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京城都知道,邵驰为了娶我,找了八个替身。这场旷日持久的寻找,
被谱写成了一曲荡气回肠的深情恋歌。我也曾是这首歌最忠实的听众。直到他昨夜未归,
我亲手为他熨烫的白衬衫领口,印上了一枚鲜红的唇印。我面无表情地打开他的手机,
那个由他兄弟组成的群聊里,早已没人喊我嫂子。一张清纯的女孩照片被甩了出来,
是我不久前才亲自批准资助。并安排进公司给邵驰做助理的大学生。我平静地关掉手机,
走到床边,摇醒了宿醉未醒的邵驰。在他不耐烦地睁开眼前,我清晰地说:邵驰,
我们离婚吧。1.邵驰的眉心拧成一个川字,宿醉让他头痛,我的话更让他烦躁。
他挥开我的手,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不悦。廖京尘,大清早的你发什么疯?他坐起身,
揉着太阳穴,看都没看我一眼。为了一个助理?阮清那边我会处理,你别闹了。说着,
他从床头柜的钱包里抽出一张黑卡,随手丢在被子上。去买你喜欢的包,
或者去趟欧洲散散心,别胡思乱想。他的语气,就像在打发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我看着那张黑卡,觉得无比讽刺。过去,我以为这是他对我的宠溺。现在我才明白,
这是他对我的驯化。用钱堵住我的嘴,让我安分地待在他的金丝笼里。我没有去捡那张卡,
只是看着他,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我不是在跟你商量,邵驰。我是在通知你。
他终于正眼看我,脸上那点残存的睡意被我的冷漠驱散。他愣住了,
似乎没法把我眼前这个冷静到可怕的女人,
和他印象里那个会因为他晚归而赌气、会撒娇要他哄的妻子联系起来。你说什么?
我没再重复,转身走进衣帽间,从保险柜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文件,走回来,拍在他面前。
白纸黑字,标题刺眼。离婚协议书。邵驰脸上的不耐烦彻底凝固了,
取而代代的是一种被冒犯的错愕和愠怒。他死死地盯着那份协议,仿佛那是什么洪水猛兽。
2.廖京尘,你玩真的?邵驰的声音冷了下来,一把抓过那份协议,像是要把它撕碎。
我没阻止他,只是淡淡地开口:撕了没用,律师那里还有备份。我已经签好字了,
轮到你了。他手上的动作停住了,胸口剧烈地起伏。给我一个理由。理由?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衬衫上的口红印,群里的『小十』,够不够?
邵驰的脸色变得很难看。那只是逢场作戏,兄弟们开玩笑的,你也信?
我信不信不重要。我打断他,重要的是,我不想再陪你演戏了。他猛地站起来,
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股压迫感。演戏?我们三年的婚姻,在你眼里就是演戏?
他第一次对我发火,不是那种情侣间的吵闹,而是真正动了怒。廖京尘,你以为你是谁?
没有我,你那些环游世界的梦想不过是个笑话!是我给了你安稳的生活,
让你不用再像个孤魂野鬼一样到处漂泊!他的话像一把钝刀,
一下下割着我早已结痂的伤口。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邵驰,
你还记得我们结婚时,你说过什么吗?他被我问得一愣。我替他回忆:你说,
你找了八个我,才换来一个真的我。从今以后,你给我家,你别再漂泊。
那场盛大的婚礼上,他深情款款地说出这番话,感动了全京城,也感动了我。
我看着他此刻因愤怒而扭曲的脸,一字一句地把后半句话补全。原来,你说的家,
是金丝笼。邵驰被我的话噎住了,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慌乱。他想反驳,
却发现无从开口。因为我说的,是事实。3.我不再与他废话。趁他去公司处理那堆烂摊子,
我叫来了搬家公司。我没带走廖家给我的任何陪嫁,
那些他曾用来向外人标榜我们婚姻美满的豪车、珠宝、名画,我一样没动。我带走的,
只有真正属于我自己的东西。几箱子在世界各地淘来的旅行纪念品,我的全套摄影设备,
还有满满几书架的书。这些东西,才是我廖京尘的骨血。搬家公司的工人进进出出,
偌大的别墅变得空空荡蕩。管家王叔看着我,欲言又止。太太……王叔,
以后叫我廖小姐吧。我对他笑了笑,我走了,您多保重。我拉着最后一个行李箱,
没有回头。邵驰晚上回到家时,面对的就是一个几乎被搬空的家。
空气里还残留着陌生的灰尘味,冰冷又死寂。桌上,
静静地躺着那份他没来得及撕掉的离婚协议。他的电话立刻追了过来。
我看着屏幕上闪烁的名字,指尖划过,挂断。然后,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
手机、微信、社交账号,干干净净。世界,一下子清静了。
我站在早已置办好的顶层公寓落地窗前,俯瞰着京城的万家灯火。三年前,我为了他,
放弃了星辰大海,住进了他打造的华美牢笼。现在,我终于又闻到了自由的空气。这一次,
再没人能困住我。4.第二天,我约了律师,正式提交离婚诉讼。廖小姐,
邵先生那边……恐怕不会轻易同意。张律师提醒我。我知道。我端起咖啡,
所以才需要您,张律师。无论用什么方法,花多少钱,这个婚,我离定了。
我的决绝让张律师有些意外,但他很快恢复了专业。明白,我会尽快处理。
处理完最棘手的事,我拨通了一个许久未曾联系的号码。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润又带着些惊喜的声音。京尘?你终于想起我这个老朋友了?
