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夜风带着点垂死挣扎的暑气,黏糊糊地扑在脸上。我,林小星,
正孤零零地瘫在公寓楼顶那硌人的水泥围栏上,脚边东倒西歪躺着三四个空啤酒罐。
楼下城市的霓虹鬼火一样明明灭灭,衬得头顶那片黑丝绒般的夜空格外寂寥。
失业整整三个月,简历石沉大海,昨天鼓起勇气约苏雨晴又被婉拒——“最近工作太忙,
小星,下次吧。” 她带着歉意的笑容像根小刺,扎得我心里一抽一抽的。“忙?忙个鬼!
”我对着空气干了一杯并不存在的酒,苦涩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林小星,
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像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我这副丧气模样,
头顶墨黑的穹窿突然被撕开了一道炫目的口子!不是一颗,不是两颗,
是成百上千颗燃烧的星子,拖曳着银蓝、金红、翡翠绿的璀璨光尾,
如同宇宙倾泻而下的宝石瀑布,呼啸着撕裂夜幕,留下纵横交错的灼热轨迹。
整片天空都在燃烧、在沸腾!空气里仿佛传来细密的、冰晶碎裂般的清响,
又像是无数精灵贴着耳廓在歌唱。百年一遇的狮子座流星雨大爆发,毫无预兆地降临了。
我被这天地间的壮美奇景震得动弹不得,心脏在胸腔里擂鼓,酒意瞬间蒸发得一干二净。
就在这震撼的顶点,一颗燃烧得格外炽烈、拖着长长蓝紫色焰尾的流星,如同拥有生命一般,
竟微微调整了方向,拖着光焰的残影,朝着我所在的楼顶直坠而来!那光芒越来越盛,
刺得我本能地闭上了眼睛。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带着细微的电流般的酥麻感,
毫无阻碍地穿透了我的眼皮,温柔地漫过我的额头,像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拂过,
随即消融在身体深处。光芒隐去,我猛地睁开眼。夜空依旧璀璨,流星如雨坠落,
刚才那颗特立独行的流星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直冲只是我的幻觉。
只有额心残留的一点点温热,提醒着我刚才并非梦境。
“听懂她…让我听懂苏雨晴到底在想什么…” 鬼使神差地,我对着漫天燃烧坠落的星辰,
哑着嗓子,把心底最深的渴望和盘托出。声音很快被淹没在无声的星雨洪流里。第二天一早,
带着宿醉的头痛和满脑子乱糟糟的流星梦境,我挤进了早高峰那沙丁鱼罐头般的地铁。
身体随着车厢的节奏左摇右晃,人与人之间被迫亲密无间。就在一个急刹车时,
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手掌下意识地往前一撑,
结结实实地按在了前面一位穿着皱巴巴灰色西服、头发稀疏的中年大叔那汗湿的后背上。
“完了…完了…这个月工资又被老婆扣掉还信用卡,房贷那两万八再不凑齐,
下礼拜银行真要来收房子了!小宝的补习费还没交…我这张老脸往哪搁啊!
” 一个带着哭腔、充满绝望和焦虑的男声,像一把烧红的锥子,
毫无预兆、蛮横无比地直接扎进了我的脑海深处!“啊——!” 我触电般猛地抽回手,
像被烫到一样,惊恐的尖叫脱口而出,在拥挤却安静的车厢里显得格外刺耳。
周围无数道或困倦或麻木或好奇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我身上。“小伙子,没事吧?
” 被我按到的大叔回过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满是疑惑和一点被打扰的不快,
他的嘴唇根本没动!冷汗“唰”一下浸透了我的后背。我刚刚…听到了他的想法?
那绝望的房贷、补习费…清晰得如同他附在我耳边哭诉!“没…没事!对不起!脚滑了!
” 我语无伦次地道歉,拼命往后缩,想离他远点,后背却猛地撞上了一团柔软。
一股浓郁的香水味瞬间将我包围。“哎哟,小林?投怀送抱呀?这么热情?
” 一个刻意拖长、带着娇媚笑意的声音响起。是我们部门主管,王莉。
她今天穿了件低领的紧身红裙,此刻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撞进她怀里的我,
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还“亲昵”地在我胳膊上扶了一下。
指尖接触到我裸露的小臂皮肤的刹那——“啧,
这小奶狗身材还挺有料…上次聚餐偷看我好几眼,果然对我有意思?
晚上约他去新开那家酒吧试试深浅…办公室恋情,够刺激!
” 一个充满算计、带着赤裸裸情欲的女声,带着令人作呕的黏腻感,再次在我颅内炸开!
这声音的源头,毫无疑问是眼前这个笑得风情万种的女人!“王…王姐!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 巨大的惊悚感让我像根弹簧一样猛地从她怀里弹开,
力气之大差点把旁边一个老太太带倒。我再也顾不上面子,像身后有恶鬼在追,
使出吃奶的劲儿拨开密不透风的人群,朝着最近敞开的车门疯了一样挤出去。
身后似乎还传来王莉那带着玩味的娇笑声和几句模糊的抱怨。
我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进公司写字楼,后背紧紧贴着冰凉的大理石墙壁,大口喘着粗气,
心脏狂跳得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幻觉?精神分裂?
还是那颗该死的流星…它真给了我点什么?!“嘿!林小星!大清早见鬼啦?
脸白得像刷了层漆!” 肩膀被重重拍了一下。是死党赵大鹏,技术部一根筋的码农。
我惊魂未定地抬头看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一把抓住了他还拍在我肩膀上的手腕。“靠,
小星这状态不对啊…昨晚看流星雨喝大了?完犊子,
牲口发现…佛祖保佑千万别宕机…” 一串语速飞快、充满程序员特有焦虑和碎碎念的心声,
伴随着泡面和咖啡混合的“精神食粮”味道,清晰地涌了进来。焦虑是真的,关心也是真的。
我触电般松开手,眼神直勾勾地看着赵大鹏那张写满困惑的圆脸。不是幻觉!
