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林哲和我交往三年,朋友圈里永远留着初恋的痕迹。“别多想,删东西太麻烦。
”他揉我头发时,指尖都是敷衍的温度。分手后第六个月,我在闺蜜婚礼上遇见他。
他正低头秒回新女友的消息,屏幕的光映亮他眼底我从没见过的温柔。“她容易没安全感。
”他笑着解释,顺手删光了前任相关朋友圈——包括我的。我端起酒杯走向露台,
听见他接起电话:“我也爱你。”原来他不是学不会爱人,只是没学会爱我。
1·麻烦那句“别多想,删东西太麻烦”,林哲说出口的时候,
手指还习惯性地在我发间揉了一把。动作流畅,带着一种经年累月形成的、近乎本能的亲昵,
却又像在安抚一只因为主人晚归而有些闹腾、需要被顺毛的宠物狗。他指尖的温度,
穿过不算厚实的发丝传递到头皮,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暖意,
像是冬日午后隔着玻璃窗晒到的太阳——能感受到光,却暖不到心里去。
空气里弥漫着烤肉油脂滴落炭火升腾起的焦香、孜然辣椒面的辛烈,
还有廉价啤酒特有的、带着点发酵麦芽微酸的气息。我们正挤在人声鼎沸的大学路烧烤摊上,
油腻的塑料桌椅紧紧挨着,周围是震耳欲聋的划拳声、肆无忌惮的哄笑声,
以及烤串在铁架上滋滋作响、油星爆裂的声响,
构成一幅充满烟火气的、属于青春的喧嚣图景。
我盯着他放在那张油光发亮、几乎能照出人影的塑料桌面上的手机。屏幕还亮着,
停留在微信朋友圈的界面,背景光刺眼。就在几分钟前,
我刚刚刷到一张他大学时期和前女友的合影。照片像素不算高,带着点旧时光的模糊感。
照片里,青涩得甚至有些单薄的林哲,穿着洗得发白的T恤,手臂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占有欲,
紧紧搂着同样青涩的女孩。女孩扎着简单的马尾,笑容灿烂得毫无阴霾。
背景是某座知名学府标志性的、爬满常青藤的图书馆前,盛夏的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而下,
将他们的笑容镀上一层耀眼的金边,无忧无虑,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脚下。
那张照片像一根细小的、淬了毒的刺,不偏不倚,精准地扎进了我的眼底最深处,
带来一阵尖锐又绵密的刺痛。“你看这个,”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涌上的酸涩,
把自己的手机推到他面前,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用力点了点那张刺眼的合影,
“都多少年了,还留着呢?”声音努力维持着一种刻意的平静,像是在讨论天气,
但尾音还是泄露出了一丝紧绷,像一根被拉得过紧的弦。
林哲的目光正专注地盯着烤架上几串鸡翅,那鸡翅被炭火烤得表皮金黄焦脆,
油脂正欢快地冒着泡。听到我的声音,他才有些不情愿地将目光从美食上挪开,
随意地扫了一眼我的屏幕。他的表情没什么波澜,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眼神里只有一种被打扰了享受美食的轻微不耐,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
他顺手拿起一串刚烤好、滋滋冒油的鸡翅,吹了两口,毫不客气地咬了一大口,
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那声调拖得又长又懒散,带着浓重的鼻音,
仿佛在讨论一件与己无关、又极其琐碎无聊的事情。金黄的油渍沾在他形状好看的嘴角,
他也毫不在意,只是抬起那只刚刚揉过我头发、还带着烧烤油烟气息的手,
用大拇指粗鲁地蹭了一下。“哎呀,”他费力地咽下嘴里滚烫的肉块,终于正眼看向我。
