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诈尸惊魂我死在凌晨一点，活在一声唢呐里。睁眼那瞬，黄纸贴唇，
像被谁按头亲了口死人。我一张嘴，纸钱钻进口腔，苦得发黑。想坐起，额头“咚”地撞板，
原来不是医院推车，是棺材。板缝里飘进一句：“埋快点，镇北王查夜。
”我在心里骂了句国粹，抬脚就踹，薄板裂了，月光刷地照进来，像手术灯。我扒着棺材沿，
把半个身子先推出去，活像难产。唢呐手被我这模样当场吓哭，送葬队一哄而散。
只剩一匹黑马立在坟头，马上的人低头瞅我，眸子比夜还凉。我吐掉纸钱，问他：“你谁？
”他淡淡道：“萧北鸣。”哦，镇北王本人。我伸出两只沾满泥的手：“拉我一把，我腿软。
”他俯身，轻轻松松把我拎到马背上，像提溜一只小鸡一样。我贴着他的甲胄，
听见自己心跳擂鼓。“王爷，”我喘了口气，“我棺材里醒来，算诈尸吗？
”他“嗯”了一声，策马往回走。“不算。”“那算什么？
”夜风卷着他的声音往后飘：“算我捡到一个敢踹棺材的姑娘。”我揪着他冰凉的甲叶，
一路被颠得肋骨发疼。马蹄声碎，纸钱却还在我发间飘，像不肯散场的魂。“喂，
”我哑着嗓子，“先说好，我不是你们这儿的人。”他头也不回：“看出来了。”“你不怕？
”我问。“怕什么？”他又问。“鬼上身。”我说。他低低笑了一声，
胸腔震得我后背发麻：“北疆十万亡魂我都镇得住，不差你一个。”夜路很短，
转眼到了一处破庙。火堆早升起来了，橘红的舌头舔着黑夜。他先下马，再单手把我抱下来，
动作太顺手，仿佛捡的不是人，是一只猫。我脚一沾地就软，直接跪在了稻草上。他也不扶，
只递来一只水囊。我灌得太急，水顺着下巴流进领口，冰凉。“名字？”他问。“沈梧。
”我抹了抹嘴，“现代法医，刚殉职的那种。
”他挑眉——那表情像听见新兵说“我会打枪”，既不信又有点兴趣。
我伸出右手给他看：掌心有常年握解剖刀的茧，虎口一道新疤，是爆炸留下的。“法医？
”“对！就是你们这儿的仵作。”“你验过最离奇的尸体是什么样的？”他忽然问。
我愣了愣，没想到开场白是这个。“一个被塞进冰箱三个月的毒贩，开门那一刻，
他像剥了壳的荔枝。”火堆里“啪”地爆了个火星。他盯着我的眼睛，
声音低而稳：“今晚我要验的那具，比荔枝更麻烦，他是我副将，昨夜死在自己帐中，
脸被剥走一半。”我脊背一凉，这才闻到他披风上的若有若无血腥味。“你信我？
”我不禁问。毕竟刚穿过来，这人还是镇北王，应该是不会轻信他人的。“信你敢踹棺材。
”他顿了顿，补一刀，“也信你无处可逃。”我苦笑。“行，那先谈工钱。
”他解下腰间玉佩，抛到我怀里。“够买你一年命。”玉佩还带着他的体温，我攥紧了，
抬头看他：“成交，但我有条件，验完尸，你得给我一身干净衣裳，再告诉我，
‘冲喜’两个字为什么写在我棺材钉上。”火光照着他半边脸，另一半沉在阴影里。“好，
”他说，“顺便再告诉你，为什么写我的名字。”2 红棺秘闻火舌舔到他的睫毛上，
映出一点碎金。我攥着那枚玉佩，听见他补完下半句。“因为那口棺材，原本是我的。
”我指尖一抖，玉佩差点掉进火里。“说清楚点，王爷，我诈尸可不是为了当你陪葬。
”他抬手，从袖口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抖开。白灯笼下，
墨迹刺得我眼睛发疼：镇北王暴疾，取贱籍沈氏女殉葬，以红棺冲喜。落款，
是当朝太后的小玺。我干笑：“原来我死得这么有排面。”他折好纸，扔进火堆，
火苗“轰”地蹿高。“我昨夜咳了点血，御医就急着替我预备后事。
