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万里无云的旱日里,镇民们却接二连三地“溺水”而亡,皮肤上长出诡异的鱼鳞。
一切的源头,都指向那场被贪婪吞噬的“锦鲤宴”。
他们以为被视作傻子的少年赖朋彬是唯一的希望,却不知,他和他怀中幸存的最后一尾锦鲤,
不是救赎,而是开启这场死亡盛宴的钥匙。第一章:第一个溺水者镇上死人了。
死的是王屠户,那个在镇长高价拍卖“镇水锦鲤”时,出价最高,
抢下最肥美那条“昭和三色”的男人。我看到他死的时候,日头正毒,
明晃晃地挂在青石板路的尽头。王屠户就躺在路中央,
离他家肉铺门口那油腻腻的门槛不到三步远。他四肢扭曲,像一只被扔上岸的虾米,
嘴巴张得老大,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仿佛被水草缠住的声响。他的脸是青紫色的,
眼睛瞪得滚圆,布满血丝的眼球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最诡异的是他的皮肤,在阳光下,
泛着一层若有若无的、细密的微光,像是……像是鱼鳞。
他明明躺在滚烫的、能煎熟鸡蛋的石板上,双手却死命地抠着自己的脖子,双腿胡乱蹬踹,
做出一个拼命想从水里探出头呼吸的动作。“水……水……”他沙哑地嘶吼,
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叫。周围聚了一圈人,指指点点,没人敢上前。
他们脸上混杂着恐惧和困惑。在这样一个连一丝水汽都感受不到的大旱天里,
镇上最壮硕的男人,竟然在喊着他要被水淹死了。我抱着怀里的小木桶,
躲在街角大槐树的阴影里。桶里传来轻微的水响,是我唯一的宝贝。我把桶抱得更紧了些,
怕被人发现。“真是造孽哟,肯定是锦鲤仙家显灵了!”人群里,
不知是谁哆哆嗦嗦地喊了一句。这句话像一滴滚油溅进了冷水锅,人群瞬间炸开了。“胡说!
什么仙家,我看就是中暑了!”镇长钱鸿伟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他分开众人,
一脸不耐烦地走到王屠户身边,踢了踢他肥硕的小腿,“王胖子,装什么死,赶紧起来!
”王屠户毫无反应,只是喉咙里的“嗬嗬”声越来越弱,最终,他猛地抽搐了一下,
身体彻底僵直,那双死死瞪着天空的眼睛里,映出的不是蓝天白云,
而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溺水者独有的绝望。他死了。在万里无云的大晴天,
在能烤干一切水分的石板路上,活活“淹”死了。钱镇长脸色铁青,
他大概也觉得这事太过邪门,但嘴上依旧强硬:“都散了!散了!看什么看!就是得了急病!
回头让卫生所的老张来看看!谁再敢在这妖言惑众,扰乱人心,别怪我不客气!
”他一边吼着,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狠狠地剜了我一眼。我知道他在看我。因为半个月前,
就是他,不顾全镇人的祖训和几个老人的苦苦哀求,
强行抽干了镇口那口养了我们古镇几百年的“风水宝池”,
把里面上百条被镇民们视为神明的镇水锦鲤,一条不留地捞了出来,当场拍卖。而我,
是当时唯一一个哭着喊着求他留下几条鱼的傻子。“赖朋彬,你这个傻子,滚远点!
