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萧承稷最锋利的刀,也是他枕边最温顺的猫。他不知我原是南玥覆灭时侥幸逃脱的公主,
更不知我腹中已育有他的骨血。我饮下他亲赐的安胎药,却在剧痛中失去一切。原来那碗药,
是他为大婚扫清的障碍。大婚夜,我匕首没入他胸膛:“这一刀,为我南玥,
也为我们的孩子。”他攥住刃尖,血如泪落:“……竟是你。”后来,
听风楼主执起我染血的手:“殿下,你骗她杀她,我来护她复国。
”---一、 烬月色是被血浸透的冷。东宫的红绸喜字,像一块块灼眼的疤,
烙在我视野里。喧嚣隔着殿宇传来,模糊不清,与我胸腔里那片死寂的荒芜,
隔着一整个世界。我曾是萧承稷最锋利的刀,也是他枕边最温顺的猫。他叫我“十七”,
一个编号,如同他赐我的那柄玄铁匕首,无名,却贴身。他不知,这个编号之下,
藏着的原是南玥国最后一位公主,凤栖。七年前,北炎铁骑踏破南玥王城,
父王母后的血染红了凤凰台的玉阶。我被忠心老仆拼死救出,带着刻骨的仇,
被送入北炎暗卫营,最终,送到了覆灭我故国的仇人之子,太子萧承稷的身边。
使命只有一个:蛰伏,取信,杀了他。可我失败了。我败给了他的眉眼,
败给了他偶尔流露的、不知真假的温情,败给了那些他为救我而受的伤,为我而动的怒。
我更败给了自己腹中,那悄然孕育的小生命。那是仇人的血脉,却也是我在这冰冷世间,
唯一抓住的、属于“凤栖”的温热。我曾天真地想,为了这孩子,或许仇恨可以放下。
南玥已逝,我至少能护住这崭新的未来。我甚至,开始畏惧袖中那柄匕首的寒意。三日前,
我诊出喜脉,忐忑又隐秘的欢喜。他得知时,眼底掠过一丝我读不懂的复杂,
随即是更深沉的温柔。他亲自端来安胎药,说:“十七,好好生下他。孤会护你们周全。
”我信了。饮下那碗浓黑的药汁,如同饮下我对未来全部的憧憬。然后便是地狱。
腹中翻江倒海的绞痛,温热的血顺着腿根汩汩涌出,染红了冰冷的地面。意识模糊间,
我听见侍女的低语,拼凑出残忍的真相——太子妃母族势大,容不下庶长子。那碗,
是绝嗣的“断红散”,伪装成安胎药。他亲手,杀了我们的孩子。为了他即将过门的正妃,
为了他稳固的东宫之位。痛到极致,便是麻木。此刻,我隐匿在新婚寝殿的阴影里,
看着穿着大红喜袍的他,如何温柔地挑起另一个女人的盖头。满室红烛暖光,
映着他侧脸的轮廓,曾是我无数次用目光描摹的眷恋,如今只剩下淬毒的恨。
我像一道没有温度的影,从黑暗中滑出。玄铁匕首在掌心嗡鸣,渴望着仇人的血。
他察觉到了,猛地转身。惊骇在他眼中炸开,映出我苍白如鬼的脸。“十七?!
”匕首带着我全部的恨意与绝望,刺向他心口。“噗——”利刃入肉。但,偏了。千钧一发,
他竟以手直接攥住了刃尖!血,殷红的,温热的,立刻从他指缝间涌出,滴滴答答,
落在他刺目的喜袍上。“为什么……”他死死盯着我,声音因痛楚和震惊而撕裂。我贴近他,
气息拂过他耳畔,声音轻得像羽,冷得像冰:“殿下教我的,先动心的人,先输。
” 手腕猛地发力,匕首在他血肉中又进一寸,正是他曾亲手教我,心脏下方三寸,
那必杀却不会立毙的位置。“这一刀,”我看着他那双瞬间失去所有光亮的凤眸,一字一顿,
“为我南玥,也为我们的孩子。”他身体剧烈一颤,攥着刀刃的手骤然松脱,
更多的血从胸口涌出。他望着我,眼神里是崩塌的山河,是难以置信的痛楚,嘴唇翕动,
最终只溢出破碎的气音:“……竟是你。”他向后踉跄,撞在床沿,缓缓滑倒。
满殿惊慌失措的尖叫,瞬间炸开。我没有再看一眼那吓呆的新娘,
也没有理会蜂拥而至的侍卫。拔出匕首,温热的血溅上我的脸颊。转身,跃出窗棂,
融入无边夜色。身后,是东宫破碎的喜庆,和他可能随之消亡的生命。
二、 遁风在耳边呼啸,带着血腥气。肩胛处的旧伤在奔逃中隐隐作痛,
那是曾为他挡下的冷箭。体内的空虚与寒冷却更甚,
是那个未能出世的孩子留下的、永久的空洞。“朱颜殁”的毒性开始发作。
那杯为太子妃准备的合卺酒,我倒入盆景时溅上的几滴,此刻正缓慢地焚烧着我的经脉。
内力运转越快,毒素蔓延越疾。追兵的声音如影随形。我知道,整个北炎,已无我立锥之地。
在一处避风的山坳,力竭与毒性同时袭来,我咳出的血带着不祥的暗色。
意识即将沉入黑暗时,一个灰衣人如同鬼魅般出现。“十七?”他声音低沉,“奉楼主密令,
接应你离开。”楼主?听风楼?我强撑着最后的警惕,袖中匕首紧握。
直到他说出几件唯有南玥王室核心才知晓的旧事,以及……他提到“楼主姓凤”。凤!
