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醉酒后第一次吻我,嘴里喊的是“薇薇”。他朋友起哄,“玩玩而已,认真你就输了。
”我捧着亲手熬的醒酒汤,他目光落在我脸上,有一瞬恍惚。冰凉的指尖拂过我的眼角,
“哭什么?你这双眼睛……哭起来最像她。”碗里的汤晃了一下,滚烫的液体溅在手背,
瞬间红了一片。我竟没觉得疼。原来心死透了,皮肉便再无知觉。1窗外,
最后一丝天光被深沉的墨蓝吞噬。我独自一人坐在长餐桌尽头,正中央是我耗费了整个下午,
失败了好几次才勉强做成的翻糖蛋糕。顶端用巧克力精心勾勒的数字,
此刻正一点点地融化坍塌。今天是顾言三十岁生日。我守着这一桌精心准备的菜,
胃里空得发慌,泛起一阵阵细密的绞痛。23:57我盯着手机屏幕,
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下,最后一条发出的信息孤零零地悬在那里。“阿言,菜快凉了,
等你回来切蛋糕。”发送时间是晚上七点半。23:58手机屏幕忽然亮起,
幽白的光刺得我眼睛生疼。是顾言那群兄弟里最活跃的一个,陈放,在朋友圈发的小视频。
柔软的真皮卡座里,顾言慵懒地靠着,昂贵的定制衬衫解开了两颗纽扣,
露出线条优越的锁骨。他嘴角噙着一丝极淡,却真实存在的笑意,
侧头看着身旁依偎着的女人。那女人只露出小半张精致的侧脸和一头柔顺的长卷发,她笑着,
正往顾言嘴里喂一颗鲜红的樱桃。姿态亲昵,旁若无人。
视频配文嚣张又刺眼:还得是薇薇姐,顾少今儿是真开心,普天同庆!就在这时,
门开了,顾言高大的身影裹挟着夜间的凉气和浓重的酒气走了进来。他径直走向餐厅,
目光掠过餐桌上早已冷透的菜肴和那个融化变形的蛋糕,没有停留一秒。倒了一杯酒,
他转过身,目光终于落在我身上,眼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倦。“还没睡?”他开口,
声音因为酒精而有些低哑,平静得可怕,仿佛我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胃里的绞痛骤然加剧,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单薄的丝绒睡袍,黏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
我张了张嘴,想问他去了哪里,想问他记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想问他……陈放朋友圈里那个女人是谁?可喉咙像是被滚烫的砂纸堵住,干涩发紧,
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视线里顾言的身影开始模糊,旋转,我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呜咽,
整个人就软软地向前栽倒下去。然而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
我似乎听到了一声急促的,带着惊怒的呼喊。“……晚晚?!”那声音很遥远,很模糊,
像是我的幻觉。是顾言吗?还是……我终究又在妄想?黑暗彻底吞噬了我。
2眼皮沉重得像压着千斤巨石,我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掀开一道缝隙。床边有人影晃动,
一丝微弱的,连自己都不敢深想的期盼悄然升起。是……顾言吗?他守在这里?人影走近了,
是家里的帮佣张妈。她手里端着一个水杯,另一只手拿着浸了凉水的毛巾。看到我睁眼,
张妈布满皱纹的脸上立刻堆满了担忧和心疼。“太太!您总算醒了点!
”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口音,急切又小心翼翼,“您烧得吓人啊,这都两天了,反反复复的,
可把人急死了。”两天?我昏睡了两天?“先生……先生他……”我挣扎着想问,
目光不由自主地扫向紧闭的卧室门,那里空荡荡的,没有那个我期盼的身影。
张妈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复杂,眼神躲闪了一下。“先生他……公司事情多,
太忙了……”她含糊地说着,声音低了下去,“太太,您先喝口水,润润嗓子。
”冰凉的水滑过灼痛的喉咙,浇灭了心头那点不切实际的残火。忙?呵。我闭了闭眼,
积蓄了一点力气,摸索着伸向床头柜。指尖触到冰凉的屏幕,点开微信。置顶的聊天框,
依旧是我单方面发出的几条信息,最后停留在生日那天晚上七点半的“等你回来切蛋糕”。
下面一片空白,没有任何回复。我颤抖着手指,点开朋友圈。陈放那条刺目的视频动态还在,
点赞和评论数还在增加。就在这堆喧嚣的评论下方,我看到了一张新的照片,
发布时间是一个小时前。照片是在一艘豪华游艇的甲板上拍的,碧海蓝天,阳光灿烂得刺眼。
顾言穿着简单的白色亚麻衬衫,袖子随意地卷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他戴着墨镜,
嘴角勾着轻松愉悦的弧度。身旁依偎着一个穿着波西米亚长裙,戴着宽檐草帽的女人,
海风吹拂着她的长卷发,笑容明媚张扬。是林薇。照片配文:顾少陪佳人出海散心,绝配!