他们挑了你——八字最贱，命最硬，压得住我的煞。”我低头看自己一身血红嫁衣，
布料劣质，线头还扎脖子。“可惜我八字也硬到把棺材踹烂。”他忽然俯身，
指尖挑起我下巴。“沈梧，你怕不怕太后？”我拍开他的手，
声音比想象冷：“我连火化炉都爬出来过，会怕一个老太婆？”他笑了，这回是真笑，
眼尾弯出浅浅一道。“那就验尸吧。天亮之前，我要知道是谁敢借我的死，剥我副将的脸。
”破庙外，风卷着沙土，像无形的锣。我站起身，嫁衣太长，撕拉一声，被我直接扯掉一截。
“刀。”我伸手。他解了匕首递给我。我掂了掂，分量趁手。“带路，王爷。
今晚我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剖心’。”他转身，黑披风在夜风里猎猎作响。
我提着嫁衣下摆，踩着纸钱的碎屑，跟他走进更深的黑暗。身后火堆“噼啪”一声，
像有人替我们关上了人间的大门。夜像一口倒扣的锅，锅底烧着墨汁，风是漏下来的烟。
我提着嫁衣残片，跟在萧庭生后面，一脚深一脚浅。他步子稳得像丈量过生死，每走十步，
就用刀鞘拨开荒草，露出底下暗红的土。那是旧战场的血，被雨水反复泡发，又反复晒干，
如今成了脆硬的壳。“前面。”他忽然停住。我抬头，看见一顶孤零零的军帐，
帐口悬着两盏白灯笼，烛火被风吹得横着走，像要逃跑。帐外站着两个兵，一见萧北鸣，
立刻单膝跪地，却不敢抬头。“里头……还在。”其中一个嗓子发干，“没人敢动。
”萧北鸣侧了侧身，让出我：“往后，她的也是我的人。”四道目光齐刷刷戳到我脸上，
带着“这女人谁啊”的惊恐。我掂了掂手里的匕首，笑得和气：“诸位，我胆子小，别吓我，
一害怕就喜欢划东西。”掀起帐帘，一股腥甜味扑面而来，像开膛的西瓜混了铁锈。
原主这具身体还是挺娇的，我眨掉生理性泪水，看清了案发现场。
简易木榻上直挺挺躺着个男人，赤着上身，左胸到腹部被利器剖开，肋骨外翻，
像一扇拆坏的窗。最瘆人的是死者的脸，从眉心到下巴，整张面皮被利落剥走，
只剩肌肉纤维渗血，牙床裸在外，仿佛在笑。我呼吸一滞。“有灯吗？”我问。
萧北鸣把墙上的风灯摘下来，递到我手边。灯罩一歪，火苗舔上我的睫毛，
我闻到了自己头发烧焦的味道，这才镇定下来。我蹲下去，匕首当镊子，轻轻拨开伤口边缘。
血已半凝，呈果冻状，刀口薄而整齐，像极了我手术台上见过的——解剖刀。“凶手懂医。
”我低声说，“而且惯用左手。”萧北鸣眉尖一挑，不解问：“怎么看？
”我用刀尖指了指肋骨断面：“斜切角度从右上到左下，右手持刀不会这么顺。
还有……”我拨开死者右手，五指呈抓握状，却空无一物，腕内侧有指甲掐出的半月形血痕，
“他死前想攥住什么，却被凶手抢先抽走。”“抽走的是面皮，还是别的？”我没回答，
目光落在尸体右耳后。那里有一点墨渍，形状像半个指印。我凑近嗅了嗅，味道清凉刺鼻，
是军中用来防蛀的松烟墨，混了薄荷油。“凶手在死者耳边留了话。”我笃定，“写字的人，
怕死者听不见。”萧北鸣眸色沉下来。“军中用墨的人不多，”他缓缓道，“除了书记官，
就是……随军太医。”我心口一跳，想起破庙里那张殉葬诏书，落款太后的小玺旁边，
还盖着一个不起眼的朱砂小印：太医院。我抬头，正对上他的视线。“王爷，你这条命，
不止太后想要。”他轻笑一声，笑意却未达眼底：“那就更要活得长久些。
”帐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方才那个士兵掀帘探头：“王爷！太医宋怀瑾求见，
