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为什么总是这样？”三十岁的林小满已经习惯了母亲的脾气。从小到大，
王秀芬的抱怨、指责、突如其来的怒火，像一根刺，深深扎在她心里。
她曾无数次想问：“妈，你是不是根本不爱我？”直到一场意外，让她回到1978年，
亲眼看见18岁的母亲——那个在重男轻女的家庭里，像影子一样活着的女孩。“原来，
她不是不爱我……她只是，从来没人教她怎么去爱。
”1. 冷饭里的童年林小满挂掉电话，随手把手机丢在沙发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三十岁的人了，连个对象都没有！你让我在亲戚面前怎么抬头？
”母亲的声音还在耳边嗡嗡作响，像一根细针，一下一下地戳着她的太阳穴。她揉了揉眉心，
走到冰箱前，拉开门的瞬间，冷气裹挟着淡淡的剩菜味扑面而来。
她盯着冰箱里那盒已经干瘪的炒饭，思绪忽然飘回到小时候。1995年，棉纺厂家属院。
六岁的林小满蹲在门口，小手紧紧扒着铁门的栏杆，眼巴巴地望着巷子口。天已经黑透了，
路灯昏黄的光洒下来，映出她小小的影子。“小满，又等你妈呢？
”隔壁的张奶奶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粥走过来，叹了口气，把碗塞进她手里。“先垫垫肚子，
你妈今天上夜班，回来还早呢。”林小满捧着碗，热粥的蒸汽熏得她眼睛发酸。
她小声说：“谢谢奶奶。”张奶奶摸了摸她的头，粗糙的手掌带着老人特有的温暖。
“你妈啊……心是好的，就是嘴不饶人。”林小满没吭声，只是低头默默地喝粥。她知道，
妈妈回来的时候，可能会因为她又麻烦了邻居而骂她“不懂事”，也可能会因为加班太累，
一进门就沉着脸不说话。但至少，这碗粥是热的。手机突然震动，拉回了林小满的思绪。
是母亲王秀芬的微信。“周末回来吃饭，你李阿姨给你介绍了个对象，别又找借口！
”她盯着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半天没有动弹。“知道了。”最后，她只回了三个字。
放下手机，她走到衣柜前，从最底层的抽屉里翻出一个旧铁盒。
盒子里零零散散地放着些小东西——褪色的发卡、小学的三好学生奖状、一张泛黄的全家福。
她的手指碰到了一条叠得整整齐齐的红纱巾。这是母亲年轻时唯一留下的“漂亮东西”。
她记得王秀芬曾经提过，这是她二十岁那年，用第一个月的工资买的。
“那时候啊……就觉得，这辈子总得有一件自己喜欢的东西。”林小满轻轻展开纱巾，
红色的布料已经有些泛旧，边缘也有些脱线，但依然能看出当年的鲜艳。
她鬼使神差地把纱巾贴在脸上，闭上眼睛。——下一秒，刺耳的刹车声在耳边炸开！
她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条陌生的街道上。灰扑扑的筒子楼，
墙上刷着“工人阶级是领导阶级”的标语，
远处传来广播声：“……十一届三中全会胜利召开……”林小满低头，
发现自己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条红纱巾。但周围的世界，分明是四十多年前的模样。
——她穿越了。而且，就在她茫然四顾的时候，一个缩着肩膀、扎着两条麻花辫的少女，
拎着菜篮子从她面前匆匆走过。那张脸，她再熟悉不过了。那是18岁的王秀芬。
2. 1978年沉默的影子林小满愣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紧紧攥着那条红纱巾。
——她真的回到了1978年。而且，就在几米开外，18岁的王秀芬正低着头快步走着，
瘦削的肩膀微微缩着，像是随时准备避开什么。她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
两条麻花辫垂在胸前，辫梢有些毛躁，显然很久没好好打理过了。
“妈……”林小满下意识地喊出声，又猛地咬住嘴唇。现在的王秀芬，根本不认识她。
她深吸一口气，快步跟了上去。筒子楼的走廊很窄，墙壁上斑驳的石灰剥落了大半，
露出里面发黄的砖块。王秀芬走到最里面那户门前，掏出钥匙，动作很轻地开了门，
