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热带的晚风带着栀子花的甜香,钻进男生寝室半开的窗户。
林宇把最后一本专业书塞进书包,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寝室里很安静,
只有赵磊敲击键盘的哒哒声,他正在组队打游戏,嘴里时不时蹦出几句脏话。“磊子,
明天上午的课点名贼严,你确定不早点睡?”林宇打了个哈欠,
余光瞥见墙上的电子钟已经指向十一点。赵磊头也不回地猛敲了几下鼠标,
屏幕上爆发出一阵炫目的光效。“放心,哥们儿通宵战神,明早洗把脸照样精神。倒是你,
林大学霸,天天抱着书本不嫌累?”他转过身,脸上还带着游戏胜利的亢奋,“对了,
晚上别关我这边的灯,我可能还要再玩会儿。”林宇无奈地笑了笑,没再劝说。
他和赵磊从大一开始就是室友,性格却截然不同。林宇内敛踏实,
成绩稳居前列;赵磊则外向爱玩,心思很少放在学习上,但两人关系一直不错,
是寝室里最常结伴出去的组合。他躺到床上,听着键盘声渐渐模糊,意识沉入梦乡前,
最后一个念头是:明天得提醒赵磊交作业。再次醒来时,窗外的天已经大亮。
林宇猛地坐起身,生物钟让他精准地在上课前半小时醒来。寝室里异常安静,键盘声消失了。
他看向赵磊的床铺,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桌上的电脑也收好了,看起来像是早就起床了。
“这家伙转性了?”林宇嘀咕着下床,却发现赵磊的手机还插在桌角的充电器上,
钱包和身份证也随意地放在书桌上。这很反常,赵磊出门从来不会落下这些东西。
一种莫名的不安爬上心头。林宇快步走到阳台,没看到赵磊的身影。
他拿出手机给赵磊发消息,红色的感叹号立刻弹了出来——消息发送失败。打电话过去,
听筒里传来冰冷的提示音:“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上午的课,赵磊果然没来。
教授点名时,林宇的心一直悬着,他几次想举手说明情况,又觉得可能是自己小题大做,
也许赵磊只是临时有事先走了,忘了带手机。直到下午,辅导员脸色凝重地找到林宇时,
他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林宇,赵磊家长联系不上他,打电话到学校了。
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昨晚……昨晚十一点多,在寝室。”林宇的声音有些发颤,
“他当时在打游戏,说要通宵,今天早上我醒了就没看到他了,他的手机钱包都在寝室。
”辅导员的眉头皱得更紧:“你确定?有没有可能他半夜出去了?
”林宇努力回忆着:“应该没有吧……我睡得比较沉,没听到动静。”傍晚时分,
警察找上了门。两名穿着制服的警察坐在寝室活动室的椅子上,表情严肃地做着笔录。
“你说你们周五晚上一起去了‘夜色’酒吧?”年长的警察问道,
手里的笔在本子上快速移动。林宇点点头,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对,赵磊说最近压力大,
拉着我去放松一下。我们大概九点多到的,喝到快十二点才回学校。”“喝了多少酒?
”“……挺多的。我们点了两扎啤酒,还喝了几杯鸡尾酒。赵磊喝得比我多,
走路都有点晃了。”林宇的声音越来越低,“回寝室后他还打了会儿游戏,我太困就先睡了。
”“期间有没有发生什么异常?比如和别人起冲突,或者遇到什么陌生人?
