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帜

赤帜

作者: 半座文山

游戏动漫连载

《赤帜》是网络作者“半座文山”创作的逆这部小说中的关键人物是樊哙项详情概述:主角是项羽,樊哙,一种的逆袭小说《赤帜这是网络小说家“半座文山”的又一力故事充满了爱情与冒本站无广告TXT全精彩内容欢迎阅读!本书共计376027章更新日期为2025-08-06 05:36:58。目前在本完小说详情介绍:赤帜

2025-08-06 10:13:11

我四十岁还在沛县混吃等死,被父亲骂作不如二哥的废物。

直到那天看见秦始皇的车驾碾过尘土,金光刺得我睁不开眼。

“大丈夫…当如是!”我脱口而出。

斩白蛇时,我对着惊惶的乡民说:“赤帝子杀白帝子。”

鸿门宴上,项羽的剑锋擦过我喉咙,我却笑着敬他一杯毒酒。

韩信要齐王封号那天,我踹翻桌案骂他痴心妄想。

可转身就亲手刻好印玺——能给我江山的狗,得多喂几块肉。

最后我坐在龙椅上,看着昔日兄弟跪满大殿。

很想喊一声:“樊哙,上酒。”

却只听见自己苍老的声音在说:“非刘氏而王者,天下共击之。”

------

泗水亭的风,一年四季都带着一股河水的土腥气,和酒肆里劣酒混浊的酸味,顽固地钻进人的骨头缝里。

我,刘季,年届四十,是这沛县泗水亭的亭长。这官衔听着响亮,实则不过是看守一方鸡毛蒜皮的地界,管些打架斗殴、偷鸡摸狗的破事,俸禄微薄得连个像样的酒钱都凑不齐。

今日的太阳,晒得人骨头缝里都发懒。我歪在亭舍外那棵半死不活的老槐树底下,身下垫着张破旧的草席,眼皮沉重得几乎粘在一起。

昨夜在城南王媪的店里,和卢绾、夏侯婴他们又喝到了后半夜,此刻宿醉的头痛像是有把钝凿子,一下下敲着我的太阳穴。喉咙里火烧火燎,渴得厉害。

“刘季,你个不成器的孽子!”一声炸雷般的怒吼,硬生生把我从混沌的边缘拽了回来。我勉强撑开眼皮,刺目的阳光晃得我一阵眩晕。父亲刘太公站在几步开外,一张脸气得通红,稀疏的胡须都在抖动。他手里拄着那根用了十几年的枣木拐杖,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看看你,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他手里的拐杖重重地顿在地上,扬起一小片尘土,“日上三竿了,还在这里挺尸。你二哥刘仲,天不亮就去田里伺弄庄稼,那粟苗长得比人还高。

你再看看你,整日里就知道呼朋唤友,饮酒作乐,结交些狐朋狗友!连你嫂子吕雉带来的嫁妆,都快被你败光了!四十岁的人了,一事无成,连个正经的营生都守不住!我这老脸,都让你丢尽了!”

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的脸上。我下意识地偏了偏头,那股熟悉的、混杂着汗味和泥土气的老农气息扑面而来。

二哥刘仲,那个老实巴交、只知道在土里刨食的汉子,永远是他口中那个“别人家的孩子”。我扯了扯嘴角,想挤出个笑,却只感到脸颊的肌肉僵硬麻木。

“爹,”我坐起身,声音带着宿醉的沙哑,“您消消气。这大热天的,气坏了身子不值当。二哥是勤快,可咱泗水亭这一亩三分地,不也得有人管着不是?”我试图为自己辩解,但这话说出来,连自己都觉得软弱无力。

“管着?管什么?管你自己烂醉如泥吗?”刘太公的怒火更盛,“你管出什么名堂了?管得家徒四壁!管得妻儿跟着你喝西北风!我刘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他气得一时语塞,胸膛剧烈起伏着,后面的话化作一阵剧烈的咳嗽。

我默默听着,一股熟悉的、带着铁锈味的郁气堵在胸口。老槐树的叶子在头顶无精打采地晃着,投下斑驳破碎的光影,像一张巨大的、无形的网,把我牢牢罩在这沛县一隅。四十不惑?我惑得很。

这泗水亭的尘土,似乎已经深深嵌进了我的骨髓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连我自己都快忘了,年少时也曾有过那么一丝不甘心,如今也早被这粗粝的日子磨得只剩下一点模糊的影子,沉在酒坛底,再也翻腾不起来。

“得了得了,爹,您老快回屋歇着吧。”我挥挥手,声音里带着点不耐烦的倦怠,“我这就去巡一圈,行了吧?”这巡街,不过是找个由头,躲开这令人窒息的责骂,也躲开这令人绝望的、一眼能望到头的日子。

或许,樊哙的狗肉铺子,今天该开张了?这个念头一起,嘴里竟下意识地分泌出一点唾液。樊哙那小子,别的本事稀松,煮狗肉的手艺倒是一绝,咸香厚重,尤其配上一碗劣酒,能暂时压住心底那股子怎么也散不掉的憋闷。

我挣扎着起身,拍掉粗布短褐上的尘土,骨头缝里都透着懒洋洋的酸痛。宿醉未消,脚步有些虚浮,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沛县城外那条被无数车马行人碾踏得坑洼不平的官道上。

午后的阳光毒辣辣地泼下来,晒得地面发烫,蒸腾起一股混合着牲口粪便和尘土的气息,直往鼻孔里钻,熏得人昏昏沉沉。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沉闷的、持续不断的轰隆声,像夏日暴雨前的闷雷,贴着地面滚滚而来。脚下的泥土似乎在微微震颤。紧接着,一阵急促尖锐的铜锣声划破燥热的空气,由远及近,一声比一声凄厉紧迫。

“回避!御驾!回避——!”

