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是突然砸下来的。
林晚刚把最后一件小衣服——儿子周舟最喜欢的蓝色恐龙T恤——叠好,
放进那个印着卡通火箭的行李箱里。窗外,下午四点多的天光被铅灰色的云层吞噬殆尽,
狂风卷着豆大的雨点,疯狂地抽打着玻璃窗,发出密集而急促的爆响,
像无数只冰冷的手在拼命拍打。她停下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T恤上那只咧着嘴笑的恐龙。
一种莫名的、尖锐的不安,毫无预兆地刺穿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周舟……周舟在哪儿?“妈,我去楼下小花园玩一会儿!就一会儿!
李航叫我去看他的新遥控车!”半小时前,儿子清脆的声音还在客厅回荡,
带着孩童特有的、不容拒绝的雀跃。他像一阵小旋风,抓起玄关鞋柜上的钥匙扣就跑,
甚至没等林晚那句“带伞”说完。“周舟!”林晚冲到窗边,
视野被狂暴的雨幕切割得支离破碎。楼下的小花园空无一人,
只有被风雨蹂躏的灌木丛疯狂摇摆。遥控车?李航?李航全家上周就搬去外地了!
寒意顺着脊椎瞬间爬满全身。她猛地抓起手机,手指因为恐慌而僵硬颤抖,
解锁屏幕都按错了好几次。通讯录里“周舟”的名字被拨出去,
听筒里传来的却是冰冷而机械的女声:“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关机?
周舟的电话手表从不关机!那是她和他之间最重要的联系纽带!
恐慌像藤蔓般死死缠住了她的喉咙。她冲出门,连伞都顾不上拿,冰冷的雨水瞬间将她浇透。
发疯似的跑遍小花园、楼栋单元门、小区便利店、儿童游乐区……每一个周舟可能去的地方。
她嘶喊着儿子的名字,声音在风雨中显得微弱而绝望,被淹没在无情的雨声里。“周舟——!
周舟——!”回应她的,只有越来越大的雨,和越来越深的恐惧。时间仿佛凝固,
每一秒都像刀子般切割着她的神经。一个小时后,
浑身湿透、嘴唇发紫、意识在崩溃边缘徘徊的林晚,
被闻讯赶来的邻居和物业搀扶着回到了冰冷的家。“报警!快报警!
”她抓住物业经理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对方的肉里,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警方的介入迅速而专业。调取监控、走访邻居、排查可疑人员……但结果却像一盆冰水,
浇在林晚已然冻僵的心上。监控显示,周舟确实跑向了小花园方向,
但那个角落恰好是监控死角。之后,没有任何他走出死角的画面。
仿佛在那个风雨交加的下午,七岁的周舟凭空消失在了自家楼下的小花园里,
没有留下任何挣扎或胁迫的痕迹。“绑架?”负责案件的陈警官眉头紧锁,
“目前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有外人强行进入小区并带走孩子。林女士,
周舟最近有没有表现出异常?或者……家里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异常?林晚痛苦地摇头。
丈夫周明远出差在外,她独自带着周舟,生活平静得近乎单调。儿子活泼开朗,
前一天晚上还缠着她讲恐龙故事,憧憬着即将到来的周末野餐。一切……都那么正常。
除了那通“李航”的电话。警方核实了,李航一家确实早已离开本市,那通电话,
显然是个谎言,一个诱饵。是谁?为什么要用一个孩子的名义骗走周舟?
绝望像深不见底的沼泽,一点点将她吞噬。她整夜无法合眼,
眼前全是周舟笑着跑开的背影和那件湿漉漉的蓝色恐龙T恤。警方扩大了搜索范围,
动用了警犬,甚至排查了小区所有下水管道,依然一无所获。周舟,她的心肝宝贝,
仿佛人间蒸发。第三天清晨,林晚在儿子凌乱的书桌上,发现了一张被揉皱又展开的纸条。
那上面,是周舟歪歪扭扭、用铅笔写下的几个字,夹杂着拼音:> **“妈妈,
老房子在哭。我听到它在叫我。”**老房子?林晚的心脏猛地一缩。周舟说的“老房子”,
只可能有一个地方——位于城市边缘、早已废弃多年的周家祖宅。
那是一座阴森、破败的老洋房,周明远小时候住过几年,后来因为位置偏僻、年久失修,
加上一些不愉快的家族往事,周家早就不管不问,任其荒废了。周舟只在去年清明扫墓时,
远远地看过它一眼。当时他抓着林晚的手,小声说:“妈妈,那个房子好吓人,像怪兽。
”他怎么会突然提到那里?还说什么“在哭”、“在叫我”?
