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八岁那年,雪下得特别大。镇国公府的后花园,湖面结了冰。
我被庶妹靳柔推下去的时候,冰面咔嚓裂了道缝。湖水刺骨,我扒着冰沿往上爬,
指甲缝里全是血。靳柔站在岸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姐姐,
你别吓我……我不是故意的……周围围了一圈下人,没一个敢伸手拉我。
他们都怕靳柔的娘,我的庶母柳氏。我爬上岸,浑身湿透,牙齿打颤。靳柔扑到柳氏怀里,
指着我喊:娘!大姐推我!她想让我掉下去!柳氏瞪我一眼,
声音冷冰冰:还不快带大小姐回去换衣服,成何体统!没人信我。连我爹都只是皱着眉,
让我别跟妹妹计较。那天晚上,我发了高烧。迷迷糊糊时,听见侍女说,
新来的礼部尚书家小姐在大堂替我说话了。我亲眼看见是靳柔姑娘推了靳扶玉姑娘。
那是我第一次听见祝珠的名字。第二天我病好点,就去前院找她。她穿着一身淡粉色的襦裙,
站在廊下,像朵刚开的桃花。看见我,她眼睛一亮,跑过来:你就是靳扶玉?我板着脸,
没说话。京城里谁不知道我是个没人敢惹的煞星。她却不怕,凑到我跟前,
小声说:我叫祝珠,从很远的地方来。多远?我问。嗯……她歪着头想了想,
另一个世界。我愣住了。这姑娘是不是烧糊涂了?我是穿越过来的。她看我不信,
又说,我的任务是救赎你,阻止你以后把这个王朝搞垮。我嗤地笑出声。搞垮王朝?
我现在连自己都护不住。你不信?祝珠眨眨眼,那我证明给你看。没过几天,
府里工匠修井,卡住了轱辘。祝珠跑去,指着井边的木杆说:用杠杆原理啊,这边加重,
那边就能抬起来。工匠将信将疑,试了试,还真成了。又有一次,我练剑划破了手,
没当回事。祝珠看见了,非要拉我去上药,还说:伤口不处理,会感染细菌的。
细菌是什么?我问。就是……很小很小的坏东西,会让伤口发炎化脓。她比划着,
你看,得用烈酒擦一下消毒。她说话的样子很认真,眼睛亮晶晶的。渐渐地,
我开始信她了。这个叫祝珠的姑娘,好像真的和别人不一样。她教我:对付敌人,
不要硬碰硬。上兵伐谋,攻心为上。靳柔又来抢我娘留下的锦袍时,
我没像以前那样直接动手。我让人散布消息,说锦袍被野猫挠破了,
我爹只好又给我做了件新的。暗地里,我让人查清楚靳柔把旧锦袍藏在哪儿,
然后一把火给烧了。靳柔哭着去找我爹,我只说:妹妹喜欢旧东西,那就留着吧。
反正破了的袍子,我也不穿。我爹看着我,眼神复杂,最后什么也没说。从那以后,
靳柔见了我就绕道走。我把娘留下的玉佩送给祝珠时,她说:扶玉,
你以后会是很厉害的人。但别总是一个人硬撑,有我呢。我看着她,第一次觉得,
这冰冷的国公府,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有祝珠在,好像真的不一样了。2日子过得飞快。
转眼我就及笄了。皇上一道圣旨下来,把我指给了太子魏延礼。我看着圣旨,
心里没什么波澜。太子势弱,母族早败,这桩婚事,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祝珠却替我高兴:扶玉,太好了!魏延礼是个做大事的人,你嫁给他,以后能做皇后呢!
我白她一眼:做皇后有什么好?规矩多,不自在。怎么不好?祝珠拉着我坐下,
神秘兮兮地说,我知道未来几年的朝局走向。你听我的,帮魏延礼一把,他肯定能成!
