我每天穿着白色的衣服,不说话,不吃饭,像个幽灵一样在家里飘荡。只有这样,
他才会放松警惕。他喜欢看我这副样子,他觉得这很有趣,
他喜欢欣赏他亲手毁掉的‘杰作’。”“今晚,我求他,说我想‘回家’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