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痛泵规律的滴答声,是这间豪华病房里唯一能证明我还活着的噪音。突然,
一阵甜腻的声音扎进我的耳膜。“顾总……您喂的蛋糕,比蜜还甜呢……”是柳烟的声音。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铁手骤然攥紧。我猛地睁开眼,视线艰难地转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哥哥,人家还要嘛……”柳烟的声音像裹了蜜糖的毒蛇,钻进耳朵里。
哥哥……顾淮……我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一点点挪动着唯一还能勉强控制的右手臂。
指尖颤抖着,终于够到了床头柜上的平板电脑。指纹解锁,屏幕亮起。
一个娱乐频道的直播推送,霸道地占据了整个视野。画面清晰得刺眼。顾淮。我的丈夫。
他穿着挺括的深灰色高定西装,身形颀长,侧脸线条依旧完美得无可挑剔。只是此刻,
那曾经只对我流露的、带着暖意的唇角,正微微上扬,对着另一个女人。镜头移动,
柳烟依偎在他身边。柔白色的露肩小礼裙衬得她肌肤胜雪,长发松松挽起,
露出天鹅般的颈项。柳烟含住蛋糕,舌尖不经意地扫过银勺边缘,对着镜头,也对着顾淮,
绽放出一个羞涩又甜蜜到极致的笑容。顾淮眼底的笑意加深,伸出手指,
无比自然地、带着宠溺的意味,轻轻替她拂去唇角那一点点根本不存在的奶油渍。这个动作,
他曾做过无数次,对象是我。“呃……”一声破碎的呜咽从喉咙深处挤出,
带着血腥的铁锈味。胃里翻江倒海,浓烈的酸腐气直冲喉头。
平板电脑从我瞬间失力的手中滑落,“啪”地砸在厚地毯上。屏幕没熄。画面下方,
五颜六色的弹幕像疯长的藤蔓,瞬间淹没了那对璧人。顾总柳女神绝配!磕死我了!
这才是真爱啊!颜值天花板!柳烟小姐姐太会了!甜度超标!
一条加粗的金色弹幕像淬毒的匕首,猛地横贯屏幕:配个屁!顾总结婚了!
老婆江清车祸瘫痪了!现在躺医院呢!瞬间炸锅:卧槽?瘫痪?真的假的?
想起来了!几个月前那个豪车车祸!瘫痪了还出轨?顾总这……楼上懂啥!
柳烟才是白月光!江清算老几?就是!听说江清就是个暴发户,
柳烟和顾总才是青梅竹马!瘫痪了可怜,但顾总这种男人,总不能守活寡吧?理解。
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冻结。瘫痪……第三者……这些字眼像带着倒刺的鞭子抽打神经。
在我忍受剧痛,以为他只是太忙的时候?一条猩红如血的弹幕,带着恶毒的快意,
缓缓滑过:知道内幕吗?车祸就是顾淮设计的!早想甩掉瘫子了!柳烟等着当顾太呢!
那瘫子活不久了!遗产都是柳烟的!轰——!脑子像被重锤击中!尖锐的耳鸣淹没一切!
眼前白光炸裂又迅速被黑暗吞噬!车祸……顾淮设计的?为了甩掉我?为了柳烟?
为了……遗产?!“啊——!”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嚎冲破喉咙!心脏疯狂擂动,
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灭顶的绝望如同冰冷粘稠的沥青,将我死死裹缠、拖拽,
沉入深渊。平板躺在地上,幽幽的光映着那些恶意的、冷漠的弹幕,
像无数只冰冷的眼睛在嘲笑。“顾太太,今天好些了吗?
”柳烟甜腻的声音带着浓郁的香水味飘进来。她穿着香槟粉的修身连衣裙,摇曳生姿地走近。
顾淮跟在她身后,手里提着“云端”标志的蛋糕盒。我的目光死死钉在顾淮脸上。
他避开我的视线,将蛋糕盒随意放在床头柜上:“烟烟给你带的。”柳烟已打开盒子,
挖了一勺自己先尝,眯着眼:“嗯~哥哥,你也尝尝!
”她不由分说地把沾着她口水的勺子塞进顾淮嘴里。顾淮自然地吃了,
甚至抬手擦了下她的嘴角。柳烟这才仿佛想起我,挖了满满一大勺递到我嘴边,
甜腻的奶油香混合着她的香水味直冲鼻腔:“顾太太,来,张嘴呀!哥哥特意买的呢!
