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段：宣判与尘封的刺消毒水的味道像一层冰冷的膜，顽固地贴在鼻腔深处。
苏晚坐在诊室冰凉的塑料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诊断报告边缘，那薄薄的几页纸，
却沉得仿佛能压垮整个世界。“……晚期胰腺癌。”陈医生的声音隔着宽大的办公桌传来，
平稳、专业，不带一丝多余的情绪，“恶性程度高，发展快。目前的情况……预期生存期，
大概在3到6个月。当然，这只是统计数据，个体差异很大。我建议……”后面的话，
苏晚听不清了。耳朵里像是灌满了粘稠的潮水，嗡嗡作响。窗外的阳光很好，
明晃晃地照着楼下花坛里一株开得正盛的月季，鲜红刺眼。世界在她眼前褪色、扭曲，
医生开合的嘴唇和纸页上那些冰冷残酷的术语——“转移”、“不可手术”、“姑息治疗”。
没有预想中的天崩地裂。最初的眩晕感过去后，是一种奇异的、死寂般的平静。
像被抛进了真空，声音、色彩、感觉都离她远去。她甚至没有哭，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接下来的日子，像按下了快进键，却又无比漫长。
辞掉那份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设计工作。退掉租住的单间公寓，
搬进医院附近一家便宜的小旅馆。联系了远在老家的表姐，含糊地交代了几句。父母早逝，
她早已习惯独自面对人生的沟壑。清理旧物是最艰难的部分。
旅馆狭窄的空间里堆满了从公寓搬来的纸箱。她坐在地板上，一件件翻检。
旧衣服、过期的化妆品、蒙尘的书籍……每一件都带着过去生活的尘埃。然后，
她看到了那个木盒子。藏在箱底，用一条褪色的丝巾包裹着。打开盒盖，
时光的气息扑面而来。几张泛黄的照片：大学校园里，她笑得没心没肺地跳在陆沉的背上，
陆沉年轻的脸庞上满是宠溺和无奈；简陋出租屋的窗台上，两人头挨着头，
对着镜头比着幼稚的“V”字，窗外是灰扑扑的城市一角；还有一张，
是陆沉送她的生日礼物——一枚手工打磨的书签，
薄薄的木片上刻着一行小字：“等我有钱了，带你看世界。” 书签旁边，
躺着一个更小的音乐盒，拧紧发条，会磕磕绊绊地流出《卡农》的旋律，
那是他们热恋时最爱听的曲子。回忆像潮水，猝不及防地将她淹没。那些炽热的吻，
那些依偎着取暖的冬夜，
那些在廉价大排档里畅想未来的豪言壮语……陆沉的眼睛亮得像星星，
握着她的手说：“晚晚，等我！等我成功了，给你最好的！”心口像被钝器狠狠砸了一下，
闷痛得她蜷缩起来。她猛地盖上盒子，仿佛里面藏着噬人的怪兽。那些甜蜜，
早已被现实的砂砾磨得面目全非。她深吸一口气，试图驱散那令人窒息的酸楚。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打开了角落那台旧电视。地方财经新闻频道正在播放。
主持人用激昂的语调介绍着本地科技新贵——“启辰科技”即将登陆科创板，创始人陆沉，
这位年仅三十三岁的青年才俊，身价即将突破百亿大关！镜头切换到陆沉，
他穿着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装，站在明亮的发布会台上，意气风发，
举手投足间是掌控一切的自信和从容。他对着台下微笑，那笑容，苏晚曾经无比熟悉，
如今却隔着屏幕，显得那么遥远、陌生，又……刺眼。
屏幕上滚动着启辰科技辉煌的融资历程、领先的技术优势、广阔的市场前景。每一个数字，
每一个赞誉，都像一根烧红的针，扎在苏晚此刻千疮百孔的心上。
那些他曾在她耳边描绘过的蓝图，那些“等我有钱了”的承诺，
如今都以一种她无法想象的方式实现了。只是，蓝图里早已没有她的位置，
承诺也成了遥远的回响。巨大的讽刺感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她的脖颈。
她看着屏幕上光鲜亮丽、站在人生巅峰的陆沉，再低头看看自己苍白瘦削的手腕，
手背上因频繁输液留下的青紫针眼，还有那份压在枕下的、宣判她死刑的诊断书。
