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味道钻进鼻孔时,我正盯着天花板数裂缝。一条,两条,三条...像蜘蛛网,
缠着我过去二十年稀里糊涂的人生。我是童晚。童家名义上的大小姐。
实际上的...工具人。护士推门进来,声音平板:“童小姐,点滴打完了。
今天感觉怎么样?”“挺好。”我扯了下嘴角,没多少真心。住的是VIP病房,
用的是进口药,童家面子工程一向到位。可惜,这昂贵的药水,流进我血管里,
治不了我的“病”。他们说我心理有问题,抑郁,焦虑,需要静养。养了三年,
越养越像个精致的废物。护士拔针,棉球按在针眼上,有点刺痛。我看着那点迅速晕开的红,
脑子里突然“嗡”的一声。像有人猛地拉开一扇尘封已久的门。无数画面碎片般砸进来。
三岁那年,保姆王妈抱着我去公园,把我放在长椅上,转身去买棉花糖。
一个穿着花裙子的女人靠近我,笑眯眯地塞给我一颗糖。很甜。
然后她抱起了旁边另一个扎羊角辫、哭得撕心裂肺的小女孩...那小女孩的脸,
慢慢和童家现在那位千娇百宠的真千金童瑶,重叠了。不是意外走失。是王妈收了钱,
故意把我“丢”了。我被人贩子捡走,卖给了山里一户生不出孩子的人家。八岁,
那户人家终于有了自己的儿子。我成了多余的口粮,每天有干不完的活,挨不完的打。
十五岁,童家“费尽千辛万苦”找到了我。镁光灯闪烁,我穿着不合身的崭新裙子,
被推到童瑶身边。记者夸赞童家仁厚,童瑶善良,拉着我瘦骨嶙峋的手,
笑容甜美地说:“姐姐回家了,真好。”所有人都感动落泪。除了我。
山里带来的土气和怯懦,成了上流社会的笑柄。童瑶弹钢琴,我锯木头似的手指只会洗碗。
童瑶跳芭蕾,我粗糙的脚后跟磨破昂贵的地毯。童瑶谈吐优雅,我连刀叉都用不利索。
我是童家无法抹去的污点。所以,我被“养”了起来。远离社交圈,远离公司,
美其名曰“身体不好,需要休养”。吃的药越来越多,精神越来越差,记忆越来越模糊。
直到刚才,那点刺痛的血,唤醒了所有被药物和暗示压抑的真相。一股冰冷的怒火,
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原来不是我有病。是有人想让我“病”。王妈是童瑶生母找来的。
我的“走失”,是精心策划的调包。童家找到我,
是因为童瑶的先天性心脏病需要适配的骨髓。我傻乎乎地捐了。童瑶康复后,
我失去了利用价值。童家觉得我碍眼,童瑶更视我为眼中钉。我那“需要静养”的药里,
长期被掺了东西。慢性毒,来自童瑶大学选修的药剂学知识。剂量精准,日积月累,
不会致死,只会让人精神萎靡,反应迟钝,最终彻底“疯掉”或“意外”身亡。
好一个鸠占鹊巢。好一个杀人不见血。我猛地坐起身,掀开被子。动作太大,眼前黑了一瞬。
不是药效,是饿的,也是气的。“童小姐?您还不能下床!”护士吓了一跳。“出院。
”我声音干涩,但异常清晰,“现在,立刻,马上。
”护士为难:“这...需要童先生或童太太签字...”“我成年了。”我打断她,
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那冷意让我更加清醒,“我自己签。再啰嗦,我投诉你延误治疗。
”护士被我眼中那股陌生的狠厉吓住,不敢再拦。我换下病号服,
穿上三年前入院时那套洗得发白的旧衣。镜子里的女人脸色苍白,眼窝深陷,瘦得脱形,
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像淬了寒冰的刀。童家。该还债了。
推开童家那扇沉重的雕花大门,熟悉又陌生的奢华气息扑面而来。水晶吊灯光芒刺眼。
空气里飘着昂贵的香薰味。客厅里,其乐融融。童父童正国看着报纸。
童母林婉容优雅地插着花。童瑶依偎在她身边,手里捧着最新款的爱马仕,
正娇声说着什么趣事,逗得林婉容掩嘴轻笑。我的亲弟弟童宇,翘着二郎腿打游戏,
头都没抬。多和谐的一家人。我这个“长女”的存在,像个突兀闯入的劣质拼图。“晚晚?
