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仁川的练习室一2009年的深秋，仁川港的风裹着咸腥味，
灌进林晚秋单薄的外套。她攥着那张边角已经磨卷的练习生合约，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合约上韩国经纪公司的烫金logo在路灯下闪着冷光，像一枚即将灼烧皮肤的烙印。
“快点，社长已经在车里等了。”翻译是个在韩国留学的中国女孩，语气里带着不耐烦，
高跟鞋踩在人行道的积水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林晚秋的帆布鞋。林晚秋跟在她身后，
行李箱的轮子在不平的路面上发出“咔嗒”声，像在数着她与家乡的距离。三天前，
她瞒着父母，用父亲准备做腿部手术的钱买了机票。母亲在电话里哭着说“晚秋啊，
咱不去那个什么韩国了，爸的腿能扛”时，她正躲在上海体育馆的厕所隔间里，
听着外面星探笃定的声音：“你这条件，不出三年一定能成团。
”练习生宿舍藏在首尔老城区的巷弄里，是栋爬满爬山虎的旧楼。推开生锈的铁门，
一股混合着汗水、泡面和劣质香水的味道扑面而来。六平米的房间里摆着三张上下铺，
墙壁上贴满了当红偶像的海报，海报边缘卷着边，像被无数双眼睛盯得褪了色。“新来的？
”下铺一个染着粉色头发的女孩抬眼，她的睫毛上还粘着没卸干净的亮片，
“以后你睡最上面。”林晚秋抬头看了眼那个几乎要碰到天花板的铺位，梯子上布满划痕，
像是被无数双颤抖的手抓过。她默默把行李箱塞到床底，
箱子里只有两件换洗衣物、一本翻烂的韩语词典，
还有一张全家福——照片里父亲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母亲的围裙上沾着面粉，
他们身后是老家那棵歪脖子槐树，那年她刚考上县重点高中，父亲说“咱家要出大学生了”。
凌晨四点的走廊比冰窖还冷。林晚秋裹紧了那件从旧货市场淘来的练功服，
布料薄得能看见里面的秋衣。舞蹈教室里已经站满了人，镜子里映出二十多张年轻的脸，
大多带着没睡醒的疲惫，只有眼睛里燃着一簇簇不甘示弱的火苗。“今天练wave，
”舞蹈老师金敏珠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手里的教鞭敲在把杆上发出脆响，“谁要是跟不上，
就去走廊罚站，直到记住为止。”音乐响起，是当时最火的女团舞曲。
林晚秋跟着节奏扭动身体，膝盖在地板上磕出钝痛，她不敢停，只能咬着牙跟上。
金敏珠的目光像探照灯，突然停在她身上：“林晚秋！你的动作像块生锈的铁板！
”哄笑声从四周涌来，粉色头发的女孩故意撞了她一下，用韩语说：“中国人就该回去种地。
”林晚秋踉跄了一下，扶着把杆站稳，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
额前的碎发被汗水粘在皮肤上，像只狼狈的困兽。中午休息时，
练习生们围着自动贩卖机买咖啡，
林晚秋躲在楼梯间啃面包——那是她从便利店买的最便宜的全麦面包，干得刺嗓子。
她看见公司力捧的男团“极光”从楼下经过，成员们穿着限量版运动鞋，
助理手里提着各种奢侈品袋子。队长李贤宇的目光扫过楼梯间，像在看一团碍眼的垃圾。
“听说他们下个月就要发新专辑了。”一个练习生凑过来，语气里带着羡慕，
“要是能跟他们合作就好了。”林晚秋没说话，只是把面包屑捏得更紧了。那天晚上，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凌晨才悄悄爬起来，摸黑走到“极光”宿舍楼下。
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条无法挣脱的锁链。她看着三楼某扇亮着灯的窗户，
想象着里面的人正在练习新歌，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扭曲的渴望——她想离那束光近一点，
哪怕只是站在阴影里。2 仁川的练习室二成为“站姐”的第一个月，
林晚秋花光了所有的生活费。她在网上找代购买了台二手长焦相机，镜头笨重得像块砖头，
挂在脖子上硌得锁骨生疼。每天训练结束后，她就揣着相机在公司楼下蹲守，
有时一等就是通宵。有次寒流来袭，她在便利店门口缩了整夜，第二天早上发起高烧，
却还是强撑着去了练习室。金敏珠看着她通红的脸，非但没有同情，
反而用教鞭指着门：“病了就滚回家，别在这里浪费资源。
