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临终前叮嘱我三件事：别碰村口的红棺材，别答应夜半叫魂，别相信穿寿衣的人。
守灵那晚，棺材板突然响了。我握紧爷爷留下的铜钱剑，
却听见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叹息：“傻孩子，你怎知……我真是你爷爷？”我叫沈望山，
名字是爷爷取的。他说我命里缺土，得多望着山，才能扎住根。我们住的这个村子，
藏在群山褶皱里，雾一起，就像被整个世界给忘了。爷爷是村里的“先生”，
不是教书的先生，是那种会看事儿的先生。谁家丢了魂儿，哪户犯了邪祟，甚至迁坟动土，
都离不开他。他个子不高，干瘦，脸上皱纹深得像山沟，但一双眼睛亮得吓人，
好像能穿透皮肉，直看到人魂魄里去。我从小没爹没娘，是爷爷用米汤一口一口把我喂大的。
爷爷疼我，但也管得极严。有些规矩，是从会走路就开始念叨的，刻进了骨头里。第一，
村口老槐树下那口不知道放了多少年的红棺材，绝对不准碰，连摸都不行。那棺材红得刺眼，
像是用血浸过，风吹日晒，颜色却一点儿没褪。村里娃娃都怕那地方，绕着走。第二，半夜，
特别是子时前后，要是听见有人在外头喊你的名字，甭管声音多熟，千万别应声。
那可能是“叫魂”，应了，魂儿就被勾走了。第三，要是见着穿寿衣的人，
不管是站着的还是走着的，别信他说的任何话，赶紧跑。这些规矩，
我小时候只当是吓唬孩子的故事，直到后来亲眼见过几桩邪乎事，才真正记在心里。
比如村西头的二愣子，不信邪，非说红棺材是空的，跑去撬棺材板，
结果当天晚上就发起高烧，胡言乱语，没熬过三天人就没了。又比如邻居李婶，
半夜听见去世的老娘喊她，迷迷糊糊应了一声，第二天就变得痴痴呆呆，没过多久也走了。
爷爷说，这些东西，沾上了就甩不脱。我十六岁那年秋天，爷爷病了。病得很突然，
头天晚上还好好的，给我讲他年轻时走山闯水遇到的奇事，第二天就起不来炕了。
他的病郎中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说是年纪到了，油尽灯枯。爷爷自己倒是很平静，
他说他算准了日子，时候到了。临终前，他把我叫到炕头，气若游丝，
那双看透世事的眼睛紧紧盯着我，又把那三条规矩，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
每个字都像用锤子砸进我心里。
山……记住……红棺材不能碰……夜半叫魂不能应……穿寿衣的……不能信……”他喘着气，
枯瘦的手死死攥着我的手，
“咱这地方……不太平……有些东西……缠上就是一辈子……”我眼泪止不住地流，
只知道点头。“还有……”他眼神涣散了一下，又强撑着凝聚起来，看向墙角那个旧木箱子，
“箱子里……有我留下的……东西……关键时候……能保命……”话没说完，
爷爷的手就松了，眼睛也慢慢合上了。爷爷走了。村子像是瞬间被抽走了主心骨，
连空气都沉甸甸的。村民们帮着搭起了灵堂，爷爷的棺木停在堂屋正中，
前面摆着长明灯和供品。我穿着孝服，跪在灵前，看着棺材里爷爷安详的遗容，
总觉得不真实。那个顶天立地、好像什么邪祟都不怕的爷爷，
怎么就躺在这冰冷的木头盒子里了呢？守灵要守三天。头两天晚上，风平浪静，
只有油灯偶尔爆个灯花，和屋外不知名虫子的鸣叫。到了第三天晚上，也就是最后一夜，
气氛忽然就有些不对头。天黑得特别沉，月亮星星都被厚厚的乌云吞没了，一丝光都没有。
风也停了，死寂死寂的，连狗都不叫了。灵堂里的空气粘稠得像胶水，压得人喘不过气。
长明灯的火苗不再是安稳的豆大一点，开始忽明忽暗，左右摇摆，拉得墙上的影子张牙舞爪。
我心里发毛，跪坐在草垫上，后背一阵阵发凉。总觉得暗处有什么东西在盯着我，
那视线冰冷粘腻，让人汗毛倒竖。我不停地给爷爷烧纸钱，纸灰打着旋儿往上飘，
更添了几分诡异。快到子时的时候，我实在撑不住，眼皮开始打架。就在半睡半醒之间，
一个激灵，我猛地清醒过来。灵堂里静得可怕。然后，我听到了声音。不是从门外，
也不是从窗外。是从爷爷的棺材里发出来的。“叩……叩叩……”很轻，
像是用指甲在抠挠木头。我的血一下子凉了半边，僵在原地，动都不敢动。是幻觉吗？
累极了产生的错觉？“沙……沙沙……”声音变了，变成了一种缓慢的摩擦声，
像是有人在棺材里面翻身，衣服摩擦着棺木。我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心脏擂鼓一样狂跳，