”林婉容最先看到我,笑容僵在脸上,随即浮起惯有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厌烦的担忧,
“你怎么出院了?医生不是说还要观察吗?脸色怎么这么差?快,张妈,
给大小姐倒杯热牛奶来!”童瑶转过头,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惊讶和关心:“姐姐?
你怎么自己跑回来了?身体要紧啊。”她放下包,起身想过来扶我。
童宇终于从游戏里抬了下眼皮,嗤笑一声:“哟,大姐你装病装上瘾了?医院住着多舒服,
回来干嘛?”童正国放下报纸,眉头紧锁,带着一家之主的威严:“胡闹!
谁准你私自出院的?赶紧回去!别给我们添乱。”添乱。这两个字像针,
扎进我恢复清明的耳朵里。过去三年,我听得最多的就是这两个字。我呼吸是添乱,
我存在是添乱,我活着,就是给童家添的最大乱子。我看着他们,目光一一扫过。
童正国的冷漠。林婉容虚伪的关切。童宇毫不掩饰的鄙夷。还有童瑶,
那看似温柔眼底深藏的得意和毒蛇般的阴冷。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不是药效,是恶心。
“牛奶?”我扯出一个极淡的笑,没接张妈小心翼翼递过来的杯子,声音不高,
却让客厅瞬间安静下来,“里面加了什么好东西?是让我继续昏睡,
还是让我脑子更糊涂一点?”林婉容脸色一变:“晚晚!你说什么胡话!是不是又犯病了?
”童瑶立刻上前一步,眼圈微红,声音带着委屈的颤抖:“姐姐,我知道你心里有气,
觉得爸妈偏心我...可你怎么能这样污蔑妈妈?她每天担心你,
吃不好睡不好...”“担心我死得不够快?”我打断她,径直走到客厅中央,
把手里一直捏着的几张纸,“啪”地拍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茶几上。纸张散开。
是几份复印的体检报告单。时间跨度三年。“看看。
”我指着上面几个被红笔圈出来的异常指标,指尖冰凉,“血铅含量异常。
肝肾功能轻微损伤。神经递质紊乱。这些,我的主治医生周主任,每次都轻描淡写地说,
是‘情绪病’的并发症,需要加大药量。”我抬起眼,死死盯住童瑶那张瞬间失去血色的脸。
“巧得很。”我语速平缓,却字字如刀,“我刚刚去市立医院毒物检测中心做了加急化验。
结果很精彩。”我慢慢吐出最后几个字:“我体内,
有长期摄入微量铊和苯二氮卓类药物的残留。”“童瑶,你大学辅修药剂学,拿过优秀吧?
这些知识,用在你亲姐姐身上,感觉如何?”死寂。连童宇的游戏音效都停了。
童正国的脸由红转青。林婉容捂住了嘴,惊恐地看向童瑶。童瑶的身体晃了一下,
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那双总是盛满无辜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真实的、巨大的恐慌。
“你...你血口喷人!”她尖声反驳,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姐姐你疯了!
你精神病又发作了!爸!妈!快叫周医生来!快把她送回去!”“送回去?继续让你下药?
”我冷笑,拿出手机,点开一段录音。嘈杂的背景音后,是王妈苍老又带着浓重乡音的声音,
充满了恐惧和忏悔:...是...是瑶瑶小姐...她亲妈,
..是害人的...她给我的药粉...掺在牛奶里...维生素瓶子里...录音不长,
却像一颗炸弹,把童家虚假的平静彻底炸得粉碎。“王妈人呢?”童正国猛地站起来,
额头青筋暴跳。“警察局。”我收起手机,平静地看着他,“自首了。
连带她这些年帮童瑶转移公司小额款项做私账的证据,一起交上去了。哦,对了,
还有周主任收受童瑶贿赂、篡改我病历和检查结果的录音,也一并送了份给经侦。
”童瑶“啊”地尖叫一声,像被抽掉了骨头,瘫软在沙发上,浑身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不...不是我...爸!妈!她陷害我!她疯了!录音是假的!”她语无伦次,
涕泪横流地去抓林婉容的手。林婉容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甩开她,脸色惨白如纸,
看着童瑶的眼神充满了陌生和恐惧。童正国胸口剧烈起伏,他死死盯着我,
那眼神不再是看一个麻烦的女儿,而是看一个可怕的、失控的敌人。“童晚!
