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连载
长篇言情小说《水流千里终归大海图片男女主角冰冷沈归海身边发生的故事精彩纷非常值得一作者“爱吃耗油牛肉的陈锋阳”所主要讲述的是:冰是包裹一切、沉甸甸的触咸腥浓烈得像是腐烂的生命本争先恐后地灌进沈归海的喉咙、肺水流千遭终归海……那古老的谶此刻竟成了她意识里最后一道荒谬的回嘲弄着她短暂却执着的一她用力睁开被咸涩海水刺痛的视线在昏暗中模糊不只有扭曲的光影疯狂旋巨大的断裂声如同天地的丧重重砸进耳膜深她的“海神号”,倾尽心血研究、赖以证明人类能战胜深蓝屏障的“海神号”,在她眼前如同...
冰冷,是包裹一切、沉甸甸的触感。咸腥味,浓烈得像是腐烂的生命本身,
争先恐后地灌进沈归海的喉咙、肺部。水流千遭终归海……那古老的谶语,
此刻竟成了她意识里最后一道荒谬的回响,嘲弄着她短暂却执着的一生。
她用力睁开被咸涩海水刺痛的眼,视线在昏暗中模糊不清,只有扭曲的光影疯狂旋转。
巨大的断裂声如同天地的丧钟,重重砸进耳膜深处。她的“海神号”,
倾尽心血研究、赖以证明人类能战胜深蓝屏障的“海神号”,
在她眼前如同被无形巨手掰开的脆弱模型,断为两截!冰冷刺骨的海水咆哮着,
瞬间填满她身边仅存的、带着体温的空气缝隙,
贪婪地拽着她向下沉沦……“水流千遭终归海……”那声音,再次掠过她即将沉没的念头,
冰冷,无情。她猛地吸进一口气,胸腔剧烈痉挛,却吸不到丝毫氧气,
只有浓烈得令人作呕的熏香味道粗暴地涌入。喉咙火辣辣地痛起来,
像是刚刚被粗粝的砂石狠狠摩擦过。这不是“海神号”那个充斥消毒水和海水腥咸的舱室。
更不是她所熟悉的现代实验室。眼前是低矮、发黄的帐顶,细看之下,
已经缀着些许难以觉察的霉点。雕花的木质窗棂糊着素色暗纹的窗纸,微光吝啬地挤进来,
勉强照亮狭窄逼仄的斗室。身下是硬邦邦的旧板床,铺着一层薄褥,硌得骨头生疼。
空气里浮动着潮湿的尘土气味、陈旧的木头气味,
以及那股盘踞不去的、令人窒息的浓重熏香——像是腐烂的甜腻果子。“归海?
醒了就赶紧起身!”一道尖利的女声,像生锈的铁片刮过耳膜,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床边,站着一个约莫四十岁的妇人,面皮蜡黄,颧骨高耸,细长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暖意。
她一身半旧的青布褙子,梳着紧绷的圆髻,发间除了一根磨得发亮的铜簪,再无装饰。
眼神像淬了冰,刀子一样剜在她脸上。沈归海瞬间如坠冰窟。归海?