”他当时就是这么踹开我的。我叫赖朋彬,镇上的人都叫我傻彬。他们说我爹妈死得早,
我从小在祠堂吃百家饭长大,吓坏了脑子。他们欺负我,嘲笑我,把吃剩的馊饭扔给我,
就像喂一条狗。他们不知道,我什么都懂。我看着王屠户的尸体被抬走,
看着钱镇长色厉内荏地驱散人群,看着那些曾经分食过锦鲤肉的人们,
脸上都浮现出一丝掩饰不住的惊惶。我低下头,轻轻晃了晃怀里的小木桶。“别怕,别怕。
”我对着桶里小声说,“很快,他们就都会来陪你们了。”木桶里,
一条只有巴掌大的红白锦鲤,正安静地吐着泡泡。它是那天我趁乱从泥里抠出来的,
是那满池锦鲤中,最小,也最不起眼的一条。他们以为我留下它,是为了延续香火,
是为了拯救。他们错了。我是故意留下它的。因为,它不是救赎。
它是开启这场盛大死亡的……钥匙。第二章:被遗忘的祖训我们赖家,
不是土生土长的青川镇人。爷爷说,我们的祖先,是几百年前一位云游的风水大师。
他路过此地,发现青川镇山环水抱,是块难得的宝地,
但也窥见了地脉深处藏着的一股极凶的“水煞”。这水煞平日里被地气镇压,
可一旦地运流转,天时有变,煞气就会破土而出,化为一场无形的水厄,
让整座镇子的人在睡梦中、在行走间,无声无息地溺毙于无形之水。为了镇压水煞,
祖先寻遍四方,最后在南疆的瘴疠之河里,找到了一种奇特的锦鲤。这种锦鲤,并非凡物,
它们的身体,是某种更古老、更诡异的水生菌类的天然宿主。这种菌,
我家的祖册上称之为“蜃楼菌”。蜃楼菌,依赖着宿主锦鲤而生,同时,
它也能吸收并转化地底的水煞之气,将其变为滋养自身的养料。只要锦鲤在池中繁衍生息,
就能将水煞牢牢锁在池底,保青川镇风调雨顺。但这个秘密,也有一个致命的代价。
蜃楼菌与锦鲤共生,也赋予了它们一种可怕的“诅咒”。这些锦鲤,可敬,可养,
却绝不可伤,更不可食。一旦锦鲤被杀,它们体内的蜃楼菌就会在宿主死亡的瞬间,
释放出第一阶段的孢子。这些孢子会附着在杀鱼者、食鱼者的身上,潜伏下来。
而要激活这些潜伏的孢子,则需要一个“引子”,一把“钥匙”。
那就是一条活着的、带有完整蜃楼菌群的“王鲤”。只要王鲤还活着,
它就会持续散发一种特殊的生物波,这种波,就像一个信号塔,
会激活所有被一代孢子感染的人体内的菌群。菌群被激活后,会迅速在人体内繁殖,
它们会侵蚀人的神经系统,制造出最真实的溺水幻觉。同时,
它们会从内部破坏人体的水平衡,让细胞组织疯狂吸水、膨胀,直至肺部、气管被体液填满,
最终在生理层面,也真正地“溺水”而亡。而他们的皮肤,会因为皮下组织的病变,
呈现出类似鱼鳞的光泽。这是一个完美的、无法用常理解释的杀人循环。我们赖家,
世世代代,就是这个秘密的守护者。我们的使命,不是守护小镇,
而是守护这个潘多拉魔盒的平衡。告诫镇民敬畏锦鲤,只是我们守护秘密的手段。
爷爷去世前,抓着我的手,反复叮嘱:“朋彬,记住,人心比水煞更可怕。如果有一天,
镇民的贪婪压过了敬畏,亲手打破了平衡,不要试图去拯救。我们赖家的职责,不是救世主,
而是……清道夫。”他让我装傻,他说,只有傻子,才能在人心鬼蜮的世界上活得最久,
看得最清。我一直装得很好。直到钱鸿伟的到来。他是个外面来的官,
带着一身的铜臭味和所谓的“发展蓝图”。他不懂青川镇的根,
也不在乎那些口口相传的规矩。在他眼里,那满池被镇民们供奉了几百年的“镇水锦鲤”,
不过是一叠叠晃眼的人民币。“什么封建迷信!都二十一世纪了!”我记得那天,
他站在池边,用扩音喇叭对着全镇人喊,“这一池子鱼,卖给城里的大老板,能换来几百万!
这笔钱,我一分不要,全用来给大家修路,盖新房!你们是想要几条破鱼,
还是要崭新的楼房和宽敞的马路?”起初,镇上的老人们还跪在地上磕头,求他手下留情。
“镇长,使不得啊!这是我们的根啊!”“抽了池水,杀了锦鲤,我们青川镇会遭天谴的!
”钱鸿伟冷笑着,他从包里掏出一沓沓崭新的钞票,砸在最前方的几个老人面前。“天谴?
我只信人定胜天!谁要是帮我捞鱼,捞一条,我给一百块!谁要是敢拦着,
就是跟全镇的富裕生活作对!”红色的钞票,像血一样刺眼。起初的寂静后,人群开始骚动。
王屠户第一个跳了出来,他舔着嘴唇,眼睛放光:“镇长说得对!几条鱼哪有钱重要!我来!