嘶哑的吼叫如同鞭子抽在空气里。官道两侧稀稀拉拉的行人、小贩,如同被惊起的鸟雀,瞬间慌乱起来。

推车的老汉手忙脚乱地想把独轮车往路边的沟壑里挪,卖菜的老妇慌得打翻了菜筐,青绿的菜叶滚了一地。所有人都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争先恐后地往官道两旁的野地里、土坡后、树丛里钻,唯恐避之不及。

我被人流裹挟着,踉踉跄跄地被挤到路边一片稀疏的灌木丛后。荆棘划破了手臂,火辣辣地疼。我下意识地捂住那道浅浅的血痕,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那官道尽头扬起的遮天蔽日的黄尘所吸引。

那烟尘越来越高,越来越浓,如同一条巨大的、沉默咆哮的黄色土龙,正朝着沛县的方向席卷而来。

轰隆声越来越响,震得耳膜嗡嗡作响。烟尘的前锋,终于出现了一队人马。不是沛县县尉出行时那十几个懒散差役的模样,而是真正的、属于帝国的铁流。

当先开道的,是数十骑黑甲骑士。冰冷的铁片在烈日下反射着刺目的寒光,连成一片令人心悸的金属之墙。他们胯下的战马异常高大神骏,黑色的鬃毛如同燃烧的火焰,马身覆盖着同样暗沉的皮质马甲。

骑士们脸上的面甲放下,只露出黑洞洞的眼孔,手中擎着丈余长的黑色长戟,戟尖斜指向前方。马蹄踏地的声音沉重整齐,每一次落下都仿佛踏在人的心上,敲打着沛县这潭死水的堤岸。

黑甲骑士之后,是两列步卒。他们穿着赭红色的号衣,外面罩着简陋的皮甲,手中持着长戈或铜铍。步伐沉重而机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长途跋涉留下的疲惫和一种被彻底规训后的麻木。他们的脚步踏起更多的尘土,汇入前方骑士扬起的烟龙之中。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这帝国机器碾过大地时发出的、令人窒息的轰鸣和震颤。沛县乡野的蝉鸣鸟叫,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突然,那沉闷的轰隆声中,加入了一种异样的、更为清脆悠扬的声响。叮铃……叮铃……是金玉撞击的声音,清越而尊贵,穿透了铁蹄的轰鸣和步卒的沉重。”

在那赭红色步卒队伍的护卫圈中心,一辆巨大的马车缓缓驶入了视野。这车与沛县所能见到的任何车辆都截然不同。它的框架异常宽大坚固,通体髹漆,是一种深沉内敛的玄黑色,仿佛吸纳了所有的光线。车辕粗壮,轮毂巨大,车轮包着厚厚的皮革,碾过坑洼时发出低沉而平稳的滚动声。

最令人震撼的,是车盖。那并非寻常的布幔或苇席,而是用整块巨大的、打磨光滑的木板拼接而成,形如龟甲,高高隆起,边缘垂下无数细密的流苏。

流苏并非丝线,而是由无数细小的、打磨圆润的玉片和金珠串成!阳光直射其上,金珠闪耀着刺目的光芒,玉片则折射出温润却又冷冽的光泽。

金与玉的光芒交织流泻,随着车辆的轻微颠簸而摇曳生姿,发出那叮铃悦耳的清响。这光芒如此璀璨,如此霸道,瞬间攫取了所有人的视线,仿佛一轮移动的小太阳,将周遭的一切都映衬得黯淡无光,粗鄙不堪。

车帘是厚重的深色锦缎,绣着繁复难辨的云纹和猛兽图案,严严实实地垂着,隔绝了外界所有的窥探。没有人能看清里面坐着的,那位执掌着整个帝国命运的人。

但我仿佛能感觉到那帘幕之后的存在。一种无形的、庞大到令人窒息的力量,透过这辆华贵到难以想象的马车,透过那护卫森严的沉默队伍,沉沉地压了下来。

它碾压过道路,也碾压过每一个目睹者的灵魂。权力,威严,天命所归……这些虚无缥缈的词,此刻具象为这遮天蔽日的尘土,这冰冷的铁甲寒光,这令人不敢直视的金玉辉煌。

我的眼睛被那车盖反射的光芒刺得生疼,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我下意识地抬手去揉,视线一片模糊,只剩下那一片流动的、辉煌的光晕。

就在这眩晕的瞬间,一股滚烫的、完全陌生的洪流,毫无征兆地从我胸腔最深处猛烈地炸开!它冲垮了宿醉的昏沉,冲散了父亲的责骂,冲破了泗水亭那令人窒息的藩篱,带着一种近乎毁灭性的力量,直冲喉头!

