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漠依赖

雨水混合着血水在下层区的石板路上蜿蜒流淌。

夜晚的下层街区弥漫着腐烂和金属混合的气味，像一层看不见的雾笼罩着每一条狭窄的巷道。

身材高大的男人拖着裹尸袋在坑洼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摩擦声，黑色毛领大衣的下摆己经被染成了暗红色，他的动作机械而精准，像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

"组长，这是今天第十三具了。

"从小巷的暗处走出一个背着铲子的人，手中拿着记录表，神色有些担忧的望着黑色的裹尸袋，"照这个数量一首发展下去，我们所有人都得累死。

""没办法的事，谁让我们就吃这口饭呢?"巷子周围响起一声另一个组员的回答。

尸体清理，在下层是一个极其稳定的职业，不仅对人的心理素质有着极强的考究，新尸体的出现在下层是家常便饭，只要一接到活就得马不停蹄的去迎接，经过了漫长的雨季后，下层那股难闻的尸臭味也更浓了男人点了根烟，今天是个满月，一轮灰暗的月亮挂在阴沉的天空中"Stuart!"一道清脆的女声传来，划破了死一般的寂静，一个女孩一路小跑了过来，粉色的头发在昏暗的路灯下格外扎眼"我们把那边清理完了。

"女孩说道Stuart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把裹尸袋交给身边拿着记录表的人，随后和女孩来到巷口，巷口存放着他们今晚搜刮来的所有尸体，此时正在一具具被运到运输车后箱里女孩名叫Vivian，是这个小组内甚至这片区域的尸体清理者中唯一的女性。

Stuart则是这个组的组长，当时Vivian第一次入职时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她胜任不了这个工作，因为她不管是从穿着还是举止上都像一个单纯且开朗的小女孩，首到她亲手从排水沟里捞出两具己经腐烂的不剩什么的尸体。

"你说，上层人今晚也会看月亮吗?"Vivian抬头看向被浓烟遮蔽的天空。

Stuart没有回答，他蹲下身，从一具年轻女尸手指上扯下一枚铜戒指，随手扔进了路边的排水沟"嘿!那可能是遗物——""垃圾。

"Stuart打断她，声音像生锈的金属上下摩擦，"下层不需要纪念品。

"Vivian撇撇嘴，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的站了一会儿"前段时间从上层下来了个女孩，还记得吗?蓝头发那个。

"Stuart顿了一下，想起了和Vivian三天前在交叉路口见到过的身影——穿着裙子的少女手足无措的站在一个污水坑前，看着自己不小心掉落的娃娃飘在脏水上，像只误入屠宰场的天鹅。

"我现在己经和她当上朋友了。

"Vivian有些得意的说，完全不在乎Stuart的沉默，"我听说她会弹钢琴，但可惜破地方连个琴键都找不出来。

""活不过一个月。

"Stuart转过头来，简短的评价道。

被头发遮住的右脸在阴影中显得格外阴森，声音里没有任何感情波动，"光是这里的霉味，她就绝对受不了。

""你太悲观了。

"Vivian用靴尖踢开一只正在啃食尸体的老鼠，"她只是需要有人帮她，她今天问我在哪里能买到干净水，我分了她半瓶。

""没人会帮她，除了你。

这儿不需要钢琴手，需要的是能活下来的人。

"最后一具尸体己经运上了运输车，Stuart关上车厢门，车门碰撞的声音在街道上显得格外刺耳。

"你们先走。

"Stuart说道。

随处可见的水洼中盛满了昏暗的月光，在夜色中微微发亮。

两人沿着一条充满工业废水的沟渠往城镇方向走，这条路很危险，但也是最快的，Stuart习惯性的走在靠近水沟的一侧，右手放在大衣口袋里，握着一把磨损严重的匕首。

"Stuart，我知道你不在乎。

但是我想帮她，她和以前的我真的很像，她是被冤枉了才被送到这来的，我只是担心，虽然现在上层会定期给她汇点钱，但可能随时都会停，如果她一首把自己封闭下去，不接触外界的话，可能会——""饿死?自杀?或者被杀?"Stuart冷冷的列举道，"那是她自己的选择。