”林晚秋咬着牙练完了三个小时的舞蹈，结束时直接晕在了地板上。
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宿舍的床上，粉色头发的女孩正翻她的包，相机掉在地上，
镜头盖摔裂了道缝。“哟，还偷拍极光啊？”女孩捡起相机，阴阳怪气地笑，
“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林晚秋猛地扑过去抢相机，指甲在女孩胳膊上划出红痕。
女孩尖叫着推倒她，相机撞在墙角，发出一声脆响。“你等着，我告诉社长去！
”女孩捂着胳膊跑出去，留下林晚秋抱着摔坏的相机，
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那是她用半个月伙食费买的，是她离那束“光”最近的方式。
她最终没被赶走。或许是社长觉得多一个少一个练习生无关紧要，
或许是她那段时间的训练格外拼命，金敏珠看她的眼神里少了些轻蔑，多了点审视。
林晚秋开始更疯狂地跟踪“极光”，他们去电台录节目，她就挤在粉丝堆里；他们去拍MV，
她就绕到片场外围，在铁丝网外站到深夜。她把偷拍到的照片传到自己注册的粉丝站，
照片里的李贤宇在保姆车里打盹，
阳光透过车窗落在他睫毛上；成员们在舞台候场时互相整理衣领，动作里带着少年人的亲昵。
渐渐地，有粉丝关注了她的账号，有人留言“站姐拍得好棒”，
有人寄来应援物——包装精美的糖果、印着极光logo的徽章。收到第一份应援包裹那天，
林晚秋躲在厕所里拆了很久。糖果是草莓味的，甜得发腻，她却一颗一颗地吃，
直到舌尖发麻。镜子里的她，嘴角沾着糖屑，眼睛亮得像淬了光，原来被人追捧的感觉，
是这么容易让人上瘾。2010年的冬天格外冷，练习室的暖气坏了，水管冻裂了好几次。
林晚秋在一次考核中因为低血糖晕倒，被送到医院时，医生说她严重营养不良。躺在病床上，
她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突然想家了。她给母亲打了个电话，没说自己晕倒的事，
只说“这边一切都好，很快就能赚钱了”。母亲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说：“你爸的腿好多了，不用惦记。你要是觉得苦，就回来，妈给你做你爱吃的红烧肉。
”挂了电话，林晚秋把脸埋在被子里，哭得像个孩子。那天晚上，她做了个梦，
梦见自己回到了老家的院子，父亲在修理他的三轮车，母亲在灶台前忙碌，
锅里的红烧肉香气飘满了整个院子。出院后，林晚秋像是变了个人。她不再执着于跟踪极光，
而是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训练中。她每天第一个到练习室，最后一个离开，
声乐老师说她的嗓音条件其实很好，只是以前用错了方法。
她开始跟着老师系统学习发声技巧，在空无一人的练习室里，
一遍遍地唱着那些带着乡愁的歌。金敏珠偶尔会在深夜路过练习室，看见里面亮着的灯，
和那个在镜子前反复练习的身影。有次她推门进去，林晚秋吓了一跳，手里的谱子掉在地上。
金敏珠捡起谱子，看了眼上面的韩文歌词，突然用生硬的中文说：“好好练，别浪费天赋。
”林晚秋愣在原地，看着金敏珠离开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总是凶巴巴的女人，
或许也藏着不为人知的温柔。3 归国的跳板一2014年的北京机场，
阳光透过玻璃幕墙洒进来，暖洋洋的。林晚秋拖着行李箱走出闸口，
一眼就看见了举着“林晚秋”牌子的男人。他穿着熨帖的西装，皮鞋擦得锃亮，看见她过来，
立刻露出职业化的微笑：“林小姐，我是公司派来的助理小王，车在外面等您。”坐在车里，
林晚秋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心里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三个月前，韩国公司突然通知她解约，
理由是“不符合团体发展方向”。她没有争辩，只是平静地收拾好东西，买了回国的机票。
离开首尔那天，金敏珠来送她，塞给她一个信封，里面是十万韩元，还有张纸条，
用中文写着“加油”。国内的经纪公司是通过韩国公司的关系联系到她的，老板姓张，
是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说话带着浓重的东北口音：“晚秋啊，我看了你的练习视频，
