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助理推门进来那瞬间,我手里的咖啡杯差点当场阵亡。这张脸。烧成灰我都认得。
昨晚酒吧角落,暖黄暧昧的光线里,就是这张轮廓分明的脸,
带着点恰到好处的青涩和少年气,被我按在吧台前,一杯接一杯地灌。他当时看我的眼神,
像蒙了层水雾的深潭,危险又迷人。“苏总监?
”人事经理的声音把我从昨晚的记忆碎片里硬生生拽了回来,带着点小心翼翼,
“这是新来的助理,顾言。顾言,这位就是苏总监。”“苏总监,您好。”顾言微微欠身,
声音清朗干净,脸上的笑容标准得可以去当职场礼仪教科书封面,
眼神清澈得像刚从山泉里捞出来,找不到半点昨晚酒吧里那种黏稠的、勾人的影子。
他双手递上一份文件夹,“您要的上一季市场部复盘报告,整理好了。
”我盯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昨晚这双手,
好像还局促地握过冰凉的酒杯杯壁。“嗯。”我喉咙有点发干,接过文件夹,
指尖不可避免地擦过他温热的皮肤,细微的电流感“滋啦”一下窜上来。
我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落在文件封面上,“效率挺高。”“应该的。”他笑容不变,
分寸感拿捏得滴水不漏,“总监,需要帮您换杯咖啡吗?看您那杯…好像不太热了。
”他眼神扫过我桌上那杯早已冷透的褐色液体。我几乎能想象出他昨晚微醺时,眼尾泛红,
喉结随着吞咽酒液轻轻滚动的样子。那画面和眼前这张过分端正、过分职业的脸重叠在一起,
割裂得让人心头发慌。“……不用。”我挤出两个字,低头假装专注地翻文件。
纸张哗啦作响,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办公室的门轻轻合上。我猛地靠进宽大的椅背里,
长长吐出一口气,心脏还在胸腔里咚咚地敲着鼓。白天的一切,正常得过分,也诡异得过分。
顾言简直是个人形AI助理。文件整理得井井有条,会议安排得无缝衔接,
连我随口提一句某个数据可能需要再核实,他都能在十分钟内把交叉对比的表格发到我邮箱。
专业,高效,无可挑剔。他的眼神始终清澈,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
仿佛昨晚酒吧里那个被年上姐姐撩拨得耳根发红、眼神湿漉漉的弟弟,
只是我酒精上头产生的幻觉。直到加完班,接近午夜。
整层楼只剩下我办公室和外面助理工位还亮着惨白的灯。我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走出来,
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砖上,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被无限放大,格外清晰。“嗒,嗒,
嗒…”走到电梯间,刚按下下行键,身后就传来脚步声。不疾不徐,沉稳得让人心头发紧。
我下意识回头。顾言就站在几步开外,臂弯里搭着他的薄外套,姿态放松。
电梯门“叮”一声滑开,里面空无一人。我抬脚走进去,伸手去按关门键。
一只修长的手却更快一步,稳稳地按在了开门键上。金属门重新向两侧滑开。我抬眼看他。
顾言嘴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迈步走了进来。空间瞬间变得狭小。
他身上那股干净清冽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属于年轻男性的温热体温,
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轻易盖过了电梯里消毒水的味道。他没按楼层,只是侧过身,
目光像带着温度的探照灯,慢悠悠地落在我脸上。电梯门在我们面前缓缓合拢,
将我们与外面寂静的世界彻底隔绝。“苏总监辛苦了。”他开口,
声音在密闭的金属空间里显得格外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像羽毛轻轻搔刮过耳膜。
“职责所在。”我挺直脊背,盯着跳动的楼层数字,努力维持声音的平稳。头顶的灯光冷白,
把他挺拔的身影清晰地投在光亮的梯厢内壁上,影子几乎将我笼罩。
一声极轻的低笑从他喉间溢出,带着点懒洋洋的磁性。“是吗?”他微微歪了下头,
视线毫不避讳地落在我紧抿的唇上,停留了一秒,又缓缓上移,对上我的眼睛。那眼神,
不再是白天的清澈见底,而是像解冻的深潭,
底下涌动着某种复杂、粘稠、极具侵略性的东西,直直地撞了过来。
“那…姐姐昨晚灌醉人的本事,”他身体前倾了一点点,距离瞬间拉近,
呼吸间温热的气息几乎要拂上我的脸颊,声音压得极低,每个字都带着钩子,
“怎么好像退步了?”我的呼吸猛地一窒。电梯狭小的空间里,空气仿佛被瞬间抽干。
昨晚酒吧里那种被酒精和暧昧蒸腾起的迷离感,伴随着他这句低语,轰然回卷,
蛮横地撕碎了白天精心维持的职业假面。心脏在肋骨后面疯狂地擂鼓,几乎要破膛而出。
指尖下意识地掐进了掌心,细微的刺痛感勉强拉回一丝理智。我猛地别开脸,
视线死死锁住电梯门上方那不断跳动的红色楼层数字。“顾助理,
”我强迫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硬、平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尽管尾音控制不住地有一丝发颤,“工作时间之外的事情,不在我们讨论范围。
注意你的身份。”“身份?”他又低笑了一声,那笑声在密闭空间里漾开,
带着点玩味和不易察觉的嘲弄。他非但没有退开,反而又凑近了些许。
至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那股干净的皂角味混合着年轻男性特有的、极具侵略性的荷尔蒙气息,
丝丝缕缕,无孔不入。“姐姐昨晚按着我喝酒的时候,”他的声音贴着我的耳廓滑过,
灼热的气息烫得我耳根瞬间发麻,“好像也没太在意我的身份?”我浑身一僵,
血液似乎都涌向了被他气息拂过的那一小片皮肤。电梯门终于“叮”的一声,抵达了一楼。
