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韵是被冻醒的。
后颈的寒意像条小蛇，顺着脊椎钻进骨髓里。
她猛地睁开眼，首先撞进眼帘的是块青铜星盘——不是博物馆里隔着玻璃的展品，而是带着冷硬棱角的实物，指尖触到边缘的棱纹时，冰得像块淬了雪的铁。
星盘上的刻度歪歪扭扭，却透着股说不出的规整，像有人用指甲一点点抠出来的。
她撑起身子，才发现自己正坐在观星台的石台上，身下的青石板凉得能透过粗布衣衫，烙得尾椎骨发麻。
“嘶——”她倒吸口冷气，头痛得像被钝器碾过。
记忆的最后一帧是实验室的天文望远镜，为了赶论文熬到凌晨三点，突然眼前一黑……怎么会跑到这鬼地方来？
西周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风卷着山雾从石墙的缝隙里钻进来，呜呜咽咽的，像有人在哭。
石墙上刻满了暗红色的符文，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仔细看才发现，那不是颜料，倒像是陈年的血渍，早己渗入石缝。
彭韵裹紧身上单薄的衣衫，这才注意到自己穿的是件灰扑扑的襦裙，袖口磨得发毛，腰间系着根麻绳，活脱脱个难民。
她掐了自己一把，疼得龇牙咧嘴——不是梦。
就在这时，头顶的夜空突然炸响。
不是雷声。
是星辰在动。
原本横亘在天顶的北斗七星，此刻像被谁搅乱的棋子，剧烈地翻涌起来。
天玑星突然暗下去，玉衡星却迸出刺目的白光，最末端的摇光星更是拖着道赤红的尾痕，像道淌血的伤口划过年幕。
“这是……”彭韵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她本科念的天文，穿越后在这具身体里泡了三年阴阳家典籍，此刻两种知识在脑子里撞出火花——现代天文学里绝无可能的星象，却与《鹖冠子》里“星移斗转，气数更迭”的记载严丝合缝。
她踉跄着扑到星盘前，指尖抚过盘上的“紫微垣”刻度。
星盘的铜锈下，竟藏着几行极细的刻字，是阴阳家的秘文：“七曜失序，七雄将倾，得见此象者，执天命。”
“执天命……”彭韵的指尖开始发抖。
她想起这具身体的记忆——爹娘早亡，被路过的阴阳家弟子捡回观星台，三年来只配扫地研墨，连典籍都得趁人不备偷着看。
谁会信一个孤女能“执天命”？
可夜空不会说谎。
那道赤红的星痕正缓缓坠落，落点赫然对着星盘上“秦”的方位。
她猛地抬头，只见摇光星的尾痕在天幕上勾勒出个字，模糊却清晰——“亡”。
七国将亡，新朝当立，而她，是那个窥见天机的人。
“装神弄鬼。”
一个冷飕飕的声音突然从石墙后传来。
彭韵吓了一跳，转身看见个穿月白道袍的青年，正抱臂站在阴影里，腰间系着阴阳家弟子的玉佩，成色比她见过的所有玉佩都好。
是林羽。
观星台里最得长老器重的弟子，也是三年来最看不起她的人。
彭韵攥紧了衣角，这具身体的记忆里，林羽总爱站在藏经阁的高梯上，看她踮着脚够最底层的竹简，眼神像在看只偷米的耗子。
林羽缓步走过来，目光扫过星盘，最后落在彭韵发白的脸上：“不过是星象异动，也值得你这般大惊小怪？”
他的手指划过星盘上的刻字，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倒是你，三更半夜在观星台，想偷学什么？”
“我没有。”
彭韵咬着唇，“我只是……只是什么？”
林羽突然俯身，逼近一步，道袍上的檀香混着墨味压过来，“只是碰巧看懂了星象？
彭韵，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你爹娘是流民，你是捡来的野种，阴阳家的典籍，不是你能碰的。”
彭韵的脸瞬间涨红，又迅速褪成苍白。
这三年来，她听过无数次类似的话，却从没像此刻这样刺耳。
她攥着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星象在前，不分贵贱。”
“呵。”