几乎要冲破胸膛。我死死盯着那口漆黑的棺材，手心全是冷汗。
“望……山……”一个极其沙哑、微弱，却又异常熟悉的声音，从棺材里飘了出来。
是爷爷的声音！可爷爷已经死了！我亲眼看着他断的气，亲手试过他冰凉的鼻息！
“望……山……开……开棺材……闷……闷死我了……”那声音断断续续，
带着一种痛苦的喘息，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进我的耳朵。我的脑子一片空白。是爷爷没死？
诈尸？还是……别的什么东西？爷爷的叮嘱言犹在耳，特别是关于夜半叫魂的。
这算不算是叫魂？我能应吗？恐惧和一丝荒诞的希望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我撕裂。
我颤抖着，嘴唇动了动，那个“爷”字卡在喉咙口，几乎要冲出来。就在我要失控的瞬间，
眼角余光瞥见了墙角那个旧木箱子。
爷爷最后的话在耳边响起——“关键时候……能保命……”像是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
我猛地清醒过来。不能应！绝对不能应！我连滚爬爬地冲到墙角，打开木箱子。
里面东西不多，几本线装的旧书，一些画好的黄符，还有一把用红绳串着的古旧铜钱剑。
剑身由一百零八枚沾着暗红朱砂的铜钱编成，入手沉甸甸，冰凉凉。我紧紧握住铜钱剑，
冰冷的触感让我狂跳的心稍微安定了一点点。我转过身，背靠着墙壁，
剑尖对准那口还在发出细微响动的棺材，大气不敢出。棺材里的声音停了。
死一样的寂静重新笼罩下来，只有我粗重的呼吸声和心脏的狂跳。
就在我以为那东西放弃了的时候，一股冰冷的、带着泥土和腐朽气息的风，
毫无征兆地吹灭了我身边油灯。灵堂瞬间陷入彻底的黑暗。同时，
一个清晰的、带着无奈和某种难以形容的阴冷叹息，
紧贴着我耳朵响了起来：“傻孩子……你怎知……我真是你爷爷？”那声音，
和爷爷生前一模一样，甚至带着他特有的那种慈祥又略带责备的语气！但这话里的内容，
却让我如坠冰窟，从头凉到脚！他不是爷爷！那他是谁？爷爷的魂魄？
还是……一直冒充爷爷的东西？巨大的恐惧和更深的谜团，像一只冰冷的手，
扼住了我的喉咙。黑暗里，我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感觉到那股冰冷的气息还盘踞在我耳边。
我握紧铜钱剑，凭着感觉，猛地向旁边一挥！“嗡……”铜钱剑似乎划过了什么无形的东西，
发出低沉的震颤声。那股冰冷的气息骤然退开了一些。我趁机连滚带爬地冲出灵堂，
撞开房门，扑进了外面的夜色里。村子死寂，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连一点灯火都没有。
我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在黑暗的村道上狂奔，只想离那间屋子越远越好。不知道跑了多久，
肺像要炸开一样疼，我才敢停下来，靠在一堵冰冷的土墙上大口喘气。回头望去，
村子的轮廓在墨色的天幕下像一个匍匐的巨兽，而我家的方向，一片漆黑。爷爷不是爷爷？
那棺材里的是什么？这十几年，和我朝夕相处的，到底是谁？无数个问题在我脑子里盘旋，
几乎要让我疯掉。我必须弄清楚！爷爷留下的箱子里，或许有答案！我不能回屋，
那东西可能还在。我想起了村尾独居的陈老拐，他也是个懂些门道的老光棍，
平时和爷爷有些来往，或许他能知道点什么。我绕着小路，提心吊胆地摸到陈老拐家。
他的破木屋里还亮着微弱的油灯光。我拼命拍打门板，带着哭腔喊：“陈叔！陈叔！开门！
是我，望山！”屋里一阵窸窣，过了好一会儿，门才拉开一条缝。
陈老拐那张满是褶子、瞎了一只眼的脸探了出来，看到是我，他愣了一下，
尤其是看到我手里紧紧攥着的铜钱剑，独眼里闪过一丝惊疑。“望山？你不在家守灵，
跑这儿来干啥？脸色这么白，撞鬼了？”他把我让进屋，屋里一股烟油和霉味混合的味道。
我语无伦次地把灵堂里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包括棺材里的声响，那个贴耳的叹息，
以及那句让我毛骨悚然的话。陈老拐听着，脸色越来越凝重。他蹲在炕沿上，
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烟雾缭绕，让他那只独眼显得更加深邃。等我说完，他沉默了半晌，
才哑着嗓子开口：“你爷爷……唉，他到底还是没躲过去啊……”“陈叔，什么意思？
