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谷残梦：西晋巨富石崇的浮世悲歌第一章 寒微少年时泰始九年的冬夜，
邺城石府的偏院里，二十四岁的石崇正就着一盏孤灯研读兵法。寒风从破败的窗棂灌入，
吹得他身上的粗布棉袄簌簌作响。门外传来兄长石统的脚步声，
带着惯有的轻蔑："父亲病重，家产都要分给我们兄弟，你这修武县令的微末官职，
怕是连口热汤都讨不到。"石崇头也不抬，
指尖划过《孙子兵法》中"兵者诡道"四字："兄长说笑了，父亲曾言我'后自能得'，
未必是指家产。"话音未落，内室传来母亲的哭声——父亲石苞，这位西晋开国的大司马，
终究没能熬过这个冬天。灵堂之上，石苞的六个儿子分立两侧。
当遗嘱宣读至"家产尽分五子，崇无所得"时，石崇的母亲柳氏突然跪倒在地："老爷！
崇儿虽幼，却有奇才，为何独独不给他留半分田产？"石苞的旧部羊祜轻轻叹息，
俯身搀扶柳氏："嫂夫人莫急，石公素有知人之明，他既说'后自能得'，必有深意。
"石崇沉默地站在角落，望着父亲枯槁的面容，想起幼时随父出征时，
曾在乱军中救出一名鲜卑幼童，父亲当时赞许的目光。他攥紧了拳头，
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总有一天，他要让所有人知道，石崇不需要任何人的施舍。与此同时，
洛阳皇宫的太极殿内，晋武帝司马炎正与舅舅王恺对弈。王恺捻起一枚黑子，笑道："陛下，
石苞公去世，其子石崇在修武颇有政声，只是家道中落......"司马炎落下白子，
打断道："乱世出奇才，且看他如何'后自能得'吧。"棋盘上，黑白两子在边角厮杀，
恰似即将展开的命运棋局。第二章 荆州血色路咸宁五年的秋日，
长江流域弥漫着战火的硝烟。石崇一身戎装立在船头，望着前方被吴军焚毁的战船。
伐吴之战中，他亲率小队夜袭武昌粮仓，因功被封为安阳乡侯。
当晋军主帅王濬的楼船驶入建业朱雀航时，
石崇注意到岸边商贾们惊慌失措地转移财货——这些南来北往的商队，才是真正的财富之源。
转年，石崇被任命为荆州刺史。赴任途中，他在新野遇袭，护卫死伤过半，所带文书被劫。
当他浑身是血地爬起时，望着劫匪消失的密林，眼中闪过与年龄不符的阴鸷。三日后，
荆州治所江陵的密室里，
石崇对着麾下屯骑校尉王果展开一张地图："这些是荆襄古道上的商队必经之路，
你挑三百精壮，扮成山越匪帮......"王果额头冒汗："使君，
这可是杀头的罪......"石崇抬手打断，将一枚金饼拍在桌上："事成之后，
每人百金。若走漏风声，你全家流放交州。"窗外暴雨如注，击打在青瓦上噼啪作响，
如同无数冤魂的哀嚎。三个月后，荆州商路流传着"黑风寨"的凶名。
凡是运载珠宝绸缎的商队，十有八九会在夜黑风高时遇袭。
石崇坐在金谷园的雏形——一座临时搭建的别院裡，看着管家呈上的账本，
上面记录着劫获的奇珍异宝：南海珍珠三百斛、波斯琉璃盏十对、江南云锦千匹。
他拿起一枚鸽卵大的夜明珠，在烛火下转动，光影在他脸上明明灭灭："父亲，你看，
孩儿这不就'得'了吗？"此时的洛阳，王恺正为外甥司马炎准备寿礼。
他看着库房里从岭南运来的珊瑚树，
忽然想起荆州那位新晋的乡侯："石崇......倒是个有趣的家伙。
"第三章 金谷初奢靡太康三年的春天，石崇从荆州卸任回朝，
带来的车队塞满了三十间仓库。他在河阳邙山脚下修建金谷园，
特意从南方移栽来罕见的枇杷树，又命工匠开凿了蜿蜒的人工湖，
