效率之神篮球小说

晨光未至，凌晨五点整，我左腕的“效率之环”准时以冰冷而坚决的震荡将我惊醒。

那震动并非轻柔的呼唤，而是不容分说的命令，直刺梦境残余的暖意。

睡眠时长统计幽幽亮起——精准的四小时五十六分，低于“健康管理基准线”五分钟。

一行微小的红字无情跳动：“晨间效率潜能损失预估：7.3%”。

来不及感受被剥夺睡眠的愤怒，冰冷的数字已如鞭子抽落，催促行动。这一串数字和符号，

仿佛一纸神谕，宣告我此刻的“不洁”与“原罪”，催促我即刻开始今日的救赎与献祭。

冷水泼面，带着刺骨的锐利，短暂驱逐麻木。镜中影像疲惫僵硬，

如同尚未组装好的粗糙人偶。我大口吞咽下那颗“多效能量胶囊”，

它滑过喉咙留下奇异的化学灼烧感，如同吞下一小团浓缩的、滋滋作响的电流。

迅速套上工装，目光扫过墙上巨大的电子屏。

上面滚动着城市今日的“效率神谕”：“压缩无效社交，优化决策路径，时间即货币，

分秒皆神恩！”每一个字都像精准的铆钉，

试图将我的思维牢牢铆在名为“生产”的冰冷铁砧上。这神谕，已是城市人呼吸的空气。

通勤如同被卷入永不停歇的传送带。街道上，人流如密集的电子元件，

在各自轨道上高速移动，彼此间几乎不产生任何物理或眼神的交汇。无人交谈，

也无人抬头张望。只有无数手腕上佩戴的各色“效率之环”闪烁着微光，

如同无数双沉默而警觉的眼睛。车厢内，空气凝滞。

唯有此起彼伏的“效率之环”发出的轻微滴答声和震动嗡嗡声，

汇聚成一种奇特的、令人神经紧绷的白噪音，像无形的潮水淹没听觉。邻座男人，

双眼布满血丝，死死盯着腕环上不断跳动的数字。

每一次微小波动都让他嘴角神经质地抽动一下。他那被数据浸透的眼中，

我瞥见一种熟悉的空洞——那是被效率之神彻底驯化后的眼神，

灵魂的位置已被一串串跳动的数字所占据。踏入“创世纪科技有限公司”大门，

如同踏入秩序森严的现代神殿。大厅中央，

巨幅电子屏上的“全球效率英雄榜”如同神祇的光轮，持续闪耀冰冷炫目的光芒。榜单顶端，

那个名字——“张一鸣”，头像悬浮在顶端，光芒万丈，仿佛高踞奥林匹斯山巅的宙斯。

他名字下方那串天文数字般的“效率值积分”，是凡人无法企及的神迹，

是这座神殿里所有人顶礼膜拜的终极图腾，是凡人奋斗终生也难以企及的圣杯。

空气净化系统持续释放着一种被命名为“专注素”的无色气体，

带着一股刻意为之的、甜腻得令人窒息的人工松木气味。这气味渗入鼻腔，非但不能提神，

反而如同无形的细沙，沉甸甸堵塞着思维的孔隙。我的工位，

是庞大蜂巢中一个标准的六边形格子。刚落座，

手腕上的“效率之环”便自动与工位系统无缝对接。桌面屏幕瞬间点亮，

一行冰冷指令如同神谕浮现：“立即启动‘思维锐化’模式，

今日核心任务：优化‘用户沉浸感’算法，

目标：提升单位时间‘有效互动’指标3.5%”。手指刚触碰到冰冷键盘，

腕环便开始了无情倒计时——秒针跳动的滴答声，在过分安静的环境中，

如同直接敲打在太阳穴上。每一次跳动都预示着时间的流逝和未完成目标的沉重压力。

每一秒的嘀嗒，都像在灵魂深处刻下一道焦虑的划痕。上午九点整，

神圣的“晨间效率弥撒”准时开始。部门全员肃立，神情庄重如同参加关乎生死的祭典。

部门经理王总，身着考究深色西装，如同大祭司般威严站在前方。他环视众人，

眼神锐利如鹰隼，声音洪亮而极具煽动性：“兄弟姐妹们！昨日，

我们部门的‘有效时间利用率’仅达91.7%！”他刻意停顿，

针扫过每个人的脸：“这距离我们‘圣环’所指引的完美境界——99.9%——尚有差距！

这是懈怠！这是对效率之神的亵渎！”声音陡然拔高，

带着近乎狂热的控诉：“看看你们的‘环’！看看那些被浪费的‘灰色时间’！

每一秒的松弛，都是对神圣资源的挥霍，是对我们集体救赎之路的阻碍！”“今日，

我们必须以更炽热的信念燃烧自我，榨干每一分潜能，

向至高无上的效率之神证明我们的虔诚与价值！唯有如此，

我们才能在这神圣的‘英雄榜’上，赢得属于我们的一席之地！”他的话语如同淬火的钢鞭，

抽打着空气。人群中，几个“效率值”明显垫底的同事，脸色瞬间惨白。

他们的腕环此刻发出刺目红光，伴随着低沉如丧钟般的嗡鸣。他们被无形的力量推搡着，

踉跄走到众人面前，如同在宗教法庭等待审判的异端。在王总严厉目光的逼视下，

在周围同事复杂而沉默的注视下，他们开始用平板、毫无起伏的语调，

像背诵经文般诵读“罪己文”：“效率之神在上，信众卑微忏悔。昨日辰时，

因生理需求离座如厕，耗时超限2分18秒，此乃意志薄弱之罪……” 声音干涩，