”屈辱和恶心翻涌。我猛地别开头,嘶哑道:“拿开!”“哎呀!”柳烟惊呼,手腕一抖,
蛋糕糊了我一领口。粘腻冰凉。“顾太太,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呀!”她声音委屈,
却忙着去擦顾淮干净如新的西装。顾淮皱眉,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不耐和厌弃:“江清,
烟烟好心,你别不识抬举。自己弄脏了,别连累烟烟的裙子。”弄脏她的裙子?
巨大的荒谬和冰冷将我淹没。“哥哥,别生气嘛。”柳烟靠回顾淮手臂,眼波盈盈,
“顾太太这样躺着,肯定难受。”她的目光,似有若无地瞟向我床头的止痛泵。
“过几天是哥哥公司十周年庆典,也是我们重要的日子呢。顾太太,真可惜你不能来。
我会替你,好好‘照顾’哥哥的。”十周年?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柳烟涂着蔻丹的指尖,
状似无意地拂过止痛泵的调节按钮。笑容纯良,眼神却淬毒。“哥哥,”她声音软糯,
“顾太太好像很痛?止痛泵是不是坏了?”指尖悬在按钮上方。顾淮的目光落回我身上,
漠然如视障碍物。“嗯,叫护士看看。”他甚至懒得确认。柳烟的指尖落下,快得无法捕捉,
轻微地、恶意地拨动了一下调节阀。轰——!一股足以撕裂灵魂的剧痛从脊椎瞬间炸开!
比之前猛烈十倍!像无数烧红的钢针同时刺入骨髓!我猛地弓身,爆发出野兽般的惨嚎!
汗水瞬间浸透病服!“啊——!”“哎呀!”柳烟像受惊的小鹿,猛地缩手躲进顾淮怀里,
带着哭腔:“哥哥!顾太太她……她是不是讨厌我?我只是想帮她叫护士啊!
”顾淮立刻护紧她,看向我的眼神冰冷含怒:“江清!你发什么疯!吓到烟烟了!护士!
”护士匆匆进来。柳烟一脸焦急:“护士小姐,快看看!顾太太突然痛得厉害,
机器是不是坏了?”护士检查,疑惑:“数值……是偏低了些。”她调高了剂量。
冰冷的药液重新注入,剧痛如潮水退去,留下被凌迟后的虚脱。我瘫在汗湿的枕上,
大口喘息。视线模糊中,顾淮正低声安抚“受惊”的柳烟,扶她远离我坐下,
仿佛她才是受害者。柳烟依偎在他怀里,侧头,越过他的肩膀,
朝我投来一个眼神——淬毒的胜利,猫捉老鼠的戏谑。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恨意滔天。
“百日宴?”我嘶哑重复,像砂纸摩擦。顾淮坐在沙发上,指尖夹着未点燃的烟,
心不在焉:“嗯,烟烟想热闹。就在家办。”他甚至没看我一眼。柳烟立刻坐直,
笑容完美:“顾太太放心!我们会拍照片视频给你看!让你也感受下气氛!
”她抚着自己平坦的小腹,眼神炫耀。在我的房子里,用我的钱,庆祝我的死亡倒计时?
“我的东西……”我喘息,凝聚力气,“保险箱……钥匙……”母亲留下的信托基金钥匙,
唯一的生路!在婚前那套小公寓里。顾淮眼神瞬间锐利如鹰隼,身体前倾:“钥匙在哪?
”命令的口吻。柳烟眼神也变得贪婪急切。看着他们瞬间的变脸,一丝冰冷的快意涌上。
我扯出扭曲的笑。钥匙?它在你们这群豺狼永远想不到的地方!我一个字也不会说!“不说?
”顾淮脸色阴沉,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着压迫感逼近。他俯视我,声音压得极低,
字字淬毒:“江清,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拿不到?你名下的一切,很快都是烟烟的!
包括这病房,这床!而你……”他俯身凑近我耳边,一字一句宣判:“会像垃圾一样被清理。
有用的器官,捐掉,废物利用。剩下的,烧成灰,随便撒了,干干净净。”器官捐赠?
废物利用?!寒意冻结血液。“哥哥,”柳烟娇嗔着挽住他,看向我的眼神恶毒得意,
“别说了,顾太太受不得刺激。百日宴礼服你帮我看看?”她像炫耀战利品,拉着顾淮离开。
门关上。绝望冰冷。小黎压低的声音从外间传来:“……先生,
……柳小姐来过……止痛泵……护士调过了……协议……我会尽快想办法让她签……”协议?