她拥有的是倒计时的绝望和身体的衰败。他拥有的是无尽的财富和世俗意义上的“一切”。
凭什么？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藤蔓，带着冰冷的恶意和绝望的疯狂，
猛地攫住了她的心脏，并且迅速生根发芽，盘踞不去——我要死在他最有钱、最得意的时候。
这个念头本身，就是一把淬了毒的匕首，既刺向他，也刺向她自己。她要让她的死亡，
成为他完美世界画卷上，一道无法忽视、无法修复的、丑陋的裂痕。
她要让他在拥有全世界的那一刻，清晰地感受到她的消失，感受到这辉煌背后冰冷的虚无。
2 第二段：幽灵计划的编织“你疯了！苏晚，你绝对是疯了！
”林薇的声音在狭小的旅馆房间里炸开，带着难以置信的愤怒和浓浓的担忧。
她猛地抓住苏晚瘦削的肩膀，力道大得让苏晚微微蹙眉。“报复？用你自己的命去报复他？
这值得吗？！你告诉我这值得吗？！” 林薇是苏晚唯一还能称之为“挚友”的人，
也是她此刻唯一能托付的人。苏晚靠在床头，脸色在昏黄的灯光下更显灰败。
化疗后的虚弱感像沉重的铅块坠在四肢百骸，胃里翻江倒海，但她强忍着，眼神却异常清醒，
甚至带着一丝冷酷的亮光。“薇薇，不是报复，”苏晚的声音很轻，却很稳，
像结了冰的湖面，“是‘通知’。” 她看着林薇通红的眼睛，“是让他知道，
在他觉得他拥有一切的时候，我苏晚，彻底消失了。永远地消失了。我的死亡，
就是他完美时刻的一个……污点。”林薇松开手，颓然坐在床边，捂住脸，肩膀微微抽动。
“值得吗……晚晚……我们好好治病，也许……”“没有也许了，薇薇。”苏晚打断她，
语气平静得可怕，“陈医生昨天跟我谈过了，情况比预想的更糟。扩散了。‘姑息’的意思，
就是等死。” 她扯了扯嘴角，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与其在病床上毫无尊严地腐烂，
不如……最后做点什么。至少，让他记住这一刻，记住我的死亡，和他所谓的‘成功’，
是同步的。”林薇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苏晚眼中那近乎偏执的决绝，知道再劝也是徒劳。
这个她认识了十几年的女孩，骨子里的倔强和骄傲，从未改变，即使被命运逼到如此绝境。
“你想怎么做？”林薇的声音带着认命的沙哑。“‘幽灵计划’。”苏晚吐出这四个字，
眼神锐利起来，“很简单，但必须精准。”她开始详细部署，像一位运筹帷幄的将军，
只是战场是她的死亡，武器是她的遗骸和陆沉的愧疚感。“我死后一周，
也就是……按照新闻预测，他敲钟上市那天。”苏晚翻出手机里保存的财经报道截图，
红笔在预估的上市日期上重重画了个圈，“下午三点左右，庆功宴开始前。用这个。
”她递给林薇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个从未使用过的预付费电话号码。“找个公共电话亭，
或者用变声软件。打给他这个号码。”她又写下一个手机号，那是陆沉多年前的私人号码，
分手后她从未删除，也从未拨打过。“接通后，只说一句话：‘陆沉先生吗？通知您，
苏晚女士于本月X日因癌症病逝。后事已毕。再见。’ 然后立刻挂断，销毁SIM卡。
记住，语气要冰冷，毫无感情，像通知一个陌生人。不要给他任何追问的机会。
”苏晚指了指那个被她重新拿出来的木盒子。“把这个寄给他。在我死后，由你寄出，
确保在他接到那个‘通知’电话后的一两天内，送到他办公室。”她打开盒子，
拿出那枚刻着字的书签和那个旧音乐盒。又拿起那张陆沉意气风发的财经新闻截图。
“把它们放进去。还有这个……”她展开一张叠好的信纸，
上面只有短短一行打印的字：陆沉：恭喜你，终于拥有你想要的一切了。
苏晚 绝笔“就这些。不多不少。”苏晚把信纸折好，放进盒子。“让他自己去看，去想。
让他对着这些旧东西，对着我的‘恭喜’，去琢磨我在他成功巅峰时死去，到底意味着什么。
”林薇看着盒子里那些带着岁月痕迹的物品，再看看那张冰冷刺骨的绝笔信，
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这比任何恶毒的诅咒都更让人心悸。
“晚晚……这太……”她找不到合适的词。“太狠了？”苏晚替她说完，
