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吞没了最后一道关卡。玄霜城外,梅林深处,一匹瘦马踏碎冰霜,
马背上的女子裹着黑斗篷,面纱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半截苍白的唇。她翻身下马,
动作轻巧如猫,指尖在雪地上一按,便留下一道极淡的红痕——那是血,不是冻伤。城墙上,
守将低声咒骂:“又是探子?这鬼天气,连鸟都不飞。”可没人敢放箭。
因为城主有令:凡踏雪入林者,不得阻拦,不得惊扰。哪怕来的是死人。
女子一步步走向城门,靴底碾过积雪,发出细微的咯吱声。她抬头,
望着那座矗立于雪峰之巅的玄霜城——灰石砌成的高墙如巨兽脊背,檐角悬着铁铃,
随风轻响,像是谁在低语。“萧沉舟……”她喃喃,声音轻得几乎被风雪吞没。城内,
主殿烛火摇曳。镇北王萧沉舟坐在案前,一身玄袍未动,眉眼冷峻如刀刻。
他面前摊着一份战报,字迹已被血浸透。副将跪在阶下,
声音发颤:“南境八百里加急……陛下驾崩,太子被囚,七王起兵,天下……乱了。
”萧沉舟不动。连睫毛都没颤一下。副将抬头偷看,
却见王的手指缓缓抚过唇角——那里有一道旧疤,细如发丝,像是被什么极烫的东西灼过。
“传令。”他终于开口,声如寒铁,“闭城三日,焚香祭雪。
”“可陛下……”“本王镇的是北疆,不是皇权。”他站起身,走向内殿,“天下如何,
与我何干?”副将不敢再言,退下时却听见内殿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混在风雪里,
几乎听不见。而此刻,女子已穿过三重门禁,悄然潜入内院。她不是刺客。也不是奸细。
她是**烬心者**——百年不出一人,能解“双烬引”之蛊的命定之人。
但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只记得,七年前那个雪夜,她曾在梅林深处救过一个重伤男子。
他浑身是血,几乎断气,却死死攥着她的手腕,低喃:“别走……别丢下我。”她没走。
她用体温为他取暖,用唇渡药,甚至割腕喂血。三天后,他醒来,第一句话是:“你是谁?
”她笑了:“你管我叫阿烬就行。”然后他消失了。再无音讯。直到今日,
她收到一封匿名信,只有一句话:**“若你还活着,来玄霜城,我心将焚。”**她来了。
不是为了情。而是因为她每夜都会梦到他在烧。火从心口蔓延,烧穿五脏,烧尽魂魄。
她在梦里听见他喊她名字,一声比一声痛,一声比一声绝望。她查遍古籍,
终于在一本残卷上看到四个字:**双烬引。**——至情不得相守,情越深,痛越烈,
终将焚心而亡。她不信命。但她信那个雪夜,他握着她手腕时的温度。
她信他梦中那一声声“阿烬”。她更信,自己胸口那阵莫名的灼痛——每当想起他,
就像有火在烧。她推开内殿的门。烛光下,男人背对她而立,肩宽如山,衣袍如夜。
“你来了。”他没回头,声音冷得像冰。“你知道我会来?”她问。“七年了。
”他缓缓转身,目光落在她脸上,瞳孔微缩,“你一点没变。”她笑了:“你也是。
还是这么冷。”他盯着她,忽然抬手,指尖抚上她颈侧——那里有一枚极淡的红痕,
形如火焰。“它还在。”他低语。“什么?”“印记。”他收回手,“双烬引,一旦种下,
生死相随。你忘了那夜,我们……做了什么?”她怔住。
记忆翻涌——雪地、血、唇齿交缠的药香、他滚烫的呼吸。“你是说……”她声音发紧,
“我们中了‘双烬引’?”“不是中了。”他望向窗外风雪,“是我们亲手种下的。
”她猛地后退一步:“不可能!我根本不知道这蛊!”“你不知道。”他冷笑,
“可你的心知道。你每夜梦到我焚心而痛,对不对?”她呼吸一滞。“因为你也在烧。
”他逼近一步,“情蛊双向,一人燃情,另一人必感其痛。这七年,我封心锁情,
只为压住这火。可你一靠近——”他猛然捂住胸口,闷哼一声,单膝跪地。
她冲上前扶住他:“萧沉舟!”“别碰我!”他推开她,额头冷汗涔涔,“你越靠近,
我越痛。这蛊……在催我们相认。”她愣住。风雪骤急,殿外铁铃狂响。忽然,
她想起什么:“你说我是烬心者,能解此蛊?可我从没学过解法!”“不需要学。
”他喘息着,“烬心者不是解蛊人,是**共燃者**。唯有与中蛊者心意相通,
才能让双火同烬,化劫为生。”“所以……你要我和你一起烧?”“不是要。”他抬眼,
眸中竟有火焰在跳,“是你早已在烧。只是你不敢承认。”她浑身一震。是啊,她不敢承认。
她不敢承认自己这些年走遍江湖,只为寻一个不知姓名的男人。
她不敢承认每次听到“镇北王”三字,心口都会抽痛。她不敢承认,她割腕喂血那夜,
不是救人,是**献祭**。“你骗我。”她声音发抖,“你说你忘了我是谁。”“我没忘。
”他缓缓站起,“我封心,是因为记得太深。记得你为我哭,为我痛,为我割腕流血。
若我不封心,早就在七年前,为你焚尽。”她眼眶红了。“那你现在……为何又唤我来?
