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楚戈。这名字听起来挺像那么回事儿，对吧？楚地的戈矛，
带着点古战场锈迹斑斑的悲壮味儿。可惜，我这“戈”捅穿的不是敌人的心脏，
而是我自个儿那点摇摇欲坠、堪比豆腐渣工程的心理防线。我是多重宇宙大筛子筛到最后，
唯一没掉下去那颗碎渣。别人撞大运，
产：念力移山填海啦、富可敌国几个星系啦、走路都能被彩票糊一脸的超凡运气啦……我呢？
宇宙意志——如果真有这么个玩意儿，而且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玩意儿的话——它一拍脑门，
大概是觉得总得有人处理垃圾，就把所有平行宇宙里，所有“我”或者“非我”的倒霉蛋们，
那些临死前、崩溃时、被碾成齑粉那一刻最纯粹、最鲜活的终极痛苦，打包压缩，
一股脑儿塞进了我这个幸存者的天灵盖里。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就像全宇宙的痛苦，
都他妈在我这口破锅里熬成了一锅浓稠的、咕嘟冒泡的、散发着绝望腥气的八宝粥。而我，
就是那个被按着头必须得把这锅粥一滴不剩喝下去的冤大头。所以，
当我说“被黑洞吸进去三百多次”时，别误会我在吹牛逼。那感觉，
就像被塞进一台巨大、冰冷、毫无同情心的液压机里，
每一个夸克都在尖叫着被无限拉长、撕裂，永恒的坠落感伴随着绝对的冰冷，
连思维都被冻结成冰渣子。三百次？哈，小意思，
也就相当于看了三百场劣质特效的宇宙级恐怖片，主角还他妈都是我自己。
每次记忆碎片翻涌上来，我就得重温一遍那滋味儿，真实得能让我胃里翻江倒海，
恨不得把隔夜饭连同胆汁一块儿吐出来。至于“目睹母星爆炸十万遍”？啧。
这活儿更“轻松”。想象一下，你站在一个巨大的、透明的玻璃罩子外面，
的大妈、你暗恋的姑娘窗台上那盆半死不活的绿萝——在一个瞬间被无法形容的光和热抹去，
连灰烬都不剩。冲击波无声地撞在玻璃罩上，震得你灵魂都在发抖。十万遍？行吧，
就当看了一场又一场技术拙劣、情节雷同、结局永远是他妈大爆炸的烟火表演。看多了，
别说眼泪，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了。最离谱的，是那个“在无限轮回里被做成刺身”的体验。
那感觉……怎么说呢？冰冷锋利的刀刃切入皮肤，精准地分离肌肉纹理，
神经末梢传递着清晰到令人发指的剧痛。最操蛋的是意识无比清醒，
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一片片削下来，摆成精致的造型，旁边还他妈可能配着点芥末酱油。
轮回？无限次？好极了，权当体验了宇宙间最变态、最彻底的“减肥疗程”，
就是过程比较费命。每次这个记忆碎片冒出来，我胳膊上的汗毛都会集体起立敬礼，
皮肤泛起一阵诡异的、仿佛被空气切割的幻痛。这就是我的日常。
一个行走的、会喘气的、活体宇宙痛苦博物馆。别人的记忆是走马灯，
我的记忆是他妈的地狱全景沉浸式体验馆，24小时不打烊，还强制入场。
为了在这操蛋的现实中活下去，不至于被脑子里那堆破铜烂铁压垮，
我开发了一套独家生存策略，核心要义就俩字：**麻木**。
用更厚的心理城墙把自己围起来，墙外面还得糊上一层厚厚的、油腻腻的调侃和满不在乎。
痛苦来了？哦，来了啊。就当免费看场4D沉浸式恐怖片呗，还是主角视角呢。
窒息感涌上来？深呼吸？省省吧，直接在心里骂街：“操！又是这破黑洞戏码？
导演能不能换点新花样？老子看腻了！” 看着母星爆炸？打个哈欠，
点评一下爆炸特效：“这次冲击波渲染得还行，就是粒子效果有点假，五毛特效吧。
” 被做成刺身？咂咂嘴，琢磨一下：“这刀工……啧，比楼下寿司店那学徒强点有限，
下刀角度不够风骚。”说白了，就是用一种近乎精神分裂的戏谑，
把自己从那些撕心裂肺的体验里硬生生摘出来。
我不是那个正在被撕碎、被焚烧、被凌迟的“我”，我只是个坐在破旧沙发里，翘着二郎腿，
