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铁锈味混杂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是我鼻腔里最后一点活着的知觉。黏腻的液体,
温热的,带着我身体里最后的热度,正顺着额角蜿蜒而下,流过太阳穴,流过眼角,
渗进干裂的嘴唇,尝起来是令人作呕的腥咸。意识像破旧的渔网,被无形的重锤一下下砸着,
碎片不断从网眼漏走,沉入无边无际的黑暗。眼皮重得像灌满了铅,
每一次试图掀开都耗尽残存的所有力气。视野里只剩下模糊晃动的光晕,
还有几张扭曲变形、带着狞笑的人脸轮廓。他们肮脏的手指粗暴地拉扯着我的头发,
头皮传来撕裂的剧痛,耳边是混杂着污言秽语的狂笑,像无数根生锈的针扎进脑子里。
“言家大小姐?哈哈,现在还不是条死狗!”“啧,可惜了这张脸,
没玩几天就不行了……”“扔后面埋尸坑去,晦气!”意识即将彻底湮灭的瞬间,
一片混乱的嘈杂中,一声嘶吼像濒死野兽的咆哮,撕裂了这片人间地狱的喧嚣。“星落——!
”那声音……是顾宴之!是他!
那个从小到大总是跟我抬杠、气得我跳脚、却又总在我最狼狈时不经意出现的顾宴之!
模糊的视线边缘,被血糊得几乎看不清,一个熟悉的身影如同燃烧殆尽的流星,
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撞了进来。他身上的白衬衫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被大片的、刺目的暗红浸透,肩膀和手臂的位置撕裂开狰狞的口子,皮肉翻卷。
他脸上也糊满了血和污垢,只有那双眼睛,那双总是噙着点玩世不恭笑意的眼睛,
此刻赤红如血,里面翻涌着我从未见过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暴怒和……一种灭顶的绝望。
他像一头彻底失去理智的困兽,挥拳砸向离我最近的那个畜生。
拳头砸在骨头上发出沉闷的“咔嚓”声,伴随着那人杀猪般的惨叫。“操!哪来的疯子!
弄死他!”“妈的,找死!”更多的黑影,带着凶器,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鬣狗,
疯狂地扑向那个摇摇欲坠却死死挡在我面前的身影。棍棒、砍刀……闪着寒光,撕裂空气,
狠狠地落在他身上!“顾宴之——!”我用尽灵魂里最后一丝力气想喊,
喉咙里却只涌出一股滚烫的腥甜,堵住了所有声音。眼前,
他挺拔的身躯在密集的击打下猛地一颤,单膝重重跪倒在地上,溅起肮脏的泥水。
但他依旧死死地、徒劳地伸着手,想要够到我这边,那双赤红的眼睛穿过混乱的人影,
死死锁住我,里面翻涌的绝望和哀恸,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
不要……顾宴之……不要……意识彻底沉入黑暗。最后感知到的,是身体被粗暴地拖拽着,
摩擦着冰冷粗糙的地面。还有远处,那微弱的、带着不甘和痛苦的最后一声低吼,
彻底被这片罪恶之地的喧嚣吞没。
……“……星落啊……我苦命的星落……”一个熟悉到令人骨髓发冷的声音,
带着刻意掐出来的、浓得化不开的哭腔,像阴冷的毒蛇,丝丝缕缕钻进我混沌的意识里。
“……你放心,赵姨在……以后赵姨就是你的亲妈,
一定把你当亲闺女疼……呜呜呜……国志啊,
你怎么就这么狠心……留下我们娘俩可怎么办啊……”心脏猛地一缩,
像是被一只无形冰冷的手狠狠攥住!这声音!是赵忆莲!我猛地睁开眼!
刺目的光线让我瞳孔骤然收缩,生理性的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视线艰难地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头顶巨大的、冰冷刺眼的水晶吊灯,折射出惨白的光。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百合花香,混合着消毒水的味道,
还有……一股属于死亡和虚伪的、令人窒息的气息。我躺在一张硬邦邦的长沙发上,
身上盖着一条薄薄的毯子。视线扫过四周——深色沉重的窗帘,肃穆摆放的花圈,
正前方墙上悬挂着的巨大黑白遗像。照片上,父亲言国志温和而疲惫的面容正对着我。
这里是言家的别墅客厅!父亲葬礼的现场!巨大的荒谬感和灭顶的狂喜如同两股汹涌的洪流,
在我身体里猛烈冲撞!我回来了?我真的回来了?回到了一切悲剧开始之前?!