[太阳][啤酒]绝配。这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视网膜上,
烫穿了最后一丝自欺欺人的屏障。“咳……咳咳咳……”一股腥甜猛地冲上喉头,
我控制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五脏六腑都跟着翻江倒海,牵扯着全身的骨头都在疼。“太太!
太太您别激动!”张妈吓得脸色发白,慌忙拍着我的背,又手忙脚乱地去找药,
“医生说了您不能动气啊,您这身子……”身体的高热还在持续灼烤,
心却沉进了北极冰海的最深处,冻得麻木。“张妈,”我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每一个字都刮着喉咙里的血肉,“把窗帘……拉开吧。”张妈愣住了,不解地看着我。
“太暗了,”我望着天花板繁复的雕花,眼神空洞,“我想……看看光。
”3张妈把温水和药片放在茶几上:“先生……先生他应该快回来了。”快回来了?
回来做什么呢?继续欣赏我这副病骨支离的狼狈样子,还是为了他刚回国的心尖白月光,
再给我添点新伤?玄关处传来密码锁开启的“嘀嘀”声,顾言回来了。
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衬得身形越发挺拔峻峭,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
显然刚从某个重要场合回来,身后跟着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人,正是林薇。
她似乎精心打扮过,妆容清透,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头,手里还拎着一个精致的纸袋,
脸上带着温婉得体的笑容。两人并肩走进来,姿态自然,仿佛这里本就是他们共同的家园。
看到沙发上的我,顾言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眉头习惯性地蹙起。
林薇脸上的笑容则僵了一瞬,随即迅速调整,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和担忧。“苏小姐?
”她声音轻柔,带着关切,“你脸色好差,身体还没好吗?都怪我,
那天阿言是为了陪我去看医生,才没能……”他脱下西装外套,目光扫过我苍白的脸,
带着审视和不耐,“既然病了,就好好在楼上待着。”林薇将手中的纸袋放在茶几上,
脸上重新挂起温婉的笑。“苏小姐,这是我和阿言路过一家很有名的甜品店,
他特意给你买的,说……你以前好像挺喜欢这家?”特意?给我?
我看着那个印着精致Logo的纸袋,胃里一阵翻搅。顾言确实带我去过一次,
但是因为林薇提了一句想吃,他买来讨好林薇,我只是顺带的那个“顺便”。“谢谢,
”我的声音干涩,“不过我现在……没什么胃口。”林薇脸上的笑容淡了些,
显得有些尴尬和无措,她下意识地看向顾言,眼神带着一丝依赖和委屈。
顾言的脸色沉了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薇薇一片好意,你这是什么态度?
”“没什么态度,”我抬起头,迎上他冰冷的视线,努力挺直了摇摇欲坠的脊背,
“只是实话实说,不想浪费林小姐的心意。”“你……”顾言眼中怒意一闪。“阿言,
”林薇适时地柔声开口,带着安抚的意味,她走到顾言身边,轻轻拉了拉他的手臂,
“别这样,苏小姐身体不舒服,心情不好是正常的。”“我去厨房看看,
给苏小姐倒杯热牛奶吧?”她说着,转身就要往厨房方向走。就在她经过我旁边时,
“啊——!”一声短促而惊恐的尖叫划破了客厅的寂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林薇穿着细高跟凉鞋的脚腕以一个极其别扭的角度扭了一下,整个人失去平衡,
惊惶失措地向后倒去。重重地撞在旋转楼梯坚硬的木质扶手上,紧接着,
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顺着台阶滚了下去。“薇薇——!!!
”顾言的声音如同受伤的野兽,充满了惊怒和恐慌。他像一道闪电般从我身边冲过,
一把将蜷缩在地上的林薇抱了起来。“薇薇!薇薇你怎么样?摔到哪里了?