“大丈夫,当如是。”

这五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我的唇舌之间,然后不受控制地、清晰地、带着一种连我自己都感到惊骇的灼热气息,脱口而出!

声音不大,在这震耳欲聋的车驾轰鸣和人群死寂的恐惧中,几乎微不可闻。然而,它却像一道惊雷,在我自己的脑海里轰然炸响!沛县的尘土味,泗水亭的粗劣酒气,父亲那恨铁不成钢的骂声,四十年来所有浑浑噩噩、被人轻贱的日子……

在这五个字面前,瞬间被那金玉马车的光芒灼烧得灰飞烟灭!一股从未有过的、极其强烈的渴望,如同疯狂的藤蔓,瞬间缠紧了我的心脏,勒得我几乎喘不过气——不是羡慕,不是嫉妒,是一种赤裸裸的、带着血腥味的占有欲!那车里的人,那光芒,那碾压一切的力量……那应该是……我的!

周围的空气似乎凝固了一下。离我最近的一个躲避的老农,猛地转过头,惊恐万分地看向我。他那张被岁月和劳苦刻满沟壑的脸上,只剩下一种见了鬼似的骇然,嘴巴无声地张着,眼珠瞪得几乎要凸出来。

他显然听到了我那句大逆不道的话!他枯瘦的手指死死抠进身下的泥土里,身体筛糠般抖了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瘫软在地。

那恐惧的眼神像冰水一样浇在我滚烫的脸上。我猛地一个激灵,瞬间从那股疯狂的洪流中清醒过来。冷汗,冰冷的、粘腻的冷汗,一下子浸透了我单薄的里衣,紧贴在脊背上,带来一阵寒意。

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脸颊上的肌肉在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祸从口出,这是可夷三族的大罪!

我立刻垂下头,避开老农那惊骇欲绝的目光,把自己更深地缩进灌木丛的阴影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跳出来。我屏住呼吸,耳朵里只剩下自己血液奔流的轰鸣和那越来越近的、沉重如鼓点的马蹄车轮声。

那辆承载着人间至尊的玄金大车,裹挟着遮天蔽日的烟尘,带着叮铃作响的金玉之声,从我面前轰隆碾过。巨大的车轮裹挟着沛县贫瘠土地上的尘土,卷起一股强劲的气流,夹杂着牲口的膻味、金属的冷腥,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极其名贵的香料气息,狠狠地扑打在我的脸上、身上。那冰冷车辕的阴影,短暂地笼罩了我蜷缩的身体,带来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车驾的队伍很长,似乎没有尽头。无数沉默的黑甲骑士,无数麻木的赭衣步卒,如同黑色的潮水,从我面前汹涌而过。

他们目不斜视,仿佛路边的灌木、土坡和躲在其中的蝼蚁般的黔首,根本不存在于他们的世界。只有那沉重的、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马蹄声,车轮滚动声,汇成一股令人绝望的洪流,宣示着帝国机器无可匹敌的力量。

不知过了多久,那震耳欲聋的声响终于渐渐远去,尾部的烟尘也开始慢慢沉降。官道上,只留下深深的车辙印和凌乱的马蹄脚印,还有一片死寂。

直到那代表着始皇帝威严的车驾彻底消失在官道尽头,连最后一点烟尘都散入天际,匍匐在野地里、树丛后的人们,才如同惊魂未定的土拨鼠,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

没有人说话。一种劫后余生的沉默笼罩着所有人。他们拍打着身上的尘土,扶起翻倒的推车,捡拾滚落的菜蔬,动作僵硬而迟缓,脸上残留着惊惧过后的茫然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卑微。

我慢慢地从灌木丛后站起身。双腿因为长时间的蜷缩和紧张而有些发麻。手臂上被荆棘划破的地方,血痕已经凝结成暗红色的一道。

我低头看了看那道伤痕,又抬眼望向车驾消失的方向。官道空旷,尘土渐息,仿佛刚才那惊天动地的一幕从未发生。只有那深深嵌入泥土的车辙,像两道巨大的伤疤,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那个被我惊骇到的老农,早已连滚爬爬地混入其他起身的人群,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大概会把这当作一场噩梦,一个醉汉的呓语,永远烂在肚子里。

我抬起手,抹了一把脸。手心沾满了尘土和汗水的混合物,油腻腻的。但那双刚刚被金光刺痛过的眼睛,此刻却异常干涩、明亮,如同被野火燎过的荒原。

胸膛里,那股引燃的灼热洪流并未平息,反而沉淀下来,变成一种沉重而滚烫的东西,沉甸甸地坠在心底,压得我有些喘不过气,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战栗的兴奋。

泗水亭的风,依旧带着熟悉的土腥味和劣酒气。可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我转过身,不再看那条通往未知远方的官道,迈步朝着沛县城的方向走去。脚步不再虚浮,踏在官道松软的泥土上,留下一个比一个更深的脚印。手臂上的那道血痕,在粗布衣袖的摩擦下,传来一阵清晰的刺痛感。这痛,竟让我感到一丝奇异的清醒。