水流千遭终归海……她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落海前那一刻最后回响的谶语。这诡异的名字,
这分明是古代环境的房间,
这穿着古装的陌生妇人……一个荒谬却让她浑身血液几乎冻结的认知,
猛地攫住了她——她不再是那个“海神号”上带领团队的、名叫沈清澜的海洋学家,
她的命运,似乎被塞进了一个完全陌生的躯壳里,刻在了一个充满不祥寓意的名字之下。
“愣着作死么!”妇人脸上现出不耐,“王婆子正院等着回话呢!迟了惹太太不快,
仔细你的皮!”太太?回话?这些陌生的称谓更坐实了她的猜测。绝望夹杂着本能的惊惧,
瞬间让她手脚发软,浑身冒出的冷汗几乎湿透了单薄的亵衣。
她想开口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喉咙却如同被冰冷的铁钳扼住,
只能发出几个嘶哑破碎的音节。妇人根本不等她回应,探身过来,
那粗糙得像砂纸一样的手紧紧攥住沈归海瘦伶伶的手腕,毫不费力地用力一扯。
沈归海本就虚弱不堪,被她这么蛮横一拽,整个身体如同断了线的破旧玩偶,
直接从薄薄的褥子上摔了下来,右额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泥地砖上。“砰!”钝痛猛地炸开,
眼前霎时金星乱冒。额角被磕破的地方,
尖锐的痛感让她混沌的脑子反而被刺激得有了一瞬间的清明。她伏在地上,
粗糙冰冷的地面摩擦着皮肤,身体因为寒冷和疼痛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
心底翻涌着巨大的屈辱与难以置信的愤怒。这绝对不是梦,也绝对不是什么实验事故的幻觉。
她沈清澜,真的死了,
又以一个如此不堪的身份——“沈归海”——活在了这片陌生的时空里,成为了另一个女人!
妇人见她瘫软在地,眼神里掠过一丝极淡的得意,很快又被不耐烦取代。她伸出脚,
用不算轻的力道踢了踢沈归海的肩膀,语气依旧刻薄:“装什么死狗!不过是摔一下,
还能摔断了骨头不成?赶紧滚起来收拾干净!别叫我再动手!”那力道带着明显的泄愤。
沈归海咬紧了下唇内侧的软肉,用那细微却钻心的痛楚逼回眼眶里几乎要夺路而出的水汽,
逼迫自己冷静。现在不是质问和反抗的时候,信息差就是深渊,
盲目的抗争只会摔得粉身碎骨。她低垂着头,遮掩住眼中奔涌的一切情绪,撑着地面,
缓慢地,极其吃力地试图爬起。每一次移动,手臂和膝盖都传来无法忽视的钝痛,
这新的身体瘦弱得可怜,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她终于站稳了,虽然摇摇晃晃,
但确实站住了。眼神扫过这具“自己”的穿着——一件洗得发白、布料粗硬的靛蓝旧袄子,
尺寸明显大了不少,肩线松松垮垮地挂在她瘦小的骨架上,空落落的;下身是同色粗布裤子,
打着不合时宜的艳色补丁,刺眼得如同嘲弄。脚上一双磨毛了边的软底布鞋,
前头似乎还破了个小洞。“磨磨蹭蹭!”那看守婆子极其不屑地啐了一口,
粗糙如树枝的手指几乎是掐进她胳膊里,不管不顾地拖拽着往门外走。
“烂泥糊不上墙的玩意儿,活该……”房门被猛地拉开。凛冽的寒风如同找到了宣泄的通道,
呜咽着狂灌进来,夹杂着冰冷的雪粒子,狠狠拍在沈归海脸上、脖子上,瞬间割裂肌肤。
她猛地打了个寒噤,冻得牙齿咯咯作响,几乎把嘴唇咬出血来。那婆子只穿着厚棉袄,
毫不在意地拉着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薄薄的积雪和污泥冻结起来的通道上,
朝着这个窄小院子对面那片明显高大、气派得多的屋宇建筑走去。目光所及,
是高高的、带着精致脊兽的青瓦屋顶,宽敞明亮、似乎糊着上等明纸的窗户,
还有那两扇朱红色的厚重院门——紧紧关闭着,隔绝着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象征着她与这宅邸主人们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寒风如刀,刮过她单薄的粗布衣衫,