你到底想干什么!毁了这个家吗!”他咆哮。“家?”我笑了,
环顾这金碧辉煌却冰冷彻骨的牢笼,“这里从来就不是我的家。是你们,还有她,
”我指向抖成一团的童瑶,“亲手把我推进地狱,
现在又嫌地狱爬上来的恶鬼脏了你们的地毯?”我走到童瑶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她蜷缩着,再没有半分平日里的优雅高贵,只有狼狈和绝望。“童瑶,”我声音很轻,
只有她能听清,“鸠占鹊巢的滋味,好吗?用我的骨髓活下来,
再用毒药一点点杀死我的感觉,爽吗?”她瞳孔骤缩,恐惧几乎要溢出眼眶。“别急,
”我直起身,声音恢复平常,“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我转身,
不再看身后的一片狼藉和童正国暴怒的吼叫、林婉容崩溃的哭声、童瑶歇斯底里的尖叫。
“从今天起,我搬出去住。童家给我的‘抚养费’和‘医药费’账户,我会委托律师清点,
这些年你们在我身上花了多少‘买命钱’,我一分不少地还给你们。”我语气冰冷,
“至于你们欠我的...”我顿了顿,留下冰冷的余音。“我们来日方长。
”我搬进了用最后一点积蓄租下的老旧公寓。三十平米,墙壁斑驳,水管偶尔会发出怪响。
但空气是自由的。我扔掉了所有从童家带出来的东西,包括那些昂贵的、带着药味的衣服。
剪短了枯草般的长发。换上了最普通的T恤牛仔裤。第一步,活下去。
我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学历。童瑶怕我“丢人”,高中就把我“劝”回家“休养”了。
唯一擅长的,大概是...吃苦。我在网上疯狂地投简历。石沉大海。意料之中。
童家虽然没公开撕破脸,但在这个圈子里,封杀一个“精神有问题”的弃女,易如反掌。
童瑶也没闲着。她被童正国暂时保了下来,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王妈和周主任的案子还在调查初期。她沉寂了几天,很快又活跃起来。社交平台上,
她晒出和闺蜜喝下午茶的照片,笑容明媚,配文:乌云总会过去,阳光终会洒落。
感谢一直陪伴我的家人朋友[爱心]下面一片安慰和舔屏。瑶瑶公主加油!你是最棒的!
某些人自己心理阴暗就见不得别人好!瑶瑶别理!抱抱我们瑶瑶,
善良的人总会被嫉妒。紧接着,一篇看似“客观”的爆料文章悄然出现在某八卦论坛。
标题耸动:《惊!豪门真假千金再起波澜,疑“疯女”为争产自导自演投毒案!
》文章绘声绘色,
描绘成一个因嫉妒妹妹而心理扭曲、长期装病博关注、甚至不惜伪造证据陷害妹妹的疯女人。
暗示王妈和周主任是被我收买或胁迫。文末还“忧心忡忡”地提到,童氏集团因此股价波动,
无数员工生计受到影响。水军迅速下场,节奏带得飞起。天啊,太可怕了!农夫与蛇!
心疼童瑶,被这种疯子缠上!童家真是倒了血霉,找回这么个祸害!
这种反社会人格怎么不关进精神病院?危害社会!脏水铺天盖地。
我的手机开始接到陌生号码的辱骂短信和电话。公寓楼下,偶尔会出现指指点点的人。
房东太太看我的眼神也变了,欲言又止。童瑶在用舆论这把软刀子,想把我彻底踩进泥里,
永世不得翻身。她要让所有人都认定我是疯子,我说的话是疯话,没人会信。
我坐在吱呀作响的旧书桌前,看着电脑屏幕上那些恶毒的评论。心很冷,但手很稳。愤怒?