目光僵硬地转向声音的来源。就在离沙发几步远的地方,
赵忆莲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香奈儿套装,正用手帕捂着鼻子,哭得肩膀一耸一耸,
仿佛承受着全世界的悲痛。她精心保养的脸上妆容依旧一丝不苟,
只是眼角刻意揉红了一点点。她的亲儿子,我名义上的继兄姜峰,就站在她身侧半步的位置。
他也是一身黑西装,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那只垂在身侧的手,
手指正无意识地、带着一种掌控欲地轻轻捻动着。前世,就是在这片虚伪的哭声里,
沉浸在巨大悲痛和茫然中的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
相信了赵忆莲“以后我就是你亲妈”的鬼话,
也轻信了姜峰那套“以后哥保护你”的虚伪承诺,一步步落入他们精心编织的陷阱,
最终走向那个万劫不复的深渊!冰冷的恨意如同淬毒的藤蔓,瞬间缠绕住我的心脏,
勒得几乎无法呼吸。那恨意如此浓烈、如此尖锐,几乎要冲破我的胸膛!“星落?你醒了?
” 赵忆莲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目光,立刻停止了那假惺惺的哭泣,转过身,
脸上瞬间切换成一种饱含担忧和心疼的表情,快步朝我走来。她伸出手,想要触碰我的额头,
“可怜的孩子,是不是吓坏了?脸色这么白……”就是这只手!
前世就是这只戴着鸽子蛋钻戒的手,温柔地拍着我的背,说着“别怕,有赵姨在”,
然后把我推向了地狱!在她那只精心保养、涂着淡粉色蔻丹的手即将碰到我额头皮肤的瞬间,
我的身体比意识更快地做出了反应!“唰——!”我猛地坐直身体,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同时,我的右手闪电般伸出,精准地抓住了旁边小茶几上那杯早已凉透、喝剩一半的黑咖啡!
手腕一扬!棕黑色的冰冷液体,混合着少许未融化的糖粒,
在空中划出一道短暂而决绝的弧线,劈头盖脸,
精准无比地泼在了赵忆莲那张写满伪善的脸上!“哗啦——!”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滚烫?不,咖啡是凉的。但泼在脸上的羞辱感,却比滚油还要灼人。
冰冷的咖啡液顺着赵忆莲精心盘起的发髻、描画精致的眉毛、扑着厚厚粉底的脸颊流淌下来,
在她昂贵的香奈儿套装前襟洇开一大片深褐色的、极其难看的污渍。
几颗顽固的糖粒粘在她涂了唇蜜的嘴角,显得异常狼狈和滑稽。她整个人完全僵住了,
那双惯会装无辜的杏眼瞪得滚圆,里面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和一丝猝不及防的慌乱。
精心维持的悲戚面具,被这杯冰冷的咖啡彻底泼碎。周围的空气死寂一片。
几个原本在低声啜泣的远房亲戚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哭声戛然而止,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角落里负责葬礼流程的助理也彻底傻眼,捧着记录本的手僵在半空。站在赵忆莲身后的姜峰,
猛地抬起头,脸上伪装出的悲伤瞬间被一种阴沉和戾气取代。他下意识地向前一步,
眼神锐利如刀地刺向我:“言星落!你干什么!” 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
那只捻动的手指也攥成了拳头。我没有理会姜峰,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所有的目光,
所有的感官,都死死地钉在赵忆莲那张狼狈不堪的脸上。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带着劫后余生的余悸,更带着滔天的恨意和一种近乎失控的疯狂快意。嘴角,
却不受控制地向上弯起一个极其灿烂、极其甜美的弧度。
这笑容映在我刚刚失去父亲、理应悲痛欲绝的苍白脸上,显得格外诡异,格外瘆人。
我微微歪了歪头,用前世十八岁那个傻白甜言星落最常用的、带着点天真娇憨的语气,
声音清晰地响彻在死寂的灵堂里:“赵姨,” 我刻意拖长了调子,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您演得这么投入,哭得这么伤心……” 我抬起手,
纤细的手指,指向墙上父亲那张温和的黑白遗像,笑容更加明媚,眼底却是一片冻结的深渊,
“可惜啊,我爸他……已经死了。”我的声音陡然转冷,
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和穿透一切的冰冷:“演给一个死人看,多浪费您这身行头和演技?