像是怕惊动了什么。林小满站在不远处，正犹豫着该怎么搭话，突然，
门里传来一声尖锐的骂声：“死丫头！买个菜磨蹭到这时候！饿死你弟弟吗？
”王秀芬的肩膀明显一抖，低着头快步走进了屋。林小满的心脏猛地揪紧了。
这是外婆的声音。她从小听母亲提过几句“你外婆脾气差”，但从未想过，
会是这样的刻薄和凶狠。“你是谁家的？站这儿干嘛？”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粗声粗气的男声。
林小满回头，看到一个穿着工装裤、叼着烟的中年男人正皱眉盯着她。必须有个合理的身份。
她脑子飞快地转着，忽然想起母亲曾经提过，她有个“上海来的表姨”。
“我、我是上海表姨的女儿，林琳。”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些，
“来找我表妹王秀芬的。”男人狐疑地打量了她几眼，
但看到她手里那条质地不错的红纱巾这年头，能戴纱巾的可不多，便勉强信了。
“王家是吧？最里面那户。”他指了指，又嘟囔了一句，“那家老太太可不好惹。
”林小满深吸一口气，走到王家门前，轻轻敲了敲门。开门的是王秀芬。她看到林小满，
明显愣了一下，眼神里带着怯生生的疑惑。“你……找谁？”她的声音很轻，
像是习惯了压低嗓门说话。林小满看着她——这张脸和三十年后的母亲有七分像，
但眼神却完全不同。现在的王秀芬，眼里没有那种尖锐的怨气，
只有一种小心翼翼的、近乎麻木的顺从。“我是你表姐，林琳。”林小满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从上海来的，暂时没地方住，我妈让我来找你们。”王秀芬眨了眨眼，
显然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表姐”毫无印象。但她没有多问，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屋里，
声音更低了：“你、你等一下，我去问问我妈……”她转身要走，
林小满却一把拉住她的手腕。——瘦得硌手。王秀芬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抽回手，
但林小满没有松开。“你的手……”她盯着王秀芬的手背——那里有一道新鲜的烫伤，
红肿着，边缘已经起了水泡。王秀芬慌忙把手藏到身后，
声音细如蚊蚋：“洗碗的时候……不小心。”林小满喉咙发紧。这根本不是“不小心”。
她小时候也见过母亲手上的烫伤，但王秀芬从来不说怎么弄的。
现在她知道了——是忍着疼不敢吭声，硬生生烫出来的。“秀芬！跟谁说话呢？还不滚进来！
”屋里传来一声怒吼。王秀芬脸色一白，匆匆丢下一句“你等等”，就转身进了屋。
林小满站在门口，听到里面传来压低声音的争执：“妈，
外面有个说是上海表姨家的……”“什么表姨？骗钱的吧！让她滚！
”“可是她拿着条红纱巾，看着不像假的……”一阵沉默后，脚步声靠近。门再次打开时，
站在面前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李桂香，她的外婆。女人瘦削的脸上颧骨突出，
嘴角下垂，一双眼睛像钩子一样上下打量着林小满。“你说你是淑芬的女儿？
”注：淑芬是虚构的“上海表姨”名字林小满点点头，
把红纱巾递过去：“我妈让我带给您的。”李桂香接过纱巾，摸了摸料子，
脸色稍微缓和了些。“进来吧。”她侧身让出一条缝，“不过家里没多余床铺，你打地铺。
”屋里的光线很暗。唯一的灯泡悬在房梁上，照着角落里一张木板床、一个瘸腿的衣柜，
以及一张油腻腻的方桌。桌边坐着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王宝根，她的舅舅。
男孩正大口扒着饭，碗里的米饭上盖着厚厚一层炒鸡蛋，油光发亮。而王秀芬站在灶台边，
捧着一碗稀得能照出人影的粥，小口喝着。李桂香把纱巾塞进抽屉，
指了指角落：“你睡那儿。吃饭自己盛，不过今天没多余菜了。
”林小满看向饭桌——王宝根的炒鸡蛋还剩小半盘，但没人敢动。王秀芬察觉到她的目光，
轻轻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恳求，像是怕她说什么惹怒李桂香。林小满攥紧了拳头，
