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血债血偿大雪封城那日,我跪在王府门前舔净了萧绝靴底的血。“王爷的鞋脏了。
”我笑得比雪还冷。他捏起我下巴:“沈家的女儿,就该这么贱?
”后来我成了他最宠的侍药婢女。针灸时金针没入他头颅三寸,他痛得攥碎玉枕。
我俯身耳语:“当年你屠我满门时,可想到今日?
”暴雨夜他掐着我脖子抵在药柜上:“毒妇,你究竟是谁?”烛火明灭间,
我簪尖点着他心口。“王爷猜猜,每次您喝的避子汤...都进了谁的肚子?
”---2 雪夜舔靴雪,还在下。无边无际的鹅毛大雪,
像是要把这巍峨的燕王府彻底埋了。琉璃瓦的重檐上积了厚厚一层,
压得飞檐瑞兽都显出几分垂头丧气的沉重。檐下,猩红刺目的绸缎却扎眼地挂满了,
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贴着冰冷雪白的汉白玉栏杆,透着一股子荒诞又压抑的喜庆。今日,
是燕王萧绝迎娶侧妃的大喜日子。王府门前的空地上,
积雪已被无数匆忙的脚印踏成了肮脏的泥泞。我,沈知微,就跪在这片泥泞与寒冷的中心。
冰冷的雪水早已浸透了我身上单薄的、洗得发灰的粗布婢女衣裙,像无数根针,
扎进骨头缝里。膝盖下的地面冻得坚硬如铁,每一次微小的挪动都带来钻心的刺痛。
寒风卷着雪粒子,刀子一样刮过脸颊,带走最后一点残存的温度。可我感觉不到冷,
也感觉不到痛。所有的知觉,都凝在眼前这一盆浑浊的、温热的洗脚水里。水面微微晃动,
倒映出我模糊的影子——一张毫无血色的脸,干裂的嘴唇,
还有一双冻得红肿不堪、裂开道道血口子的手。我麻木地把手伸进水里,
捧起那只踏在黄铜盆沿上的男人的脚。脚的主人,燕王萧绝,
正慵懒地靠在一张铺了厚厚白虎皮的紫檀木太师椅上。他一身玄色暗金云纹的蟒袍,
更衬得身姿挺拔,气势迫人。那张脸,是上天偏爱的杰作,线条冷硬如刀削斧凿,鼻梁高挺,
薄唇紧抿,一双狭长的凤眼微微垂着,深不见底,像蕴藏着寒潭的玄冰。此刻,
这双眼睛正漫不经心地落在我身上,带着一种审视蝼蚁般的漠然。
他脚上的锦靴是上好的墨色云锦,金线绣着繁复的蟠龙纹,奢华而冰冷。
我小心翼翼地搓洗着,动作卑微到了尘埃里。指甲缝里的泥垢,足跟的老茧,
都仔细地清理干净。手指每一次触碰他脚上的皮肤,都像被无形的火焰灼烧,胃里翻江倒海,
几乎要呕出来。但我脸上的神情,却驯服得如同最温顺的羔羊,
甚至带着一丝刻意讨好的卑微。府内丝竹管弦的喧闹声隐隐传来,
夹杂着宾客虚伪的恭贺笑谈。“恭喜王爷,双喜临门啊!苏侧妃才貌双绝,
定能与王爷琴瑟和鸣!”“正是正是!苏家小姐与王爷,真乃天作之合!
”“听说苏小姐的嫁妆队伍,排了整整三条街呢!好大的气派!”……每一句“苏侧妃”,
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我的耳膜,刺穿心脏。苏婉柔。那个名字在我舌尖无声地滚过,
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她是我父亲沈国公昔日“挚友”苏侍郎的掌上明珠,
也是当年构陷我沈家通敌叛国、导致沈家满门抄斩的关键人证之一!她的父亲苏明堂,
更是踩着沈家一百三十七口人的尸骨和鲜血,爬上了今日的高位。如今,
她竟要风风光光地嫁入这燕王府,成为萧绝的侧妃!而我沈家唯一的遗孤,却只能跪在这里,
像个最低贱的牲口,给这个屠戮我全家的刽子手洗脚!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借着浑浊洗脚水的掩护,那点微不足道的刺痛勉强维持着我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清醒。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更加喧嚣的鼓乐声和人群的欢呼。“来了!来了!