”他望向她,风雪映着他眼底的火光:“因为——我封不住了。”话音未落,殿外忽传巨响。
火光冲天。副将狂奔而入:“王!南境大军压境,打着勤王旗号,实则围城!
他们说……若不交出您的人头,便屠尽寒州百姓!”萧沉舟神色未变。
阿烬却猛地抬头:“他们……知道你活着?”“不。”萧沉舟冷笑,
“他们知道‘镇北王’必须死。皇权更迭,总要有人祭旗。”“可你根本不想争天下!
”“我不争。”他转身取剑,“但他们要我死。”阿烬看着他披甲执剑的背影,
忽然明白——这城,这战,这局,都不是为了天下。是为了**逼她现身**。
有人知道“双烬引”的秘密。有人知道,只要萧沉舟动情,必焚心而亡。而她,就是那把火。
“萧沉舟!”她冲上前抓住他手腕,“别去!这是陷阱!”“我知道。”他反手握住她,
“所以——你得跟我一起烧。”她愣住。“若我不战,寒州十万百姓死。”他凝视她,
“若我战,必动情,必焚心。除非……你与我同燃。”“你疯了!”“我没疯。”他低头,
唇几乎贴上她耳畔,“七年前,你救我一命。现在,换我赌你一次心。”他松开她,
大步走向城门。风雪中,玄霜城门缓缓开启。南境大军列阵三里,火把如龙。
萧沉舟立于城头,剑指苍天。“本王在此,谁敢取命?”万军寂静。忽然,
一道黑影跃上城楼。阿烬站在他身旁,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短刃,刃身泛着幽红光芒。
“你说对了。”她侧头看他,笑得灿烂如雪中花开,“我确实在烧。烧了七年,
就等你这一句‘换我赌你一次心’。”他瞳孔一震。“所以——”她抬手,短刃划过掌心,
鲜血滴落城砖,“这次,我陪你烧个彻底。”血落之处,地面竟燃起赤焰,顺着城墙蔓延,
如火蛇游走。南境军中,一人骤然变色:“不好!是‘烬心血’!她真是烬心者!
”萧沉舟低头看她流血的手,忽然抬手,用自己的血混入她的伤口。两血交融,
火焰轰然腾起,直冲云霄。风雪被灼退三里。天地间,唯余一火。“双烬引。”他低语,
“双向奔赴,痛亦同枕。现在——我们同枕。”她握紧他的手:“那就烧吧,烧到这天下,
都为我们停战。”他终于笑了。那是百年玄霜城,第一次有人看见镇北王笑。
而笑的下一瞬——他猛然喷出一口血,染红她半边衣襟。她胸口同时剧痛,几乎跪倒。
“开始了。”他抹去唇边血迹,“心火已燃,不死不休。
”她咬牙站直:“那就——不死不休。”城下大军开始冲锋。城上火焰冲天。
风雪与烈焰交织,如天地哀鸣。而梅林深处,一株老梅悄然绽放,花瓣如血,随风飘入战场。
仿佛在说:**这届爱人太狠了,爱到自焚也算双向奔赴?**阿烬忽然回头,望向梅林。
她看见——七年前那个雪夜,她抱着重伤的萧沉舟,在梅树下喂他喝药的画面,
正缓缓浮现于风雪中。而画面里的她,嘴唇正贴在他的唇上,鲜血交融。
“原来……”她喃喃,“那时我们就种下了。”萧沉舟握住她的手:“现在,我们来收火。
”他纵身跃下城楼,她紧随其后。两人如火流星坠入敌阵。所过之处,
士兵纷纷后退——不是惧战,而是恐惧那自相焚的火焰。“他们……在用情火杀人!
”有人尖叫。“快放箭!烧死他们!”箭雨如蝗。一支铁箭穿透萧沉舟肩胛,他闷哼一声,
却将阿烬护在怀中。她抬头,看见他眼中火焰跳动,却温柔如初。“怕吗?”他问。“不怕。
”她笑,“反正痛也是你痛,烧也是你烧。我早就是你的一部分了。”他低笑,忽然低头,
吻住她。不是温情,是**引火**。两唇相触,火焰轰然爆发,形成火环,
将千军万马逼退十步。“双烬引,终章。”他松开她,声音沙哑,“你要活,我才能死。
你要死,我才能生。这局——我选你活。”“你敢!”她怒吼,“说好同烬,谁也不许独活!
”他不答,反手将她掷向城门方向。她凌空翻转,落地时踉跄几步,
眼睁睁看着他提剑冲入敌阵,背影如孤峰断雪。“萧沉舟——!”他回头,风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