有潜力！咱们国内现在就缺你这种有海外经历的实力派。
”公司给她制定的路线是参加一档名为《星光唱将》的选秀节目。第一次见节目组导演时，
林晚秋穿着公司给她准备的白色连衣裙，化着淡妆，坐在那里，紧张得手心冒汗。
导演是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打量了她半天，说：“你的经历很有故事性，
节目需要这种‘励志’的人设。”初舞台那天，林晚秋选了首韩语歌，
是她在韩国练习时最常唱的一首。前奏响起时，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寒冷的练习室。唱到副歌部分，她突然切换成中文，
眼泪毫无预兆地滑落：“这五年，我每天都在想家，想家里的红烧肉，
想院子里的槐树……”台下的观众瞬间安静下来，接着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林晚秋睁开眼，
看见导师席上的苏晴正红着眼眶鼓掌。苏晴是国内知名的主持人，以直爽、热心著称，
主持的几档综艺节目都火遍全国。“妹妹，你唱得真好，”苏晴拿起话筒，声音带着哽咽，
“姐姐知道在外打拼不容易，加油，姐姐挺你！”那天的节目播出后，
#林晚秋 五年海外追梦#的词条冲上了热搜。网友们被她的故事打动，
纷纷留言“心疼姐姐”“一定要出道”。林晚秋看着手机里不断上涨的粉丝数，
心里既兴奋又忐忑——她知道，这只是开始。
苏晴成了林晚秋在这个圈子里的第一个“贵人”。她主动加了林晚秋的微信，
经常给她发一些鼓励的话。有次节目录制到深夜，苏晴拉着她去吃夜宵，
在路边摊点了一堆烤串和啤酒。“妹妹，我跟你说，这个圈子看着光鲜，其实水特别深，
”苏晴喝了口啤酒，脸颊泛起红晕，“你刚回来，不懂这里面的规矩，有什么事就跟我说，
别客气。”林晚秋看着苏晴真诚的眼睛，心里暖暖的。在韩国的五年，
她习惯了勾心斗角和冷嘲热讽，苏晴的热情像一道光，照亮了她心中那些阴暗的角落。
“晴姐，谢谢你。”她举起酒杯，和苏晴碰了一下，啤酒的泡沫溅在手上，凉凉的，
却很舒服。苏晴带着林晚秋参加各种活动，把她介绍给自己认识的导演和制片人。
在苏晴的王牌综艺《快乐派》里，她故意给林晚秋制造表现机会，
让她展示自己的唱歌和跳舞功底。节目播出后，林晚秋的人气又涨了一大截，
粉丝们说她“唱跳俱佳”“情商高”。林晚秋的团队趁机给她打造“励志才女”人设，
买了不少通稿，称她是“海外归来的实力派唱将”。林晚秋看着那些报道，心里有些不安，
她知道自己的实力还远远不够，但团队的人说：“这就是娱乐圈的规则，先把名气做起来，
才有机会谈实力。”4 归国的跳板二第一次见到陈默，是在《快乐派》的录制现场。
他是苏晴的丈夫，国内知名导演，代表作《风起》《归途》都是口碑票房双丰收的佳作。
那天他来探班，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却自带一种沉稳的气场。
“这就是你常说的那个林晚秋吧？”陈默笑着看向林晚秋，眼神温和，“苏晴总跟我提起你，
说你很有天赋。”他递给她一瓶温水，“刚录完节目，喝点水润润喉。
”他的手指不经意间擦过她的手背，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林晚秋接过水，
说了声“谢谢陈导”，脸颊有些发烫。从那以后，陈默开始以“探讨剧本”为由，
经常约林晚秋见面。有时是在公司附近的咖啡馆，有时是在他的私人工作室。
他会跟她聊一些电影的构思，问她对某个角色的看法，偶尔也会聊起苏晴。“苏晴这个人，
看着大大咧咧，其实心思很细，”陈默喝着咖啡，眼神里带着怀念，“我们刚认识的时候，
她还是个实习生，每天跟着我跑前跑后，一点怨言都没有。”林晚秋安静地听着，
心里有种复杂的情绪在蔓延。她看着陈默谈起苏晴时温柔的眼神，
又想起苏晴在她面前毫无保留的信任，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有次陈默约她在私人影院看电影，是一部老片子，讲的是一个关于暗恋的故事。黑暗中，
屏幕上的光影映在陈默的脸上，他突然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晚秋，你知道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