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总在你准备好时突然转弯。比如昨天。我还盘算着周末约陈屿看电影。
今天就摊上大事了。我和沈薇。我的情敌。死死绑在一起了。字面意思。
事情发生在市中心那家新开的网红咖啡馆。我特意早到。选了靠窗位置。阳光暖烘烘的。
我点好陈屿爱喝的冰美式。加双份糖浆。他怕苦。刚坐下。玻璃门叮咚一响。沈薇进来了。
驼色羊绒大衣。拎着当季新款包。头发丝都透着精致。她目光扫过来。精准落在我对面空位。
“巧啊,蓝螠。”她笑。嘴角弧度完美。眼里没温度。“等人?”明知故问。“嗯。
”我捏紧手机。陈屿头像安安静静。“陈屿说有点堵车。”沈薇自顾自拉开椅子坐下。
“是吗?他刚还跟我说马上到。”她晃了晃手机屏幕。聊天记录一闪而过。
置顶头像确实是陈屿。心里咯噔一下。像被冷水浇透。服务生端来我点的冰美式。沈薇抬手。
“麻烦,一杯热拿铁,谢谢。”她指尖涂着裸色甲油。光洁漂亮。
我下意识把起毛的袖口往里掖了掖。气氛沉默得能拧出水。只有咖啡机嗡嗡响。
窗外阳光刺眼。我盯着桌面木纹。祈祷陈屿快点出现。结束这场煎熬。沈薇忽然开口。
声音不高。带着她惯有的那种轻飘。“蓝螠,其实你不必这样。”她用小勺搅着刚上的拿铁。
“陈屿很优秀。”“我们都清楚。”“但有些东西,勉强不来。”血一下子冲上头顶。
我猛地抬眼。“你什么意思?”“字面意思。”她耸肩。动作优雅。“感情讲感觉,
也讲现实。”她目光扫过我洗得发白的帆布包。“你觉得你能给他什么?
”“省吃俭用送他一个月的早餐?”“还是挤在合租屋里的未来?”每个字都像针。
扎在心上最软的地方。我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痛感让我清醒。“这是我和他的事。
”我声音发颤。“轮不到你管。”沈薇轻笑。像听见什么笑话。“我只是不想他为难。
”“他心软。”“不好意思拒绝你。”“蓝螠,识趣点。”“别让自己太难堪。”最后一句。
彻底点燃了导火索。脑子里嗡的一声。什么理智都烧没了。我抓起面前那杯冰美式。
满满一杯。冰块撞着杯壁哗啦响。“沈薇你闭嘴!”我吼出来。整个咖啡馆瞬间安静。
所有目光聚焦过来。沈薇脸上那点虚假的笑僵住。眼神冷下来。她大概没料到我会动手。
毕竟我平时在她面前。总显得有点怯。杯子脱手。深褐色液体混着冰块。直直朝她泼过去!
几乎是同时。沈薇也抄起了她那杯滚烫的拿铁。动作快得不像她。乳白色液体冒着热气。
劈头盖脸朝我泼来!两股液体。一冷一热。在空中诡异地对撞。哗啦!巨大的声响。
不是咖啡落地的声音。更像电流爆开的滋啦声。刺目的白光猛地炸开。
像有人在我脑子里扔了闪光弹。什么都看不见了。巨大的吸力从四面八方涌来。
身体瞬间失重。灵魂像被强行从躯壳里撕扯出去。剧痛。天旋地转。再睁开眼。视线模糊。
耳边嗡嗡响。咖啡馆的嘈杂像隔着一层水。有人在尖叫。“天哪!她们怎么了?
”“快叫救护车!”我试图抬手揉眼睛。手臂沉重得像灌了铅。视线一点点聚焦。
首先看到的。是一双熟悉的、沾了点咖啡渍的米白色小羊皮短靴。沈薇的鞋。
可这视角…太低了。我好像趴在地上?我挣扎着想撑起身体。手按下去。触感不对。
不是冰凉的地砖。是…布料?我低头。看见自己按在一条驼色羊绒大衣的下摆上。
而大衣的主人…正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半压在我…或者说,我的身体上?等等。
我脑子彻底乱了。我努力转动眼珠。看向旁边。咖啡馆光洁如镜的地砖。
倒映出此刻的景象——两个年轻女孩。一个穿着旧卫衣牛仔裤。一个穿着驼色羊绒大衣。
姿势古怪地摔作一团。被泼了一身咖啡。狼狈不堪。而那个穿着旧卫衣的女孩…是我?不。
那身体是我的。可“我”脸上此刻的表情…是沈薇惯有的那种错愕和强装的镇定!