侧妃娘娘的花轿到了!”“吉时已到!快!奏乐!迎新人!”王府中门轰然洞开,
喜庆的喧哗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将门口这片死寂的雪地淹没。
身着盛装的仆役、管家蜂拥而出,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一顶装饰得富丽堂皇、缀满流苏和明珠的八抬大红花轿,
在漫天飘洒的彩纸和震耳欲聋的喜乐声中,稳稳地停在了王府大门前。
轿帘被一只戴着赤金点翠护甲、保养得宜的纤纤玉手轻轻掀开一角。
一张妆容精致、面若桃李的脸庞露了出来。苏婉柔。
她那双秋水般的眸子含着恰到好处的羞怯与期盼,飞快地扫了一眼端坐在太师椅上的萧绝,
随即又柔顺地垂下眼帘,嘴角噙着温婉动人的笑意。那身繁复华丽的嫁衣,在白雪的映衬下,
红得刺目,红得像……沈家祠堂前干涸的血。我的身体控制不住地绷紧,
每一寸肌肉都在无声地嘶吼。洗脚的动作停滞了,盆里的水纹剧烈地晃动起来。
一只冰冷的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猛地攫住了我的下巴!力道之大,
几乎要捏碎我的颌骨,迫使我猛地抬起头,对上了那双深渊般的凤眸。
萧绝不知何时已俯下身,距离近得我能看清他眼底深处一丝冰冷的探究和……玩味。“怎么?
看呆了?”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像情人间的低语,却字字淬着寒冰,
“羡慕?还是……恨?”他的指尖冰凉,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我的皮肤。
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穿透皮囊,直刺灵魂。恨?不,我不能恨。至少,
不能让他看到一丝一毫的恨。沈知微,你必须忍下去!我强迫自己扯动僵硬的嘴角,
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近乎谄媚的笑,声音干涩发颤:“奴婢……奴婢不敢。
奴婢卑贱之躯,怎敢……怎敢窥视贵人福分。只是……只是从未见过如此盛景,
一时……一时失态,王爷恕罪。” 我艰难地低下头,试图避开他洞悉一切的目光。
他似乎低低地哼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轻蔑与掌控一切的笃定。攫住我下巴的手松开了,
带着施舍般的意味,随意地在我脸颊上拍了拍,动作如同拍打一只路边的野狗。“知道就好。
”他丢下这句话,不再看我,目光转向了那顶刺目的花轿。他站起身,
颀长挺拔的身躯在雪地里投下浓重的阴影,瞬间将我完全笼罩。
那身玄色蟒袍上的蟠龙金纹在雪光映照下,闪烁着冰冷而威严的光泽。他迈开步子,
就要走向他的新娘。一步。他的锦靴,那只我刚刚才用卑微姿态舔舐干净的锦靴,
稳稳地、重重地踏在了我撑在地上的手背上!“呃——!
”一声压抑的、破碎的闷哼不受控制地从我喉咙里挤出。那瞬间的剧痛如同烧红的烙铁,
狠狠烫穿了皮肉,直抵指骨!
晰地听到自己指关节在坚硬的冻土和他沉重靴底碾压下发出的、令人牙酸的细微“嘎吱”声。
眼前猛地一黑,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我猛地抬头,视线因剧痛而模糊,
却正好撞上萧绝垂下的目光。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里,没有丝毫意外,更没有半分怜悯。
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近乎残忍的审视,像是在欣赏一件物品承受极限时的反应。
那眼神冰冷刺骨,比这漫天风雪更甚。靴底不仅没有移开,反而更加用力地碾了一下。
钻心的疼痛几乎让我昏厥,泪水生理性地涌上眼眶。但比疼痛更尖锐的,
是那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滔天恨意!沈家祠堂前堆积如山的尸体,父亲怒目圆睁的头颅,
母亲绝望的哭喊,弟弟妹妹们惊恐稚嫩的脸……所有被刻意压抑在深渊之下的血色记忆,
在这一刻,被这只靴底彻底点燃!火焰灼烧着五脏六腑,几乎要将我吞噬!杀了他!
现在就杀了他!心底有个声音在疯狂咆哮。然而,残存的理智像最后一道冰冷的枷锁,
死死地勒住了这头濒临疯狂的野兽。指甲深深掐进另一只完好的手掌心,
鲜血的腥甜在口中蔓延开。不能!沈知微!你只有一条命!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你要活着!