是陆衍,我曾经的探险伙伴,如今国内最炙手可热的策展人。陆衍,我回国了。
我笑了笑,之前跟你提过的个人环球摄影展,还有兴趣吗?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随即爆发出巨大的热情。当然有!你那些照片,早就该让全世界看到了!你在哪儿?
我马上过去找你!半小时后,陆衍风尘仆仆地出现在我的新公寓。他看着我,
又看了看屋里的陈设,眼神里有欣慰,也有了然。欢迎回来,真正的廖京尘。
我们聊了一整个下午,从展览的主题,到场地的选择,再到宣传的方案。
我那些被婚姻搁置了三年的梦想,在这一刻,重新焕发了生机。晚上,
陆衍在他的朋友圈发了一张我们的合照。照片里,我们面前摊着一堆策划案,相谈甚欢,
我笑得灿烂又真实。配文是:老友归来,静待惊鸿。我知道,这张照片,
邵驰一定会通过共同好友看到。他找不到我,联系不上我,却能看到我没有他,
正活得风生水起。我就是要让他知道,他的世界崩塌了,而我的世界,才刚刚开始。
这只是刺痛他的第一根针。5.离婚诉讼的流程走得比想象中慢。邵驰那边果然不配合,
用尽了各种方法拖延。我并不着急,把一切都交给了律师,
自己则全身心投入到摄影展的筹备中。这天下午,我正在筛选照片,门铃响了。
我以为是陆衍,打开门,看到的却是一张梨花带雨的脸。阮清。
她穿着一条洗得发白的连衣裙,素面朝天,眼睛红肿,看上去楚楚可怜。廖小姐……
她一开口,声音就带着哭腔,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求求你,你不要和邵总离婚好不好?
她说着就要给我跪下。我侧身避开,眉头微蹙。好一朵盛世白莲。起来说话。
我的声音很冷。她见我没有扶她,便自己站了起来,低着头,一副任我处置的模样。
廖小姐,邵总他真的很爱你,他那天只是喝多了,跟我真的没什么的……
我打断她:你错了。她愣愣地抬头看我。我们之间的问题,不是你。我看着她,
一字一顿,是我。是我不该相信笼中的鸟也能看见天空,
是我不该妄想被驯服的野马还能驰骋草原。所以,
问题不在于你这只恰好飞过笼子的小麻雀,而在于我这只鸟,想自己飞出去了。
阮清被我这番话说得哑口无言,她准备好的一肚子茶言茶语,一句都用不上了。
我看着她煞白的脸,觉得有些好笑。你回去告诉邵驰,别再耍这些小把戏了。有这个时间,
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在离婚协议上签得漂亮一点。说完,我关上了门。
隔绝了门外那张精彩纷呈的脸。另一边,找不到我的邵驰,像是疯了一样。
他去了我们所有可能去的地方,都扑了个空。最后,他鬼使神差地,
开车去了我那套早已被我遗忘在郊外的单身公寓。那是我婚前住的地方,婚后便封存了起来,
再也没回去过。他用备用钥匙打开门,一股浓重的灰尘味扑面而来。屋里的一切都蒙着白布,
像一座被时光遗弃的坟墓。他径直走向书房,那里,有我所有的青春。
他随手抽出一本积满灰尘的旅行日记,翻开。那是十八岁的我,第一次独自去冰岛追逐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