嘴角弯起一个讥诮的弧度，“当初他为了那笔关键的融资，
陪着那个投资人的女儿沈嘉三天两头地‘考察项目’、‘私人晚宴’，
对我撒谎说在加班的时候，怎么不觉得狠？在我爸躺在医院等着救命钱，
我求他先挪一点给我，他却说‘现在撤资项目就完了，你再等等，
等我拿下这轮融资就有钱了’的时候，怎么不觉得狠？” 回忆像淬毒的针，
密密麻麻扎进心脏。那个雨夜，她浑身湿透地站在他豪华的公寓门口，质问他为什么骗她，
为什么在她最无助的时候选择袖手旁观。陆沉当时烦躁地扯着领带，
语气充满了被“拖累”的不耐烦：“苏晚，你能不能别这么无理取闹？
我这么拼命不也是为了我们的将来？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除了给我添堵还能干什么？
你能不能懂事一点！” 那句“懂事一点”，彻底碾碎了她对他最后的幻想和爱意。
她转身离开，拉黑了所有联系方式，再没回头。“他不是想要成功吗？不是想要钱吗？好，
我成全他。”苏晚的声音冷得像冰，“我就死在他功成名就、最有钱、最得意的时候。
这就是我最后的‘懂事’。”剧烈的恶心感毫无预兆地袭来，苏晚猛地扑向床边的垃圾桶，
剧烈地干呕起来，瘦弱的脊背弓得像一只濒死的虾。
化疗的副作用像无数只蚂蚁在啃噬她的内脏。林薇慌忙拍着她的背，眼泪再次决堤。
在痛苦的痉挛间隙，苏晚死死攥着床单，
眼神却依然固执地锁着那个装着“幽灵计划”的木盒。
3 第三段：倒计时中的挣扎与回忆时间在病痛中变得粘稠而狰狞。
苏晚住进了医院的肿瘤科病房，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绝望混合的独特气味。
姑息治疗开始了，与其说是治疗，不如说是用吗啡和止吐药勉强维持着一点人的体面，
延缓那不可避免的衰败。化疗像一场没有尽头的酷刑。每一次药物注入血管，
都像点燃了一把火，烧灼着五脏六腑。剧烈的呕吐让她几乎脱水，胃里空空如也，
却还在痉挛着吐出酸苦的胆汁。头发大把大把地脱落，枕头上、地板上，触目惊心。
镜子里的自己，眼窝深陷，颧骨突出，皮肤蜡黄松弛，像一具披着人皮的骷髅。
曾经明亮的眼睛里，只剩下疲惫和一层挥之不去的灰翳。身体的痛苦尚能忍受，
最可怕的是那种深入骨髓的孤独感和对死亡的恐惧。深夜，
病房里其他病人的呻吟或鼾声此起彼伏，她独自醒着，盯着天花板上模糊的光影，
巨大的虚无感像潮水般将她吞噬。黑暗仿佛有了实体，挤压着她，告诉她终点就在前方，
冰冷、寂静、永无止境。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心脏，让她窒息。她死死咬住被角，
不让呜咽声泄出，只有身体在被子下无法控制地颤抖。林薇是这无边黑暗里唯一的光。
她每天下班后都来，带来温热的粥虽然苏晚大多只能喝下几口，帮她擦洗身体，
按摩浮肿的双腿，陪她说话，哪怕苏晚只是虚弱地听着。林薇绝口不再提“幽灵计划”，
只是沉默地执行着苏晚的每一个关于后事的细微交代，
眼神里充满了悲伤和一种近乎悲壮的尊重。在吗啡带来的短暂平静间隙，
在身体稍微不那么撕心裂肺疼痛的时刻，苏晚的思绪会不受控制地飘远，
回到那些被病魔和怨恨暂时尘封的、温暖的角落。记忆像褪色的老电影，带着毛茸茸的光晕。
大学校园的樱花树下，陆沉笨拙地弹着吉他，跑调地唱着情歌，她笑得前仰后合。
狭小却温馨的出租屋里，冬天暖气不足，两人裹着同一床被子取暖，
陆沉把她的手揣进自己怀里，哈着白气说：“晚晚，等老子有钱了，给你买带地暖的大房子！
咱俩天天光脚丫子跑！” 她窝在他怀里，听着他胸腔里有力的心跳，
觉得贫穷也充满了希望。那个小小的音乐盒，是他们一起在旧货市场淘来的宝贝，
陆沉花光了当月的饭钱。两人躺在床上，一遍遍听着那磕磕绊绊的《卡农》，
觉得那就是世界上最动听的交响乐。画面渐渐变得冷硬。陆沉开始创业，早出晚归，
满身疲惫，眼里燃烧着名为“野心”的火焰。他带她去参加一些所谓的“商务应酬”，
看着他在一群油滑的中年人中间侃侃而谈、推杯换盏，苏晚感到格格不入的陌生。
他谈论的话题变成了融资、估值、赛道，而不是他们曾经憧憬的旅行和生活的琐碎。有一次，
她父亲在老家突发心梗，手术急需一大笔钱。她六神无主地打电话给正在外地谈项目的陆沉。