活着才能让他们血债血偿!就在这极致的痛苦与恨意交织的顶点,
就在萧绝的靴底即将离开、准备迈出第二步的刹那——我动了!不是挣扎,不是反抗。
而是以一种近乎扭曲的、卑微到极致的姿态,猛地向前扑伏下去!
整个上半身几乎完全贴在了冰冷肮脏的泥泞雪地上。我的脸,
堪堪停在他那只刚刚抬起、还悬在半空的锦靴下方。靴底,
沾满了从我手背上碾出的新鲜血污和地上的污泥。然后,
在所有人——包括萧绝本人——都猝不及防的惊愕目光中,我伸出了舌头。
温热的、带着血腥和泥土污秽味道的触感,清晰地印在舌尖。我舔了上去。动作极快,
带着一种近乎献祭般的虔诚和……诡异。舌尖卷过靴底边缘那道明显的污泥血痕,
将那刺目的污秽,一丝不苟地舔舐干净。雪地在这一刻仿佛彻底凝固了。时间停滞,
连风声都消失了。王府门前所有的喧嚣,那震天的喜乐,那谄媚的恭维,
仿佛都在这一瞬间被无形的力量抽离,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无数道目光,
惊愕的、鄙夷的、难以置信的,如同冰冷的箭矢,
齐刷刷地钉在我这具匍匐在泥泞里的身体上。我能感觉到萧绝的身体有极其细微的一顿。
他那道居高临下、原本充满掌控意味的目光,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
那深潭般的眼底,掠过一丝极其幽微的、难以言喻的波动,像是平静冰面下骤然掠过的暗流,
快得让人抓不住。我缓缓抬起头,脸上甚至努力挤出了一点卑微讨好的笑容,
声音因为刚才的剧痛和极致的压抑而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
却清晰地响起在死寂的雪地里:“王爷的鞋……脏了。
”我的嘴唇上还沾着一点暗红的血渍和泥土,那笑容在苍白的脸上绽开,
比这漫天呼啸的冰雪,更冷,更刺骨。萧绝的目光沉沉地落在我脸上,
那短暂的波动早已消失无踪,只剩下更深沉的、令人窒息的探究与冰冷。他没有说话,
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一眼,仿佛要将我彻底看穿。随即,他收回目光,
仿佛我只是路边一块微不足道的石子,一步跨过了我依旧匍匐在地的身体,
径直走向那顶华丽的花轿。“起轿——入府!”喜娘尖锐的嗓音打破了死寂。
喧嚣的鼓乐声再次震耳欲聋地响起。花轿被抬起,红浪翻滚。
萧绝的身影消失在洞开的中门内,仆役们簇拥着涌入,
留下门口一片狼藉的泥泞和依旧跪伏在冰冷雪地里的我。
手背上的剧痛和刺骨的寒冷重新席卷而来,但心口那团被强行压下的毒火,
却在舔舐过他靴底污血的瞬间,奇异地沉淀下来,凝结成一块坚冰,
沉甸甸地坠在心底最深处。我慢慢蜷缩起身体,将那只血肉模糊的手藏在破烂的袖子里。
抬起头,望向王府那高耸的、吞噬了一切的朱红大门,眼底最后一点卑微的伪装彻底褪去,
只剩下死水般的沉寂,和沉寂之下,无声燃烧的、足以焚毁一切的烈焰。沈家的血,
不会白流。王爷,这双被你踩进泥里的手,终有一日,会亲自将你拖下地狱。
3 药房惊魂王府最偏僻的西北角,一排低矮破旧的瓦房紧贴着冰冷高大的府墙,
如同王府光鲜皮囊上一块丑陋的疮疤。这里终年晒不到多少阳光,阴暗潮湿,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终年不散的霉味和劣质炭火燃烧后的呛人烟味。
这里是王府最末等粗使下人的居所,被戏称为“老鼠巷”。
我蜷缩在通铺大炕最靠墙角、也是最冷的一个位置。
身下是薄薄一层散发着陈腐气味的稻草垫子,身上盖着一床补丁摞补丁、又硬又沉的旧棉被,
根本无法抵御深冬的寒气。手背上被萧绝靴底碾出的伤口,
只草草地用灶膛灰胡乱按了按止血,此刻在湿冷的环境下,一跳一跳地钻心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