不如省省力气,留着……骗下一个?”“言星落!”姜峰再也按捺不住,
猛地爆发出一声怒喝,额角青筋暴跳。他一步跨到我和赵忆莲之间,
高大的身躯带着强烈的压迫感,
那双遗传了他母亲的杏眼里此刻燃烧着毫不掩饰的怒火和一丝被戳穿伪装的惊疑,
“你他妈是不是疯了!妈关心你,你就是这么回报的?!马上给妈道歉!
”他的吼声在肃穆的灵堂里显得格外刺耳,像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
瞬间打破了刚才那诡异的死寂。周围的亲戚们发出压抑的惊呼和窃窃私语,
投向我的目光充满了惊骇和不赞同。赵忆莲似乎也被姜峰这一声吼“惊醒”了。
她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仿佛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委屈和打击,脚下一个踉跄,
竟“柔弱”地向后倒去,幸好被旁边一个反应快的女亲戚及时扶住。
“小峰……别……别怪星落……”赵忆莲靠在亲戚身上,一只手紧紧捂着胸口,
脸色苍白这次大概是真有点吓白了,另一只手颤抖着用手帕擦拭脸上的咖啡渍,
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强忍”的宽容,
“星落……星落她是太难过了……太伤心了……国志刚走,
她接受不了……我不怪她……真的不怪她……” 她一边说,
一边用那双被咖啡弄得有些狼狈、却依旧努力盈满“慈爱”和“悲悯”的眼睛望着我,
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我的“疯狂”和“不孝”。好一招以退为进!
好一个“宽容大度”的继母!前世的我,就是被她这副姿态骗得团团转!
看着她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一股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咙。我几乎要冷笑出声。“道歉?
”我重复了一遍姜峰的话,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赵忆莲的啜泣和周围的议论。
我慢慢从沙发上站起身,身高虽然不及姜峰,但此刻挺直的脊背和眼中冰冷的火焰,
竟让他的气势微微一滞。我向前一步,目光毫不退缩地迎上姜峰那双喷火的眼睛,
嘴角勾起一个充满嘲弄的弧度:“姜峰,你妈脸上沾的咖啡,是我泼的。要道歉,
也是我该向她道。”我故意停顿了一下,
看着赵忆莲眼中飞快闪过的一丝得逞和姜峰脸上稍缓的怒意,话锋陡然一转,
如同淬毒的冰凌:“但是……”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冷厉,
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瞬间从姜峰脸上移开,死死钉在赵忆莲那张努力维持悲戚的脸上,
“在这之前,我倒想先问问赵姨您!”“我爸去世前三天,您以公司资金周转困难为由,
私自挪用了言氏科技账面上最后三千万流动现金,
转到您名下一个叫‘莲峰投资’的空壳公司账上。”我一字一顿,
清晰无比地抛出第一个炸弹,“这笔钱,您现在能解释一下去向吗?
”赵忆莲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擦拭咖啡渍的手猛地僵在半空,
那张被咖啡弄花的脸瞬间褪去所有血色,
真正的、毫无伪装的惊恐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在她眼底!周围的抽气声此起彼伏。
姜峰脸上的怒容也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慌乱。
他下意识地想要开口反驳:“你胡……”“还有!”我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声音更加冰冷锐利,像出鞘的利剑,“我爸停灵在医院的最后那晚,负责守夜的是您和姜峰。
第二天一早,我爸贴身保管了十几年的保险箱钥匙,就不翼而飞了。
” 我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扫过赵忆莲瞬间煞白的脸,
最后落在姜峰下意识想要往西装内袋方向缩的手上,“那把钥匙,现在在谁身上?