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谢谢表姨。”夜里。林小满躺在硬邦邦的地铺上，
听着王宝根的鼾声和李桂香的磨牙声，久久无法入睡。突然，一阵极轻的脚步声靠近。
王秀芬蹲下来，递给她一条薄毯子。“地上凉……”她声音很小，“这个给你。
”林小满接过毯子，摸到上面几个歪歪扭扭的补丁。月光从窗户缝漏进来，
照在王秀芬的脸上。这一刻，林小满终于确信——她回来，不是为了改变历史。
而是为了理解，母亲为什么会成为后来的样子。3.绝望的种子天刚蒙蒙亮，
林小满就被一阵刺耳的搪瓷盆碰撞声惊醒。王秀芬已经起来了，
正蹲在公共水房门口搓洗全家人的衣服。寒冬腊月，她的手指冻得通红，
却不敢用热水——煤球是要钱的，烧热水太奢侈。林小满裹着那条补丁毯子走过去，
蹲在她旁边。“我帮你。”王秀芬吓得一哆嗦，洗衣板差点掉进盆里。
“表、表姐...不用...”她声音细得像蚊子叫，
眼睛却不住地往筒子楼三楼窗口瞟——那是李桂香睡觉的位置。
林小满不由分说地抢过一件衬衣，冰凉的井水激得她手指发麻。她这才注意到，
王秀芬的指甲缝里全是黑泥，右手虎口处还有一道结痂的伤疤。“怎么弄的？
”“糊火柴盒...竹篾划的。”王秀芬低着头，声音更小了，“没事...不疼。
”林小满胸口发闷。她记得母亲右手也有这样一道疤，小时候问她，只说是“干活伤的”。
早饭时，真正的折磨才开始。李桂香把刚蒸好的鸡蛋羹推到王宝根面前，
金黄的蛋液上还滴着香油。“多吃点，正长身体呢。”王宝根筷子一插，挖走大半。
剩下的小半碗，李桂香拨给丈夫王有财，最后用勺底刮了刮碗边，
把粘着的一点蛋渣倒进大女儿王小菊碗里。王秀芬的碗始终空着。林小满死死捏着筷子。
她碗里好歹还有半碗稀饭——李桂香到底要维持“待客之道”。
“妈...”王秀芬突然开口，“厂里夜校...”话没说完，李桂香就把筷子拍在桌上。
“又提这个？说了没钱！你弟弟下个月要买新球鞋！”王秀芬的肩膀缩了缩，
但这次没完全退缩。“我...我可以多糊火柴盒...”“糊个屁！
”李桂香突然抄起咸菜碟砸过来，“赔钱货读什么书？下个月乖乖去纺织厂当临时工！
”发黑的咸菜汁溅在王秀芬洗得发白的衣襟上，像一道丑陋的伤疤。林小满再也忍不住了。
“夜校学费多少？我出。”饭桌瞬间死寂。王有财第一次正眼看了看这个“远房侄女”，
王宝根筷子上的鸡蛋羹“啪嗒”掉回碗里。李桂香眯起眼睛：“你？”“我在上海存了点钱。
”林小满摸出兜里准备好的五块钱这是她今早翻遍所有口袋找到的“穿越经费”，
“够吗？”王秀芬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那是林小满从未在母亲脸上见过的光——像黑夜里的火柴，倏地燃起又迅速熄灭。
“不...不用...”她慌乱地摆手，“表姐的钱...”李桂香一把抢过钞票，
对着窗户照了照。“行啊，既然有人充阔气。”她冷笑一声，转头对王秀芬说，
“不过家里的活一件不许少！敢耽误就滚出去！”深夜，等所有人都睡熟后，
王秀芬偷偷摸到林小满地铺旁。月光透过窗户纸，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纸——夜校招生简章。“表姐...为什么帮我？
”林小满看着她颤抖的睫毛，想起三十年后母亲骂她“白眼狼”时通红的眼睛。
“因为...”她轻轻握住王秀芬满是茧子的手，“你值得更好的。”王秀芬突然哭了。
没有声音，只有大颗大颗的眼泪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这是林小满第一次知道——原来母亲的眼泪，是烫的。4.风中的火苗连续三天，
王秀芬的手指都没停过。白天在纺织厂干完八小时活，晚上回来糊火柴盒到深夜。
林小满看着她把竹篾编成精巧的小盒，指腹被锋利的边缘割出一道道细小的口子，
却连哼都不哼一声。“疼吗？” 林小满忍不住问。王秀芬摇摇头，嘴角却悄悄弯了弯。
“比挨骂好。”这是她这几天学会的新表情——在林小满面前，
她偶尔会露出一点十八岁女孩该有的鲜活。变故发生在第四天傍晚。
林小满从外面回来她借口去邮局取钱，实则在熟悉这个年代的环境，刚走到筒子楼拐角，