刺入骨髓的寒意让她每一寸皮肤都在刺痛,也彻底浇灭了她心头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现在就是沈归海,一个依附于这高门大宅生存、且毫无尊严和地位可言的卑微庶女。
被踉踉跄跄地推搡着穿过一道狭窄的、仅供下人仆役通行的小门后,
正院那种逼人的气派才真正展现在眼前。院中几株苍老的梅树,虬枝嶙峋,
枝干在寒风中伸展着扭曲的姿态。枯黄的草皮间,点缀着嶙峋的山石。正堂屋门大敞,
暖热的人气、熏人的香料和食物油腻的混合气味扑面而来,与外面萧瑟冰冷形成天壤之别。
堂中主位端坐一个穿戴华丽、保养得宜的妇人,这便是沈家主母姚氏。
她身着簇新绛色缠枝牡丹纹锦缎褙子,发髻高挽,插着金簪玉钗,面容富态,
但眉眼间却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精明与刻薄,
正慢条斯理地用小银匙拨弄着手边白玉盖碗里的汤羹。
下首侍立着一个衣着稍次但仍不失体面的管事婆子,正低声回着话。“太太,人带来了。
”拖拽沈归海进来的妇人,立刻换上一副卑躬屈膝的笑脸,
用力把一直低着头、脚步不稳的沈归海往前推了一把。沈归海本就站得吃力,
猝不及防被猛力一推,重心彻底失控,“噗通”一声,
直挺挺地再次重重摔在了冰冷坚硬、打磨光滑的青石板地上。这次摔得更狠,
膝盖和手肘传来清晰的剧痛,仿佛骨头都要碎裂开。她死死咬住嘴唇内侧早已破皮的地方,
铁锈般的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开。身体因为骤然的剧痛和彻骨的寒意而不停地颤抖,
可她硬是压住喉间呼痛的闷哼,抬起头,一双被寒冷刺激得泛红、但极其清亮锐利的眼睛,
毫无怯懦地望向了高坐主位、如同云端神祇般高高在上的姚氏。姚氏的动作略略一顿,
银匙拨弄羹汤的手停在半空。那双描画得极其仔细的凤眼微微眯起,
挑剔地打量着趴在地上这个浑身透湿、穿着粗鄙、瘦弱得几乎一阵风就能吹跑的庶女。
那双骤然抬起的眼睛,清澈、冰冷,
里面闪烁的并非姚氏想象中习以为常的畏惧、惊惶或者卑微的讨好,
而是一种……一种尖锐的审视,一种深藏于狼狈皮囊之下、令人极不舒服的东西,
像一簇微弱的冰蓝火焰。这目光让姚氏感到一丝奇特的威胁。她放下银匙,
瓷器边缘磕在碗沿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叮”。“王福家的说你又感了风寒,爬不起床,
”姚氏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刻意拿捏的威压,如同冬日里冻硬的棉被沉沉压下,
“看来是好了?”沈归海趴在地上,粗粝石板冰冷的寒意透过单薄的旧衣直往骨头缝里钻,
撞伤的膝骨和肘尖一跳一跳地抽痛。堂上熏笼散出的暖香甜腻得发苦,
混着未散尽的油腻菜肴气味,形成一股沉滞的浊气,压在胸口,令人作呕。
她急促地吸了两口气,口腔里弥漫着铁锈般的血腥味,终于勉强稳住呼吸。
清澜……沈归海……这错位的名字像一根尖刺,时不时就在她混乱的意识里扎一下。
她抬起眼睫,目光艰难地从水光斑驳的地面抬起,再次迎向主位。姚氏保养得宜的脸上,
那双描画精致的凤眼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
只有一种近乎解剖般的审视。这眼神,沈归海太熟悉了,像解剖刀般精准而冷漠。
“回太太……咳咳……”她试着开口,嗓子干哑刺痛,带出几声无法控制的咳嗽,
每一个音节都像是在磨损声带,“好些了……”声音细弱如游丝,在满室暖香与食糜气息中,
瞬间便逸散无踪。“哼,”姚氏鼻子里发出极轻的一哼,仿佛确认了什么无关紧要的尘埃,
“既是‘好些’了,前些日子与你提过的事,也该好好上心了。
”姚氏抬起一只白皙丰润的手,指尖轻轻一勾。
侍立在她身后的王婆子立刻心领神会地捧上来一只锦缎裹着的托盘,恭恭敬敬地弯着腰,
送到姚氏手边。托盘盖子掀开,里面是几页质地考究的素笺。姚氏抽出最上面一张,
用两根染着猩红蔻丹的手指夹着,手臂垂下,那纸页悬在离地一尺不到的高度,
恰好悬在沈归海低垂的视线前方,如同投喂什么畜生的施舍。沈归海的眼睛骤然一缩!