要不要……现在当着我爸的面,拿出来给大家看看?”第二个炸弹!比第一个更具毁灭性!
灵堂里彻底炸开了锅!亲戚们的惊呼和议论声再也压不住了。挪动公款?偷盗钥匙?
这已经超出了家庭矛盾的范畴,是赤裸裸的犯罪!“你……你血口喷人!
”赵忆莲终于彻底撕下了伪装,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愤怒而变得尖利扭曲,
指着我的手抖得不成样子,“言星落!我看你是悲伤过度失心疯了!你爸尸骨未寒,
你就在这里污蔑长辈!你这个不孝女!”“污蔑?”我轻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在肃杀的灵堂里显得格外瘆人。我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几下,
然后直接点开了扬声器。手机里清晰地传出一段录音,
正是赵忆莲那特有的、带着点吴侬软语腔调的声音:“……小峰,你那边联系好了吗?
那园区的人可靠不?那死丫头警惕心不高,好骗得很……就说找到她妈当年的线索了,
她肯定上钩……等把她弄走了,
言家的一切就都是我们的了……国志那个短命鬼留下的股份转让协议,
你抓紧时间弄到手……”虽然只有短短几句,但那阴狠毒辣的内容和赵忆莲的声音,
如同惊雷般在灵堂里炸响!这是前世我在被押往缅北的途中,在昏迷前凭着最后一点意识,
用藏在头发里的微型录音笔录下的!是我用命换来的证据!“啊——!
”赵忆莲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整个人彻底崩溃了,
疯了一样扑过来想抢我的手机,“假的!这是合成的!你陷害我!你这个恶毒的贱人!
”姜峰的脸色也瞬间惨白如纸,眼中充满了巨大的恐慌和杀意。他猛地伸手,
目标却不是我的手机,而是直接抓向我的脖子!“闭嘴!把手机给我!”混乱瞬间爆发!
周围的亲戚和工作人员彻底吓傻了,有人尖叫,有人想上前阻拦又不敢。赵忆莲状若疯妇,
姜峰则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恶狼,出手狠辣!
就在姜峰的手指即将碰到我颈侧皮肤的刹那——“砰!”一声巨响!
灵堂沉重的大门被人从外面猛地一脚踹开!巨大的声响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尖叫和混乱!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裹挟着外面清冽的雨气,
如同狂暴的飓风般冲了进来!黑色的西装外套敞开着,里面的白衬衫领口被扯开了两颗扣子,
露出线条利落的锁骨,头发有些凌乱,几缕湿发桀骜不驯地贴在饱满的额角。
那张足以令无数名媛尖叫的俊脸上,此刻没有一丝惯常的玩世不恭,
只有一片冰冷的、足以冻结一切的煞气!是顾宴之!他来得太快,动作迅猛得如同猎豹!
在姜峰的手离我还有几厘米的时候,顾宴之已经旋身而至,
右手如同铁钳般精准地扣住了姜峰的手腕!“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骨头错位声清晰响起!
“啊——!”姜峰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条手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软软地垂了下去,
脸上瞬间疼得毫无血色,冷汗涔涔而下。顾宴之甚至没看惨叫的姜峰一眼,
左手同时闪电般探出,一把抓住赵忆莲那只试图抓向我脸颊的手,毫不留情地狠狠一掼!
“噗通!”赵忆莲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甩得踉跄几步,高跟鞋一崴,狼狈不堪地重重摔倒在地,
精心打理的头发彻底散乱,昂贵的套装沾满了灰尘和刚刚泼在她身上还没干的咖啡渍,
哪里还有半分贵妇的样子?整个灵堂瞬间死寂!