就听见李桂香尖利的骂声。“好啊！学会藏私房钱了？！贱骨头！”她心头一跳，
加快脚步冲上楼。王家门口已经围了几个邻居，都伸着脖子往里看。
屋里传来“砰砰”的砸东西声，还有王秀芬压抑的呜咽。林小满挤进去，
眼前的场景让她血液瞬间凝固——李桂香正用扫帚抽打跪在地上的王秀芬，
而王宝根得意洋洋地晃着一个铁皮盒子，里面叮当作响。那是王秀芬藏在床底的火柴盒钱。
“妈！那是我夜校的报名费！” 王秀芬突然抬头，声音嘶哑。
这是林小满第一次听她大声说话。李桂香一把抢过铁盒，掏出里面的毛票和硬币。
“什么夜校？明天就给你弟买新球鞋！”王秀芬的脸色瞬间惨白。林小满冲过去挡在她前面，
却被李桂香一把推开。“滚开！我管教自家闺女，轮不到外人插嘴！”扫帚带着风声砸下来，
王秀芬突然扑过来抱住林小满。“啪！”那一记闷响，结结实实落在王秀芬背上。夜深了。
王秀芬趴在床上，林小满用井水浸湿毛巾，轻轻敷在她红肿的背上。“疼就叫出来。
”王秀芬摇摇头，把脸埋进枕头里。月光照进来，林小满看见枕头上一大片湿痕。
“为什么……” 王秀芬的声音闷闷的，“为什么我做什么都不对？”林小满的手顿住了。
她想起自己六岁时，因为打翻酱油瓶被母亲骂哭，当时王秀芬也是这么说的：“哭什么哭？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话没说完就戛然而止。现在她知道了后半句。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连哭都不敢出声。”第二天一早，林小满做了个决定。
她趁李桂香去买菜，偷偷溜进主屋，从五斗橱最底层翻出那个装钱的铁盒——果然已经空了。
但她在李桂香枕头底下摸到了更重要的东西：王秀芬的夜校录取通知书。
纸页被揉得皱巴巴的，上面还沾着油渍，但“王秀芬”三个字依然清晰。林小满的手在发抖。
这不是普通的通知书——底部印着“优秀学员可推荐至棉纺厂正式岗位”。李桂香早就知道。
她不仅知道，还打算让王秀芬放弃这个机会。午饭时，李桂香宣布了一个“好消息”。
“老赵家儿子看上秀芬了，下个月定亲。” 她夹了块肥肉给王宝根，“人家在供销社上班，
答应给你弟弄双回力鞋。”王秀芬的筷子“啪嗒”掉在桌上。
林小满死死盯着李桂香：“赵家儿子是不是脸上有疤那个？听说前年打跑过一个媳妇？
”饭桌瞬间安静。李桂桂香脸色铁青：“关你屁事！”“我不嫁。
”一个细弱但清晰的声音响起。所有人都看向王秀芬。她低着头，手指紧紧攥着衣角，
但声音很稳：“我要上夜校，我不嫁。”李桂香猛地站起来，抄起粥碗就砸——“反了你了！
”王秀芬没躲。滚烫的粥泼在她脸上，顺着下巴滴到衣服上。她抬起头，
第一次直视母亲的眼睛。“通知书我看到了。” 她慢慢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皱巴巴的纸，
“您藏起来的。”李桂香的表情像见了鬼。王有财终于放下报纸：“什么通知书？
”林小满趁机开口：“表妹考上夜校优秀班，结业能进棉纺厂当正式工。
”“正式工”三个字像炸弹，
王有财的眼睛立刻亮了——这意味着“顶替”名额可以留给儿子，家里还能多份工资。
李桂香狠狠瞪了林小满一眼，转头对丈夫说：“女娃读什么书？
老赵家答应给三转一响……”“我去。”王秀芬突然站起来。她脸上还挂着粥渍，
后背挺得笔直。“夜校我去，工作我也要。” 她声音在抖，但每个字都咬得清清楚楚，
“不然我就去厂里告发——弟弟不满十六岁，顶替是违规的。”满屋死寂。
林小满看着这个突然陌生的“母亲”，心脏狂跳。原来王秀芬不是不会反抗。
她只是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足够重要的理由。5.破土王秀芬的反抗像一颗火星，
溅进了干透的柴堆。李桂香整整三天没和她说话。饭桌上，
王秀芬的碗里永远只有半勺咸菜；夜里，她的被褥被“不小心”泼了水。
但每当林小满想插手，王秀芬就轻轻摇头，眼神里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没事，我能忍。
”直到第四天深夜，林小满被一阵刻意压低的啜泣声惊醒。借着月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