叼着廉价烟，对着劣质恐怖片指指点点、骂骂咧咧的倒霉观众。痛苦是真的，
但我的反应必须是假的，是浮夸的，是带着浓浓讽刺意味的表演。只有这样，
才能在那无边无际的痛苦汪洋里，给自己刨出一小块勉强能喘气的礁石。至于现实生活？哈，
一个脑子里装了全宇宙痛苦的人，你还指望他能活得多光鲜亮丽？我住的地方，
勉强算是个能遮风挡雨的“盒子”。墙壁薄得像纸，
隔壁小情侣吵架的台词比我脑子里某些宇宙级悲剧的台词都清晰。一张吱呀作响的铁架床，
一张瘸了腿用砖头垫着的破桌子，上面堆满了空烟盒、油腻腻的一次性饭盒，
还有一台屏幕裂得像蜘蛛网、苟延残喘的老旧笔记本电脑——这就是我的全部家当。工作？
别开玩笑了。就我这状态，上一秒还在跟你讨论报表，
下一秒可能就因为脑子里突然闪过被恒星烤成焦炭的记忆而直接瘫地上抽搐。
基本靠点以前攒的老本，以及……嗯，
一些不太需要稳定精神状态、来钱快但不太能见光的“灵活就业”方式苟着。
唯一的、廉价的、能让我感觉还像个活人的慰藉，就是烟。
劣质烟草燃烧时那辛辣、呛人的味道，能粗暴地冲开脑子里那些黏糊糊、湿哒哒的痛苦阴霾，
哪怕只有几秒钟。尼古丁是劣质的麻醉剂，烟雾是短暂的屏障。这天晚上，
大概又是什么狗屁宇宙纪念日吧，我脑子里那锅“痛苦八宝粥”又开始疯狂沸腾。
轮番上演的是“被纳米机器人从内部缓慢分解”和“在绝对零度中意识永恒冻结”的双重奏。
冷汗像虫子一样顺着脊椎往下爬，手指尖冰凉麻木，胃袋缩成一团冰冷的石头。不行，
得出去透口气，再在这四面漏风的破盒子里待下去，
我怕自己会忍不住用头去撞那堵薄得像纸的墙。深秋的夜风带着刺骨的凉意，
刀子似的刮在脸上。我裹紧了那件洗得发白、袖口磨出毛边的旧外套，缩着脖子，
像只过街老鼠一样溜达到街角那家24小时便利店门口。橘黄色的灯光从玻璃门里透出来，
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投下一小块暖融融的光斑，看着竟有几分虚假的温馨。
我靠在便利店外墙冰凉的瓷砖上，劣质打火机“咔哒”几声，
才勉强点燃嘴里叼着的那根皱巴巴的烟。深吸一口，辛辣的烟雾涌入肺叶，
带来一阵短暂的、近乎窒息的刺激，
脑子里的“分解机器人”和“绝对零度”似乎被呛得消停了一瞬。就在这时，
便利店的玻璃门“叮咚”一声滑开。一个穿着便利店制服的年轻女孩走了出来，
手里拎着个黑色垃圾袋，看样子是出来倒垃圾。她个子不高，扎着个有点松垮的马尾，
几缕碎发被夜风吹得黏在汗湿的额角。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眼底下挂着浓重的青黑，
嘴唇没什么血色。她把垃圾袋丢进旁边的绿色大桶里，动作有点重，发出“哐当”一声闷响。
她没立刻进去，反而就站在门口，背对着我，抬手用力揉着太阳穴，动作幅度很大，
带着点烦躁。夜风把她低低的嘟囔声送了过来，
蔫巴感：“哎哟……要死了要死了……这破班上的……头快裂开了……” 她揉得更用力了，
指节都泛白，
“感觉……感觉像被全宇宙的痛苦碾过一遍似的……又闷又疼……烦死了……”“轰——！
”我脑子里像是被扔进了一颗精神炸弹。不是那种撕裂灵魂的宇宙级痛苦，
而是一种纯粹的、打败性的、荒谬绝伦的冲击！嘴里的烟，
那根劣质的、我此刻唯一的精神支柱，差点就真的从张开的嘴巴里掉下来，
砸在我那双开了胶的破球鞋上。我像个生锈的机器人，脖子发出“咔”的一声轻响，
极其僵硬地、一寸寸地扭过去，死死盯住那个女孩的背影。
便利店暖黄的灯光给她瘦小的身形镀了层毛茸茸的边，她还在揉着太阳穴，肩膀微微垮着，
抱怨的声音不高，
却像惊雷一样在我耳边反复炸响：“…感觉像被全宇宙的痛苦碾过一遍似的…”碾过一遍？
一遍？！我脑子里那锅沸腾的“痛苦八宝粥”瞬间掀起了滔天巨浪！
焚烧、被做成刺身、被纳米分解、被意识冻结……亿万个绝望瞬间的碎片疯狂地翻涌、碰撞，
发出无声的尖啸！这些属于我的、属于无数个湮灭宇宙的终极绝望，
此刻却被眼前这个揉着太阳穴、抱怨夜班难熬的便利店女孩，