那双总是显得有点疏离的眼睛里,
此刻带着一种“你又开始了”的了然和一丝微不可察的疲惫,
像是面对一个不断重复犯错、让他逐渐失去耐心的下属。他拿起桌上冰镇的玻璃瓶啤酒,
仰头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然后长长地、满足地舒了口气,像是要冲掉什么不愉快的味道,又像是单纯享受这口冰爽。
“都八百年前的老黄历了,翻出来干嘛?有意思吗?”他放下酒瓶,发出“哐”的一声轻响,
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带着点审视,“删起来多麻烦,占内存还是怎么的?留着又不碍事。
别整天瞎琢磨这些有的没的,累不累?”说完,他再次伸出手,这次力道明显重了些,
带着一种不容分说的终结意味,用力地、甚至有些粗暴地揉乱了我的头发,
仿佛这样就能把我的疑虑、委屈和那张碍眼的照片一起揉碎、抛掉,
彻底终结这个不合时宜的话题。我猝不及防,头发被他揉得散乱了几缕垂在额前。我低下头,
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掩饰住瞬间涌上的水汽。拿起桌上的一次性竹筷,
心不在焉地戳着盘子里早已凉透、软塌塌的烤茄子。
白色的茄肉被我戳出几个难看的、深褐色的洞,像溃烂的伤口。
周围的热闹像一层厚厚的、加了密的隔音棉,把我严严实实地包裹在里面,
那些震耳欲聋的划拳吆喝声、朋友们肆无忌惮的哄笑声,都变得遥远而模糊,
像隔着一层水幕。只有他刚才那句轻飘飘的、带着烧烤油烟味的“麻烦”,
还有他指尖残留的、带着食物油腻的触感,无比清晰,沉甸甸地压在心上,
像一块冰冷的巨石,每一次心跳都撞击着它,发出沉闷的回响。原来,关于我的感受,
我的不安,我的在意,在他心里,是被清晰地归类于“麻烦”那一栏的。
是需要被“揉碎”掉的多余情绪。这个认知,比那张照片本身,更让我感到彻骨的寒冷。
我盯着盘子里被戳烂的茄子,忽然觉得,自己和它很像,软塌塌的,失去了形状,任人揉捏,
最终面目全非。2·在忙日子像被设定好的程序,沿着既定的轨道,
不紧不慢地、近乎机械地向前滑动。我和林哲,
仿佛成了这座城市里无数对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情侣模板中的一员。
我们各自在城市的钢筋水泥森林里穿行,朝九晚五,或者更确切地说,是朝九晚不定。
下班后,偶尔一起吃个饭,地点通常是公司附近快节奏的简餐店,
或者他打游戏时顺手下单的外卖。周末看场电影,常常是各自盯着屏幕,
散场后讨论的也多是特效或情节逻辑,而非彼此的感受。更多的时候,
是干脆各自在家对着电脑屏幕度过,他在虚拟世界里厮杀,我在追剧或加班中消磨时光。
物理距离很近,心的距离却像隔着无形的墙。时间一晃,竟也这样过了三年。没有惊涛骇浪,
只有日复一日的平淡,像一杯不断续水的茶,越来越寡淡无味。这三年里,
那张图书馆前的合影,依旧稳稳地、固执地躺在林哲的朋友圈相册深处,像一块顽固的界碑,
无声地提醒着我某个无法跨越的、属于别人的青春过往。它像一根隐形的刺,
深埋在皮肉之下。偶尔,当我在深夜被莫名的孤独感侵袭,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时,
手指会无意识地在冰冷的手机屏幕上滑动,再次撞见那张照片。每一次,
心脏还是会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咯噔”一下,泛起一阵酸涩的凉意,
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但我学会了沉默。像咽下一枚苦果,任由那苦涩在胸腔里发酵。
因为经验告诉我,提起它,换来的只会是林哲更深的疲惫,眉头紧锁的不耐烦,
和一句如同紧箍咒般的“你怎么又开始了?烦不烦?