咸阳城头的金光,终究是远在天边的幻梦。而眼下,一场实实在在的麻烦,如同跗骨之蛆,紧追而来——押送沛县民夫去骊山修皇陵的苦差事,落到了我这个小小的泗水亭长头上。

县衙的文书冰冷地躺在我的案几上,墨迹未干,却带着千钧重压。名单上一个个名字,都是沛县土生土长的面孔:王二、李麻子、跛脚的赵老五……他们身后是哭天抢地的妻儿老小,是即将荒芜的田地。

骊山,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始皇帝一声令下,巍峨的陵寝之下,埋葬的何止是六国的珍宝,更有无数民夫的白骨。我知道,这些人一旦踏上那条路,十有八九就再也回不来了。

出发那日,天色阴暗。县尉阴沉着脸,象征性地派了几个手持长戟的差役随行“护送”,实则更像是押解囚犯。我走在队伍最前面,腰间挎着象征身份的亭长铜印和那把有些锈迹的环首刀,脚步沉重得像灌了铅。

身后是百十号民夫,被粗糙的绳索串连在一起,个个面如死灰,眼神麻木绝望,如同被驱赶的牲口。沉重的脚镣拖在地上,发出哗啦哗啦的刺耳声响,混杂着女人和孩子压抑不住的哭泣声,撕扯着沛县清晨湿冷的空气。队伍缓缓挪动,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出了沛县地界,进入一片更为荒凉的丘陵地带。道路崎岖,人困马乏。那点微薄的干粮和饮水,在恐惧和跋涉中消耗得极快。绝望像瘟疫一样在沉默的队伍里蔓延。

第一个逃跑的,是在一个下着冷雨的深夜。看守的差役靠着树干打盹,那王二不知怎么磨断了绳索,消失在漆黑的雨幕里。差役醒来发现,只骂骂咧咧了几句,并未深追。

王二的逃跑,像是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了绝望的涟漪。接二连三,有人趁着夜色或解手的空隙,消失在密林深处、沟壑之中。差役们最初还虚张声势地追赶、斥骂,但随着逃跑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也开始麻木,只是象征性地挥舞几下长戟,便任由那些黑影消失在荒野里。

队伍的人数肉眼可见地减少。每一次清点,都让我的心往下沉一分。押送民夫不足额可是重罪!

骊山那边,等着的是刀笔吏冰冷的律法和虎狼般秦军的刀斧。恐惧,不再是身后民夫的专利,它冰冷的手,也紧紧扼住了我的咽喉。

抵达芒砀山地界时,出发时的百十号人,只剩下稀稀拉拉三十来个。他们被绳索紧紧捆着,眼神比出发时更加空洞,仿佛灵魂早已逃离了这具躯壳。

负责押送的县尉派来的那几个差役,脸色也一天比一天难看。他们看我的眼神,不再是看一个同僚,而是看一个即将拖累他们一起掉脑袋的倒霉鬼。

“刘亭长,”一个脸上有疤的差役头目凑到我身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股子阴狠,“再这么下去,不等走到骊山,人都跑光了,到时候,你我兄弟的脑袋,都得挂在咸阳的城门楼上。”他的手,有意无意地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我停下脚步,没有看他,目光扫过剩下那些形容枯槁、如同行尸走肉的民夫。雨水打湿了他们褴褛的衣衫,紧贴在嶙峋的骨头上。他们的眼神里,除了绝望,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对我和差役的恨意。我知道,这恨意如同干柴,只需要一点火星。

“前面有条河,”我指了指不远处被雨水涨得浑浊湍急的溪流,声音异常平静,听不出丝毫波澜,“让大家歇歇脚,喝口水吧。”

差役头目狐疑地看了我一眼,显然没料到我会是这种反应。但他还是挥了挥手,示意队伍停下。

民夫们麻木地拖着脚镣走到河边,贪婪地趴下去,像牲口一样啜饮浑浊的泥水。差役们则聚在不远处的几块大石下避雨,目光警惕地在民夫和我之间逡巡。

我独自走到河边稍远一点的地方,背对着众人,假装掬水洗脸。冰冷的河水刺激着皮肤,让我混乱的思绪强行冷静下来。心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

赌一把!要么现在死在这些差役手里,要么……后面被秦法砍头,横竖都是死!我猛地抽出腰间的环首刀!刀身锈迹斑斑,但刃口在阴雨天里依旧泛着一点渗人的冷光。

深吸一口气,我转过身,大步流星地朝着那群正在避雨的差役走去。脚步踩在泥水里,发出噗嗤噗嗤的声响。

差役们立刻警觉起来,手都按在了刀柄上。疤脸头目眯起眼睛,厉声喝道:“刘季!你想干什么?”

我没有回答,只是加快了脚步,脸上的肌肉因为极度的紧张和决绝而扭曲。在距离他们还有五六步远的地方,我猛地将手中的环首刀高高举起,用尽全身力气,朝着他们嘶声咆哮:

“跑,都他娘的给老子跑,解开绳子、往山里跑,能跑多远跑多远!回家去!”

