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 年的上海,盛夏的热浪裹挟着黄浦江的潮气,在摩天楼群间翻滚。
南京西路与胶州路交叉口,那栋二十八层的灰色建筑像块被遗忘的伤疤,
突兀地嵌在玻璃幕墙勾勒的繁华里。我站在街对面的咖啡馆露台,第三次举起相机。镜头里,
所有窗户都被暗黄色水泥死死封死,墙皮在岁月侵蚀下斑驳脱落,露出内里锈蚀的钢筋,
活像具被剥光皮肤的巨兽骨架。手机地图显示这里是 “静安区胶州路 728 号”,
但出租车司机把我放下时,只含糊地说了句 “到了”,便猛踩油门窜出去,
仿佛多待一秒都会被什么东西缠上。“别拍了。” 身后传来苍老的声音。
转身看见个穿深蓝色保安制服的老人,胸前铭牌写着 “陈建国”。
他手里的搪瓷杯冒着热气,茶渍在杯壁晕出褐色的圈。“这楼邪门得很,十年前那场火,
烧掉的可不止五十多个人。”我掏出记者证晃了晃:“我来做火灾十五周年回访。
”老人呷了口茶,喉结滚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午后格外清晰:“回访?
怕是要被‘东西’回访哦。” 他抬手指向大楼顶层,“看到没?十二楼中间那扇窗,
每年十一月十五号下午两点,都会有人看见里面有只手在敲玻璃。
”我的指尖在相机快门上顿住。十二楼,正是当年最先起火的楼层。
1 接警2010 年 11 月 15 日,午后的阳光被厚重的雾霾过滤成淡金色。
上海静安区消防支队的值班室里,张晓峰正用砂纸打磨消防靴上的划痕。
靴筒内侧绣着的 “峰” 字已经磨得发毛,那是他刚入队时,
未婚妻林晓雨一针一线缝上去的。“峰子,晚上老地方聚餐别忘了。
” 副队长王磊把最后一口泡面汤吸溜进嘴里,“嫂子说要给你个惊喜。”张晓峰咧嘴笑了,
右手不自觉地摸向口袋里的戒指盒。再过三个月就是婚期,他打算今晚把定制的钻戒交出去。
玻璃柜里的红色警报器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打破了值班室的慵懒。“胶州路 728 号,
教师公寓,外墙脚手架起火,有人员被困!” 调度员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在空气中震颤。
张晓峰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弹起来,套战斗服的动作快得像阵风。
消防靴踩在水磨石地面上发出咚咚巨响,三十秒后,他已经跳上了红色消防车。
队长赵建军正对着对讲机嘶吼,侧脸线条在警灯闪烁的红光里显得格外刚毅。
“二中队跟我走!一中队待命增援!” 赵建军猛拍车门,“记住,
那栋楼在做外墙保温施工,脚手架是易燃材料,进去后先破拆!
”消防车像道红色闪电劈开拥堵的车流,张晓峰扒着车窗,看着街景飞速倒退。
他想起昨天晚上,林晓雨捧着他的手反复摩挲:“每次出任务都要跟我报平安,
哪怕是凌晨三点。”“知道了,啰嗦鬼。” 他当时笑着把她的头发揉乱,
此刻却觉得眼眶发烫。2 火场距离胶州路还有三个街区时,
浓烟已经像条黑色巨蟒盘踞在天空。消防车刚停稳,灼热的气浪就扑面而来,
张晓峰面罩里的氧气瞬间变得滚烫。抬头望去,整栋楼像被点燃的火柴盒,
脚手架上的绿色安全网早已化为焦黑的破布,火舌顺着保温材料疯狂攀爬,
在十二楼到十五楼之间形成环形火带。“三组跟我上十三楼!