”他总能轻易地用那种“你无理取闹、不可理喻”的眼神,把我所有涌到嘴边的委屈和不安,
硬生生地堵回去,噎在喉咙里,烧灼得生疼。更多的时候,是我在等待。像一个虔诚的信徒,
守着一个或许永远不会显灵的祭坛。等待他结束一局激烈紧张、容不得半点分心的游戏,
叫骂声透过耳机隐约传来;等待他看完一篇冗长枯燥、布满数据和专业术语的行业分析报告,
脸;等待他从一场又一场不得不去的、充斥着应酬客套和酒精烟雾的工作饭局中疲惫地归来,
带着一身烟酒混合的、令人皱眉的气息。
只有当他终于从这些占据他主要精力和热情的事情中抽身,带着一丝残余的疲惫或亢奋,
才能吝啬地分给我一点稀薄的注意力。我的手机消息框,常常像投入深海的石子,
带着我彼时彼刻的心情——也许是发现了一家好吃的甜品店,
别像棉花糖、被夕阳染成粉橘色的晚霞……所有这些带着生活温度、渴望被分享的琐碎碎片,
满怀期待地发送出去,最终都只能安静地躺在我的手机相册里,
或是默默消散在无人回应的空气里,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屏幕这头的我,
能清晰地想象出他手机在桌上或口袋里嗡嗡震动、屏幕亮起又暗下的样子,而他的目光,
或许正专注地盯着游戏里瞬息万变的战局,
或是电脑屏幕上跳动的、关乎他事业前景的K线图,对我的分享,视若无睹。“在忙。
”这是他最常用的、几乎成了条件反射的回复。简单的两个字,冰冷、坚硬,
像一扇骤然落下的、厚重的铁门,“哐当”一声关上,
隔绝了我所有想要靠近、想要分享的渴望。那扇门后,是他不容打扰的世界。我们的纪念日,
像被设定好的闹钟提醒,准时,却毫无惊喜。他的礼物总是很准时地出现,
也总是很“实用”——最新款的降噪耳机、手感极佳的机械键盘、或者干脆是直接转账,
附言“喜欢什么自己买”。包装精美,价值不菲,从世俗意义上挑不出任何错处。只是,
当我怀着最后一丝期待打开那些精致的盒子时,
拙手作礼物时——哪怕只是一个歪歪扭扭的陶杯——那种心跳加速、血液上涌的惊喜和感动。
他通常坐在沙发另一端,身体陷在柔软的靠垫里,手指仍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
浏览着新闻或游戏论坛,头也不抬地问:“怎么样?还喜欢吗?
”语气平淡得像在确认一份快递是否已经签收无误。那一刻,手里精心包装的礼物盒子,
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温度,变得沉甸甸的,压得手腕生疼,
更像是一种按部就班、完成任务的证明。生日那天,我难得地花了心思。推掉了朋友的邀约,
提前下班,笨拙地照着网上的教程,煎了牛排,煮了意面,还点上了香薰蜡烛。
暖黄的灯光温柔地笼罩着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小餐桌,摇曳的烛光在墙壁上投下晃动的影子,
空气里飘着黑椒汁和红酒的香气。我看着他被烛光勾勒得有些柔和的轮廓,
心底那点微弱的火苗又摇曳起来。我鼓起勇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半开玩笑半是试探地问,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绷:“林哲,你到底爱不爱我呀?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的指尖在冰凉的桌布下微微蜷缩着,指甲无意识地掐进掌心软肉,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房间里很安静,只有蜡烛芯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
和我自己如擂鼓般清晰的心跳声。他正低头专注地切着盘子里的牛排,银质的餐刀划过瓷盘。
闻言,动作顿了一下,刀叉在洁白的瓷盘边缘发出轻微却刺耳的一声“叮”响。他抬起头,
眉头习惯性地、带着点被打扰的不悦微蹙起来,
像听到一个意料之外又显得极其幼稚可笑的问题。摇曳的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阴影,
让他此刻的表情显得有些模糊不清。他扯了扯嘴角,
露出一个无奈又带着点明显好笑意味的表情,仿佛我在问一个三岁小孩才会执着的问题。
“啧,”他轻轻咂了一下嘴,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淡淡的嘲讽,“都在一起多久了,