”林宇用力回想那个混乱的夜晚,酒精让记忆变得模糊不清。
灯光、震耳的音乐、晃动的人影……他只记得赵磊似乎和邻桌一个穿黑裙子的女生聊了几句,
后来好像还去了趟洗手间,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特别的印象。“好像没有……我不确定,
当时喝得有点晕。”警察又问了几个问题,核对了时间线,
最后合上笔录本:“谢谢你的配合。赵磊失踪还不到48小时,我们会先进行调查。
这段时间请你保持手机畅通,不要离开本市。”警察走后,林宇瘫坐在椅子上,浑身冷汗。
他看着赵磊空荡荡的床铺,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笼罩了他。那个鲜活跳脱的室友,
就这样凭空消失了,而他是最后一个见到赵磊的人。接下来的几天,林宇成了校园里的焦点。
流言蜚语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有人说看到他和赵磊在酒吧吵架,
有人猜测是他因为嫉妒赵磊家境优越而痛下杀手。尽管警方没有任何证据,
但怀疑的目光无处不在,连辅导员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审视。他把自己关在寝室里,
一遍遍回想那个晚上的细节,却始终找不到任何线索。赵磊的父母来了学校,
憔悴的母亲拉着他的手,声泪俱下地恳求他回忆更多细节,那绝望的眼神让他心如刀绞。
一周后,警方再次找到林宇,告知他暂时排除嫌疑,但需要他随时配合后续调查。
走出警局的那一刻,阳光刺眼,林宇却感觉不到丝毫温暖。他像个游魂一样走在街上,
脑子里一片混乱,巨大的压力和委屈压得他喘不过气。不知不觉间,
他又走到了“夜色”酒吧门口。霓虹灯闪烁着暧昧的光芒,仿佛在无声地召唤。
林宇犹豫了一下,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门。他想喝点酒,想让酒精麻痹这令人窒息的现实,
哪怕只有一晚也好。酒吧里依旧人声鼎沸,重金属音乐撞击着耳膜。
林宇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点了一杯威士忌加冰。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晃动,
他猛灌了一大口,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没能驱散心中的阴霾。就在他盯着酒杯发呆时,
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身边响起:“一个人喝酒?”林宇抬起头,心脏漏跳了一拍。
眼前的女生穿着一条淡蓝色的连衣裙,长发披肩,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她的眼睛很亮,
像盛着星光,鼻梁高挺,嘴唇是自然的粉色,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动人。“嗯。
”林宇有些局促地挪了挪身体,他不太擅长和陌生女生打交道。
女生很自然地坐到他对面的椅子上,伸出手:“我叫苏晴,经常来这家酒吧,好像没见过你?
”“林宇。”他轻轻握了握她的手,她的指尖很软,带着一丝凉意,“我不常来,
前段时间……遇到点事,想来放松一下。”苏晴眨了眨眼,没有追问,
只是笑着说:“谁都有烦心事,喝酒确实是个好办法,但一个人喝多没意思。
我请你喝一杯吧?”不等林宇拒绝,她已经招手叫来了服务员,点了两杯鸡尾酒。
“这是这家店的招牌,叫‘蓝色梦境’,尝尝看?”林宇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甜腻的果香混合着酒精的味道在口中散开,比威士忌温和多了。也许是苏晴的笑容太过真诚,
也许是压抑太久需要倾诉,林宇竟然鬼使神差地打开了话匣子。他没有细说赵磊失踪的事,
只是含糊地讲了自己被怀疑、被误解的经历,语气里充满了委屈和郁闷。苏晴安静地听着,
时不时点点头,眼神里流露出同情。“我懂这种感觉,被全世界误解的滋味真的很难受。
”苏晴轻轻叹了口气,“但你要相信,清者自清,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她举起酒杯,
“敬你,希望所有的坏运气都能过去。”林宇心里一暖,和她碰了碰杯。
有人能理解自己的感受,哪怕只是个陌生人,也让他觉得没那么孤单了。
他一杯接一杯地喝着,苏晴也陪着他,偶尔聊些轻松的话题,讲些有趣的笑话。
酒精渐渐上头,林宇的视线开始模糊,耳边的音乐也变得遥远。
他觉得苏晴的笑容越来越清晰,又越来越朦胧,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他记得自己好像说了很多话,又好像什么都没说,最后意识彻底沉入了黑暗。再次醒来时,
头痛欲裂。林宇费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霉味混合的奇怪气味。窗外不是熟悉的校园景色,
而是灰蒙蒙的天空和几栋破旧的楼房。他猛地坐起身,浑身的肌肉酸痛不已,像是被人打过。
昨晚的记忆碎片般涌来:酒吧、苏晴、蓝色的鸡尾酒……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
还是昨晚穿的那套,但口袋里的手机和钱包都不见了。“醒了?”一个粗哑的男声响起。
林宇循声望去,门口站着两个彪形大汉,都穿着黑色T恤,手臂上纹着狰狞的纹身,
眼神凶狠地盯着他。“你们是谁?这是哪里?苏晴呢?”林宇的声音因为紧张而颤抖。
其中一个刀疤脸冷笑一声:“苏晴?你还惦记着那个娘们?她拿了钱早就走了。小子,
恭喜你,中大奖了。”“什么意思?你们把我带到这里干什么?放我出去!”林宇试图下床,
却发现双腿发软,根本站不稳。另一个光头走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力气大得惊人:“别废话!从今天起,好好听话,不然有你好受的!
”林宇被他们粗暴地拽下床,推搡着走出房间。外面是一条狭窄阴暗的走廊,
两旁的房间都关着门,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敲击键盘的声音和争吵声。
空气中弥漫着烟味和汗味,令人作呕。他们把林宇带到一间宽敞的房间,里面摆满了电脑,
几十个年轻人坐在电脑前,面无表情地敲击着键盘,眼神空洞。
房间角落里站着几个凶神恶煞的保镖,手里拿着电棍,警惕地扫视着所有人。
“这是你的位置。”刀疤脸把林宇推到一个空位上,指着电脑屏幕,“学着点,怎么聊天,
怎么骗钱,有人会教你。要是完不成任务,或者敢耍花样,后果自己掂量。
”电脑屏幕上显示着聊天界面,各种暧昧露骨的话术模板赫然在目。
林宇的脑子“嗡”的一声,一个可怕的念头涌上心头:他被绑架了,
而且很可能被卖到了传说中的诈骗园区。“你们是犯法的!放我回去!我家里会给你们钱的!