吼声如同炸雷,盖过了雨声和溪流的哗响!

那几个差役瞬间愣住了,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疤脸头目最先反应过来,脸上瞬间涌上暴怒的杀意,呛啷一声拔出了腰间的秦剑:“刘季!你反了!”他挺剑就朝我刺来!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我身后的民夫群中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吼声!他们早已被绝望和恨意煎熬得如同困兽,我的吼声就是那根点燃引线的火星!

“跑啊——!”不知是谁最先喊了出来。

三十来个民夫,如同被鞭子狠狠抽打的马群,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他们互相撕扯着、用牙齿咬着、用石头砸着身上的绳索!那些绳索早已被雨水和汗水浸透,又因连日逃亡而松懈,此刻竟被他们生生挣断!

三十多条身影,如同决堤的洪水,嚎叫着,推搡着,不顾一切地朝着河对岸的芒砀山密林深处狂奔而去!他们赤着脚,踏着泥泞,溅起浑浊的水花,那场面混乱而疯狂!

“拦住他们!杀!”疤脸差役目眦欲裂,顾不上刺向我,朝着手下嘶吼。

但已经晚了!民夫们求生的意志压倒了一切!几个差役挥刀砍倒了跑在最后面的两个,但更多的人已经冲过了浅滩,消失在对岸茂密的丛林之中!只留下几声凄厉的惨叫和杂乱的脚步声在雨中回荡。

“刘——季!”疤脸差役猛地转过头,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我,手中的秦剑带着刺耳的破风声,再次朝我当胸刺来!剑光在阴沉的雨幕中划出一道冰冷的轨迹!

我下意识地举刀格挡!“铛!”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刀身传来,震得我虎口发麻,锈迹斑斑的环首刀差点脱手!那差役是县尉手下的悍卒,力气极大,剑法狠辣。他根本不给我喘息的机会,一剑快似一剑,招招致命!冰冷的剑锋几次贴着我的脖颈、胸口划过,带起的寒气刺得皮肤生疼!

我狼狈不堪地格挡、躲闪,步步后退,被逼到了河岸边一块湿滑的巨石旁。脚下是湍急浑浊的溪流,退无可退!雨水混合着汗水流进眼睛,视线一片模糊。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真切!

“去死吧!”疤脸差役狞笑着,一剑直刺我心窝!速度太快,角度太刁钻!

我脚下猛地一滑,河岸边的泥泞湿滑无比,我整个人向后倒去!那致命的一剑擦着我的胸腹掠过,嗤啦一声划破了我的粗布短褐,冰冷的剑锋甚至擦破了皮肉!

但我倒下的方向,正对着那块湿滑的巨石边缘!情急之下,我左手胡乱地向后抓去,想稳住身形。入手处,不是冰冷的石头,而是一条滑腻、僵硬、冰凉的东西!

蛇,一条巨大的白蛇!足有小儿手臂粗细,不知何时死在了这巨石下的水洼边,尸体被雨水泡得发胀,颜色惨白得瘆人!

我抓了个空,身体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倒在泥水里,溅起大片浑浊的水花。手中的环首刀也脱手飞出,落在几步外的草丛里。

“哈哈!天助我也!”疤脸差役狂笑着,一步踏上巨石边缘,居高临下,手中的秦剑带着无情的寒光,朝着倒在泥水中的我狠狠劈下!剑锋撕裂雨幕!

完了!我心中一片冰凉,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噗嗤!”

一声沉闷的、利器切入皮肉的怪异声响在头顶响起。预想中的剧痛并未降临。

我猛地睁开眼。只见那疤脸差役保持着挥剑下劈的姿势,僵立在那块巨石上,脸上的狞笑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愕和……恐惧?他缓缓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胸口。

一截沾满泥污、锈迹斑斑的刀尖,正从他的前胸心脏位置透了出来!鲜血如同泉水般,顺着刀尖疯狂涌出,瞬间染红了他赭色的号衣,混着雨水流下巨石。

他艰难地抬起头,充血的眼睛死死瞪着我,嘴巴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涌出一大口血沫。然后,他像一截被砍断的木头,直挺挺地从巨石上栽了下来,噗通一声砸在我身边的泥水里,溅起的泥点糊了我一脸。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我惊魂未定,大口喘着粗气,冰冷的雨水灌进嘴里。抬头望去,只见巨石后面,一个浑身湿透、脸色惨白却眼神凶狠的年轻人站在那里,手里正握着我那把脱手飞出的环首刀!刀身还在滴着血。是卢绾!我从小玩到大的兄弟!他不知何时竟然悄悄摸到了巨石后面!