冰冷的金属门缓缓向两侧滑开,外面大堂清冷的光线和空气瞬间涌了进来,
像一道救命的屏障。我几乎是逃也似的,一步跨了出去,
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急促凌乱的声响。身后,顾言的脚步声不紧不慢地跟了上来,
如影随形。“苏总监,”他的声音恢复了白天的清朗,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
仿佛刚才电梯里那个眼神滚烫、言语带刺的人只是我的另一个幻觉,“外面好像要下雨了,
需要我帮您叫车吗?”我没回头,脚步更快了,
只想尽快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被双重身份撕扯的空间。“不必。”我丢下两个字,
几乎是跑着冲进了外面沉沉的夜色里。冰凉的夜风带着湿气扑面而来,
稍微冷却了脸上滚烫的温度。心脏却还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一下下撞击着肋骨,
提醒着我电梯里那短暂交锋带来的巨大冲击。他到底想干什么?这个疑问,
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我心里激起了久久无法平息的涟漪,搅得整夜无眠。
白天那个完美助理的假面下,究竟藏着什么?几天后,一个至关重要的跨部门项目协调会。
会议室里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长条会议桌对面,坐着技术部的负责人李鸣,
一个四十出头、头顶已经初具地中海规模的男人,此刻正靠在椅背上,
双手交叉放在微凸的肚腩上,脸上挂着一种混合了倨傲和看好戏神情的笑容,让人极其不适。
他面前摊着一份装订精美的方案书。“苏总监,”李鸣拖长了调子,
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不是我老李故意为难你啊。你们市场部这个新季度推广预算,啧,水分太大了嘛。
尤其是这个新媒体渠道的投放比例,简直是拿钱打水漂,糊弄鬼呢?
我们技术部这边资源紧张得很,实在没法配合这种…呵呵,华而不实的方案。”他话音未落,
坐在他旁边一个戴眼镜的年轻男下属立刻把一叠厚厚的文件推到我面前。
文件封面上印着醒目的“技术部优化建议书”。“苏总监,”眼镜男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镜片后的小眼睛闪着精光,“这是我们部门连夜赶出来的评估报告和替代方案。
基于更专业的数据模型和风险评估,我们认为将预算重心转向传统渠道,
尤其是我们技术部主导开发的内部推广平台,才是最优解,ROI投资回报率更有保障。
”我翻开了那本所谓的“优化建议书”。只扫了几眼,一股寒气就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这哪里是什么优化建议?通篇充斥着对我们方案核心逻辑的曲解,关键数据被恶意篡改,
论证过程漏洞百出,结论更是粗暴地指向一个目的——把我们市场部边缘化,
将预算和主导权牢牢攥在他们技术部自己手里。更让我心头发冷的是,
报告里引用的几项关键数据,来源标注竟然是我们部门内部一个加密共享盘的路径!
那里面存放着原始调研数据和初步模型测算,属于高度保密阶段,
连我这个总监也是两天前才拿到最终汇总版本!泄密!而且是精准泄密!我猛地抬起头,
锐利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射向李鸣和他那个眼镜下属。李鸣脸上那副看好戏的笑容更浓了,
甚至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得意。眼镜男则微微垂下眼,避开了我的视线,
手指却下意识地捻着报告书的页角,显得有些紧张。“李经理,”我压下心头的惊怒,
声音冷得像冰,“这份所谓的‘优化建议’,数据来源和论证逻辑都存在严重问题。
尤其是引用的部分核心数据,似乎涉及我们部门尚未公开的内部资料。我需要一个解释。
”“解释?”李鸣夸张地摊开手,一脸无辜,“苏总监,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
数据来源报告里不是标注得很清楚吗?至于你们内部的资料…呵,这我可就不知道了。
也许是哪个环节沟通不畅,不小心共享了?现在讨论这个没意义嘛,
重点是我们技术部这份方案,确实更符合公司整体利益,也更稳妥,是不是?
”他环顾了一下会议室里其他几个部门看热闹的代表,“大家觉得呢?
”会议室里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不少人看着我的眼神都带上了质疑和同情。
李鸣这一手釜底抽薪,不仅试图抢夺项目主导权,
更是直接给我扣上了一顶“管理不善导致泄密”的大帽子,用心极其险恶。
一股孤立无援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我。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地坐在我侧后方,
负责会议记录的顾言,突然动了。他放下手中的平板电脑,动作从容不迫,
仿佛只是要整理一下面前的资料。然后,他站起身,径直走到了李鸣那边。
整个会议室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李鸣和他的眼镜下属都愣了一下,
显然没料到这个年轻的助理会突然走过来。“李经理,张工眼镜男。
”顾言脸上甚至带着一丝谦逊温和的笑意,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能让所有人听清,
“这份报告,写得确实很‘用心’。”他伸出手,目标明确,不是李鸣,
而是眼镜男张工面前那份摊开的、作为他们发言依据的“优化建议书”原件。
张工下意识地想把报告合上收起来,但顾言的动作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