“我”撑着地。慢慢坐起来。动作僵硬。“我”抬手。似乎想擦掉脸上流淌的咖啡渍。
可那手指…分明是我自己的手。指甲剪得秃秃的。指关节因为常年做兼职有些粗大。
可“我”的眼神…是沈薇的!“我”也看到了地砖的倒影。猛地僵住。然后。“我”缓缓地。
难以置信地。扭过头。看向旁边那个穿着驼色大衣的“沈薇”。而那个“沈薇”。
正用我自己的脸。露出我从未有过的。见鬼一样的惊骇表情。眼神慌乱。嘴唇哆嗦。
那眼神…是我的!“蓝…蓝螠?”“沈薇”开口。声音是我的声音。却抖得不成样子。
“是…是你吗?”她看着我。用我的身体。指着“我”。“我”深吸一口气。
试图用我的脸摆出沈薇式的冷静。但失败了。表情扭曲得厉害。“沈…沈薇?
”我听到自己嘴里发出的声音。是沈薇那把清冷的嗓子。此刻也变了调。
带着惊魂未定的颤音。我们俩。顶着对方的壳子。四目相对。从彼此陌生的眼睛里。
看到了同样巨大的恐惧和荒谬。咖啡馆经理跑了过来。一脸焦急。“两位女士!你们没事吧?
要不要紧?”他试图去扶穿着羊绒大衣的“沈薇”。也就是顶着沈薇壳子的我。“别碰我!
”我脱口而出。用的是沈薇的声音。尖锐刺耳。经理吓了一跳。手僵在半空。
穿着我旧卫衣的“蓝螠”。也就是真正的沈薇。反应更快。她一把推开经理伸过来的手。
力气大得出奇。经理一个趔趄。“都别过来!”她用我的声音吼道。带着哭腔。
“离我们远点!”混乱中。我们几乎是同时。连滚带爬地从地上挣扎起来。
顶着对方的脸和身体。顾不上满身狼藉的咖啡渍。也顾不上周围惊疑不定的目光。
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里!立刻!马上!“我”抓起掉在地上的。
属于“我”的那个旧帆布包。沈薇用我的身体则一把抄起她的新款包。我们像被鬼追。
跌跌撞撞冲出咖啡馆大门。把一片狼藉和目瞪口呆的众人甩在身后。冷风扑面。
吹在沾满咖啡的脸上。又黏又凉。我们冲到路边。沈薇我的身体下意识伸手拦出租车。
一辆空车减速靠边。“我”拉开车门就要往里钻。沈薇我的身体也紧跟着要挤进来。
就在我们俩的身体。一个前脚一个后脚。即将同时跨入车厢的瞬间。滋啦——!
又是一阵强烈的电流感!像高压电瞬间贯穿全身!剧痛!撕扯!比刚才更猛烈!“啊——!
”我们同时惨叫出声。身体像被无形的橡皮筋狠狠拽住。猛地向后弹开!重重摔在人行道上。
屁股墩儿着地。疼得眼冒金星。出租车司机吓坏了。探出头骂:“神经病啊!不坐车别挡路!
”油门一轰。开走了。我们俩瘫在冰冷的人行道上。大口喘气。惊恐万分地对视着。
“刚…刚才…” 沈薇用我的脸,声音发抖指着出租车。“我们…不能分开?
” 我用沈薇的嘴,艰难地吐出猜测心沉到谷底。为了验证。我们忍着痛爬起来。
沈薇我的身体试着朝马路对面走。一步。两步。第三步刚迈出去。那股熟悉的。
可怕的吸力和剧痛再次袭来!身体不受控制地被拽回原地。踉跄着差点又摔倒。
而我沈薇的身体也同步感受到一股巨大的拉力。像被无形的绳索捆住另一端。“不行!