“季哥!”卢绾的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丢掉染血的刀,连滚爬爬地冲过来把我从泥水里扶起,“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抹了把脸上的泥水和血水,心有余悸地看着脚下差役的尸体。另外几个差役,早已被刚才那场混乱的逃亡和眼前这血腥的变故吓破了胆,眼见头目被杀,民夫跑光,哪里还敢停留?发一声喊,竟也丢下武器,慌不择路地朝着沛县方向逃命去了。

雨,似乎下得更大了。冲刷着地上的血迹,也冲刷着这混乱的现场。

我靠着冰冷的巨石,剧烈地喘息着,冰冷的雨水顺着头发往下淌,浑身湿透,冷得直打哆嗦。目光落在那条被雨水泡得惨白的死蛇身上,又瞥了一眼旁边差役那死不瞑目的尸体和流出的暗红色血浆,在浑浊的泥水里缓缓洇开。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混沌的脑海!炽热、疯狂、带着孤注一掷的赌性!

我猛地挣脱卢绾的搀扶,踉跄着扑过去,一把抓起那块差役尸体旁沾满泥泞的青铜秦剑!剑很沉,很冷。我双手握住剑柄,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条惨白的死蛇狠狠斩下!

“噗!”

蛇身应声而断!腥臭的液体和内脏溅了出来,混入泥水之中。断成两截的蛇尸在泥水里微微抽搐。

“卢绾!”我喘着粗气,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异样的亢奋,指着那断蛇,“快!把……把血!抹我手上!还有脸上!”

卢绾惊呆了,傻愣愣地看着我,不明所以。

“快点!”我厉声喝道,眼神里是近乎疯狂的光芒。

卢绾被我吼得一哆嗦,下意识地蹲下身,双手颤抖着,在那差役伤口流出的、尚未完全被雨水冲淡的暗红血泊里搅了搅,然后胡乱地抹在我握剑的双手、手臂,还有脸上。温热的、带着铁锈味的血液糊了我一脸一手,黏腻而腥气扑鼻。

我深吸一口气,雨水混合着血腥味灌入肺腑,却带来一种诡异的清醒。我提着那柄滴血的秦剑,脸上和手上涂抹着人血与蛇血的混合物,如同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一步步走向河滩对岸——那里,几个跑得慢、或是被刚才变故惊呆的民夫,正躲在树后,惊惧万分地看着这边。

我站在湍急的溪流边,举起那把沾满血污的青铜剑,指向阴沉如墨的天空,用尽所有力气,朝着对岸那些惊魂未定的身影嘶声大喊:

“赤帝子——!我乃赤帝之子!奉天命——斩此阻道的白帝妖孽——!”声音在雨幕和山林间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神祇般的威势!

喊出“赤帝之子”四个字时,一股强烈的、自我催眠般的意志贯穿全身。那冰冷的血污,那刺鼻的腥气,那刚刚经历的生死搏杀,还有这条被雨水泡胀的诡异白蛇……这一切混乱、血腥、荒诞的元素,在我这声嘶力竭的宣告中,被强行赋予了某种宿命的、天命的色彩!

连我自己,在喊出这句话的瞬间,都仿佛被这自己营造的“神迹”所慑服,一股滚烫的、混杂着恐惧和狂热的洪流在四肢百骸奔涌!

对岸树丛后,那几个目睹了全过程的民夫,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他们惊恐万状地看着我,看着我手中滴血的剑,看着我脸上身上触目惊心的“血污”,又看了看巨石旁差役的尸体和断成两截的白蛇……

他们的眼神,从最初的恐惧、茫然,渐渐变成了彻底的、无法理解的震骇!那眼神,如同看到了神魔降世!

“赤帝……赤帝子……”其中一个年长的民夫,牙齿咯咯打颤,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泥水里,朝着我的方向不住地磕头,“神……神仙显灵了!神仙显灵了!”

恐惧如同瘟疫般传染开来。另外几个民夫也纷纷跪倒,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嘴里语无伦次地念叨着模糊不清的敬畏之词。

雨,还在下。冲刷着我脸上的血污,却冲刷不掉那一刻烙印在所有目击者心中的“神迹”。卢绾站在我身后,看着那些跪伏在地、瑟瑟发抖的民夫,又看看我挺立在风雨中的背影,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混杂着惊惧、茫然,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我的震撼。

芒砀山的密林深处,成了我们暂时的避难所。那些逃散的民夫,加上几个目睹了“斩蛇”的幸存者,如同惊弓之鸟,却又不约而同地、远远地跟随着我和卢绾。他们看我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恐惧依旧存在,但其中掺杂了更多难以言说的敬畏,仿佛我身上真的笼罩着某种不可知的天命光环。他们不敢靠近,却又不敢远离,只是默默地为我们寻找避雨的山洞,采摘野果,拾取柴火。这种无声的追随,本身就是一种力量。

山洞里篝火跳跃,映照着卢绾依旧有些苍白的脸。他拨弄着火堆,压低声音:“季哥,接下来怎么办?杀了官差,我们……我们已经是反贼了!沛县回不去了!天下之大,哪里还有我们的容身之处?”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恐惧和茫然。

我撕扯着烤得半生不熟的野兔肉,油脂滴在火堆里,发出滋滋的声响。火光在我脸上跳跃,映照出眼底深处那团被“赤帝子”点燃后、再也无法熄灭的野火。

“容身之处?”我咽下粗糙的肉块,声音低沉却异常清晰,“回不去沛县,那就换个地方!这天下,难道只有沛县一个去处?”我顿了顿,目光投向山洞外漆黑的雨幕,仿佛要穿透这浓重的夜色。

“陈胜王在大泽乡,不过九百戍卒,斩木为兵,揭竿而起!如今已拥众数万,攻城略地!项梁、项羽叔侄在会稽起兵,江东子弟云集响应!这大秦的天下,已经处处是窟窿了!”