”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毫不掩饰的慌乱和心疼。
他小心翼翼地检查着怀里的女人,仿佛捧着世间最易碎的珍宝。林薇脸色惨白如纸,
额角有一块明显的擦伤,渗着血丝。她痛苦地蹙着眉,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下来,
一只手紧紧捂着小腹,声音充满了痛苦和恐惧,
“阿言……好痛……肚子……我的肚子……”顾言猛地抬头看向我,
那目光里翻涌着滔天的怒火,仿佛要将我生吞活剥。“苏晚!”他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
“你推她?!”推她?我?我甚至……连动都没有动一下。“我没有!”我猛地站起来,
身体因为虚弱和巨大的冲击而剧烈摇晃,“她自己摔下去的!我碰都没碰她一下!
”“你还敢狡辩?!”顾言抱着痛苦呻吟的林薇,一步步走上台阶,
“我亲眼看见她经过你身边就摔下去了。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就因为嫉妒?因为薇薇回来了,
你就容不下她?!你知不知道她……”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抱着林薇的手臂都在颤抖,后面的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暴怒。
“阿言……别怪苏小姐……”林薇虚弱地靠在他怀里,气若游丝,眼泪无声地流淌,
“是我自己不小心,可能……可能苏小姐也不是故意的。”她说着,
眼睛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悲悯和委屈,飞快地扫了我一眼。“不是故意的?
”顾言像是被这句话彻底点燃,“既然推了薇薇,那你就用你的血,来赎罪吧。”赎罪?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话语里那令人窒息的寒意,就听到他对着闻声赶来的管家厉声命令,
“打电话叫救护车。还有,立刻通知医院血库准备。苏晚的血型跟薇薇一样,
让她给薇薇输血。”4“不——!”输血?用我的血,去“赎”这莫须有的罪?“顾言!
你疯了!”我嘶吼着,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和愤怒而扭曲变形,“我没有推她!
是她自己摔的!我凭什么要给她输血?!我不去!”“由不得你!”,他抱着怀里脸色惨白,
痛苦呻吟的林薇,“苏晚,我告诉你,薇薇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让你给她陪葬。”陪葬?
十年,整整十年。原来在他心里,我的存在,我的生命,轻贱如尘,
只配给他的白月光当垫脚石。“阿言……别……别这样……”林薇虚弱的声音带着哭腔,
痛苦地蜷缩在他怀里,“孩子,我们的孩子,我好怕……”孩子?!
我猛地看向林薇捂着小腹的手,又看向顾言瞬间变得惨白,更加狰狞的脸。
原来这才是他彻底失控,疯狂至此的原因。一股无法形容的恶心感猛地冲上喉咙。
我再也忍不住,猛地弯下腰,剧烈地干呕起来,胃里空空如也,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食道,
带来火辣辣的痛楚。到了医院,一个穿着白大褂,面无表情的护士拿着单据快步走到我面前。
“苏晚?”她核对了一下名字,语气公事公办,带着一种见惯生死的漠然,
“林薇女士失血过多,情况紧急,需要立刻输血。你的血型匹配,跟我来采血室。
”“我不……”拒绝的话还没出口,手臂就被旁边一个保镖铁钳般的大手死死攥住,
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冰冷的警告视线如同实质的刀刃架在我的脖子上。
护士似乎对这种场面习以为常,只是不耐烦地催促:“快点!别耽误救人!
”我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提线木偶,被保镖半拖半拽地推进了冰冷的采血室。
温热的血液顺着透明的导管,汩汩地流出我的身体,流进那个冰冷的血袋。
我死死地盯着那个越来越鼓胀的暗红色血袋。那里面流淌的,是我卑微的爱,
是我十年可笑的青春,是我被践踏得一文不值的真心,如今……还要被用来拯救一个陷害我,
夺走我一切的女人,和她腹中那个顾言的孩子。身体一点点变冷,
仿佛所有的热量都随着血液被抽离。小腹深处,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尖锐的,撕裂般的剧痛。
“呃……”我闷哼一声,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蜷缩起来,额头上瞬间布满冷汗。“怎么了?