湖底铺满从波斯运来的彩色鹅卵石。当第一株垂柳栽下时，
石崇对园艺师说："要让每一片叶子，都在阳光下闪着金光。"园内的绿珠楼正在封顶，
一位名叫绿珠的交趾少女被送上山来。她跪在石阶上，怀中抱着一把桐木琵琶，抬头时，
眼角那颗泪痣如同一滴血落在白玉般的脸颊上。石崇接过琵琶拨动琴弦，
泠泠之声惊起林间宿鸟："你既名绿珠，便住这绿珠楼吧。"少女叩首时，
发间的珍珠步摇轻轻晃动，与远处湖面的波光相映成趣。与此同时，
王恺在洛阳的府邸正宴请宾客。他指着院墙上用花椒粉涂抹的墙壁，
得意地说："此墙冬暖夏凉，诸位可知造价几何？"宾客们啧啧称奇时，
下人突然来报："荆州石使君遣人送来贺礼。"王恺打开锦盒，
里面是一方晶莹剔透的琥珀枕，阳光透过，可见其中封存的完整昆虫。
他嘴角的笑容僵住了——这琥珀枕的价值，远超他的花椒墙。金谷园内，
石崇正指导姬妾们排练新曲。他亲自设计了舞衣的样式，用西域进贡的金线绣出百鸟朝凤，
每走一步，衣摆上的珍珠便发出细碎的声响。绿珠抱着琵琶站在廊下，轻声道："使君，
这般奢靡，恐招天妒。"石崇回头，
看见她鬓边插着的正是前日劫掠所得的南海珠花："天妒？我偏要让这天，
也看看我石崇的富贵！"第四章 斗富风云起元康元年的上元节，洛阳城内灯火如昼。
王恺在自家门前用紫丝布搭起四十里长的步障，引得百姓争相围观。他站在高台上，
对身边的石崇笑道："贤侄，可知这紫丝步障耗费多少？"石崇抚摸着腰间的玉带钩，
淡淡道："不过是南海诸国的寻常贡品，某家库房里，倒有几匹波斯锦缎，
明日便在金谷园搭五十里，权当给国舅爷助兴。"三日后，
金谷园的锦缎步障果然绵延五十里，所用的锦缎上织着日月星辰图案，
是石崇派人劫掠西域商队所得。王恺得知后，气得摔碎了玉杯，
随即命人用赤石脂涂抹墙壁——那是比花椒粉昂贵十倍的矿物颜料。石崇听闻此事，
连夜命工匠将金谷园的正厅柱子全部包裹上琉璃，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
这场斗争惊动了皇宫。司马炎在与皇后杨艳的宴会上，看着琉璃盏中晃动的葡萄美酒，
忽然笑道："舅舅屡败，朕倒是有件宝物可助他。"他命人从库房取出一株两尺高的珊瑚树，
枝桠晶莹剔透，恰似冰雕玉琢。王恺捧着珊瑚树，连夜赶往金谷园，
在宴会上得意洋洋地展示："石贤侄，你可见过此等宝物？"石崇坐在主位，
慢条斯理地用银匙舀着蜜渍荔枝。待王恺说完，他忽然举起手中的铁如意，猛地砸向珊瑚树！
"咔嚓"一声脆响，珍宝化为碎片。满座宾客哗然，王恺气得浑身发抖："石崇！
你......"石崇摆摆手，命仆人们抬出数十个锦盒。盒盖打开，
里面是一株株高三四尺的珊瑚树，有的赤红如血，有的翠绿欲滴，最珍贵的一株通体雪白，
枝桠间竟天然形成龙凤呈祥的图案。石崇指着碎珊瑚，轻描淡写："国舅不必动怒，
这些随便挑，赔你便是。"王恺望着那些远胜皇室收藏的珊瑚，突然觉得口中发苦，
连杯中的美酒都变了味道。第五章 血色劝酒令永康元年的秋夜，
金谷园的宴客厅内烛火通明。石崇斜倚在象牙床上，看着舞姬们表演《胡旋舞》。
他身边的绿珠轻轻拨动琴弦，眉头微蹙："使君，今日宴请的王敦、王导兄弟，
乃琅琊王氏之后，恐非善类。"石崇饮下一杯西域葡萄酒，酒液顺着嘴角流下，
如同鲜血："越是高门，越要让他们知道，我石崇的酒，不是白喝的。"宴会进行到一半，
石崇拍掌示意，一队盛装的姬妾手捧酒盏上前。他环视宾客，笑道："诸位都是贵客，
今日便请我家美人劝酒。若哪位不肯饮尽，便是不给石某面子，