卢绾的眼睛猛地睁大:“季哥,你是说……我们也……反了?”

“不是我们反了!”我猛地站起身,篝火将我的影子拉得巨大而扭曲,投射在冰冷的石壁上,“是这暴秦无道!视民如草芥!骊山之下,白骨累累!阿房宫中,歌舞升平!它逼得我们无路可走!陈胜王说得好,‘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他嬴政能做皇帝,凭什么我们生来就只能做他脚下的泥?”

我的声音在山洞里回荡,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和煽动人心的力量。卢绾被我的气势所慑,呆呆地看着我。

“既然无路可退,”我猛地抽出腰间的环首刀,刀身在火光下反射出跳跃的寒芒,指向洞外无边的黑暗,“那我们就杀出一条血路来!这芒砀山,就是我们的起点!

告诉外面那些人,愿意跟着我刘季干的,留下!怕死的,现在就可以走!但我刘季今日在此立誓:我若不死,必带兄弟们,在这乱世之中,搏一个公侯万代!搏一个不再受人欺凌的活法!”

刀锋所指,洞外风雨飘摇的夜色中,隐隐传来压抑的呼吸声。那些躲藏在附近树丛、岩石后的民夫,显然听到了我这番话。黑暗中,似乎有更多双眼睛亮了起来,带着挣扎、恐惧,最终化为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疯狂。

沛县回不去了。但一条更加凶险、却也更加波澜壮阔的路,在芒砀山的血雨腥风中,被我用一把沾血的秦剑和一句“赤帝子”的狂言,硬生生地劈开了。

沛县城门在望时,我们这支从芒砀山钻出来的队伍,已经膨胀到了数百人。衣衫褴褛,兵器五花八门,锄头、削尖的木棍、抢夺来的破旧戈矛,但每个人的眼睛里都燃烧着一种被逼出来的、近乎野兽般的凶光。

关于“赤帝子斩白帝子”的传说,如同野火般在流民和逃亡者中蔓延,为这支仓促拼凑的队伍披上了一层神秘而令人敬畏的外衣。

沛县县令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紧闭城门,城头上人影幢幢,弓弩闪着寒光。县令的声音从城楼上传下,带着色厉内荏的颤抖:“刘季!尔等乱贼!速速退去!否则万箭齐发,死无葬身之地!”

僵持。冰冷的箭镞在阳光下闪着死亡的光芒。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沛县城内,一场酝酿已久的剧变发生了。萧何、曹参,这两位沛县的主吏掾和狱掾,早已对暴秦统治心怀不满。他们利用职权,暗中联络了城中的豪杰子弟。樊哙,我那杀狗卖肉的兄弟,更是凭借一身蛮力和在底层市井中的威望,纠集了一帮敢打敢杀的亡命之徒。

“开城门!迎沛公!”一声震天的怒吼从城内响起!是樊哙那标志性的、如同炸雷般的嗓门!

沛县城门在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中,被从里面猛地推开!樊哙如同铁塔般的身影第一个冲了出来,他赤裸着肌肉虬结的上身,手中挥舞着一柄巨大的、沾满狗血和油脂的屠刀,满脸横肉都因激动而扭曲:“季哥!杀进去!宰了那狗官!”

他身后,是潮水般涌出的沛县子弟!萧何、曹参穿着吏员的袍服,此刻却手持长剑,目光锐利。夏侯婴驾车技术一流,此刻驾着一辆抢夺来的轻车,载着几个手持长戟的壮汉,直冲县衙!周勃、灌婴……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带着压抑已久的怒火和搏命的凶狠。

里应外合!沛县城瞬间陷入一片混乱的喊杀声!

县衙很快被攻破。那个肥胖的县令,被樊哙从床底下拖死狗一样拖了出来。他瘫软在地,屎尿齐流,鼻涕眼泪糊了一脸,不住地磕头求饶:“沛公饶命!沛公饶命啊!小人愿降!愿降!”

樊哙狞笑着,巨大的屠刀高高举起,刀锋在正午的阳光下闪过一道刺目的寒芒。

“慢着!”我出声制止。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我身上。

我走到那县令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涕泪横流的丑态。恐惧,最纯粹的恐惧,让他像一滩烂泥。我缓缓抽出腰间的环首刀,刀尖轻轻抵在他的咽喉上,冰冷的触感让他浑身剧震。

“饶命?”我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最简单的事实,“你坐在县衙里,吃着民脂民膏,签下押送文书,把沛县的子弟送去骊山填那无底洞的时候,可曾想过饶他们的命?”