” 沈薇我的身体脸色惨白。“超过三步…就不行!” 她声音带着哭腔。彻底慌了。
我沈薇的身体也好不到哪去。心脏狂跳。手心全是冷汗。我们俩像两只惊弓之鸟。
在初冬的寒风里。顶着对方的脸。穿着对方被咖啡毁掉的衣服。狼狈不堪。
被一条看不见的锁链死死捆在一起。动弹不得。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缠紧心脏。
我们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顶着对方的脸。穿着对方被咖啡毁掉的衣服。像个大笑话。
“现在…怎么办?”沈薇的声音从我身体里发出来。带着哭过后的鼻音。
还有一丝藏不住的脆弱。这声音用我的嗓子说出来。陌生得可怕。
她以前从不会在我面前露怯。我深吸一口气。用的是沈薇的肺。
空气吸进来都带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找个地方。
”我尽量让沈薇这把清冷的嗓子显得镇定。“不能待在大街上。”我们俩现在这副鬼样子。
外加刚才在咖啡馆的“表演”。足够吸引所有路人的眼球。去哪?我家?那个合租的老破小?
沈薇进去大概会窒息。她家?市中心那套高级公寓?我连门禁卡都没摸过。“去…我家吧。
”沈薇我的身体犹豫着开口。她似乎也想到了同样的问题。
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我那件廉价卫衣的下摆。“离这里近些。
”“安保…应该不会拦我…拦‘你’。”她指了指我现在的壳子。沈薇的脸。
这个提议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我点头。“走。”我们像连体婴。小心翼翼。
保持着不超过三步的距离。每一步都走得提心吊胆。生怕再触发那可怕的“橡皮筋效应”。
路人投来异样的目光。对着我们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看那两个女的…”“衣服脏成那样…”“精神不太好吧?
”“离远点…”沈薇我的身体把头埋得很低。耳根通红。她大概从没这么丢脸过。
我沈薇的身体努力挺直脊背。试图维持一点沈大小姐的体面。但脸上干涸黏腻的咖啡渍。
和不断飘来的酸馊气味。时刻提醒着我现实的荒诞。沈薇家果然够近。穿过两条街。
就到了那个以安保森严出名的高档小区。金光闪闪的楼宇。在阳光下晃得人眼晕。
门口穿着笔挺制服的保安看到“沈薇”我。立刻露出职业化的恭敬笑容。
“沈小姐回来啦?”他目光扫过我沈薇身体身上大片污渍。笑容僵了一下。
但职业素养让他没多问。只是又看向旁边的“我”沈薇的灵魂。
眼神里带着明显的疑惑和审视。“这位是?”保安拦住想跟着进去的沈薇我的身体。
语气还算客气。但态度很明确。我沈薇的身体立刻上前一步。
挡在沈薇我的身体前面。用沈薇惯有的那种略带疏离的语气。“我朋友。上去坐坐。
”我试图模仿沈薇抬下巴看人的姿态。不知道学得像不像。保安看看“沈薇”我。
又看看穿着廉价卫衣、头发凌乱、形容狼狈的“我”沈薇。眼神里的怀疑更重了。
“沈小姐,您这位朋友…需要登记一下。”他拿出访客登记簿。明显不买账。
沈薇我的身体急了。她大概从没被自家小区的保安拦过。“登什么记!