用一种谈论“隔壁大妈广场舞太吵”的普通口吻，轻飘飘地形容为“被碾过一遍”？
还他妈的“似的”？！荒谬！极致的荒谬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我的神经末梢。
我继承的这玩意儿是什么？是能压垮恒星、让时空扭曲的终极负面遗产！
是无数个“我”在生命终点发出的、凝聚了所有不甘、恐惧和绝望的终极呐喊！现在呢？
它在这个小小的、困倦的、为三斗米折腰的地球女孩嘴里，降格成了什么？
一种……可以量产的、类似于“加班综合症”或者“没睡好偏头痛”的普通玩意儿？！
我用力吸了一口烟，滚烫的烟雾灼烧着气管，
诞感和随之而来的、一丝我自己都不敢深究的……微弱的、渺茫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希望？
我像个潜伏在阴影里的偷窥狂，目光像生了锈的钩子，死死钩在那个女孩身上。她倒完垃圾，
又站在门口吹了几秒钟冷风，长长地、带着浓浓倦意地叹了口气，才转身拉开玻璃门，
重新钻回那片暖黄的、充斥着关东煮和速食面味道的光晕里。接下来的日子，
我像个着了魔的幽灵，开始在这家“好邻居”便利店周围游荡。白天，
我缩在出租屋那张破床上，忍受脑子里随机播放的宇宙级灾难片，
用最恶毒、最浮夸的内心旁白解说着自己的“悲惨遭遇”，努力维持着那层麻木的硬壳。
但一到她大概要上班的时间，我就跟上了发条似的爬起来，把自己收拾得……嗯，
勉强像个没被生活彻底打垮的正常社会边缘人，然后溜达到便利店对面，
找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蹲着，或者坐在冰冷的马路牙子上，假装看手机，
或者干脆就望着虚空发呆。我的目光，却像精准的雷达，穿透便利店的玻璃窗，
牢牢锁定在那个小小的身影上。我记住了她的工牌——上面印着“林薇”。
一个挺普通的名字，和她这个人一样，扔人堆里可能就找不着了。但在我这里，
她成了唯一的观测对象，一个可能关系到我这操蛋人生是否还有一丝转机的……“异常点”。
我观察她。近乎病态地观察。她动作利索，但眉宇间总笼着一层散不去的倦意。
高峰期应付顾客时，脸上能挤出还算标准的微笑，但眼神是空的，像蒙了层雾。没人的时候，
她常常会靠在收银台后面，偷偷地、用力地按压自己的太阳穴和眉心，有时候还会揉揉后颈，
动作带着点焦躁，眉头拧成一个小小的结。每当这时，我脑子里那些喧嚣翻腾的痛苦碎片，
似乎……似乎有那么极其极其微弱的一丝，像被风吹散的烟，变得淡了一点？不确定，
太微弱了，微弱到我怀疑那是自己的错觉，是长期痛苦折磨下产生的病态幻想。
为了验证这个疯狂到极点的猜想，我必须靠近点。再靠近点。
机会在一个下着小雨的深夜来了。便利店里没什么人，只有冰柜发出低沉的嗡鸣。
林薇站在收银台后，一手撑着台面，另一只手正用力地揉着右边的太阳穴，眼睛半眯着，
脸色在惨白的日光灯下显得更差了，嘴唇抿得紧紧的。我深吸一口气，
推开了那扇“叮咚”作响的玻璃门。
潮湿的冷气混合着关东煮的咸香和一种廉价香薰的味道扑面而来。我径直走向收银台，
目标明确——旁边货架上最便宜的那种塑料打火机。手指刚碰到那冰冷的塑料壳。
“嘶……” 林薇突然倒抽了一口冷气，揉着太阳穴的手猛地加重了力道，指关节都泛白了，
身体甚至微微晃了一下，脸上瞬间褪尽了血色，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那表情，
是纯粹的、生理性的剧痛。就在这一刹那！“轰——！
”一股无比熟悉的、冰冷粘稠的绝望感猛地在我颅内炸开！是“意识冻结”！
那个在绝对零度中思维被一寸寸冰封、连绝望本身都被冻僵的终极体验！
这一次的碎片格外清晰、尖锐，像冰锥狠狠凿进我的意识！
“呃……” 一声短促的闷哼不受控制地从我喉咙里挤出来。我下意识地扶住了旁边的货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