”林宇挣扎着喊道。“犯法?”刀疤脸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在这里,老子就是法!
还想回家?等你骗够一百万,再说吧!”他抬手给了林宇一巴掌,
火辣辣的疼痛瞬间传遍半边脸。林宇被打懵了,嘴角渗出血丝。他看着周围那些麻木的面孔,
看着保镖手里的电棍,看着墙上“完不成任务,打断双腿”的标语,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他终于明白,苏晴的温柔和同情全都是假的,
那场看似偶然的邂逅,从头到尾都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骗局。而他,因为一时的郁闷和疏忽,
坠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窗外的天空更加阴沉,林宇知道,他的大学生活,他的人生,
从这一刻起,彻底改变了。他来到了一个没有法律、没有人性的地方,而活下去,
成了唯一的目标。最初的几天,林宇活在巨大的恐惧和绝望中。他拒绝配合工作,
被关在小黑屋里饿了两天,每天只有一小碗浑浊的水。黑暗和饥饿放大了恐惧,
他能听到隔壁房间传来的惨叫声,那声音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上。“小子,想通了没有?
”刀疤脸打开房门,把一碗米饭扔在地上,米饭里还混着沙子,“要么好好干活,
要么就等着被扔去喂狗,自己选。”林宇看着那碗肮脏的米饭,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但身体的饥饿感却让他无法抗拒。他知道,在这里,尊严一文不值,
反抗只会招致更残酷的对待。为了活下去,他必须妥协。他被重新带回那个充满电脑的房间,
开始学习所谓的“工作技能”。一个看起来比他大不了几岁的男生负责教他,
那男生眼神麻木,动作机械,仿佛已经失去了灵魂。“我们主要负责‘杀猪盘’,
先和目标建立感情,获取信任,然后诱导他们投资或者借钱。”男生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这些是话术模板,记住里面的关键词,根据不同的人灵活运用。每天必须加够50个好友,
聊够200句,完不成任务晚上没饭吃。”林宇看着那些精心设计的谎言,
看着那些虚假的身份信息和照片,胃里一阵恶心。他想起自己的父母,
如果他们知道自己在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该有多失望。“我做不到……这是骗人的。
”林宇低声说。负责管教他的男生麻木地看了他一眼:“在这里,没有做不到的事。
要么骗人,要么被打,要么死。”他指了指角落里一个拄着拐杖的男生,
“他之前也说做不到,被打断了腿。”林宇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个男生低着头,
脸上满是伤痕,一条裤腿空荡荡的,正艰难地敲击着键盘。林宇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他开始按照模板聊天,
用着虚假的身份——一个事业有成、感情受挫的“高富帅”。起初他总是出错,
要么忘记了设定的身份背景,要么面对对方的热情无法回应。每天晚上,
他都会因为没完成任务而被惩罚,有时是挨饿,有时是被扇耳光。园区里的生活极其压抑。
他们被严格限制自由,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坐在电脑前工作,十几个小时不停歇。
食物永远是馊掉的米饭和没有油花的野菜汤,睡觉的地方是十几个人挤在一起的大通铺,
空气中弥漫着汗臭味和霉味。这里的人来自不同的地方,大多和林宇一样,
是被各种骗局骗来的。有找工作被骗来的毕业生,有被网恋对象引诱来的痴情男女,
还有被朋友出卖的商人。他们眼神里都带着恐惧和麻木,偶尔有人试图反抗或逃跑,
结果往往是被打得半死,然后拖出去,再也没人见过。
林宇亲眼见过一个女生因为拒绝和客户视频聊天,被几个保镖拖到走廊里毒打,
惨叫声撕心裂肺。从那以后,他再也不敢有任何反抗的念头,只是机械地完成每天的任务。
他学会了伪装,学会了用虚假的温柔和关心骗取陌生人的信任。
每当看到屏幕那头的人发来真挚的情感,他的心里就充满了愧疚,但一想到自己的处境,
又不得不硬起心肠继续骗下去。他骗到的第一笔钱是五千块,当财务把这个消息告诉他时,
他没有任何喜悦,只有深深的罪恶感。刀疤脸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错嘛小子,开窍了。
继续努力,骗够一百万,就让你回家。”林宇知道这只是个谎言,这里根本没有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