我…”她习惯性地想发火。用我的声音喊到一半。猛地刹住。脸涨得通红。
她现在顶着我的壳子。在保安眼里只是个陌生的、可疑的访客。气氛僵持。
后面有车要进地库。不耐烦地按了下喇叭。我沈薇的身体心里也急。再耗下去。
保安起疑叫来更多人就更麻烦了。我一把抓住沈薇我的身体的手腕。用了点力。
把她往身边拉近。几乎贴着我。确保三步之内。“她是我很重要的朋友。”我盯着保安。
努力让沈薇的脸显得有说服力。“衣服是…出了点意外。现在不太方便。”我顿了顿。
补上一句。“需要我打电话给物业经理确认吗?”语气冷下来。带着点沈薇式的压迫感。
保安眼神闪烁了一下。显然被唬住了。沈薇是这里的业主。他一个小保安得罪不起。
他犹豫片刻。终于侧身让开。脸上堆起笑。“不用不用,沈小姐您请进。刚才不好意思。
”我们像逃难一样。快步走进光可鉴人的大堂。电梯金属门光洁如镜。
清晰地映出我们此刻的尊容——一个穿着脏污驼绒大衣的“沈薇”。表情紧张僵硬。
一个穿着廉价卫衣、头发乱糟糟的“蓝螠”。眼神惶恐不安。怎么看怎么诡异。
电梯无声上行。狭小的空间里。只有我们俩粗重的呼吸。
和身上散发的混合着咖啡与香水的怪异气味。“叮。”顶层到了。
沈薇我的身体熟门熟路地走到一户门前。伸出手指。习惯性地想按指纹。
指尖快碰到识别区时。猛地顿住。她现在是“蓝螠”。没有权限。她转头看我。眼神示意。
我沈薇的身体硬着头皮上前。把右手拇指按上去。“滴”一声轻响。门开了。
一股清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巨大的落地窗。空旷的客厅。极简的灰白色调。昂贵又冰冷。
像样板间。没有一丝烟火气。这就是沈薇的世界。沈薇我的身体几乎是冲进去的。
直奔巨大的主卧卫生间。“砰”地关上门。紧接着。里面传来压抑的、崩溃的哭声。
用我的声音。哭得撕心裂肺。我沈薇的身体站在空旷的客厅中央。手足无措。
脚踩在光洁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寒气从脚底往上钻。这地方太干净。太安静。
安静得让人心慌。我像个误入禁地的闯入者。浑身不自在。我走到离卫生间门三步远的地方。
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听着里面属于“我”的哭声。心里像堵着一团浸透水的棉花。
沉重。窒息。不知道过了多久。哭声渐渐小了。变成断断续续的抽噎。
卫生间门锁“咔哒”一声。开了。沈薇我的身体走出来。眼睛肿得像桃子。
脸上水淋淋的。分不清是泪水还是自来水。她洗了脸。但没换衣服。
我那件旧卫衣皱巴巴地贴在身上。更显廉价。她看见坐在地上的我沈薇的身体。
愣了一下。随即别开脸。走到巨大的沙发边。把自己重重摔进去。沙发柔软得能陷进去。
她蜷缩起来。抱着膝盖。像个无助的小孩。这姿态。在我自己的身体上出现。陌生又刺眼。
“现在怎么办?”她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我们…被绑在一起了。”她抬起头。
红肿的眼睛看向我。“二十四小时?”“过了二十四小时会怎样?”“会换回来?
”“还是…”她没敢说下去。恐惧明明白白写在脸上。我撑着墙壁站起来。腿有些麻。
“不知道。”我实话实说。用沈薇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冷静。甚至有点冷酷。“只能等。
”“等二十四小时过去。”沉默。死一样的沉默。在空旷奢华的客厅里弥漫。
只有墙上造型奇特的挂钟。秒针走动发出轻微的咔哒声。提醒着时间的流逝。“饿吗?
”我打破沉默。从早上到现在。什么都没吃。又经历了这么一场惊吓。胃里早就空了。
沈薇我的身体摇摇头。又点点头。“冰箱里…可能有吃的。”她小声说。
指了指厨房方向。“你自己弄吧。”她现在顶着我的壳子。在这间属于“她自己”的房子里。
像个客人。不。像个囚徒。我走向开放式厨房。巨大的双开门冰箱。打开。里面出乎意料。
并不空。但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像超市货架。有机蔬菜。进口水果。高级矿泉水。
还有几盒贴着外文标签的冷冻食品。但没有任何剩菜剩饭。也没有烟火气。
我拿了两盒看起来像意大利面的冷冻食品。又拿了两瓶水。回到客厅。
把其中一盒和水放在沈薇我的身体面前的茶几上。“微波炉热一下。”我说。
自己拿着另一份走到中岛台边。找到微波炉。按照盒子上的说明加热。
食物加热的嗡嗡声响起。食物的香气慢慢散开。驱散了一点冰冷僵硬的气氛。
我们各自占据沙发一端。中间隔着足够远的距离。沉默地吃着加热好的食物。味道其实还行。
但谁也尝不出滋味。吃完。收拾好垃圾。又陷入尴尬的沉默。时间才过去不到两小时。
每一分钟都像在油锅里煎。“那个…”沈薇我的身体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带着点犹豫。
“刚才在咖啡馆…”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对不起。”她用我的声音。
说出了这三个字。“我说得太过分了。”我正拿着沈薇那部最新款手机。尝试着解锁。
想看看时间。闻言手指一顿。屏幕上倒映出沈薇那张漂亮却苍白的脸。我抬眼看向她。
“哪句过分了?”我反问。语气听不出情绪。“是说我不识趣?
