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 年的北京秋夜，寒意像浸透了墨汁的棉絮，
沉甸甸地压在圆明园遗址公园的断壁残垣上。晚上十点零三分，
三三零路公交车的大灯刺破浓稠的夜色，
车身上锈迹斑斑的 “圆明园 —— 香山” 路线牌在昏黄路灯下泛着诡异的光。
这是当天的最后一班车，司机李宗廷转动钥匙时，仪表盘发出一阵刺耳的电流声，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顺着电路爬进车厢。“今儿这风邪性得很。
” 售票员翠花裹紧了藏蓝色的制服外套，
指尖划过票夹上挂着的平安符 —— 那是她老家奶奶求来的，用红布缝着三根晒干的桃枝。
车刚驶出站台，她就瞥见后视镜里闪过一道白影，像极了有人披着孝布在废墟里奔跑。
1 末班车上的不速之客车厢里弥漫着劣质烟草和煤炉废气混合的味道。后排靠窗的位置，
大学生周明正用随声听播放着 Beyond 的《午夜怨曲》，
磁带绞带的杂音让旋律变得扭曲。他刚在圆明园兼职完文物修复志愿者，
帆布包里还装着今天清理出的碎瓷片，冰凉的棱角硌着腰侧。前排的年轻情侣在低声拌嘴，
女孩嫌男孩不该在逛圆明园时说 “这石头长得像你前女友”，男孩急得抓耳挠腮，
手里的糖葫芦汁滴在磨得发亮的地板上，形成暗红色的圆点。靠近车门的座位上，
穿藏青色对襟褂子的老太太正闭目养神，发髻上别着的银发簪随着车身颠簸轻轻晃动，
她脚边的竹篮盖着蓝布，隐约露出半截缠着红线的桃木拐杖。车过清华西路时，
路面突然塌陷出一个浅坑，车身剧烈颠簸，周明的随声听 “啪” 地掉在地上。
他弯腰去捡的瞬间，眼角余光瞥见窗外站着个穿清朝官服的人影，
顶戴花翎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师傅，麻烦停一下！”尖锐的呼喊声刺破车厢，
李宗廷猛踩刹车，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叫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
他探出头骂骂咧咧：“眼瞎啊？站牌在那边！”路中央站着三个身影，被车灯照得通体发白。
两个穿石青色官袍的人架着中间那个披白袍的，袍角在夜风里翻卷，
像三只巨大的蝙蝠停在路心。翠花按下开门键时，冷风裹挟着一股腐土味灌进车厢，
周明注意到那三个 “人” 的官靴始终没离开地面，却像被无形的线提着往前飘。“刷票。
” 翠花的声音有些发颤，票夹上的平安符突然掉在地上。穿官袍的人没理她，
径直走向后排，经过年轻情侣身边时，女孩突然打了个寒颤，
指着他们的后颈尖叫：“他们脖子上有青斑！”男孩刚要发作，就被官袍下摆扫到手背，
那触感像冰水里泡过的绸缎，瞬间冻得他指尖发麻。老太太这时突然睁开眼，
银簪子发出细微的嗡鸣，她不动声色地把竹篮往座位里挪了挪。
2 诡谲的中途下车车到颐和园北门时，年轻情侣吵着要下车。男孩拉着女孩往门口冲，
经过那三个怪人身边时，女孩的围巾被白袍勾住，她用力扯了一下，竟拽下一小块布料。
借着车灯，周明清楚地看到那布料内侧绣着暗金色的龙纹，边缘还沾着些黑褐色的粉末，
闻起来像陈年的骨灰。车门关上的瞬间，周明听见女孩在外面哭喊：“那布烧手！
” 紧接着是轮胎再次启动的轰鸣，把所有声音都碾碎在夜色里。车厢里只剩下五个人。
老太太开始频频回头，每次转头，银簪子都会发出更响的嗡鸣。周明摘下耳机，
隐约听到后排传来 “滴答” 声，像是水滴落在空罐子里。他顺着声音望去，
只见白袍下摆不断渗出水珠，在地板上积成小小的水洼，泛着铁锈般的红光。“小伙子，
你偷我钱了！”老太太突然暴喝一声，枯瘦的手死死揪住周明的衣领。他刚要辩解，
就被老人指甲掐进肉里，那力道根本不像古稀老人该有的。“我钱包里有五块银元，
是我老头子的丧葬费！” 老太太哭喊着往车门扑，“司机师傅停车！前面就是派出所！
”李宗廷骂骂咧咧地踩刹车，后视镜里，他看见那三个怪人正缓缓转过头，
官帽阴影下的脸一片漆黑，只有两点绿光在转动。翠花突然捂住嘴，