那东西到底是什么？它为什么说它不是爷爷？”我急切地问。陈老拐吐出一口浓烟，
幽幽地说：“你爷爷年轻时候，本事大，脾气也冲。三十多年前，
咱这后山闹过一只厉害的‘脏东西’，害了好几条人命。你爷爷仗着艺高人胆大，
独自进山去收拾它。那一仗打得凶险，虽然最后那东西被你爷爷用阵法镇住了，
但你爷爷也伤了元气，而且……结下了死仇。”他顿了顿，
独眼瞥了我一下：“那东西最擅长迷惑人心，模仿人声，甚至……夺舍换形。
它被你爷爷镇压，怨气冲天，一直想着报复。你爷爷这些年，其实一直在防着它。
那三条规矩，恐怕不光是针对寻常的邪祟，更深的意思，是防着那东西找上你。
”我的心脏猛地一沉：“您是说……灵堂里的那个……是山里的那个……”“十有八九。
”陈老拐磕了磕烟袋锅，“它冒充你爷爷的声音，想骗你开棺，或者应了它的叫魂。
一旦你应了，就可能着了它的道儿。它说‘你怎知我真是你爷爷’，这话……细思极恐啊。
”“那……那我爷爷他……”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心中升起。
陈老拐摇摇头：“现在谁也说不准。可能你爷爷的魂魄已经被它困住了，
也可能……从三十年前开始，陪着你的爷爷，
就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了……”这话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我心上。三十年前？
那我记忆里所有关于爷爷的温暖，那些教我认字、带我爬山、给我讲故事的点点滴滴，
难道都是虚假的吗？都是另一个东西伪装出来的？不！我不信！可是，灵堂里那冰冷的触感，
那诡谲的叹息，又无比真实地提醒我，事情绝对不简单。“陈叔，我现在该怎么办？
箱子里爷爷还留了别的东西。”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陈老拐想了想：“铜钱剑是好东西，
能辟邪，你拿稳了。箱子里其他的，特别是书和符，你仔细看看，
有没有提到对付那种东西的法子。另外……”他压低了声音，“村口那红棺材，
你爷爷不让碰，是有大讲究的。据说那里面躺着的，是更早以前镇住这一方水土的一位先祖，
煞气重，能压邪。但现在……那东西既然能冒充你爷爷，恐怕红棺材也未必压得住它了。
”他叹了口气：“这事，麻烦大了。你先在我这儿凑合半宿，天亮了再想办法。记住，
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别轻易信，也别答应。”后半夜，我躺在陈老拐家冰冷的土炕上，
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slightest sound 都能让我心惊肉跳。爷爷的脸，
灵堂的黑暗，那句诡异的话，不断在我眼前闪现。如果连最亲的人都不能相信，我还能信谁？
天亮后，我谢过陈老拐，抱着爷爷的木箱子，回到了家。灵堂依旧寂静，
爷爷的棺材安静地停在那里，仿佛昨夜的一切都只是噩梦。但我知道，不是。我锁好门窗，
打开箱子，仔细翻看爷爷的遗物。几本书都是手抄本，纸张泛黄，
是些风水符咒、民间异闻的记载。我一本本地翻，一页页地看，看得头晕眼花。终于，
在一本没有名字、只有代号的残破书册最后一页，
我看到了一段用朱砂写下的、极其隐晦的记载。字迹潦草，
像是仓促间写下的：“借命绳……以至亲血脉为引，夺舍延寿……然因果循环，
缚灵噬主……破之法，唯断其根，焚其源……红棺为契，槐木为凭……”借命绳？夺舍？
这几个字像毒针一样刺进我的眼睛。结合陈老拐的话，一个可怕的推测逐渐浮现：三十年前，
爷爷或许并没有完全消灭那个山里的邪物，而是用了某种极端的方法，比如这个“借命绳”，
将其镇压，甚至可能……与其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共生？或者，邪物其实已经部分成功了？
所以爷爷才一直严防死守，所以那邪物才会在爷爷刚死就迫不及待地找上我！
它需要新的“至亲血脉”来继续“借命”？而红棺材和村口的老槐树，
就是这一切的关键“契约”和“凭证”？我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如果真是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