我真的能听到了!只要皮肤接触…这他娘的是个什么见鬼的“天赋”?!“你…你真没事吧?
” 赵大鹏被我盯得发毛,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代码?”“没…没事!
” 我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干涩,“可能…可能昨晚真喝大了,有点飘。
” 我逃也似的冲向自己的工位,像只受惊的兔子,只想找个安全的角落躲起来。
这能力像个不定时炸弹,让我对任何可能的肢体接触都产生了巨大的恐惧。整整一个上午,
我都像个高度戒备的刺猬,缩在工位角落,小心翼翼地避免与任何人发生哪怕一丁点触碰。
送文件的同事?隔空接住!讨论方案?站三米开外用手比划!连去厕所都挑人最少的时候,
开门关门都用胳膊肘,活像个滑稽的提线木偶。同事们古怪的眼神几乎要把我烧穿。
临近中午,胃里的空虚感和咖啡因的刺激终于让我稍微放松了点紧绷的神经。
我拖着脚步挪向茶水间,只想冲杯速溶咖啡续命。刚走到门口,
一个纤细熟悉的身影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马克杯,正巧从里面转身出来。是苏雨晴。
她今天穿了件淡蓝色的连衣裙,衬得皮肤白皙干净,乌黑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头。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斜斜地打在她身上,给她整个人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她看到我,
似乎有些意外,随即绽开一个温婉的笑容,眼睛弯弯的,像盛着星光。“小星?正好,
刚泡好的咖啡,提提神?” 她声音轻柔,带着一种能抚平所有毛躁的魔力,
自然地伸手将手中那杯热气腾腾的咖啡递向我。杯沿还印着她淡淡的唇印。
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昨晚流星雨下的愿望,早上地铁里和公司的混乱,
赵大鹏的碎碎念…所有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眼前这个人,和这杯她亲手递过来的咖啡。
鬼使神差地,我伸出手,指尖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微颤,小心翼翼地接过了那个温热的杯子。
不可避免地,我的指尖轻轻擦过了她递杯子时微微翘起的、修剪得干净圆润的食指指尖。
那触感微凉、细腻。就在这电光火石般短暂接触的瞬间——“这个傻子…终于肯正眼看我了。
挤地铁那会儿脸都吓白了,真让人心疼…昨晚的流星好美啊,可惜他不知道,
我许的愿是…希望他能早点发现,我暗恋他这件事,都快十年了呢。
”一个温软得像羽毛、带着微微羞涩和无限温柔的心声,如同春日里最清澈的溪流,
毫无阻碍地、清晰地淌进了我的脑海深处!那声音里蕴含的情意,浓得化不开,
带着时光沉淀的醇厚,和她平时温婉但保持距离的语调截然不同!嗡!
我的大脑像是被一道温暖的闪电劈中,瞬间宕机。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上了头顶,
又在下一秒冲回脚底。耳朵里嗡嗡作响,脸颊烫得能煎鸡蛋。我死死攥着那个温热的杯子,
像个被施了定身咒的呆头鹅,直愣愣地看着眼前巧笑倩兮的苏雨晴。她刚刚…说什么?暗恋?
十年?!苏雨晴似乎被我这副灵魂出窍的呆滞模样逗乐了,脸颊也飞起两朵淡淡的红云,
嗔怪地轻轻瞪了我一眼:“发什么呆呢?咖啡要凉了。” 她收回手,指尖离开的瞬间,
那温柔的心声也像退潮般悄然隐去,留下我独自站在汹涌的情感漩涡中心,
手里捧着一杯滚烫的、名为“十年暗恋”的证据,
心口的位置被一种从未有过的、巨大的、酸胀的喜悦填满,几乎要溢出来。接下来的几天,
我的世界彻底被打败,却又笼罩在一种近乎晕眩的甜蜜里。这诡异又强大的读心能力,
像一把锋利无比的双刃剑。一方面,它让我在公司里活得像个随时会踩雷的扫雷兵。
王莉主管踩着高跟鞋摇曳生姿地路过我工位,
手指“不经意”地划过我的显示器边缘——“晚上八点蓝调酒吧…不来?呵,
下季度考评…” 那黏腻的心声让我胃部一阵抽搐,
立刻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抱着笔记本逃向会议室。部门开会,
顶的刘总监“慈祥”地拍拍我的肩膀以示鼓励——“这愣头青方案写得还行…正好拿去顶雷,
搞砸了就是他能力问题…” 那阴冷的算计让我瞬间手脚冰凉,
在众目睽睽之下猛地侧身躲开他的手,差点从椅子上翻下去,
留下一会议室尴尬的沉默和总监铁青的脸。然而,所有的提心吊胆和如履薄冰,
在见到苏雨晴的瞬间,都化作了不值一提的背景噪音。我开始处心积虑地制造“意外”。
帮她递文件时“不小心”碰到她的指尖,指尖相触的瞬间,
那温软的心声便流淌进来:“他今天好像又躲着王莉了…真可爱。
” 讨论项目时指着屏幕“无意”间手背擦过她的手背,
那温柔的思绪再次萦绕:“这个角度他思考的样子…和高中解数学题时一模一样。
” 每一次短暂的接触,都像一次隐秘而甜蜜的偷尝禁果,
让我窥见她平静外表下汹涌澎湃的爱意长河。那河流深广,浸润了十年时光的每一寸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