三年了!还问这个?”他放下刀叉,金属与瓷器碰撞出清脆的声音。身体往后靠了靠,
倚在椅背上,目光扫过我,带着一种“你怎么这么不懂事”的包容,或者说,
是某种程度上的、居高临下的敷衍。“累不累啊?问这种问题。”他重新拿起刀叉,
利落地叉起一块牛排,示意我继续用餐,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终结,“吃饭,
牛排都要凉了,凉了就不好吃了。
”话题被他轻描淡写地、像拂去衣袖上一点微不足道的灰尘般终结了。桌布下,
我蜷缩的手指慢慢松开了,掌心留下几个深深的、月牙形的红痕。烛光依旧温柔地摇曳着,
映着他平静无波、甚至带着点被打扰的不耐烦的侧脸。牛排浓郁的香气依旧萦绕在鼻尖,
却好像突然失去了所有味道,变得如同嚼蜡。那句话,
那句我鼓足勇气、带着最后一点卑微期待问出的话,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甚至没有在他深邃的眼眸里激起一丝认真的涟漪。它只是轻飘飘地落下,
被一句“累不累”像对待垃圾一样挡了回来,
沉入一片名为“习以为常”的、冰冷刺骨的深潭里,连个气泡都没冒出来。原来,
连“爱”这个字,对他来说,也是一种需要耗费精力去应对的、不必要的麻烦。我低下头,
默默切着盘子里的牛排,锋利的餐刀划过牛肉的纹理,像是在切割自己那颗无处安放的心。
烛火跳动,将我的影子孤独地投在墙上,拉得很长很长。3·好分手的过程,
比我预想中要平淡得多,甚至显得有些潦草和仓促。没有激烈的争吵,
没有摔门而去、砸东西泄愤的戏剧性场面,更像是一场心照不宣的退潮。海岸线一点点后退,
露出底下潮湿、黯淡、布满裂痕的沙滩。那些日积月累的失望,
那种永远被排在他“麻烦清单”前列的感觉,像不断堆叠的沙袋,
终于压垮了支撑这段关系的最后一根、早已腐朽不堪的支柱。
导火索是他连续三天只回复我“在忙”。第一天,
我发了一张加班到深夜、公司楼下空荡街景的照片,配文“终于下班了,好累”。
回复是冰冷的“在忙”。第二天,
我问他周末要不要去看那部新上映的、我们之前都提过想看的电影。回复依旧是“在忙”。
第三天,我胃不舒服,下午请假在家,发消息问他能不能顺路帮我带点胃药回来。过了很久,
屏幕亮起,依旧是那两个字:“在忙”。没有解释,没有后续。仿佛我的存在,我的需求,
我的不适,都只是他忙碌世界里一个微不足道的、可以忽略不计的背景噪音。那一刻,
长久以来积压的委屈、不被重视的酸楚、以及那种深入骨髓的疲惫感,
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头顶。我盯着那两个字,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指尖冰凉,
颤抖着在手机屏幕上敲下几个字,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林哲,我们分开吧。”发送。
然后,我把手机屏幕朝下,扣在冰冷的桌面上,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掉什么。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墙上挂钟秒针走动时发出的、规律而冷酷的“滴答”声,
像在倒计时。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我蜷缩在沙发角落,
抱着膝盖,下巴抵在膝盖上,目光空洞地盯着地板上某一道细微的划痕。
煮糊了面却还嘴硬的样子;还有那张永远存在的朋友圈合影……这些碎片像走马灯一样旋转,
最后都化作了那冰冷的“在忙”。手机在桌面上震动了一下,声音在寂静中格外突兀。
我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随即又疯狂地跳动起来,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期待。
我几乎是扑过去,抓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他的名字,回复只有一个字:“好。”干净利落,
斩钉截铁。没有疑问,没有惊讶,没有一丝一毫的挽留。
像一个早已预料到的、等待执行的指令。一个字,就为三年的牵扯画上了句点。