”一个,两个,三个……越来越多的人,被那晃眼的红色冲昏了头脑。
他们曾经每日对着池水祈祷,如今却卷起裤腿,拿着渔网和水桶,
争先恐后地跳进了正在被抽干的池塘。我冲上去,哭着抱住钱鸿伟的腿:“不要!求求你,
不要杀它们!它们会杀了你们的!”我的声音尖利而绝望。钱鸿伟一脚把我踹开,
啐了一口:“滚开,小傻子!再敢胡说八道,我把你舌头割了!”镇民们哄笑着,
他们的儿子,前几天还跟在我屁股后面喊我“傻彬哥”的张小胖,捡起一块泥巴砸在我脸上。
“傻子!就知道哭!我爸说了,卖了鱼,就给我买新游戏机!”泥点混着泪水,
糊住了我的眼睛。透过模糊的视线,我看到那些曾经被视为神明的锦鲤,
在泥浆里徒劳地翻滚,被一双双贪婪的手抓住,扔进水桶。
它们的鳞片在阳光下闪着最后的光,像碎裂的宝石。就在那一刻,爷爷临终前的话,
清晰地在我耳边响起。“人心比水煞更可怕……我们是清道夫。”我擦干眼泪,
趁着所有人都在狂热地抢夺那些大而艳丽的锦鲤时,悄悄地,在池塘最深的淤泥里,
找到了它。那条最小的,只有巴掌大的红白锦鲤。我把它藏进了我的小木桶。我没有哭。
我的心里,一片冰冷。我知道,审判的时刻,到了。第三章:鳞片王屠户的死,
像一块巨石投进了青川镇这潭已经浑浊的水里,激起了巨大的恐慌。但钱鸿伟的手段很高。
他迅速请来了县里的法医,一番“权威”的鉴定后,
宣布王屠户死于一种罕见的、突发性的心脑血管疾病,并且花钱让王屠户的婆娘闭了嘴。
他还立刻启动了修路工程,叮叮当当的机器声和漫天飞扬的尘土,
暂时压下了人们心中的鬼魅。生活似乎又回到了正轨。然而,我知道,
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第二个出现症状的,是镇东头开“悦来客栈”的李寡妇。她的客栈,
是那次“锦鲤宴”的主办地。据说,她把锦鲤的鱼头炖了汤,卖出了天价。
我那天装作去她店里讨口水喝。她正坐在柜台后算账,嘴里哼着小曲,看起来春风得意。
“傻彬啊,又来讨食了?”她眼皮都没抬,从抽屉里扔出两个干硬的馒头,“滚远点吃,
别脏了我的地。”我蹲在门口的石阶上,慢慢地啃着馒头,眼睛却死死盯着她的手。
她的右手,正在“啪嗒啪嗒”地打着算盘。阳光从门口斜射进来,照在她活动的手指上。
我清楚地看到,她的指甲缝里,以及手指关节的皮肤褶皱处,
已经泛起了一层细密的、和王屠户死时一模一样的微光。她似乎也感觉到了不适,停下算盘,
有些烦躁地挠了挠手背。“他娘的,最近这天怎么这么干,皮肤都痒死了。”她抱怨着,
拿起桌上的大茶缸猛灌了几口水。我低下头,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冷笑。不是天干,
李掌柜。是你的身体,开始渴望水了。是那些在你体内扎根发芽的小东西,在提醒你,
它们需要一个更湿润的环境。到了晚上,李寡妇的尖叫声划破了整个小镇的夜空。“救命啊!
杀人啦!有鬼啊!”我推开祠堂破旧的木门,站在门槛上,静静地听着。
声音是从悦来客栈的方向传来的。很快,半个镇子的人都被吵醒了,许多人家亮起了灯。
第二天,消息就传遍了。李寡妇疯了。据第一个冲进她房间的伙计说,他进去的时候,
李寡妇正把自己泡在洗澡的大木桶里,只露一个头在外面,拼命地往自己身上浇水。
她看到人进去,就惊恐地大喊,说有无数只手在水里抓她的脚,要把她拖进没有底的深渊。
她还说,她一闭上眼,就能看到那些被她亲手砍下鱼头的锦鲤,一双双没有眼皮的鱼眼,
就那么直勾勾地在黑暗里盯着她。钱镇长又一次出面了。他把李寡妇强行从水桶里捞了出来,
捆起来送去了县里的精神病院。临走时,李寡妇还在疯狂地嘶吼:“水!我要水!