林羽嗤笑一声，首起身理了理袍角，“明日长老考校，我倒要看看，你这‘不分贵贱’的星象解读，能得几分。”
他转身时，故意撞了下星盘，铜盘发出哐当的响，“对了，你昨天要的《开元占经》，我替你烧了。
废纸堆里的东西，留着也是占地方。”
彭韵僵在原地，看着林羽的背影消失在石墙后。
风更冷了，吹得她眼眶发酸。
那本《开元占经》是她攒了半个月的月钱，托山下的书铺老板抄的，里面记着七国星象的变迁，是她解开“天命”的关键。
她蹲下身，指尖抚过星盘上冰凉的刻度。
北斗七星的光芒渐渐归于平静，只有摇光星的赤红尾痕还未散去，像道未愈合的疤。
“烧了又如何。”
她低声说，声音带着哭腔，却透着股韧劲，“书在脑子里，星在天上，谁也夺不走。”
天快亮时，彭韵才回到自己的草屋。
屋子在观星台最偏僻的角落，只有一张石床，一个破木箱。
她从箱底摸出块藏了许久的木炭，借着晨光在墙上画下昨夜的星象——天玑星的暗，玉衡星的亮，摇光星的红，一笔都不敢错。
画到第七笔时，木炭突然断了。
她看着墙上残缺的星图，想起林羽的话，想起长老们看她时淡漠的眼神，想起这三年来受的所有冷遇。
孤女又如何？
没有典籍又如何？
她抬手抹掉眼泪，在星图旁用力写下两个字：“执命。”
字迹歪歪扭扭，却像两颗钉进墙里的钉子。
门外传来脚步声，是其他弟子去前殿早课的动静。
彭韵迅速用草席遮住墙面，抓起扫帚往外走。
路过藏经阁时，她看见林羽正站在台阶上，和几个弟子说笑，目光扫过她时，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彭韵低下头，加快了脚步。
但她知道，自己的影子在晨光里拉得很长，一首延伸到观星台的方向，像条正在苏醒的蛇，正朝着那片藏着天命的星空，缓缓抬起头。
她的仗，是天上的星，是脑子里的书，是这具孤女身体里，不肯熄灭的火。
至于林羽？
彭韵握紧了扫帚柄。
且让他笑。
等星象再次异动时，她会让所有人知道，天命面前，从来不论出身。
后颈的寒意像条小蛇，顺着脊椎钻进骨髓里。
她猛地睁开眼，首先撞进眼帘的是块青铜星盘——不是博物馆里隔着玻璃的展品，而是带着冷硬棱角的实物，指尖触到边缘的棱纹时，冰得像块淬了雪的铁。
星盘上的刻度歪歪扭扭，却透着股说不出的规整，像有人用指甲一点点抠出来的。
她撑起身子，才发现自己正坐在观星台的石台上，身下的青石板凉得能透过粗布衣衫，烙得尾椎骨发麻。
“嘶——”她倒吸口冷气，头痛得像被钝器碾过。
记忆的最后一帧是实验室的天文望远镜，为了赶论文熬到凌晨三点，突然眼前一黑……怎么会跑到这鬼地方来？
西周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风卷着山雾从石墙的缝隙里钻进来，呜呜咽咽的，像有人在哭。
石墙上刻满了暗红色的符文，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仔细看才发现，那不是颜料，倒像是陈年的血渍，早己渗入石缝。
彭韵裹紧身上单薄的衣衫，这才注意到自己穿的是件灰扑扑的襦裙，袖口磨得发毛，腰间系着根麻绳，活脱脱个难民。
她掐了自己一把，疼得龇牙咧嘴——不是梦。
就在这时，头顶的夜空突然炸响。
不是雷声。
是星辰在动。
原本横亘在天顶的北斗七星，此刻像被谁搅乱的棋子，剧烈地翻涌起来。
天玑星突然暗下去，玉衡星却迸出刺目的白光，最末端的摇光星更是拖着道赤红的尾痕，像道淌血的伤口划过年幕。
“这是……”彭韵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她本科念的天文，穿越后在这具身体里泡了三年阴阳家典籍，此刻两种知识在脑子里撞出火花——现代天文学里绝无可能的星象，却与《鹖冠子》里“星移斗转，气数更迭”的记载严丝合缝。
她踉跄着扑到星盘前，指尖抚过盘上的“紫微垣”刻度。
星盘的铜锈下，竟藏着几行极细的刻字，是阴阳家的秘文：“七曜失序，七雄将倾，得见此象者，执天命。”
“执天命……”彭韵的指尖开始发抖。
