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
姑姑。
姐。
爹。
还有在外婆家的小妹,抛夫弃子的娘。
当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策马扬鞭仗剑走江湖。
我要去烟柳江南,醉握美人腰;
我要到瀚海阑干,举杯邀明月;
我要进梵天炼狱,痛饮三百杯;
我要登九霄云阙,煮酒论英雄。
此去这一路,我要诛贪官、灭恶霸、斩邪魔;纵是血溅三丈,也要叫这世间,多几分公道!
愿我这一路,看尽世间繁华:能喝到最醇的万世佳酿,邂逅最美的绝代佳人。
至亲至爱的家人们,我此行不借家门半分荣光!只凭自五岁起闻鸡早读、挑灯练剑从不间断的淬炼!
请原谅我说走就走的任性,我给你们各留有书信一封,置于家中每日用膳的百味厅,看完莫哭鼻子哟。
珍重!
夏轶留笔。
那一夜,月满星稀。
一位鲜衣怒马的少年郎,纵马扬鞭穿山越岭向东疾行。
次日,曙光初现。
夏轶已夜行五百余里,整个人依旧精神抖擞。
他轻扯缰绳任马缓行,从马鞍旁的包袱中摸出一个酒壶,仰起头猛灌了一口酒,扯开嗓子豪情万丈地大吼了一声。
“江湖!”
“我来了!”
“嘶!吼......”胯下坐骑猛地扬起前蹄,似乎比他还兴奋。
“巴龙,辛苦你了。”
夏轶摸了摸马头,手习惯地落在了马鞍另一旁的剑柄上。
左手剑,右手酒!
洒脱!快哉!
一人一马,缓步在山林小道,晨曦的光洒在他们身上,林中山雀欢快私语,清风拂过,吹落一身的尘埃。
山道旁的柳藤随风摇曳,藤条扫过衣袖时,他随手折了一根,在手里轻晃着苦笑——小时候吃的饭,都没你多哦......
爷爷从小不仅要他读书练剑,还要牢记天下城邦要塞图和各地民风军情,稍有不对就藤条加身。
随着藤条一次次抽打,夏轶剑法日益精进,经史韬略、山川河岳、市井村落、当世权贵、宗门教派……早已一点点抽进心中,打入脑海。
不知不觉间,已走出山林,藤条在手中一点点折断,仅剩寸许长......
夏轶望向五六里外的一座城池,脑中瞬间浮现出与之相关的信息。
花香城,传说这里是不周山的东山脚,水神共工撞倒不周山后,花香城年年水灾,十年九不收。
这是一个连诸侯君王都懒得争夺的地方,非但收不到赋税,每年还要搭银子赈灾,谁傻谁要!
不过,据说花香城的早酒不错,城主还是上一代江湖四大美人之一的花篱君,三十五六岁不知是否仍风韵犹存……
喝着早酒,看美人迟暮,叹时光易逝,别具一番风味……
想到这里,夏轶有点迫不及待。
“驾!”
巴龙马像是感应到主人心中的急切,起步就是风驰电掣!
刚跑出数百步,就有一道身影闪过,轻盈地坐在了夏轶身后的马背上。
那人用双手紧紧搂着夏轶的腰,生怕被快如闪电的马儿甩下来。
“有坏人在追我!求公子搭救!”一个年轻女子急切的声音从夏轶耳后传来。
“你谁呀?”夏轶赶忙问了一声,低头看见一双纤细白皙的手环抱着他的腰,背后还有啥软乎乎的东西一颤一颤的,赶忙扭头看了一眼。
就在这时,奔跑的巴龙马适应了两个人的重量后突然加速。
一个颠簸,身后女子的唇猛地贴在夏轶扭过来的侧脸上。
女子猝不及防瞪大了眼睛,张嘴一口咬了下去。
一阵剧痛传来,夏轶脸上瞬间出现两道月牙形齿痕。
“嘶!”
“你咋咬人呢?”