”护士皱着眉看了我一眼,手上的动作却没停。那剧痛如同海啸,一波比一波猛烈,
温热的液体,带着无法忽视的黏腻感,不受控制地从双腿间涌出,迅速浸透了薄薄的裤料。
我低头,看到鲜红刺目的血,正顺着我的小腿内侧蜿蜒流下,一滴,一滴,
砸在冰冷洁白的地砖上,绽开一朵朵绝望而凄厉的小花。世界在旋转,灯光变成模糊的光斑。
护士的惊呼声,保镖的呵斥声都变得遥远而不真切。5消毒水的气味无孔不入,钻进鼻腔。
痛楚如此清晰,像一个永恒的烙印,提醒着我刚刚失去了什么。缓缓睁开眼,
视野里是医院病房单调苍白的天花板。床边坐着一个人影,顾言。他背对着我,靠在椅背上,
侧脸线条绷得死紧,下颌线如同刀削斧凿般冷硬。似乎察觉到我醒了,
指尖的烟蒂在窗台上用力摁灭。下腹的疼痛一阵阵袭来,每一次收缩都像是在剜心。
我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喉咙里火烧火燎,却发不出声音。他终于转过了身。
那张曾经让我痴迷了十年的脸,此刻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他的眼睛很红,
布满了血丝,像熬了几个通宵,又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无声的崩溃。但那里面,
没有我想象中的愧疚,悔恨,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沉重的疲惫,
和近乎麻木的审视。他的目光,落在我盖着薄被,依旧平坦却隐隐作痛的小腹上,
停留了足足有十几秒。然后,他看向我。那眼神,冰冷,平静,毫无温度,
像在看一个陌生人。“醒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烟味,却异常平静。
“孩子没了。”他顿了一下,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语气没有一丝起伏,
“薇薇的孩子……也没保住。”他微微倾身,
从旁边床头柜上拿起一个薄薄的、冰冷的硬质文件夹。“啪。
”文件夹被随意地丢在我的被子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深蓝色的硬质封面,
烫着冰冷无情的几个银字——“离婚协议书”。“签了它。”顾言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
像是在下达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命令,“签了字,我们两清。”“两清?
”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顾言,我的孩子也是你的。它没了,是被你逼着抽血,
抽没的。你……你怎么敢说两清?!”提到那个失去的孩子,
顾言紧绷的下颌线似乎又收紧了几分,眼底掠过一丝极其复杂,难以捕捉的暗流,
但转瞬即逝。他避开了我的视线,语气却变得更加冷硬,带着一种急于摆脱的烦躁:“苏晚,
说这些没意义。事情已经发生了。”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薇薇失去了孩子,她的身体和精神都受到了巨大的伤害。”“她需要静养,
需要全新的环境开始新的生活。而这一切的根源都是因为你。”“签了字,我会给你一笔钱,
足够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房子,车,你看上的都可以拿走。从今以后,我们桥归桥,
路归路,永不相干。”他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那眼神如同看着一个终于要被清理出门户的污秽。“别挑战我的耐心。苏晚,这是你唯一,
也是最好的选择。”说完,他不再看我,仿佛多停留一秒都是对他宝贵时间的亵渎。他转身,
迈开长腿,决绝地走向病房门口,背影挺拔冷漠,没有一丝留恋。“咔哒。”门被轻轻带上,
隔绝了外面走廊的光线,也彻底隔绝了我与他之间……那早已腐烂的十年。
病房里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和我自己粗重、破碎的喘息声。我用力翻开封面。
里面是打印得密密麻麻的条款,财产分割清晰冷酷。泪水彻底模糊了视线,
大滴大滴地砸落在雪白的纸页上,迅速晕开一片绝望的水痕。6离婚协议签下的名字,
像用烧红的烙铁在心上烫出的疤。顾言的特助效率惊人,一张冰冷的银行卡,
和一份同样冰冷的“财产交割确认书”。数字后面跟着一串零,足以让普通人瞠目结舌,
却买断了我十年最可笑的青春和一条未曾谋面的生命。出院那天,天气阴沉得厉害,
张妈红着眼睛帮我收拾了少得可怜的,真正属于我的个人物品。几本翻旧的设计图册,