指缝里漏出 “呕” 的声音 —— 她看见白袍底下伸出一只没有皮肤的手，
正搭在司机座椅的靠背上。“赶紧下去！别耽误我下班！
” 李宗廷扯着周明的胳膊把他甩下车，老太太紧随其后。车门 “砰” 地关上时，
周明听见翠花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然后一切归于死寂。“您到底要干什么？
” 周明甩开老太太的手，手背已经被掐出五道血痕。老人突然捂住他的嘴，
把他拽进路边的槐树林。月光穿过枝叶，照在她布满皱纹的脸上，
周明这才发现她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像是一直在强忍着恐惧。“你没瞧见？
” 老太太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那三个东西走路时，袍子底下是空的！
我刚才用簪子划了那白袍一下，流出的不是血，是黑泥水！” 她指着自己的对襟褂子下摆，
那里确实沾着几滴暗红色的液体，正慢慢渗入布料，留下像铁锈般的痕迹。
周明突然想起刚才掉在地上的随声听，里面的磁带还在转。他摸索着按下播放键，
里面传出一阵扭曲的杂音，
断断续续的哭喊：“油箱…… 油箱里有东西在动……”3 水库底的腐烂之谜第二天清晨，
公交公司的调度室炸开了锅。三三零路末班车载着两名司乘人员和三名乘客，
凭空消失在了监控盲区里。警方调取了所有路口的录像，发现那辆车在经过青龙桥时，
突然像被橡皮擦抹去般，从画面里彻底消失了。周明和老太太在派出所做笔录时，
才知道彼此的名字。老人叫张桂英，住在圆明园附近的胡同里，丈夫是民国时期的考古队员，
四十年前在清理圆明园遗址时失踪，只留下那枚银簪和装银元的钱包。“我每天坐末班车，
就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他留下的东西。” 张桂英摸着竹篮里的桃木拐杖，
杖头刻着的八卦图已经被磨得发亮。三天后的暴雨夜，
密云水库的渔民发现水面漂浮着个奇怪的黑影。打捞队靠近时，
才认出那是失踪的三三零路公交车，车身大部分没在水里，
只剩车顶的 “330” 路牌露出水面，被水泡得发胀。当潜水员打开车门时，
一股恶臭让所有人干呕不止。驾驶座上，李宗廷保持着握方向盘的姿势，
皮肤像被水泡发的纸，一戳就破。翠花趴在售票台上，手里还攥着半截平安符，
红布已经变成紫黑色，桃枝碎成了粉末。最诡异的是后排的三具尸体。他们还保持着坐姿，
但官袍下的身体已经高度腐烂，骨骼外露的地方覆盖着一层灰白色的黏液。法医检查时，
发现这些尸体的胸腔里塞满了水库底的淤泥，颅骨内侧刻着奇怪的符号，
像是用指甲硬生生划出来的。“这不可能。” 老法医摘下眼镜擦了擦，
“尸体腐烂成这样至少需要半年，但皮肤组织检测显示，他们死亡时间不超过 72 小时。
” 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当把三具尸体抬出车厢时，它们突然化作三滩黑水，
只留下三套官袍和三顶官帽，帽顶的孔雀翎在灯光下泛着幽蓝的光。技术人员打开油箱时，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 里面没有汽油，只有半箱暗红色的液体，
晃动时发出 “咕嘟咕嘟” 的声音，像是有无数气泡在破裂。抽出来化验后，
发现成分竟和人类血液完全一致，但血型检测显示，这是一种从未见过的血型，
红细胞里还游动着细小的黑色线虫。4 消失的路线与重现的车票警方扩大调查范围时，
周明突然想起自己帆布包里的碎瓷片。那些从圆明园遗址捡到的碎片，
边缘沾着的泥土和水库底的淤泥成分完全一致。他把碎片拼起来，发现上面刻着的花纹，
竟和那三具尸体颅骨内侧的符号一模一样。张桂英的竹篮里，
那枚本该被 “偷” 走的银元也出了怪事。
原本光滑的表面突然浮现出一行小字：“光绪二十六年，庚子，八月十六。
” 老人突然瘫坐在地上，这是她丈夫失踪那天的农历日期 ——1900 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