那纸页是上好的罗纹笺,墨迹清雅,却清晰入目——“……金陵西路,经营丝帛米粮,
家资颇丰……年逾五十,膝下仅二女,
归海小姐为如夫人……”金陵西路……年逾五十……如夫人……这几个字如同淬了毒的铁钉,
狠狠扎进沈归海眼中。堂内霎时安静得可怕,只有暖炉里隐隐传来的炭火燃烧的噼啪声,
以及远处极细微的、杯盘碗盏移动的声响。沈归海像是被重锤猛地敲在太阳穴上,
大脑嗡的一声,短暂地失去了所有声息。她趴伏在地的身体依旧僵硬地维持着方才的姿势,
但指尖却不受控制地深深抠进青石板冰冷的缝隙里,发出细微的摩擦声。五十岁?做妾?
这是要把她卖了!愤怒像被点燃的火油,轰然在她胸腔里炸开,
几乎要冲破这具瘦弱躯壳的束缚。前世她凭自己的才华与意志,
在男性主导的学术世界里搏杀,岂能忍此侮辱!“太太!
”一声带着哭腔、近乎绝望的嘶喊从侧门猛地刺入这片诡异的死寂之中。
姚氏正等着眼前这倔强庶女的反应——是崩溃痛哭?还是惊惧求饶?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她预想中的好戏,让她眉头立刻不悦地蹙起。所有人循声望去。
一个穿着灰扑扑旧袄子的妇人跌跌撞撞地扑进门来,形容枯槁,面色蜡黄,
鬓边已有早生的华发。她根本顾不上其他,像狂风里一片残破的枯叶,直扑到姚氏脚下,
“扑通”跪倒,用额头猛力叩击着冰冷坚硬的地面,“砰砰”作响!是柳姨娘!“太太开恩!
太太开恩哪!”柳姨娘的声音撕裂般沙哑,带着无边的绝望,“归海她还小!
她才十五啊太太!求太太发发慈悲!
把她留在家里……奴婢做牛做马……”柳姨娘的头用力砸向地面,
每一次撞击都发出沉闷而清晰的响声,如同绝望的心跳。
灰扑扑的破旧棉袄随着她的动作晃动,整个人抖得像狂风里即将断裂的芦苇。
那卑微至极的哭喊,每一个字都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沈归海僵死的神经上。
这具身体的生母……血缘深处的牵绊,让沈归海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揉捏,
尖锐的酸楚瞬间盖过了之前的愤怒。指甲抠进石板缝里更深,
刺骨的寒冷和碎石的尖锐感也无法消解那铺天盖地的窒息。“慈悲?
”姚氏唇边忽然勾起一丝极浅、极冷的弧度,如同古井水面结了一层薄冰。
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依旧慢条斯理地用那染着猩红蔻丹的小指,轻轻点着搁在膝上的名帖。
“柳氏,你入我沈家也有十五六年了吧?”她的声音不高,却有种冰碴般的冷意,
“怎么还是这般不知进退?”柳姨娘叩头的动作猛地停住,惊惧地抬起头,脸上泪痕狼藉,
额头已红肿青紫。她张着嘴,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恐惧地看着姚氏。“让她留下?
”姚氏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逼人的威压,“这高门大户里的米粮脂粉,
难道是地上的野草,随便什么人都能薅一把填肚子的?
”她的目光如无形的刀锋扫过柳姨娘那张灰败绝望的脸,
“张老爷是金陵西路有头有脸的体面人家!肯娶归海去做如夫人,
那是她前世烧了高香才修来的福气!给主家生个带把儿的,便是正经的主子奶奶!