有。但更多的是冷静。童瑶,你就这点手段?我关掉网页,点开一个加密文件夹。
里面静静躺着几段录音,一些模糊但关键的偷拍视频,还有几份转账记录的截图。
那是童瑶这些年,利用童家大小姐身份,
里吃回扣、挪用资金去购买奢侈品、甚至私下接触童家竞争对手出卖非核心商业信息的证据。
金额不算特别巨大,但足够恶心,也足够让她在童正国那里彻底失宠。王妈和周主任的案子,
是刑事犯罪,流程长,变数多。但这些,
是能立刻撕下她伪善面具、让她在童家内部和那个捧着她的圈子里彻底社死的实锤。
我编辑了一条定时发送的邮件,收件人是童正国、林婉容、童氏集团几位核心元老,
以及几个和童瑶“交好”、实则最爱看热闹传八卦的名媛邮箱。设置发送时间:三天后。
然后,我开始做另一件事。我注册了一个短视频账号。名字很简单:晚头像是一片空白。
没有自我介绍,没有卖惨。第一条视频,是旧公寓窗台上,一个洗干净的矿泉水瓶,
里面插着一根楼下绿化带捡来的、不知名的野草。阳光照在翠绿的叶子上,沾着水珠。
配文:活着。第二条视频,是我在狭窄的厨房里,用一口小锅煮一碗清水挂面。
面快好的时候,磕进去一个鸡蛋。蛋花在清汤里散开。配文:自己做的,没毒。
第三条视频,是我在昏暗的台灯下,用一本旧日历的背面,密密麻麻写满字。
镜头只扫过那些努力工整却依旧显得笨拙的字迹。配文:认字。没有情节,没有表演。
只有最原始、最粗粝的生活痕迹。像一个沉默的、笨拙的、刚刚开始学习如何呼吸的婴孩。
起初,无人问津。偶尔有零星几个误入的网友,留下刻薄的评论:摆拍?
想当网红想疯了吧?字写得跟狗爬一样,文盲?这吃的什么猪食?卖惨?
我统统无视。每天雷打不动地更新。拍清晨菜市场最早一批水灵灵的蔬菜,
拍路边被踩扁却还在挣扎的蜗牛,拍我用打工赚的第一笔钱买的一小盆绿得发亮的薄荷。
拍我用那本旧日历背面写完的字,越来越整齐。拍我煮的面条,渐渐学会了放一小撮葱花,
滴两滴香油。配文依旧简单:买菜。活着。进步。好吃。
日子像粗糙的砂纸,打磨着我。我在一家24小时便利店找到了夜班工作。收银,理货,
打扫。工资不高,但足够付房租和吃简单的饭。夜班人少,安静。空闲时,
我就坐在收银台后面,用店里废弃的打印纸背面,继续练字,
或者看从旧书摊淘来的、几块钱一本的经营管理入门书。店长是个四十多岁沉默寡言的大姐,
姓吴。她很少说话,但会在我饿得胃疼时,默默从关东煮的锅里捞一个萝卜或鸡蛋递给我。
“谢谢吴姐。”我接过来,热气暖着手心。“嗯。”她应一声,继续低头理账。
城市的夜晚并不安宁。醉醺醺的酒鬼拍着柜台要烟。流里流气的小青年对着我吹口哨。
还有一次,一个男人试图抢收银机里的钱。我按响了柜台下的警报器,
抄起了旁边的金属苍蝇拍。他没得逞,骂骂咧咧地跑了。吴姐后来知道了,只看了我一眼,
递给我一根更沉的、放在柜台下的旧棒球棍。“拿着。”“嗯。”我接过来,放在手边。
安全。日子在便利店的日光灯下,在监控摄像头冰冷的注视下,一点点流淌。
我的短视频账号,像那盆窗台上的薄荷,在无人关注的角落,缓慢而倔强地生长。
粉丝数从个位数,艰难地爬到了三位数。评论区的画风,也在悄然改变。博主是哑巴吗?
一句话不说?虽然不说话,但看着好踏实啊。那个字,真的进步好大!
那个关东煮萝卜,看起来好香...深夜看饿了。博主的手,
看着像干过很多活...加油啊!活着,真好。三天后。我设定的邮件,
准时发送。童家内部,以及那个特定的“上流”小圈子,
瞬间掀起了远比八卦论坛更猛烈的风暴。童瑶精心维持的“完美受害者”形象,一夜崩塌。
那些转账记录和模糊的视频虽然不够清晰,但熟悉她的人足以辨认,
坐实了她监守自盗、虚伪拜金的嘴脸。童正国震怒。不是为了女儿的道德败坏,
而是为了她竟敢动公司的钱,还留下如此愚蠢的把柄!林婉容痛心疾首,
更多的是对女儿欺骗自己的失望和被牵连的恐慌。童宇在电话里对我破口大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