这个发现让陈警官也感到了蹊跷。虽然觉得一个孩子独自跑去十几公里外的荒宅可能性极低,
但这是目前唯一的、指向性明确的线索。警方立刻派人前往查看。然而,
反馈回来的消息让林晚的心沉入谷底:老宅大门紧锁,布满灰尘和蛛网,锁是旧的,
没有被破坏的痕迹。屋内积满厚厚的灰尘,除了老鼠的爪印,没有任何人类近期活动的迹象。
没有周舟,没有线索。仿佛那张纸条,只是一个孩子无心的涂鸦。“林女士,
我们理解你的心情,但……”陈警官的语气带着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放弃,
“我们会继续排查其他方向。”其他方向?林晚看着警察们忙碌却茫然的背影,
一种冰冷的、孤注一掷的决绝在她心底滋生。他们放弃了老宅这条线。
但那张纸条像烙印一样刻在她脑海里——那是周舟留下的!是她儿子留下的唯一线索!
不管那意味着什么,不管听起来多么荒谬,她必须去!亲自去林晚没有告诉任何人。
她租了一辆车,带着一支强光手电筒、一把从家里找到的旧锤子或许能破开腐朽的门窗?
、一瓶水和那张写着字的纸条,独自驱车前往城郊的祖宅。通往老宅的路越来越荒凉。
废弃的工厂,疯长的野草,偶尔掠过的乌鸦发出刺耳的叫声。
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和腐烂植物的气味。
当那座孤零零矗立在荒草丛中的三层老洋房出现在视野里时,林晚感到一股寒意穿透了骨髓。
它比记忆中更加破败。斑驳的灰白色外墙爬满了深绿色的藤蔓,像一张巨大的、腐朽的网。
尖顶的屋顶瓦片残缺不全,露出黑色的椽子,如同怪物的肋骨。窗户大多破损,
黑洞洞的窗口像一只只失去眼珠的眼眶,冷漠地注视着闯入者。
整栋建筑散发着一种沉沉的死气。林晚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恐惧,
推开了锈迹斑斑、虚掩着的院门警方查看后并未锁上?。
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在死寂的环境里格外刺耳。院子里的杂草几乎齐腰深,
淹没了原本的小径。她走到主楼厚重的橡木大门前。门锁果然如警方所说,是旧的挂锁,
上面落满了灰。她尝试推了推,纹丝不动。目光转向旁边一扇破损的彩色玻璃窗。
她举起锤子,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狠狠砸了下去!“哗啦——!
”玻璃碎裂的声音尖锐地划破寂静。她迅速清理掉边缘的碎玻璃,将手电光打进去,
然后艰难地爬了进去。
一股浓重的、混合着尘土、霉菌和某种难以形容的陈旧腐朽气息扑面而来,呛得她咳嗽不止。
手电光柱刺破室内的黑暗,像一把摇晃的刀。大厅里空荡荡的,
只有几件蒙着厚厚灰尘、辨不出原貌的家具残骸。地板上积着厚厚的灰,
上面清晰地印着几行杂乱的脚印——显然是警方留下的。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周舟……周舟你在吗?”林晚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带着颤抖的回音,
显得异常微弱和孤独。没有回应。只有死寂。她强迫自己冷静,开始一层层搜索。
一楼除了大厅,还有厨房和几间佣人房,都空无一物,布满蛛网。楼梯是木质的,
踩上去发出“嘎吱嘎吱”令人心惊的呻吟,仿佛随时会塌陷。二楼是卧室和书房。房间更大,
也更显破败。墙纸大片剥落,露出里面发黄的腻子。
一张巨大的四柱床骨架歪斜地立在主卧中央,像一具枯骨。书房的书架倒了一半,
散落的书籍早已被虫蛀鼠咬,化作纸屑和泥土。手电光扫过,只有尘埃在光柱中飞舞。
一无所获。巨大的失望和疲惫几乎要将林晚击垮。她靠在冰冷潮湿的墙壁上,喘息着,
泪水无声地滑落。难道真的是自己疯了?被绝望冲昏了头脑?就在这时,
一丝极其微弱、几乎被心跳淹没的声音钻进了她的耳朵。
嗒…嗒…嗒…像是……水滴落的声音?不,比水滴更粘稠,更缓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