哪里就辱没了她?”姚氏的话一句比一句刻毒,字字诛心:“留在家里?
你们母女算个什么物件?也配说出‘留下’这两个字?
难不成还要我沈家嫡出的公子小姐来奉养伺候么?简直是猪油蒙了心,不知死活的东西!
” 她将那张庚帖往托盘里随手一掷,发出清晰的一声响,“聘金聘礼都过了明路定下了!
下月初八,一顶轿子抬过去便是!这事板上钉钉!谁再多一句废话,撕了她的嘴丢出去!
”冰冷的话语斩断所有可能。“砰”!一声闷响。沈归海下意识抬头,
只看见柳姨娘的身体像被抽掉了所有筋骨,软软地侧身歪倒在地,再无声息。
蜡黄的脸上还凝固着最后一丝惊骇欲绝,眼睛空洞地睁着,仿佛还在追问着世道的不公。
她枯瘦的手指微微蜷曲着,指向空无一人处。整个屋子再次陷入死寂,
连暖炉里微弱的哔啵声似乎都消失了。唯有熏香缭绕,死寂中,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粘稠感。
沈归海胸腔里最后一点点温度,被柳姨娘倒下的这一幕彻底抽干。
生母的死亡像一把冰冷的刀子,在寒冬里剜开她的心。
两个粗壮的仆妇像鬼魅般无声地从角落走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熟练地拖拽起地上那具失去生机的身躯。柳姨娘枯瘦的手臂被拖动着,
在冰冷的青石板上滑过,发出单调而刺耳的摩擦声,越来越远,
最终消失在侧门外呼啸的寒风中,只留下一条黯淡的、拖拽的痕迹。沈归海就那么跪在地上,
身体如同石化,只有微弱的呼吸在冰冷的空气中化作白雾。那一点痕迹仿佛烫着她的眼睛。
姚氏面无表情地整理了下衣袖,仿佛只是掸去了一粒尘埃。“把她弄回去,”她看着沈归海,
眼神里除了冰冷就是厌弃,“好生‘歇着’,把规矩想想明白!别给我添堵!
”还是那个看守她的粗壮仆妇,依旧像拖拽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攥紧沈归海瘦弱的臂膀,
猛地将她提了起来。膝盖钻心地疼,身体失去平衡向前趔趄。仆妇毫不在意,半拖半拽,
带着刺骨寒意的脚步声碾过方才柳姨娘被拖走的方向,
毫不留情地将她丢回那个阴暗冰冷的偏院小屋。门在她身后重重关上,落锁的声音格外清晰。
昏暗笼罩下来,隔绝了外面庭院里死寂的光线。沈归海跌坐在地上,
背靠着冰冷刺骨的泥坯墙壁,目光空洞地落在身前一小块布满污痕的地面。
光、海神号上浩渺的波涛、那些精确的数据模型……前生今世在疯狂颠倒错乱地交织、粉碎。
那冰冷的海水灌入喉咙的窒息感,如同这间冰冷小屋的现实,死死地扼住了她的咽喉。
生母的死,姚氏那冰冷刻毒的话语,
被如同货物般锁进这个牢笼的命运……像无数根冰冷的丝线,一层层缠绕上来,勒紧,
几乎让她无法呼吸。“归海……”那个低哑绝望的呼唤似乎还在耳边回荡。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冰凉的指尖死死抵住跳得如同擂鼓的太阳穴,
企图按住那里撕裂般的剧痛。冷汗沿着鬓角涔涔而下,
混着不知何时滑落的、带着血腥味的湿痕。水流千遭终归海……这句谶语般的名字,
如今像一个最恶毒的诅咒,冰冷地缠绕住她。昏暗中,她的眼神慢慢变了。
那种剧烈波动带来的狂乱如同潮水般褪去,留下一种近乎虚无的空寂,随后,
一种冷硬、锋利如海底礁石般的东西沉淀下来。她从地上慢慢支起身体,背脊挺得笔直。
寒冷和钝痛依旧存在,但它们似乎被隔绝在了一层无形的屏障之外。好,沈归海。这个名字,