” 赵建军的吼声穿透火场的噼啪声,“注意承重墙!”张晓峰背着空气呼吸器,
踩着变形的防火梯向上攀爬。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铁板上,
靴底传来的灼痛感透过厚重的隔热层渗进来。十三楼的楼道里弥漫着刺鼻的塑胶味,
能见度不足两米,热成像仪的屏幕上满是跳动的红色光斑。“有人吗?!” 他扯着嗓子喊,
声音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突然,右侧房间传来微弱的呼救声。张晓峰踹开变形的防盗门,
火舌立刻从里面卷出来,燎得他面罩发烫。房间里,一个穿睡衣的老太太蜷缩在阳台角落,
火已经烧到了她的裤脚。“奶奶别怕,我来了!” 他冲过去用灭火毯裹住老人,
正要背起时,眼角余光瞥见卧室门口站着个穿白衬衫的男人。那人背对着他,
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像是在哭。“先生!快跟我走!” 张晓峰大喊。男人缓缓转过身,
张晓峰的呼吸骤然停滞。那张脸被烧得焦黑,皮肤像融化的蜡一样往下淌,
唯有一双眼睛亮得诡异。“救…… 我……” 男人的嘴唇翕动着,伸出炭化的手朝他抓来。
“别碰他!” 赵建军突然从后面拽住他的防护服,“那是回火!”话音未落,
男人的身影突然爆开,一团火球猛地窜起,将半个房间的地板都掀了起来。
张晓峰被震得后退三步,看着刚才男人站着的地方只剩下个黑色的印记,
心脏狂跳得像要撞碎肋骨。“快走!” 赵建军推了他一把,“这楼的结构撑不了多久了!
”背着老太太往楼下冲时,张晓峰的膝盖撞到台阶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地念叨:“我的小孙女…… 她还在十五楼……”3 电梯把老人交到楼下的医护人员手里,
张晓峰立刻转身往楼上跑。空气呼吸器的压力表已经指向红色区域,
面罩里的氧气越来越稀薄,他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峰子!这边!
” 王磊在十五楼的电梯口挥手,“里面有声音!”张晓峰跑过去,
果然听到电梯井里传来模糊的呼救声。“有人困在电梯里了!” 他立刻拿出液压钳,
钳口咬在变形的电梯门上,用力按下开关。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里,门缝渐渐扩大。
“里面的人听着!我们是消防队员!” 王磊对着门缝大喊,“靠后站!
”液压钳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终于把电梯门撑开三十公分的缝隙。张晓峰探头往里看,
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 —— 电梯轿厢里堆满了焦黑的尸体,姿势扭曲地叠在一起,
根本看不清数量。可呼救声还在继续,像是从尸体堆里钻出来的。“不对劲。
” 赵建军突然按住他的肩膀,“这电梯早就停了,十二点就有人报过故障。
”张晓峰的手僵在半空。热成像仪扫过轿厢,屏幕上一片死寂的蓝色,没有任何生命迹象。
但那呼救声越来越清晰,像是无数细碎的声音叠加在一起,
带着哭腔重复着:“开门…… 救救我……”“撤!” 赵建军突然低吼,“这是回燃前兆!
”他们刚后退两步,电梯轿厢里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白光,一股巨大的气浪从门缝喷涌而出,
将旁边的防火门都撞得粉碎。张晓峰被掀翻在地,耳朵里嗡嗡作响,
恍惚中看到无数人影从电梯里飘出来,像被风吹散的灰烬。4 女孩“峰子!你怎么样?
” 王磊把他拽起来,防护服的后背已经被烧出了破洞。张晓峰摇摇头,刚想说没事,
就听到走廊尽头传来女孩的哭声。他踉跄着跑过去,发现个穿校服的女孩蹲在墙角,
膝盖上渗着血。“别怕,我带你出去。” 他蹲下来,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温和。女孩抬起头,
脸上满是泪痕。“我找不到妈妈了。” 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眼睛红肿得像核桃。
张晓峰的心猛地揪了一下。这女孩跟他邻居家的小姑娘差不多大,
每次见了他都甜甜地喊 “峰哥”。他小心翼翼地把女孩背起来,她很轻,轻得像片羽毛。
“抓紧了。” 他嘱咐道,背着女孩往疏散通道跑。下到十楼时,女孩突然拽了拽他的头发。
“叔叔,你的背在冒烟。”张晓峰愣了一下,反手摸向后背,只摸到一片黏腻的温热。
空气呼吸器的警报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了,面罩里充满了呛人的浓烟。他这才意识到,
刚才电梯爆炸时,一块燃烧的预制板砸中了他的后背。可奇怪的是,他一点都不觉得疼。
“叔叔,你流血了。” 女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种诡异的平静。张晓峰的脚步慢下来。
他想起林晓雨总说他是 “铁打的”,上次训练被钢管砸中腿,休息三天就偷跑出来出任务。
可这次,他能感觉到生命力正在飞速流逝,像被戳破的气球。“叔叔?
” 女孩又拽了拽他的头发。他转过头,正好对上女孩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恐惧,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像两口古井。“你早就死了,对不对?” 女孩突然笑了,
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张晓峰猛地把女孩放下来,踉跄着后退。热成像仪的屏幕上,
女孩的身影是一片冰冷的蓝色。5 真相“她在骗你。” 赵建军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