那劝酒的美人......"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残忍，"便赐死。
"第一个上前的是名叫春桃的姬妾，她端着酒盏走向王敦。王敦是王导的堂兄，
素以刚愎著称，他冷眼看着春桃，故意不接酒杯。石崇微微点头，
两旁的武士立刻将春桃拖出，片刻后，侍女捧着一个朱漆托盘进来，
上面放着一把染血的匕首。满座皆惊，唯有王敦面不改色。第二个姬妾秋菊吓得浑身发抖，
酒杯在手中晃动。王敦依旧不饮，秋菊随即被拖出。石崇面无表情地命人换酒，
第三个姬妾冬梅已是泪流满面，她跪在王敦面前，哀求道："将军行行好，
饮了这杯吧......"王敦却冷笑一声："自杀伊家人，何预卿事！"石崇猛地起身，
袍袖扫落案上杯盘："好！好一个琅琊王氏！"他挥手让冬梅退下，亲自斟酒走到王敦面前，
"王将军，这杯酒，你到底饮是不饮？"王敦与他对视，眼中毫无畏惧。就在气氛凝固之时，
王导突然抢过酒杯，一饮而尽："兄长不胜酒力，小弟代劳！"宴会不欢而散。
石崇回到绿珠楼，见绿珠正对着月光擦拭琵琶，弦上还残留着昨夜的血迹。
"她们也是父母所生，"绿珠轻声说，"为何要让她们为你的富贵送命？"石崇沉默良久，
从怀中取出一枚鸽血红宝石簪子，插在她发间："因为这世上，只有强者才能制定规则。
"宝石的红光映在他眼中，如同燃烧的欲望。第六章 贾谧二十四友元康九年的暮春，
洛阳铜驼大街上，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缓缓驶过。车中坐着的是贾皇后的侄子贾谧，
他正与石崇、潘安等人商议诗文。贾谧把玩着一枚玉蝉，笑道："石公的金谷园，
如今已是天下文人向往之地，只是......"他话锋一转，"听闻你与国舅的斗富，
连陛下都惊动了？"石崇捋着胡须，颇为自得："不过是些小玩意儿，让贾郎见笑了。
"一旁的潘安却皱眉道："石公，如今朝堂之上，外戚与宗室争斗不休，
您这般张扬......"石崇打断他："潘安仁啊，
你可知'二十四友'为何以我石崇为首？就因为我有的是钱，能让你们这些文人墨客，
也尝尝富贵的滋味！"马车行至城门口，恰好遇见贾谧的仪仗。石崇与潘安立刻下车，
对着飞扬的尘土跪拜行礼——这便是日后被世人耻笑的"望尘而拜"。潘安起身时，
看见石崇额头沾满尘土，却笑得一脸谄媚，心中不禁一寒。金谷园内，
绿珠正在整理石崇的藏书。她翻开一本《史记》，看到"富贵不归故乡，如衣绣夜行"一句，
不由轻叹。石崇从身后抱住她，鼻尖蹭着她的发香："在想什么？
"绿珠指着书页："使君可知，韩信当年若不贪功，或许能善终。"石崇夺过书扔在一旁，
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我与韩信不同，我有的是钱，钱能通神！
"此时的洛阳皇宫，贾皇后正与太医令程据密谋废黜太子。她看着铜镜中自己苍老的面容，
咬牙道："绝不能让司马遹那小子继位！"程据躬身道："娘娘放心，
贾谧公子已联络了石崇等人，定能办妥此事。"镜中的烛火跳跃，
映得贾皇后眼中的阴鸷忽明忽暗。第七章 绿珠坠楼时永康元年的盛夏，
洛阳城笼罩在一片肃杀之中。赵王司马伦发动政变，囚禁贾皇后，贾谧等党羽被一网打尽。
石崇正在金谷园与宾客宴饮，忽闻官兵包围庄园，他手中的玉杯"哐当"落地："不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