电话那头背景嘈杂，陆沉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焦虑：“晚晚，我现在真抽不出钱！
这个项目到了关键节点，对方就等着看我们的诚意……你再想想办法，找亲戚朋友周转一下？
等我这边资金到位，马上给你打过去！相信我！” 信任，在那一刻动摇了。
她最终是哭着向一个并不亲近的远房亲戚借的钱。钱虽然借到了，父亲也度过了危险期，
但心里那个被陆沉亲手撕开的缺口，却再也没能愈合。记忆的闸门猛地打开，
带着尖锐的痛楚。那是在陆沉融资最关键的时刻。
她无意中在陆沉忘记带走的旧手机里他换了新手机，旧手机留给她当备用，
看到了一条条来自“沈嘉”的短信，语气亲昵暧昧。“沉哥，今晚的餐厅很棒，
谢谢你的惊喜。”“项目的事情爸爸很满意，多亏了你。”“明天下午有空吗？
陪我去看看那家画廊？”……时间点，
就在他对她说“在加班”、“在开会”、“在陪投资人”的时候。更刺痛的是几张照片，
陆沉和那个叫沈嘉的女孩，在高级餐厅里言笑晏晏，在画廊里并肩而立，
女孩的手甚至亲昵地搭在他的手臂上。愤怒、屈辱、被欺骗的冰冷瞬间淹没了她。
当陆沉深夜带着一身酒气回来，她举着旧手机质问他。陆沉先是错愕，
随即烦躁地夺过手机：“你翻我手机？苏晚，你至于吗？沈嘉是王总的女儿！
你知道王总对我们这轮融资多重要吗？我陪她吃几顿饭，看看画展，只是为了搞好关系！
你能不能别这么小气，这么上不得台面？！”“小气？上不得台面？”苏晚的声音都在抖，
“陆沉，你为了钱，连底线都不要了吗？陪吃陪喝陪玩？下一步呢？是不是要陪睡？！
”“你！”陆沉的脸瞬间涨红，酒精和连日压力下的怒火彻底爆发，“苏晚！
我这么拼命应酬，这么低声下气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我们的将来吗？！
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除了疑神疑鬼、给我添堵，你还能做什么？你能不能懂点事？！
成熟一点？！”“懂事？成熟？”苏晚看着他因愤怒而扭曲的、无比陌生的脸，
心像被彻底冻成了冰坨。她忽然觉得无比疲惫，连争吵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有的爱、期待、委屈，在这一刻化为齑粉。她异常平静地转身，
开始收拾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陆沉，你的‘将来’里，没有我。
我也不需要你为我‘拼命’了。我们完了。
”她拖着行李箱离开那间曾承载过他们无数梦想的公寓，门在身后关上的瞬间，
也彻底关上了他们的过去。拉黑，删除，决绝得不留一丝余地。回忆的潮水退去，
留下冰冷的现实。苏晚躺在病床上，感受着身体里癌细胞无声的狂欢。
吗啡的药效让痛楚变得遥远，但心中的空洞却更加清晰。
她看着林薇细心地将那个装着书签、音乐盒、财经截图和绝笔信的木盒子包好，
贴上写有陆沉名字和公司地址的标签。那不仅仅是一个包裹，
那是她向命运、向陆沉、向这不公的世界，投掷出的最后一枚炸弹。她要用自己的死亡，
在他金光闪闪的“成功”二字上，刻下一道永不磨灭的、名为“苏晚”的伤痕。
一丝近乎残酷的平静，浮现在她苍白的唇角。
4 第四段：终点与计划的启动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只剩下监测仪器规律而单调的滴答声，像生命的倒计时。苏晚的状态急转直下。
持续的疼痛即使在高剂量的吗啡作用下也无法完全平息，
像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骨头缝里搅动。她大部分时间陷入昏睡，偶尔清醒时，
眼神也涣散得厉害，仿佛灵魂已经提前一步飘离了这具残破的躯壳。进食变得极其困难，
只能靠输液维持着一点微弱的气息。皮肤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蜡黄色，