县令的瞳孔因极度恐惧而放大,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

“沛公……”萧何上前一步,似乎想说什么。

我抬起手,止住了他的话。目光扫过周围一张张激愤的脸,樊哙的怒目,卢绾的紧张,夏侯婴、周勃等人眼中燃烧的火焰。这些沛县子弟,此刻把他们的身家性命,都押在了我身上。

“今日,我刘季顺应天命,诛杀暴秦爪牙!”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断,响彻整个县衙前的空地,“用这狗官的血,祭我沛县死难的父老乡亲!祭这被暴秦蹂躏的天下苍生!”

话音未落,手中的环首刀猛地向前一送!

“呃……”

一声短促而沉闷的喉骨碎裂声响起。县令圆睁着充满恐惧和难以置信的眼睛,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脖颈处喷涌而出的鲜血迅速染红了他华丽的官袍,随即瘫软下去,再无生息。温热的血溅到了我的手上和衣襟上,带着浓重的腥气。

死寂。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山呼海啸般的吼声!

“沛公!”

“沛公万岁!”

人群彻底沸腾了!县令的鲜血,成了点燃这座小城最后一丝犹豫的火种。沛县,这座生我养我又曾鄙弃我的小城,此刻终于匍匐在我的脚下!不再是泗水亭那个混吃等死的刘季,我是沛公!是这群沛县子弟拥戴的首领!是这乱世之中,手握刀兵的一方豪强!

沛县城头,“刘”字大旗取代了黑色的秦旗,在风中猎猎作响。站在城楼上,俯瞰着这座刚刚经历血火洗礼的小城,看着那些聚集在城楼下、用狂热而敬畏眼神望着我的沛县子弟,一股前所未有的热流在胸中激荡。

这感觉,比当初在泗水亭喝到最烈的酒,还要让人晕眩。权力,如同最醇厚的美酒,初尝滋味,便已蚀骨入髓。

“沛公,”萧何沉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打断了我短暂的意气风发,“沛县初定,根基尚浅。西有秦军章邯部虎视眈眈,东有项梁、项羽叔侄兵强马壮。当务之急,是寻求一方强援,以为奥援。”

我转过身,看着萧何那张总是带着深思熟虑的脸。他说的没错。沛县弹丸之地,这点人马,在即将到来的滔天巨浪中,连个浪花都算不上。

“项梁?”我微微眯起眼睛。项氏,楚国将门之后,名望极高。尤其是那个项羽,传闻有扛鼎之力,万人之敌。“好!就去投奔项梁!”

薛城。项梁的帅府。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不同于沛县的紧张和肃杀。这里汇聚着来自楚地乃至六国的豪杰、旧贵族。他们的目光带着审视、好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我第一次见到了项羽。他并未坐在主位,而是侍立在叔父项梁身侧。然而,他高大的身躯仿佛自带一种无形的气场,瞬间就攫取了所有人的视线。

他站在那里,如同一座沉默的山岳,宽阔的肩膀,虬结的肌肉将战袍撑得鼓胀。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浓眉如刀,鼻梁高挺,尤其那双眼睛,锐利得如同鹰隼,扫视过来时,带着一种猛兽般的野性和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他仅仅是站着,那股力拔山兮的盖世气势就扑面而来,让人呼吸都为之一窒。周围的那些将领、谋士,在他身边都显得黯然失色。

项梁倒是态度温和,颇有长者之风,对我这个带着千把人马前来投奔的沛县亭长颇为礼遇,接纳了我们,并拨给了我一些人马和粮草。

不久,传来秦军围攻巨鹿的消息。赵王歇的求援信如同雪片般飞来。项梁召集各路义军首领议事。

帅府内,气氛凝重。巨大的地图铺在案上,巨鹿如同一个孤点,被代表秦军的黑色箭头重重包围。项梁眉头紧锁:“章邯、王离,两路大军合围巨鹿,赵国危在旦夕!救赵,便是救天下反秦之大业!然秦军势大……”

“有何惧哉!”一声炸雷般的断喝,震得整个帅府嗡嗡作响!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项羽身上。只见他猛地一步踏出,如同猛虎出柙,双目赤红,一股狂暴的杀气瞬间席卷全场!他指着地图上巨鹿的位置,声音如同金铁交击,带着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力量:

“秦军?土鸡瓦狗耳!叔父!给我精兵!我项羽在此立誓!不破秦军,解巨鹿之围,绝不生还!我楚军,当破釜沉舟!烧庐舍!持三日粮!以示士卒必死,无一还心!必大破秦军!”

“破釜沉舟”四个字,如同带着血腥味的战鼓,狠狠擂在每个人的心上!那股一往无前、玉石俱焚的决绝气势,让在场许多久经沙场的将领都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心悸!

最新章节

相关推荐
  • CSGO:卷土重来,巅峰之路
  • Fate:人理?配让我救吗!
  • 刃彼岸葬送怎么触发
  • 浮生梦媞是什么意思
  • 开局抽中无敌师尊系统
  • 开局埃尔贝斯
  • 浮生梦尽
  • 御兽求生:开局获得金铲铲棋盘
  • 刺客: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啊
  • fate对人理宝具
  • 星穹铁道:以烈火之剑守护流萤
  • 超神之天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