夏轶勒住缰绳,侧身扭头看向身后,那姑娘鹅蛋脸莹白如瓷,眉目间一双蓝色眼眸如星空落进玉盏。
“出于本能,公子莫怪!”年轻女子面色羞红,眨了眨一双蓝色的眸子。
“哦,好吧,原......原谅你了......”
夏轶揉了揉被咬的脸颊,感觉耳后有股柔风如羽毛轻触,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酥麻感,他整个人一哆嗦,心随之怦怦直跳。
“快走!有坏人在追杀我!”年轻女子紧紧环抱着夏轶的腰喊道。
前胸后背紧贴在一起,夏轶喉结涌动,猛地一抖缰绳。
“驾!”
巴龙马如离弦之箭飞奔。
夏轶心中热血沸腾,这就是江湖!
神奇的江湖!
充满未知的江湖!
无数人义无反顾的江湖!
惊险,刺激!
五道黑影如鬼魅紧跟在他们身后追赶,最前面的那道黑影突然一个闪身,站立在巴龙马前面十丈处。
黑衣人振臂一挥衣袖,一股炫黑的罡气袭向夏轶。
急速奔跑中的马,迎面袭来的猛烈罡气,两股力量若是相撞,断筋裂骨都是轻的!
夏轶迅速拔剑,挥出一道势如破竹的天青色剑气,剑气瞬间斩灭那道炫黑的罡气,带着余锋直逼黑衣人。
黑衣人赶忙挥动双手运气,而后双臂交叉,以十字臂之势格挡。
“嘭!”
剑气余锋将黑衣人震飞足有五丈远!
巴龙马猛然止步,高高扬起了前蹄,“嘶!吼吼……”
另外四名黑衣人疾速追来,左右各二人立于为首的黑衣人身侧,尚未站稳脚跟,便被夏轶这一剑的剑气余威震得身形踉跄,连连后退数步才站稳。
四个黑衣人皆在心中各自惊叹。
好强!
又是哪个宗门嫡脉出来练手了?
幸亏没冲在最前面……
糟,糟糕!崴,崴脚了!
为首的黑衣人急忙提气定了定神,瞪着鹰隼般的双眸紧盯夏轶,“天魄剑法!你是玄铁王什么人?”
夏轶赶忙收剑入鞘,一扯衣袂盖住了剑身。
“什么剑,什么铁?”
“都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嘶!咋一眼就被认出来了?奶娘春嫂不是说见过天魄剑的不多么?
看来得弄块布条把剑身缠起来,第一次行走江湖没经验,得多学才行……
为首的黑衣人牙齿咬得咯咯响,指着夏轶衣袂下盖着的剑,“十五年前,玄铁王挥起天魄剑一声令下,带领玄铁大军灭了我们荼靈三十万族人!它化成灰!我都认得!”
十五年前,夏轶才三岁,还穿着开裆裤玩泥巴,哪里知道这些。
他只知道那一年,奶奶去世了,娘带着襁褓中的小妹去了娘家,再也没回来过。
他经常哭着找娘,爷爷和父亲非但不说,还会找各种理由揍他一顿!
夏轶矢口否认,“这剑是铁匠仿名剑打造,那铁匠说不仿名剑,根本卖不出去,连小妾都养不活。”
“你们喜欢的话,我可以告诉你铁匠铺在哪,他两个小妾还陪买剑人喝酒呢,喝多了能留宿,你们真应该去看看……”
为首的黑衣人冷哼一声,“没想到玄铁王儿子是个满嘴跑马车的孬种,连爹都不敢认!”
旁边的一个刀疤脸摸了摸脸上的疤,想起自己当年装死才躲过那一劫,咬牙瞪着夏轶,“玄铁王杀我们蛊尊那一剑,老子在三丈开外都被炸裂的剑气所伤。”
“天魄剑那股霸绝肃杀的剑气,和你刚才那一剑一模一样!只是你火候还不够!”
夏轶耸了耸肩,“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还要赶去喝酒,告辞。”
“你走不了!”为首的黑衣人振臂一挥。
“布阵!”
“杀了他!”
“为三十万族人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