器官捐赠协议!小黎……也是他们的人!孤岛。四面楚歌。时间变成毒药。小黎进来,
沉默地做事,眼神却多了回避和焦灼,总瞟向床头柜抽屉。煎熬。百日宴前夜。夜色如墨。
柳烟再次出现,脸上再无伪装,只有赤裸贪婪。她穿着奢华睡袍,刚从彩排下来。“江清,
”她直呼其名,声音冰冷傲慢,“明天是好日子了。该处理的,得干净。”她拉开抽屉,
拿出蓝色文件夹,摔在我被子上。封面,
加粗黑字如毒虫:《江清女士遗体及器官捐赠知情同意书》“签了。”她居高临下,
施舍般的口吻,“至少你那点废物器官还能积德。省得死了占块地,晦气。
”我死死盯着那纸,悲愤屈辱如海啸。想挥开,身体只抽搐一下。“呵,”柳烟嗤笑,
满眼轻蔑,“还以为你是从前?”她俯身凑近,声音恶毒炫耀:“哥哥遗嘱加我名了。
你死之后,你的一切,钱、房子、江家的东西,都是我和哥哥的!我们会用你的钱,
生儿育女!而你,江清,会被拆得七零八落,连块整肉都留不下!”字字如毒匕,
捅进心窝搅动。我张着嘴,只有破碎喘息。柳烟目光扫过房间,
落在我梳妆台那个陈旧的紫檀木小首饰盒上——母亲遗物,南洋风格,奇异花纹。母亲说过,
里面是外婆的东西,“特别”,别轻易开。柳烟拿起盒子,打开。没有珠宝,
只有几个油纸小包,散发奇异草药香,和一张泛黄写着晦涩字符的纸片。“什么破烂?
”她嫌弃皱眉,眼中却闪过贪婪。荒谬恶毒的念头在她眼中疯长。她拿着盒子走回床边,
脸上是癫狂的恶意。“江清,听说南洋有古法,能‘心想事成’,让讨厌的人‘永不超生’?
反正你要死了,成全我最后一个愿望?”她拿起一个油纸包,瞥了眼纸片,
将黑色粉末倒进我水杯!“恨我?想咒我?”她声音兴奋发颤,“来!试试!
看你这瘫子的怨气厉害,还是南洋的‘好东西’厉害!喝了它!”她粗暴捏开我的嘴,
将混合着腥甜草药味的黑水强行灌入!“唔!咳!咳咳!”我剧烈呛咳!
辛辣苦涩的液体冲入喉咙!一股灼烧灵魂的诡异力量在体内搅动!
排斥感与灵魂撕扯的眩晕同时袭来!“你干什么!”门口炸响惊怒暴喝!小黎冲进来!
药盘“哐当”摔碎!她如怒狮猛撞向柳烟!“滚开!别碰太太!”柳烟猝不及防,
被狠狠撞中!尖叫一声!捏着水杯的手扬起,
杯中剩余的混合液体大半泼洒在她昂贵的丝绸睡袍上!她整个人被巨大冲力带着,
踉跄向后倒去!身后,正是我的病床!“砰!”闷响!
柳烟后脑勺重重磕在冰冷的金属护栏上!时间凝固。柳烟脸上疯狂的表情僵住,瞳孔放大,
充满惊愕茫然。动作停止,身体晃了晃,无声滑倒。同一瞬间!
一股撕裂般的巨大吸力攫住我意识!漩涡疯狂旋转!视野被刺目白光与翻滚黑暗交替吞噬!
所有感觉——剧痛、冰冷、麻木——刹那剥离!只剩轻飘飘的急速下坠!灵魂被硬生生抽离!
眩晕。无边的眩晕。意识沉在冰冷深海,下沉翻滚。嗡嗡轰鸣隔绝一切。撕扯感骤然消失。
我猛地吸气。空气带着消毒水味,冰冷真实。眼皮沉重如铅,费力掀开缝隙。
刺眼光线让我眯眼。璀璨水晶吊灯。身下触感光滑冰凉……丝绒?视线聚焦。
我坐在一张宽大的欧式宫廷椅上。穿着衣服……不是病号服。低头。香槟色丝绸。细腻昂贵,
流淌水波光泽。精致蕾丝点缀V领和袖口。裙摆垂落。香槟色……高定礼服?心脏骤停!
寒意窜上头顶!这不是我的身体!猛地抬头。巨大落地镜立在几步外。镜中身影清晰。
乌黑柔顺长发。肌肤胜雪。五官精致,眼尾微垂,天然柔弱感,此刻却因惊骇瞪得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