”“还是说我给不了陈屿未来?”“或者…”我扯了扯嘴角。“说我挤在合租屋里的未来?
”沈薇我的身体的脸瞬间白了。她猛地低下头。手指紧紧攥着卫衣下摆。指节发白。
“都…都过分。”她声音更小了。带着懊恼和难堪。“我当时…就是…就是气你。
”她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我。“我讨厌你看陈屿的眼神。”“讨厌他…总提起你。
”“我…”她哽住了。没再说下去。我沉默地看着她。
看着“我自己”那张此刻写满痛苦和挣扎的脸。心里那团堵着的棉花。
好像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涌上来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所以你就专挑最痛的地方戳?
”我听见沈薇的声音。平静地陈述着。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沈薇我的身体没再辩解。只是把脸深深埋进膝盖里。肩膀微微颤抖。过了一会儿。
闷闷的声音传出来。“蓝螠。”“其实我…”她吸了吸鼻子。“挺羡慕你的。”我愣住了。
“羡慕我什么?”“羡慕你穷?”“羡慕我住合租房?
”“羡慕我送他一个月早餐都像在施舍?”话出口。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尖锐。“不是!
”她猛地抬头。眼睛又红了。“我羡慕你…能那么直接地对他好。”“羡慕你敢说敢做。
”“羡慕你…”她咬了咬下唇。声音低下去。“活得…有热气。
”“不像我…”她环视着这间冰冷奢华却毫无人气的房子。自嘲地笑了笑。
“像个精致的假人。”“连喜欢谁…”“都要先算好筹码。”“怕输。”“怕被人笑。
”她的话。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我心里激起一圈圈涟漪。我看着她。
看着“我”脸上那种从未有过的脆弱和坦诚。第一次。透过情敌这层尖锐的外壳。
隐约触摸到一点别的什么。“陈屿他…”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知道你喜欢他吗?
”“或者说…”“你‘沈薇’喜欢他吗?”我特意加重了“沈薇”两个字。
沈薇我的身体的眼神黯淡下去。她摇摇头。“不知道。
”“大概…觉得我对他有点意思吧。”“毕竟我约他出来。”“送他礼物。
”“都做得…很体面。”“体面得…像在谈生意。”她苦笑。“我不敢让他知道。
”“我怕他知道我有多在乎。”“会变得…不好看。”“像我现在这样。
”她指了指自己狼狈的样子。“太难看了。”她的话。像一面镜子。
突然照见了某些被忽视的角落。我一直以为她游刃有余。以为她高高在上。
以为她把我当小丑。原来她也在害怕。害怕袒露真心。害怕失控。害怕变得“难看”。
“蓝螠。”她忽然叫我。眼神直直地看过来。带着某种孤注一掷。“如果…我是说如果。
”“二十四小时后我们换回来了。”“你能不能…”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积蓄勇气。
“别告诉陈屿今天的事?”“别告诉他…”“沈薇其实是个胆小鬼。
”“是个…也会泼人咖啡的疯子?”她的请求。卑微得不像沈薇。我看着她。
看着“我”眼睛里那份小心翼翼的恳求。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复杂难言。“好。
”我听见自己说。用沈薇的嗓子。“我答应你。”“今天的事。”“就当我们俩的秘密。
”她紧绷的肩膀。明显松了下来。长长吁出一口气。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谢谢。
”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疲惫。窗外的天色。从刺目的白。渐渐染上暖黄。
又一点点沉入灰蓝。暮色四合。城市华灯初上。落地窗外是璀璨的万家灯火。像散落的星河。
时间在沉默和尴尬中缓慢爬行。我们像两只被迫共处一笼的困兽。大部分时间各自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