我好渴……我快被淹死了!”她的声音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听得人毛骨悚然。
镇民们再次陷入了恐慌。这一次,钱鸿伟的“官方辟谣”显得苍白无力。王屠户的暴毙,
李寡妇的发疯,都和那次“锦鲤宴”脱不了干系。人们开始窃窃私语,
那些曾经参与过捞鱼、吃鱼的人,都开始坐立不安。他们悄悄地检查自己的皮肤,
夜里辗转反侧,一点轻微的声响都能让他们惊醒,然后大口大口地喘气,
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溺水的噩梦。恐惧,像无形的霉菌,在小镇的每个角落里蔓延。而我,
则每天抱着我的小木桶,坐在干涸的池塘边。池底的泥土已经龟裂,
像一张张裂开的丑陋大嘴。我把小木桶放在地上,用指尖蘸着桶里的水,
轻轻涂抹在那条红白锦鲤的身上。它很乖,安安静静地,任由我抚摸。“快了。
”我对着它说,“你看,他们开始害怕了。他们开始后悔了。但是,已经晚了。
”几个曾经欺负过我的半大孩子,远远地看见我,不敢像以前那样上来就推搡打骂。
他们只是远远地站着,对着我指指点点,眼神里充满了畏惧。
时就说鱼不能杀……他肯定知道什么……”“他怀里抱着的那个桶里……是不是还有一条鱼?
”我听到了他们的议论。我缓缓地抬起头,冲他们咧开嘴,露出了一个痴傻的、天真的笑容。
这个笑容,在他们眼里,却比任何恶鬼的表情都要恐怖。他们尖叫一声,转身就跑,
仿佛我是什么会吃人的怪物。我满意地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我的小鱼。游戏,才刚刚开始。
第四章:暴徒与钥匙当第三个人死掉的时候,青川镇的恐慌终于达到了顶点。
死的是张小胖的爹,那个在捞鱼时最卖力,还鼓动自己儿子用泥巴砸我的男人。
他的死状和王屠户一模一样,在自家院子里晒谷子时,突然就倒在地上,
像溺水一样活活憋死了。人们在他的尸体上,发现了更多、更明显的鳞片状光斑。这一下,
再也没人相信钱鸿伟的鬼话了。“是诅咒!就是锦鲤的诅咒!”“我们都得死!
那天吃过鱼的人都得死!”“都怪钱鸿伟!是他害了我们!”绝望的哭喊声和愤怒的咒骂声,
充斥着整个小镇。原本因为“卖鱼款”而对钱鸿伟感恩戴德的镇民,现在视他如蛇蝎。
钱鸿伟也怕了。他把自己关在镇政府的办公室里,好几天都不敢出门。然而,
恐惧并不能解决问题。当死亡的威胁悬在每个人头顶时,人性中最丑陋的一面便暴露无遗。
他们需要一个发泄口,一个替罪羊。而我,这个从一开始就“不正常”的傻子,
自然成了最佳人选。那天下午,我正准备回祠堂。一群人拦住了我的去路。为首的,
是钱鸿伟的头号狗腿子,镇上的治安队长赵三。他身边跟着一群红了眼的镇民,
手里拿着锄头和扁担。“赖朋彬!”赵三指着我,声色俱厉地吼道,“镇上接二连三出事,
是不是你这个傻子在搞鬼?!”“对!一定是他!”人群里有人附和,
“他当时就护着那些鱼!他还藏了一条!他肯定会解咒!”“把鱼交出来!
快把鱼交出来给我们!”他们一步步向我逼近,眼神贪婪而疯狂。他们不再叫我傻彬,
而是直呼我的名字,仿佛我手中掌握着他们的生死。我下意识地把怀里的小木桶抱得更紧。
“不……不给……”我用我惯常的、痴傻的语气说,“这是我的……我的宝贝……”“放屁!
”赵三一把推在我胸口,我踉跄着后退几步,差点摔倒,“一个傻子要什么宝贝!
你个不祥的东西,就是你把厄运带给青川镇的!今天不把鱼交出来,我们就打死你!
”“打死他!烧死他!”“他就是个怪物!”人群的情绪被彻底点燃了。他们忘了,
就在半个月前,他们还嘲笑我,把我的“宝贝”当成笑话。现在,这条被他们鄙夷的小鱼,
却成了他们眼中唯一的救命稻草。多么可笑。我看着他们一张张扭曲的脸,
心里没有丝毫的恐惧,只有一片冰冷的荒芜。“你们……你们才是怪物……”我喃喃自语,
声音很小,但眼神却异常明亮。赵三似乎被我的眼神刺痛了,他恼羞成怒,
大吼一声:“还敢嘴硬!给我抢!”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立刻向我扑了过来。
我拼命地护着木桶,但我的力气怎么可能敌得过他们。木桶被狠狠地夺了过去,
我整个人也被推倒在地。“砰!”赵三将木桶高高举起,然后重重地砸在地上!
木桶瞬间四分五裂。清水和泥沙溅了一地。而那条红白相间的小锦鲤,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
掉落在滚烫的青石板上,无助地弹跳着,挣扎着。它张开小小的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