她认了。这条命,她也认了。她抬起头,目光穿透眼前幽暗窒息的囚笼,
投向那扇紧闭的、透不出丝毫光线的破旧木板门。外面是整个庞大而森然的沈家,
是姚氏那张保养得宜、写满刻薄的脸,以及那个即将在花轿里等着她的、五十岁的金陵富商。
冰冷幽深如海的眼眸深处,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不再是屈辱和愤怒的火焰,
而是一种淬了冰的决绝,一种为了生存下去、蛰伏着等待撕裂一切的冷酷意志。
她缓缓闭上眼睛,将汹涌的恨意和冰冷的计算,一同沉入最幽暗的心海深处。
水流千遭终归海……她倒要看看,这宿命般的“归海”,究竟是谁吞噬谁!十年。寒来暑往,
檐下滴落的雨水在青石上凿出深深浅浅的痕。沈家后宅这潭早已腐烂的死水,
吞噬掉一个柳姨娘,平静得甚至未泛起一丝涟漪。
那个被当作弃子送入金陵巨贾张府、名唤沈归海的如夫人,更是如石沉大海,几无声息。
唯有张府内宅深处,那间位置偏僻、常年透着阴湿气的厢房院落,悄然记录着时间的流逝。
吱呀一声轻响,厢房那道旧得有些变形的门被小心推开。
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瘦弱丫鬟端着铜盆热水侧身进来,脚步放得极轻。她叫青玉,
是沈归海身边唯一近身伺候的人,一张带着浅淡雀斑的脸稚气尚未完全褪去。“夫人,
快辰时了,您醒醒……”她将铜盆放在盆架上,走到低垂的帐子前,声音又轻又缓。
帐子里传来几声压抑的咳嗽,接着便是窸窣的轻响。一只苍白瘦削的手伸出来,
缓缓掀开帐帘一角。沈归海的脸露了出来。十年光阴并未在她容颜上刻下深刻的年轮,
依旧保留着一种少女的清丽轮廓。但那曾经如深海初冰般锐利清亮的眼神,
此刻却如同蒙尘的古镜,只浮着一层温和到近乎空洞的笑意。
长期的压抑和这幽居生涯的阴冷湿气,终究在她身体深处埋下了沉疴,
使得脸色总透着一种纸一样的惨白,唇色很淡,说话时气息也带着微微的虚弱。
她穿着一身半旧的藕荷色素缎袄裙,料子尚可,只是颜色洗得泛了白,
样式更是几年前的旧款。“青玉啊,”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微哑,咳嗽后的气息略有些不稳,
“什么时辰了?”嗓音轻柔,却也轻飘飘的,没什么实质的重量。“辰时了,
”青玉小声应着,熟练地拿起温热的湿帕子递过去,“外面风大,
您得多穿件……”话未说完,屋外骤然响起一声尖利到刺耳的猫叫!“嗷——!
”声音短促、凄厉,充满被踩到尾巴的痛苦和极度的惊吓,划破了厢院清晨的寂静。
沈归海擦脸的动作猛然顿住。青玉更是吓得脸一白,攥着帕子的手都抖了抖。紧接着,
一阵纷乱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气急败坏的咒骂从院门方向冲了过来!
“哪个杀千刀的死丫头不长眼睛!”门几乎是被人一脚踹开的,门板重重撞在墙上,
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一个穿金戴银、环佩叮当的年轻女人气势汹汹闯了进来。
她穿着海棠红洒金牡丹纹织锦缎袄裙,艳俗逼人,浓妆艳抹的脸上,
眼角带着昨夜狂欢后未褪尽的红晕。最醒目的是她怀里紧紧抱着的那只纯白色鸳鸯眼狮子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