干脆得仿佛我们只是在结束一场临时的、无关紧要的拼桌饭局,各自付账,然后分道扬镳。
我把手机紧紧攥在手里,屏幕冰凉的触感透过皮肤渗进来。屏幕暗下去,
光滑的表面映出自己模糊的、有些茫然的脸。眼底干涩,预想过很多次分手场景,
也为此在心底预演过足够的悲伤和眼泪,可真到了这一刻,
汹涌而来的却是一种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疲惫感,
像跑完了一场没有终点、也看不到希望的马拉松,耗尽了最后一丝生气,
只剩下脱力的、无边无际的空茫。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没有拉黑,没有删除,
我们甚至还保留着彼此的微信,像两条短暂相交后又无限延伸的平行线,再无交集点。
我的生活被高强度的工作填满,像一台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高速运转,
用报表、会议和出差来塞满每一分钟的空隙。只有在深夜加班的间隙,
办公室里只剩下我和电脑屏幕幽幽的光芒时,疲惫才会毫无预兆地、如海啸般汹涌袭来,
带着尖锐的刺痛感,瞬间击穿所有伪装。我会像着了魔一样,
下意识地点开那个沉寂的、再也不会跳动的头像。他的朋友圈一片空白,设置了仅三天可见。
我像个在望不到边际的沙漠里艰难跋涉的旅人,徒劳地、一遍遍刷新着,
试图寻找一点关于他近况的绿洲,哪怕只是一点蛛丝马迹,
最终却只看到一片荒芜的、令人绝望的灰白。这种徒劳的窥探,
每一次都像在结痂的伤口上又撕开一道新的口子。时间像是被拉长的、失去了弹性的橡皮筋,
缓慢地、无比艰难地向前挪动了六个月。就在我以为自己已经能在回忆的废墟上,
用忙碌和麻木重新搭建起一种脆弱的平静时,手机邮箱里,一封设计精美的电子请柬,
像一颗投入死水的小石子,在我心里泛起了预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涟漪。
是筱筱发来的。她是我和林哲共同的好友,也是大学时代关系不错的同学。她要结婚了。
“亲爱的,下周六我结婚啦!在独墅湖大教堂,一定要来哦!带上你家林哲一起来热闹热闹!
好久没聚了!”筱筱的声音透过电话听筒传来,依旧像大学时那样活泼跳跃,
带着准新娘特有的、甜得发腻的幸福感和不容置疑的热情。我握着手机,
站在公寓的落地窗前。窗外,城市的灯火正次第亮起,像一片坠落的星河,
在冰冷的玻璃上投下斑驳的、流动的光影。我沉默了几秒,喉咙有些发紧,
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努力让语气听起来轻松自然,甚至带上一点笑意:“恭喜筱筱!
终于修成正果啦!我一定到。不过……”我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冰凉的玻璃,
“我和林哲,已经分开了。”最后几个字,吐出来有些艰难,像含着砂砾。
电话那头静默了一瞬,仿佛信号突然中断。随即,是筱筱带着明显歉意和惊讶的声音:“啊?
分开了?什么时候的事?天呐苏晴,我……我真不知道!抱歉抱歉!那……那你一个人来?
没关系吧?”“嗯,一个人。”我轻轻应道,
目光落在窗外远处一座巨大霓虹灯牌闪烁的广告上,“没关系,你的大喜日子,
我肯定来沾沾喜气。”挂了电话,房间里只剩下中央空调运转时低微的嗡鸣,
像某种单调的背景噪音。我把玩着手机,
看着锁屏上筱筱发来的电子请柬截图——她穿着洁白的婚纱,依偎在未婚夫怀里,
笑容灿烂得晃眼。未婚夫低头看着她,眼神里的爱意浓得化不开。
心底那点好不容易筑起的、摇摇欲坠的平静,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有冷风嗖嗖地灌进来。
林哲,他会去吗?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顽固地冒了出来,
带着一种隐秘的、连自己都唾弃的窥探欲,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我用力甩甩头,
想把那点不该有的、不合时宜的情绪甩出去。都过去了,苏晴,我对自己说,
声音带着点虚张声势的坚定,只是参加朋友的婚礼而已,仅此而已。然而,
指尖划过屏幕上苏晴幸福的笑脸,那缝隙似乎又扩大了一些。那片名为“过去”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