紧紧包裹着嶙峋的骨骼。林薇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眼睛红肿，握着苏晚枯瘦如柴的手，
仿佛想用自己的力气拉住她不断流逝的生命。她按照苏晚最后的、无声的示意，
拿出那个旧手机里面只存着陆沉那个号码，
又拿出苏晚之前交给她的、写着详细操作步骤的纸条。“晚晚，都准备好了。
”林薇的声音哽咽着，凑到苏晚耳边低语，“号码输好了，变声软件也调试好了。
包裹的地址也确认无误，快递单我填好了，等你……我就寄出去。时间，
就定在他敲钟那天下午三点。你放心。”苏晚的眼睫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像是听懂了。
她费力地、极其缓慢地转动眼珠，看向林薇，那眼神浑浊、疲惫，
深处却奇异地燃烧着一小簇清醒的、执拗的火焰。她张了张嘴，只发出一点微弱的气音。
林薇把耳朵凑近。“……确……认……” 气若游丝。
林薇的眼泪大颗大颗砸在洁白的床单上，她用力点头：“确认了！邮件定时发送到我邮箱了！
里面有你写的所有指令，电话号码、寄件时间……都设置好了！只要你……只要时间一到，
我就知道该做什么！晚晚，你放心！” 她明白，苏晚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最放不下的，
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她的“幽灵计划”是否万无一失。苏晚似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那簇执拗的火焰微弱地闪烁了一下，然后缓缓熄灭，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她不再看林薇，
而是艰难地、一点点地转动脖颈，望向窗外。窗外，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
连成一片璀璨的星河，冰冷而遥远。在那片灯海的某个中心，
或许是启辰科技总部所在的高档写字楼区域？明天，
就是陆沉人生中最辉煌的时刻——公司上市，敲响那象征财富和成功的钟声。觥筹交错，
万众瞩目。苏晚的视线模糊了，她仿佛看到了那光鲜亮丽的场景，看到了陆沉站在聚光灯下，
意气风发，笑容满面。那笑容，曾是她生命里最温暖的阳光，如今却成了最锋利的冰凌。
一丝极其复杂、难以解读的情绪，掠过她深陷的眼窝。是恨？是遗憾？是解脱？
还是……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那个男人反应的隐秘期待？无人知晓。
她的呼吸变得极其微弱，像风中残烛。监测仪上的心跳曲线变得微弱而紊乱。
林薇紧紧攥着她的手，泣不成声：“晚晚……晚晚……”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窗外的灯火依旧璀璨。在这个寂静得只能听见仪器声和压抑啜泣声的深夜，
在城市的某个角落或许正为明天的盛典做最后准备的喧嚣时刻，苏晚握着林薇的手，
眼神空洞地望着那片不属于她的繁华灯火，最后一丝微弱的生命之光，如同燃尽的烛火，
轻轻一跳，彻底熄灭了。监测仪发出一声尖锐、绵长的蜂鸣。屏幕上的心电图，
拉成了一条冷酷的直线。死亡时间，被护士冷静地记录在案：X月X日，23:47分。
一个平凡而寂静的深夜。林薇的哭声终于冲破压抑，在病房里悲恸地响起。
她扑在苏晚尚有余温却已毫无生气的身体上，哭得撕心裂肺。哭声中，
夹杂着对这个不公世界的控诉，对挚友离去的无尽悲痛，
也有一丝对即将执行那个冰冷计划的沉重。她哭够了，慢慢抬起头，
泪眼朦胧地看着苏晚平静得仿佛睡去的脸庞。然后，她擦干眼泪，眼神变得异常坚定，
甚至带着一丝苏晚式的决绝。她拿出手机，点开邮箱。果然，
一封定时发送的邮件安静地躺在收件箱里，发件人是苏晚。标题只有两个字：“开始”。
林薇点开邮件，里面是苏晚早已写好的、条理清晰的指令：联系殡仪馆，尽快火化。
不设灵堂，不通知无关人等。骨灰暂存。X月X日一周后下午15：00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