她真没骗我。没几天,丞相弹劾魏延礼私结党羽。祝珠提前告诉我,
丞相的证据藏在书房暗格。我让心腹太监连夜去借了出来,交给了皇上。丞相倒台,
魏延礼的位置稳了不少。后来又有边关将领作乱,祝珠画了张地图给我,
标出了敌军的粮草囤放点。我交给魏延礼,他派兵奇袭,大获全胜。一来二去,
魏延礼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他不再把我当摆设,有事会来问我的意见。也就是这时候,
我认识了韩阳。他是魏延礼的同窗,长得挺俊,就是家境普通。第一次见他,
是在魏延礼的府上。他盯着祝珠看,眼睛都挪不开了。那是谁?他问我。我朋友,
祝珠。我答。韩阳笑了:难怪这么特别,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从那以后,
韩阳就常往我府里跑。名义上是找魏延礼,实则是来看祝珠。他给祝珠带新奇的玩意儿,
给她讲书院里的趣事。祝珠也喜欢听他说话,常常笑得眉眼弯弯。
我把祝珠拉到一边:珠珠,韩阳人是不错,但你想清楚。你要是嫁了他,
可就真的回不去了。祝珠低下头,手指绞着帕子:扶玉,我知道。可是……她抬起头,
眼睛亮晶晶的:韩阳说,他会一辈子对我好。这里有你,有他,我觉得很温暖。
我想留下来试试。看她那副模样,我就知道她是铁了心了。行吧,我叹了口气,
要是他敢欺负你,你告诉我,我帮你揍他。祝珠扑进我怀里:扶玉,你真好!
没过多久,魏延礼果然登上了皇位。我成了皇后,搬进了紫禁城。皇上没忘了祝珠的功劳,
封她做了安惠郡主,还赐了宅子和田地。韩阳也沾了光,做了侍郎。
我看着祝珠穿着郡主的服饰,站在韩阳身边,笑得一脸幸福。心里想着,这样也好。
她救了我,现在也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以后的日子,应该会越来越好的吧。
我那时真是太天真了。怎么也想不到,后来会发生那么多事。3我当皇后的第三年,
祝珠生了个儿子,叫韩一诺。韩阳对祝珠还是很好。下了朝就往家跑,抱着儿子逗弄,
看祝珠的眼神里全是笑意。我看着也高兴。时不时就往韩府跑,给祝珠送些稀罕玩意儿,
给小一诺带点心。那时候的韩府,真是热闹。祝珠抱着儿子,韩阳在一旁陪着,
我坐在对面喝茶,觉得日子就该这么过下去。直到沈楚楚出现。她第一次来韩府,
是跟着韩阳一起回来的。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裙,怯生生地躲在韩阳身后,
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这是我远房表妹,沈楚楚。韩阳介绍说,家里遭了灾,
来投靠我们。沈楚楚抬起头,冲我和祝珠福了福身,声音细得像蚊子叫:见过皇后娘娘,
见过表嫂。她长得挺清秀,就是太瘦了,脸色也不好,看着就让人觉得可怜。祝珠心善,
当即就让人给她收拾了院子,还把自己的衣服首饰拿了不少给她。都是一家人,别客气。
祝珠拉着她的手说。我当时也没多想。就觉得韩阳多了个亲戚,祝珠多个伴儿也好。
可没过多久,我就觉得不对劲了。沈楚楚总是有意无意地模仿祝珠。
祝珠喜欢穿淡紫色的裙子,她很快也有了一条;祝珠喜欢戴珍珠发钗,
她头上也多了支差不多的。她还特别会讨好韩阳和小一诺。韩阳下朝回来,
她总是第一个迎上去,递上热茶,轻声问他累不累。小一诺哭闹,她抱在怀里一哄就好,
比祝珠这个亲娘还有办法。祝珠也察觉到了。有次我去韩府,她把我拉到一边,
皱着眉说:扶玉,我觉得楚楚有点怪。怎么怪了?我问。她说不上来,
祝珠摇摇头,就是感觉她看我的眼神不一样,而且韩郎最近好像更愿意跟她说话了。
我安慰她:你想多了吧。楚楚一个孤女,在你这儿吃穿不愁,肯定是想好好伺候你们。
可是……祝珠还想说什么,被韩阳打断了。珠珠,你怎么又跟皇后娘娘说这些?
韩阳皱着眉,楚楚多可怜,你别总是疑神疑鬼的。我没有……祝珠想解释。够了!
韩阳不耐烦地挥挥手,以后不许再说这些了,免得委屈了楚楚。我看着韩阳的样子,
心里咯噔一下。以前他对祝珠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什么时候用过这种语气?
沈楚楚站在不远处,看见我们这边争执,连忙跑过来。跪在祝珠面前:表嫂,
你别生表哥的气,要怪就怪我,是我不好,不该来打扰你们……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哭得那叫一个伤心。韩阳一看,更心疼了,赶紧把她扶起来:不关你的事,
是珠珠太任性了。祝珠看着韩阳维护沈楚楚的样子,脸都白了,嘴唇哆嗦着,
却说不出话来。我把祝珠拉到一边,心里也有些不舒服。但那时候,我忙着打理后宫,
还要帮皇上处理一些朝政上的事,实在分身乏术。我想着,祝珠那么聪明,
肯定能处理好家里的事。再说,韩阳那么爱祝珠,怎么会真的被一个表妹迷惑呢?