一套用了很久的绘图工具,几件早就过时的衣服。顾家的一切,那些奢华的首饰,
昂贵的衣物,彰显身份的包包,我一件没碰。沾着那个男人和他白月光气息的东西,
只让我作呕。我租下了一个狭小的单间,在老城区一栋爬满岁月痕迹的筒子楼里。
这方寸之地,却是我十年囚笼生活后,呼吸到的第一口自由空气,
尽管这空气里还带着铁锈和尘埃的味道。我摊开蒙尘的速写本,
指尖拂过那些早已褪色的线条——那是少女时代的梦,关于珠宝设计,关于星辰大海,
却在遇到顾言后被彻底尘封,锁进了名为“爱情”的坟墓。十年,
除了学会如何卑微地爱一个永远不爱自己的人,我还剩下什么?一无所有。冰冷的绝望深处,
反而滋生出一种近乎毁灭的狠劲。指尖用力,几乎要戳破粗糙的纸页。苏晚,
你不能再烂下去了。我翻出手机,通讯录里一个几乎被遗忘的名字跳了出来——沈清。
大学室友,当年设计系最有灵气的才女,自己开了工作室。我犹豫了很久,
手指悬在拨号键上,掌心全是冷汗。电话接通,沈清的声音带着惊讶,
却没有预想中的疏离或嘲讽。“明天上午九点,带着你的本子,来我工作室。地址发你。
”那是我灰暗世界里透进来的第一缕微光。“灵气被狗吃了十年,现在,
给我一点一点捡回来!”她丢给我一堆书单和设计任务,眼神像淬了火的刀子,
“从最基础的线条和结构开始画,画不好就别吃饭。”很痛,很累。那些压抑了十年的痛苦,
愤怒,不甘,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在纸上凝结成扭曲的藤蔓、尖锐的棱角,破碎的星辰。
半年后,一个雨夜。我坐在台灯下,画纸上是反复修改了无数次的草稿,一只浴火的凤凰。
线条凌厉张扬,姿态却是挣扎着向上飞升,火焰用破碎的红色宝石镶嵌,尾部拖曳的翎羽,
则由冰冷的铂金和细碎的黑色钻石构成,象征灰烬与新生。
整件作品充满了撕裂般的矛盾美感,痛苦而倔强。我给它命名:涅槃。
当最终成品捧在掌心时,那冰冷金属与炽热宝石碰撞出的生命力,几乎灼伤了我的眼睛。
凤凰浴火,挣扎欲飞。它不再仅仅是纸上的线条,它是我从灰烬里亲手扒拉出来的,
血淋淋的新生。沈清看着它,只说了一句话:“它该去‘天工奖’。
”那是国内珠宝设计界最具分量的新人奖项,门槛极高。我抱着那沉甸甸的,
承载着我所有过往与未来的“涅槃”,站在组委会恢弘的大楼前。十年了,苏晚。这一次,
不为任何人,只为你自己。推开了那扇沉重的玻璃门。7“天工奖”的入围通知书,
落在堆满设计稿的旧木桌上。沈清尖叫着抱住我,力道大得差点把我勒断气,
嘴里语无伦次地嚷着,“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捏着那张硬挺的铜版纸,指尖冰凉,
心脏却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震得耳膜嗡嗡作响。入围,只是第一步。真正的战场,
在颁奖典礼之后那场万众瞩目的慈善拍卖晚宴。所有入围新锐设计师的作品,
都将被匿名编号,放在聚光灯下,接受市场最严苛也是最荣耀的检验。
拍卖晚宴设在城中最顶级的酒店“云顶”。巨大的水晶吊灯将宴会厅映照得如同白昼,
流光溢彩。我穿着一件沈清咬牙赞助的,剪裁简洁的黑色小礼裙,站在大厅最不起眼的角落,
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廊柱,目光投向那个光芒最盛的中心。顾言来了。
他穿着一身纯手工的墨蓝色丝绒晚礼服,衬得身形愈发挺拔矜贵,如同鹤立鸡群。臂弯里,
挽着精心打扮过的林薇。她一身柔美的香槟色长裙,长发挽起,露出纤细的脖颈,
笑容温婉得体,小鸟依人地靠在他身边。顾言微微侧头,正低声对她说着什么,
嘴角噙着一抹温柔的笑意,眼神专注。郎才女貌,璧人无双。周围投去的目光,
无不带着艳羡和恭维。胃里猛地一阵翻搅,熟悉的恶心感涌了上来。我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死死盯住前方展示台深红色的丝绒幕布。别去看,苏晚。那场噩梦,已经与你无关了。
“下面,让我们请出第17号拍品——”拍卖师洪亮的声音透过麦克风响彻全场,
带着职业性的煽动,“这件作品,
来自本届’天工奖’最具争议也最具灵气的匿名新锐设计师,名为——‘涅槃’!”刹那间,
整个喧嚣的宴会厅陷入了一片奇异的寂静。所有的谈笑声,杯盏碰撞声都消失了,
只剩下压抑的,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我的“涅槃”,在聚光灯下彻底绽放。
铂金打造的凤凰骨架,线条凌厉而充满力量感,每一根翎羽都仿佛在狂风中战栗。
破碎与重生,毁灭与希望,极致的痛苦与倔强的抗争,在这件作品中达到了惊心动魄的和谐。
它静静地伫立在水晶柱上,却仿佛拥有生命,发出无声的呐喊。死寂只持续了几秒,
随即爆发出巨大的惊叹和议论声浪。“我的天……这设计……太有冲击力了!”“这火焰!