南玥国姓!一丝微弱的、几乎不敢相信的希望,在死寂的心湖投下石子。我赌了一把,
跟着他,踏入一处隐秘的山壁机关之后,进入了听风楼的地下据点。巨大的地下空间,
萤石幽光映照着冰冷的石壁。我被安置在一间石室,药浴祛毒,更换衣物。
听风楼的手段狠辣直接,强行拔除“朱颜殁”的过程痛彻心扉,却也让我活了下来。三日后,
我被带到了那间浩瀚如烟海的书房。听风楼楼主背对着我,玄衣墨发,
身姿清瘦却带着渊渟岳峙的气势。他转过身,是一张清俊却饱经风霜的脸,那双眼睛,
沉淀着与我相似的、亡国灭种的痛与恨。“栖梧。”他唤我真正的、属于南玥公主的封号,
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怔在原地。“我是凤翎。”他看着我,目光锐利如刀,
仿佛要劈开我所有伪装,“南玥镇国大将军,凤擎苍之子。”凤翎哥哥!
那个年少时总带着温和笑意,教我骑马射箭的将军府世子!他竟然还活着!“那场大战,
我父亲战死,凤家满门……”他声音哽了一下,随即被更深的冷硬取代,“我侥幸逃脱,
这些年,挣扎求生,建立听风楼,只为二字——复国。”他走到我面前,
目光落在我依旧平坦的小腹,眼中痛色一闪而过:“孩子的事,我已知晓。萧承稷,
北炎萧氏,欠我南玥的血债,又添一笔!”他执起我因虚弱而微颤的手,那手上,
还残留着刺杀萧承稷时沾染的、早已干涸的血迹。“栖梧,不要再对他抱有任何幻想。
他骗你,杀你骨肉,与你之仇,不共戴天!”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留在听风楼,成为‘影’。我们需要你,南玥需要你。终有一日,我们要让北炎,
血债血偿!”复国。这两个字,像沉重的枷锁,又像黑暗中的星火。
我看着凤翎眼中那不顾一切的疯狂与执念,再想起萧承稷赐药时的温柔假面,
心一点点沉入冰海,也一点点凝成坚铁。我失去了家国,失去了孩子,
失去了那镜花水月的爱情。除了这残破的身躯和满心的恨,我一无所有。“好。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我留下。”从那一刻起,
南玥公主凤栖栖梧彻底死去。活下来的,是听风楼的“影”,代号——叶绾。
三、 影三个月的锤炼,如同脱胎换骨。易容,变声,模仿市井女子的姿态,学习女红厨艺,
将“叶绾”这个家道中落、流落江湖的孤女身份,一丝不苟地刻入骨髓。
老嬷嬷的手毫不留情,纠正着我身为暗卫和公主的每一个习惯印记。每一次对着铜镜,
看到那张陌生、带着几分柔弱的脸,我都感到一种灵魂被撕裂的痛楚。
唯有袖中那柄玄铁匕首,那柄曾刺入萧承稷胸膛的凶器,那冰冷的触感,提醒着我我是谁,
我来自哪里,我背负着什么。凤翎楼主将我看作复国最重要的棋子之一,
他需要我这张与萧承稷有着深刻纠葛的脸,去搅动风云。三个月后,
我被送往南境边陲的落霞镇。这里鱼龙混杂,是听风楼的重要据点,也远离京城是非。
我以“叶绾”的身份,租下小院,承接缝补代写,像一个真正的、为生计奔波的普通女子般,
蛰伏下来。阳光灼热,市井喧嚣。我学着微笑,学着与邻妇闲聊,学着应对不痛不痒的调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