我真是太傻了。我怎么就没想到,人心是会变的。尤其是在那些别有用心的人面前,
再深的感情,也可能被一点点消磨掉。4我在边关接到消息时,正陪着将军看沙盘。
传信的是祝珠身边的老嬷嬷,跪在地上,
哭得浑身发抖:皇后娘娘……郡主她……她去了……我手里的令旗啪地掉在地上。
你说什么?我的声音都在抖。郡主她……割腕自尽了……我脑子嗡的一声,
什么都听不见了。祝珠那么怕疼的人,怎么会割腕?我骑上快马,一路狂奔回京城。
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脸上全是灰尘,我也顾不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一点,再快一点。
等我冲进韩府,看到的却是一口冰冷的玉棺。祝珠躺在里面,脸色苍白,眼睛紧闭,
像是睡着了。可她的手露在外面,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白布,血迹还是渗了出来,染红了一片。
我的心像被人狠狠揪了一下,疼得喘不过气。韩阳站在玉棺旁边,眼神空洞,像个傻子。
沈楚楚站在他身边,穿着一身素衣,手里拿着帕子,不停地抹眼泪,可我看她眼睛,
根本没什么泪。小一诺站在沈楚楚身后,仰着小脸,看着玉棺里的祝珠,小声说:太好了,
我才不要这样的疯子娘亲。我猛地看向他:你说什么?小一诺被我吓了一跳,
躲到沈楚楚身后:我娘就是疯子!她天天跟楚姨吵架,还想打我!沈楚楚赶紧抱住他,
对我福了福身:皇后娘娘节哀。郡主她……最近心情不太好,一时想不开……
心情不太好?我一步步走到沈楚楚面前,盯着她的手腕。她手腕上戴着一个碧绿的玉镯。
我认得那个镯子。是小一诺在书院赢的头彩,当时他说要送给祝珠当礼物,
我还特意让先生把镯子给了他。这镯子,我伸手,一把抓住沈楚楚的手腕,哪来的?
沈楚楚疼得啊了一声,想把手缩回去:是……是一诺给我的……他说表嫂不喜欢……
是吗?我又看向她的耳朵。她耳朵上戴着一对东珠耳环。又大又圆,成色极好。
那是我当年送给祝珠的新婚礼物。这东珠呢?我问,声音冷得像冰。沈楚楚脸色发白,
说不出话来。韩阳这时候才像回过神来,拉住我:扶玉,你别这样……珠珠刚走……
刚走?我甩开他的手,指着玉棺,她是怎么走的,你心里没数吗?
我转向跟我一起来的侍卫:去把韩府的账本拿来!再把所有下人都叫来,我要问话!
侍卫们立刻行动起来。沈楚楚吓得瘫软在地,韩阳也慌了:扶玉,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我冷笑一声,我要看看,我最好的朋友,是怎么被你们这对狗男女害死的!
祝珠那么信任韩阳,把自己的嫁妆都交给他打理。可我后来才知道,那些银子,
大部分都进了沈楚楚的腰包,还有一部分,被韩阳拿去给沈楚楚买了首饰、置了外宅。
祝珠发现后,拿着账本去跟韩阳对质。韩阳不仅不认错,还护着沈楚楚:珠珠,
你怎么变得这么不可理喻?楚楚她一个弱女子,我帮衬她一下怎么了?
沈楚楚在一旁哭哭啼啼:表嫂,你别逼表哥了,要怪就怪我,是我不好……
祝珠气得浑身发抖:韩阳!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忘了你当初怎么跟我说的了吗?
你说你这辈子只有我一个!那是以前!韩阳脱口而出,现在不一样了!
楚楚比你温柔,比你懂事!祝珠的心,大概就是从那一刻起,彻底死了吧。后来,
她又发现沈楚楚偷偷在小一诺的点心里下慢性毒药,想让小一诺生病,
好让自己名正言顺地接管韩府。祝珠搜集了证据,想去找韩阳,却被沈楚楚抢先一步。
沈楚楚在韩阳面前装可怜,说祝珠因为嫉妒,要杀了她和小一诺。韩阳竟然信了。
他指着祝珠,大声斥责:靳扶玉说得对,你就是个疯子!你简直不可理喻!疯子
这两个字,成了压垮祝珠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回到房间,拿出我送给她的那把金剪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