只剩下姜峰痛苦的呻吟和赵忆莲摔懵后倒吸冷气的声音。顾宴之这才微微侧过头,
那双总是带着点戏谑笑意的桃花眼,此刻深不见底,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
缓缓扫过面无人色的姜峰,又掠过地上狼狈不堪、眼中充满怨毒的赵忆莲。最后,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那冰封般的眼神,在触及我的瞬间,似乎有极其细微的裂痕出现。
一丝极其复杂、难以言喻的情绪——像是失而复得的狂喜,又像是刻骨铭心的后怕,
还有深不见底的疼惜——在他眼底飞快地掠过,快得让人几乎以为是错觉。他朝我伸出手,
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和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驱散了灵堂里令人窒息的寒意:“言星落,跟我走。”他的手掌宽大,指节分明,
掌心似乎还残留着外面雨水的微凉。我看着那只伸到面前的手,
又抬眼看向他那双深不见底、此刻却只映着我一个人的眼眸。
前世他浑身浴血冲进地狱的画面,与他此刻强势闯入混乱灵堂的身影,
在我脑海中疯狂重叠、撕扯!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猛地松开,
血液带着一种灼热的刺痛感冲向四肢百骸!没有犹豫。我抬起手,没有去握他伸出的手掌,
而是直接揪住了他那条质感昂贵的深灰色领带!用力往下一拽!顾宴之猝不及防,
被我拽得身体微微前倾,那张俊美无俦的脸瞬间凑近,
距离近得能看清他根根分明的睫毛和眼底那猝然放大的惊愕。周围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
我揪紧他的领带,无视他瞬间僵硬的身体和周围足以杀死人的目光,踮起脚尖,
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用只有我们两人才能听清的气音,一字一顿,
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和探寻:“顾宴之,” 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我自己心上,“你也回来了,对不对?”时间,
在这一刻仿佛彻底停滞了。灵堂里压抑的抽气声、赵忆莲怨毒的喘息、姜峰痛苦的呻吟,
似乎都在瞬间被无形的力量抽离,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胶质,
沉沉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我的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死死攥着那条深灰色的领带,
布料绷紧的质感清晰地传递过来。我紧盯着顾宴之近在咫尺的脸,
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他眼底深处那猝然放大的惊愕,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
激起的涟漪瞬间扩散,然后又被一种更深的、难以形容的情绪覆盖。
那双总是带着点漫不经心笑意的桃花眼,此刻像是被投入了万年寒冰,所有的情绪都冻结了,
只剩下一种近乎死寂的沉寂。他薄唇紧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下颚线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一秒,两秒……短短的几秒钟,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就在我几乎以为自己的判断出错、心脏快要沉入谷底时——他紧抿的唇角,
极其轻微地、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笑容。
那弧度里淬满了沉重的、冰冷的、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血腥气,
带着一种洞悉一切黑暗的疲惫和……一种失而复得的巨大痛楚。他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被无形的巨石堵住。最终,那低沉沙哑的声音,如同被砂纸磨砺过一般,
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劫后余生的恍惚,贴着我的耳廓响起,
每一个字都砸在我的灵魂深处:“嗯。”一个简单的音节,却重若千钧。
“这次……”他微微侧过头,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耳垂,声音压得更低,
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清醒和一丝难以察觉的庆幸,“我提前了七天。”轰——!
脑海中的某个地方,仿佛有什么东西彻底炸开了!七天!他死在我前头整整七天!
原来他那么早就……!前世临死前看到他冲进来的画面,
他浑身浴血、眼中刻骨的绝望和哀恸……在这一刻有了最残酷也最清晰的答案!
他根本不是凑巧赶到!他是用命在追!追我的死讯!追那个他没能改变的结局!
巨大的酸楚和一种灭顶的疼痛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比前世被折磨致死时还要尖锐!
眼眶猛地一热,视线瞬间模糊,但我死死咬着牙,硬生生把那股汹涌的泪意逼了回去。
现在不是软弱的时候!顾宴之似乎感受到了我身体的微颤和眼中翻涌的情绪。
他那只原本垂在身侧的手,极其自然地抬了起来,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
覆在了我死死揪着他领带的手背上。他的手很大,掌心温热,带着薄茧,却异常稳定有力。
那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像是一股支撑的力量,瞬间稳住了我几乎要失控的心神。
他没有试图掰开我攥紧领带的手指,只是用掌心包裹住我的手背,然后,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缓缓抬起,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
带着一种睥睨的、毫不掩饰的警告和杀意,
冷冷地扫过地上狼狈的赵忆莲和捂着手臂、脸色惨白的姜峰。“人,”他的声音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