机械麻木。“午间摄取营养块时，咀嚼速度未达标准，浪费有效时间47秒，

此乃懈怠之罪……”“思维锐化期间，产生非任务相关杂念3次，累计时长1分15秒，

此乃心神涣散之罪……”“对接外部信息流时，未及时屏蔽冗余干扰，导致决策路径延长，

此乃智慧蒙尘之罪……”每一句“忏悔”都像沉重石头，砸在凝滞空气中，

也砸在所有聆听者心上。我站在人群中，手指在裤缝边无意识地蜷缩，掌心渗出一层薄汗。

这哪里是工作检讨？分明是精心设计的精神凌迟！

一种冰冷恐惧顺着脊椎悄然爬升——今日是他们，明日会轮到我吗？这“罪己”仪式，

何尝不是一种预先的驯化与恐吓？当灵魂的每一次自然律动都被标上“原罪”价签，

人还剩下什么？就在窒息气氛达到顶点时，一个身影突兀地动了。是陈默，测试组的工程师，

平时沉默寡言、毫无存在感。他没有低头，反而挺直脊背，在众人惊愕目光中，

径直走向王总。脸上没有忏悔哀戚，也没有愤怒狰狞，只有一种奇异的、近乎悲悯的平静。

“王总，”陈默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穿透静默，“您手腕上那尊贵的‘圣环’，

它闪烁的光芒，真的源于您自身燃烧的‘效率’吗？”他顿了顿，

目光直视经理瞬间惊疑不定的脸：“还是……它只是贪婪地吮吸着我们所有人的时间、健康，

甚至生命，再转嫁给您，让您看起来像一个高高在上的……‘伪神’？”“哗——！

”人群瞬间炸开。死水般的寂静被打破，代之以难以置信的惊呼和嗡嗡议论。

王总脸色由威严铁青转为猪肝紫红。他指着陈默，手指因极度愤怒剧烈颤抖，嘴唇哆嗦，

只能发出一连串意义不明的气音：“你……你……反了！反了！”“保安！立刻！

把他给我……”王总终于咆哮出来，声音尖利变调。然而，陈默不再看他。他猛地抬起左臂，

面向所有惊呆的同事，脸上浮现近乎解脱的、略带嘲讽的微笑。下一秒，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他右手抓起桌上沉重的合金保温杯，用尽全身力气，

狠狠地、决绝地砸向自己左手腕上那枚象征“效率”与“秩序”的“圣环”！“哐当——！

滋啦——！”刺耳金属碎裂声和电流短路爆裂声同时炸响！腕环碎片四溅飞射，

细小蓝色电火花如同垂死挣扎的幽灵，在空气中噼啪闪烁，随即彻底熄灭。

陈默手腕瞬间鲜血淋漓。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只是高高举起那只鲜血直流、腕环尽碎的手，像举着一面被撕裂的旗帜。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张写满惊骇、茫然、甚至一丝不易察觉恐惧的脸，

大声喊道：“睁开眼睛看看吧！这‘圣环’！它吸食的不是效率，是我们的血！我们的命！

它许诺的‘神恩’，不过是资本家精心包装的慢性毒药！是奴役我们的新枷锁！

我们不是信徒，是祭品！是这效率邪神脚下堆积如山的柴薪！”整个部门死一般寂静。

只有陈默粗重喘息声和鲜血滴落地板的轻微“嗒…嗒…”声清晰可闻。

王总终于从震惊中回神，气急败坏对着通讯器嘶吼：“保安！立刻！马上！

把这个疯子给我拖出去！立刻清除污染源！快！”几名制服保安如狼似虎冲进来，

粗暴扭住陈默流血的胳膊，将他向外拖拽。陈默没有挣扎，只在被拖出门口的前一刻，

猛地回头。那双燃烧火焰的眼睛死死钉在我的脸上，嘴唇无声开合了几下。他被拖走了。

地板上留下触目惊心、断断续续的血痕，像一条通往地狱的暗红色路标，

烙印在光滑洁净的地板上，也烙印在在场每一个人的视网膜上。那无声的唇语如同烧红烙铁，

烫进我的脑海：“看清……真相……” 那血迹蜿蜒，像一条被斩断的锁链，

也像一声无声控诉。办公室空气凝固成冰。王总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强压怒火，

声音如同从冰窖捞出：“一个被邪念侵蚀的叛神者！他的疯狂言论是对效率之神的亵渎！

所有人，立刻启动‘思维净化’程序！十分钟后，我要看到你们今日的效率曲线回归正轨！

谁敢懈怠，严惩不贷！”他拂袖而去，留下死寂和弥漫的恐惧。我坐回工位，手指冰凉，

键盘字符在眼前模糊跳动。陈默那只鲜血淋漓、挣脱腕环的手，和他无声的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