说奉太后口谕，给您送药。”我手一抖，灯芯“啪”地爆了个灯花。萧北鸣按住我肩膀，
声音低得像耳语：“验好了？”“还差最后一刀。”我掀起死者仅剩的半边眼皮，瞳孔浑浊，
却映出一点幽蓝，那是薄荷油折射的光。我轻声道：“把太医请进来，让他亲眼看看，
自己留下的墨。”萧北鸣抬手，帐帘落下。3 地窖谜影我蹲着没动，
匕首压住死者耳后那一点墨。帐帘被掀开，宋怀瑾弯腰进来，药箱端得四平八稳。“王爷，
太后赐药……”他抬眼，话被尸体堵回去，面色刷地惨白。我冲他笑：“宋太医，借支笔。
”他嘴角抽了抽：“姑娘要笔何用？”“验墨。”我声音轻，“你用的松烟里兑了薄荷，
军中只此一家。”萧北鸣侧一步，挡住出口：“让她试。”宋怀瑾抖着手递出笔。我接过，
拿灯烤了烤笔杆，凑到尸体耳后一比。“王爷，色泽、气味，分毫不差。”我说。“解释。
”萧北鸣只给他两个字。宋怀瑾膝盖一软：“臣只是奉太后口谕，给死者补记军功，
并未杀人！”我挑眉：“补记军功，需要剥皮？”他冷汗直下：“面皮，
面皮是……是青衣会要的，说能易容成王爷，扰乱北疆军心。”萧北鸣拔出佩刀，
刀背敲在他肩上：“带路。”宋怀瑾抖如筛糠。我起身，顺手把那支笔塞进袖里，
毕竟是物证。“王爷。”我低声问，“杀还是留？”“留。”他看着我，眼底有火，
“借他把话递回太后。”我点头，匕首一转，在宋怀瑾腕上划了道浅口。血珠滚落，
正好落在死者空洞的牙床上。“记好。”我说，“下次再敢落墨，就用你的脸补。
”宋怀瑾被拖出去绑了。帐里只剩我与萧北鸣，还有那张没脸的人。我抬手，
把死者裂开的胸腔按回去，像合上抽屉。“王爷，借刀一用。”他递刀。我划破自己指尖，
血珠滚在死者心口。“愿我血，替你指证。”萧北鸣看着那滴血，眉峰微颤。“你不怕？
”“怕。”我抬眼，“但我更怕白活。”他忽然伸手，替我抹去唇边一点血痕。指腹粗粝，
温度滚烫。帐外传来第一声鸡鸣。我收刀，掀帘。东方已现一线白，像刀口，
正慢慢划开黑夜。天刚亮，北疆营里却像被火烤。宋怀瑾被五花大绑，跪在帐前旗杆下。
我端着碗热粥，蹲他面前：“先吃，别晕，一会儿还要指认。”他抖得嘴唇发白：“姑娘，
我若说了，太后会剐我。”我拿筷子敲碗沿：“你不说，我现在就剐。”萧北鸣换了素甲，
从帐内出来，手里提着那支从我袖中拿走的笔。他把笔杆“啪”一声折断，
里头掉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纸卷。我眯眼——密密麻麻的小字，全是北疆布防图。
“青衣会的胃口不小。”他淡淡道，“难怪急着要我的脸。”我喝完最后一口粥，
把碗扣在宋怀瑾头顶。“带路，去取面皮。”他颤声：“在……在军医帐后的地窖。
”我起身，顺手把碗当锣敲了两下。“各位，看热闹的来！！”兵卒们哗地围成一圈。
萧北鸣翻身上马，垂手给我。我握住，一借力，坐到他身前。“驾。”马蹄扬雪，直奔地窖。
我回头，冲宋怀瑾喊：“跑一步，就当你畏罪潜逃，格杀勿论。”他瘫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地窖门口，铁锁挂霜。萧北鸣一刀劈开。门缝里，血腥味混着松烟墨，扑面而来。
我深吸一口，笑：“里面有人等我。”4 人皮面具地窖黑得像口井，我抬脚往下，
踩到一级湿冷的石阶，冰碴子“咔啦”一声碎成渣。风灯递到萧北鸣手里，他举高一点，
光晕里浮起一张长木案。案上摆着一排碗，碗里泡着人皮，轻薄得能透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