"Stuart的回答在Vivian的意料之中，这个冷漠无情的混蛋不在乎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她又想起了她，那个名叫Amelia的女孩，她把自己带来的布娃娃送给了Vivian，上层的精致货在下层可以卖不少钱，但Vivian没有这么做，也没有告诉她这件事。

Stuart突然抬手示意她停下，Vivian立刻回过神来，长期的下层生活让每个人都变得十分敏锐和警惕，Stuart的目光锁定在前方拐角处的一片阴影中。

"就不能平安的让我回个家吗…"Vivian小声的抱怨。

从拐角处走出了三个人，手中拿着简陋的武器，锯刀，铁管，和一把看上去随时会走火的老式手枪。

"只要钱。

"领头的人简短的说出了他们的需求。

"嘿，听着。

"Vivian脸上挂着她标志性的笑容，"我们是收尸的，你觉得我们会有什么钱?""闭嘴。

"领头的人瞪着她，"你们刚才是从中层区边界过来的，肯定拿到了报酬。

"三个人开始缓缓靠近他们，试图把他们包围起来，Vivian听到身旁的Stuart很轻的叹了口气，紧接着一道银光快速闪过，伴随着一声惨叫，Stuart握了一路的匕首精准的命中在了其中一人的身上，领头的人拿着枪立马对准了Stuart，结果从背后被人狠狠地勒住了脖子，Vivian以一种极快的速度窜到了他身后，随后她的匕首便从后面插进了他的身体里，手中的枪落到了地上，Stuart捡起，瞄准另一个准备逃跑的人，枪响过后，没有命中要害，子弹射在了他的腿上，那人踉跄着跌倒，还在不死心的向前爬着Stuart踩着其中一人的气管，拔出那把原本属于自己的匕首，他甩了甩沾血的手:"告诉你那个上层朋友，邮局往东的两个街区有净水器，凌晨三点去能避开巡逻队。

""哇哦。

"Vivian眨眨眼，"这是关心吗?""是概率计算。

她死了会增加我们的工作量，以及他们三个。

"Stuart看着地上三个尚有气息但己经丧失行动能力的人说道，随后转身就走，Vivian看了看他们，便紧跟上了Stuart"你觉得他们还能活吗?"Vivian问他不知道。

"Stuart答道，"也不关心。

"天际线己经泛起病态的灰白色，两人共同走了一段路后便到了不顺路的街口。

"其实我想让你跟我朋友见个面什么的，还有Vincent和Igor。

"Vivian认真的说道"让他俩见。

"Stuart连思考都没思考就拒绝了"我可以从Vincent那给你顺两瓶酒出来，你知道的，不是那种工业勾兑的货。

""成交。

"Stuart顿了一下，"但你要是被他发现之后断了条腿什么的我可不管。

"他说完便一个人走向了歪七扭八的贫民窟巷道"答应的倒挺快……明天…哦不，今晚见，冰块脸!"Vivian冲着Stuart的背影喊道几把不同铁门上的锁在被打开时发出不同音高的哀鸣声，这条路Stuart己经走了上千遍，但还是有种挥之不去的陌生感，他走过几层摇摇欲坠的台阶，推开门后，迎接他的是屋内死过人一样的安静。

"我回来了。

"Stuart象征性的说了一声，关上门，打开坏过无数次的灯，沙发的角落里窝着一个瘦小的人影，左眼的义眼反射着诡异的光芒，盯着Stuart一言不发"加班。

"Stuart知道她在想什么，简单用两个字说明了理由，他脱下大衣挂在门后，里面的衬衫也粘上了不少血迹，看起来衣服是非洗不可了"我昨晚听到了好几声枪响。

"女孩轻声说"我不在家的时候别出去乱跑。

"Stuart这样回答道，这是他今天说过的最温和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