这红宝石的运用……简直是神来之笔!”“匿名设计师?这风格太独特了!是谁?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无数道灼热的目光聚焦在展台上。下意识地,
我又往廊柱的阴影里缩了缩,像个窥视自己作品命运的小偷。拍卖师显然也被这气氛感染,
声音拔高,充满了激情。“‘涅槃’!起拍价——八十万!”“一百万!”几乎是话音刚落,
前排一个珠光宝气的富太就迫不及待地举起了号牌。“一百二十万!”“一百五十万!
”“两百万!”竞价声此起彼伏,如同沸腾的开水。价格像坐了火箭般飞速攀升,
每一次叫价都引来一片低低的惊呼。那些原本还带着审视目光的收藏家,时尚买手们,
眼神都变得热切起来。“两百八十万!”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志在必得的傲慢,
清晰地穿透喧嚣。是顾言。他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靠近展台的位置,一手揽着林薇的腰,
一手高高举着手中的号牌,目光灼灼地盯着展台上的“涅槃”,眼神锐利而充满征服欲。
林薇依偎在他身边,仰头看着他,脸上带着崇拜和喜悦的笑容。这个价格,
已经远远超出了新锐设计师作品的常规范畴。竞价声出现了一个短暂的停顿。
拍卖师激动地挥舞着小锤:“两百八十万!顾先生出价两百八十万!还有没有更高的?
两百八十万一次……”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顾言拍下“涅槃”?
这个念头让我胃里翻江倒海。我的“涅槃”,怎能落入他手中,
成为他讨好新欢的又一件战利品,那是对它最大的亵渎。
“两百八十万两次……”拍卖师的声音拖长。就在那把小锤即将落下的瞬间,
一个低沉、平稳,却带着无与伦比穿透力的男声,从宴会厅最后方响起,
清晰地传遍全场:“五百万。”8“五百万。”那声音不高,却像一颗投入滚烫油锅的冰粒,
瞬间炸开了整个宴会厅的死寂。五百万?!全场哗然!角落里,
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缓缓站起。他并未刻意走向光亮处,只是随意地向前踱了两步,
姿态从容得如同闲庭信步。光线吝啬地勾勒出他优越的肩线和深邃的轮廓,
一身剪裁堪称完美的纯黑色西装,几乎与身后的暗影融为一体,
只有领口一枚造型极简的铂金袖扣,在昏暗中折射出一点冷冽的微光。他手中举着的号牌,
只是一个简单的数字“9”,却在此刻拥有了千钧之力。“九号先生出价……五百万!
”拍卖师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拔高到近乎破音,握着拍卖槌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这个价格,不仅碾压了顾言的出价,更是彻底打破了今晚,
甚至近年来新锐设计师作品的成交记录。整个大厅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瞬间沸腾。
“五百万?!疯了吧?!”“这人是谁?没见过啊!”“九号?哪个九号?
难道是……”“嘘!小声点!看顾言那边!”所有的视线,又齐刷刷地聚焦回顾言身上。
顾言脸上的志在必得和倨傲瞬间凝固,像是被泼了一盆冰水,迅速褪去,只留下铁青的底色。
他搂着林薇的手臂明显僵硬了,眼神死死地盯在角落那个模糊的身影上,充满了惊愕,
被冒犯的怒火,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忌惮。他显然认出了那个人,或者说,那个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