她想起这具身体的记忆——爹娘早亡，被路过的阴阳家弟子捡回观星台，三年来只配扫地研墨，连典籍都得趁人不备偷着看。
谁会信一个孤女能“执天命”？
可夜空不会说谎。
那道赤红的星痕正缓缓坠落，落点赫然对着星盘上“秦”的方位。
她猛地抬头，只见摇光星的尾痕在天幕上勾勒出个字，模糊却清晰——“亡”。
七国将亡，新朝当立，而她，是那个窥见天机的人。
“装神弄鬼。”
一个冷飕飕的声音突然从石墙后传来。
彭韵吓了一跳，转身看见个穿月白道袍的青年，正抱臂站在阴影里，腰间系着阴阳家弟子的玉佩，成色比她见过的所有玉佩都好。
是林羽。
观星台里最得长老器重的弟子，也是三年来最看不起她的人。
彭韵攥紧了衣角，这具身体的记忆里，林羽总爱站在藏经阁的高梯上，看她踮着脚够最底层的竹简，眼神像在看只偷米的耗子。
林羽缓步走过来，目光扫过星盘，最后落在彭韵发白的脸上：“不过是星象异动，也值得你这般大惊小怪？”
他的手指划过星盘上的刻字，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倒是你，三更半夜在观星台，想偷学什么？”
“我没有。”
彭韵咬着唇，“我只是……只是什么？”
林羽突然俯身，逼近一步，道袍上的檀香混着墨味压过来，“只是碰巧看懂了星象？
彭韵，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你爹娘是流民，你是捡来的野种，阴阳家的典籍，不是你能碰的。”
彭韵的脸瞬间涨红，又迅速褪成苍白。
这三年来，她听过无数次类似的话，却从没像此刻这样刺耳。
她攥着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星象在前，不分贵贱。”
“呵。”
林羽嗤笑一声，首起身理了理袍角，“明日长老考校，我倒要看看，你这‘不分贵贱’的星象解读，能得几分。”
他转身时，故意撞了下星盘，铜盘发出哐当的响，“对了，你昨天要的《开元占经》，我替你烧了。
废纸堆里的东西，留着也是占地方。”
彭韵僵在原地，看着林羽的背影消失在石墙后。
风更冷了，吹得她眼眶发酸。
那本《开元占经》是她攒了半个月的月钱，托山下的书铺老板抄的，里面记着七国星象的变迁，是她解开“天命”的关键。
她蹲下身，指尖抚过星盘上冰凉的刻度。
北斗七星的光芒渐渐归于平静，只有摇光星的赤红尾痕还未散去，像道未愈合的疤。
“烧了又如何。”
她低声说，声音带着哭腔，却透着股韧劲，“书在脑子里，星在天上，谁也夺不走。”
天快亮时，彭韵才回到自己的草屋。
屋子在观星台最偏僻的角落，只有一张石床，一个破木箱。
她从箱底摸出块藏了许久的木炭，借着晨光在墙上画下昨夜的星象——天玑星的暗，玉衡星的亮，摇光星的红，一笔都不敢错。
画到第七笔时，木炭突然断了。
她看着墙上残缺的星图，想起林羽的话，想起长老们看她时淡漠的眼神，想起这三年来受的所有冷遇。
孤女又如何？
没有典籍又如何？
她抬手抹掉眼泪，在星图旁用力写下两个字：“执命。”
字迹歪歪扭扭，却像两颗钉进墙里的钉子。
门外传来脚步声，是其他弟子去前殿早课的动静。
彭韵迅速用草席遮住墙面，抓起扫帚往外走。
路过藏经阁时，她看见林羽正站在台阶上，和几个弟子说笑，目光扫过她时，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彭韵低下头，加快了脚步。
但她知道，自己的影子在晨光里拉得很长，一首延伸到观星台的方向，像条正在苏醒的蛇，正朝着那片藏着天命的星空，缓缓抬起头。
她的仗，是天上的星，是脑子里的书，是这具孤女身体里，不肯熄灭的火。
至于林羽？
彭韵握紧了扫帚柄。
且让他笑。
等星象再次异动时，她会让所有人知道，天命面前，从来不论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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