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门打开!”“顾海潮!你把门给我打开!”我的手掌拍在木工房厚重的门板上,
震得手心发麻。指甲因为用力抠刮着粗糙的木头纹理,断了好几根,渗出血丝。“吵什么?
”顾海潮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带着浓浓的不耐烦。他身边站着我的儿子,顾北辰,
还有许瑶和她的儿子许朗。许朗脸上挂着泪珠,躲在许瑶身后,指着木工房的门,
委屈地抽噎:“是……是阳阳自己跑进去,把门锁上的……他还推我……”“听到了吗?
”顾海潮一把将我拽开,眼神冰冷得像淬了冬月的冰,“你儿子推了朗朗,
自己躲进去发脾气,你在这里发什么疯?”我气得浑身发抖,
指着那扇紧闭的门:“阳阳有哮喘!他对木屑过敏!你们知道的!他被锁在里面会死的!
”里面的咳嗽声,已经从一开始的剧烈,变得越来越微弱,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疼得无法呼吸。“妈妈,你能不能别总是大惊小怪?
”我的儿子顾北辰皱着眉,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厌恶,“朗朗都说了,是阳阳自己进去的。
你为了他,就要冤枉朗朗吗?”他走到许朗身边,放低声音,
像个小大人一样安慰他:“朗朗别怕,有哥哥在。”那一刻,外面的风好像停了。
我看着我的丈夫,我的儿子,他们像两尊门神,牢牢地护着另一对母子,而我,
和门里我那垂死的儿子,成了不识大体的外人。许瑶柔柔地开口:“沁沁,
我知道你心疼阳阳。要不……要不我们还是把门打开吧,别让孩子在里面闷坏了。”她说着,
却轻轻拉了拉顾海潮的衣袖,“不过朗朗也吓坏了,海潮,你先哄哄他。
”顾海潮的脸色立刻柔和下来,他弯下腰,用我从未见过的温柔语气对许朗说:“朗朗不哭,
叔叔在。那个不听话的小孩,叔叔帮你教训他。”教训他?我的阳阳在里面快要没命了!
“顾海潮!”我疯了一样冲过去,想推开他,“钥匙!把钥匙给我!”他反手一挥,
我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甩在地上。额头磕在院子里的石头上,瞬间天旋地转。“苏沁,
你闹够了没有!”他低头看着我,像在看一堆垃圾。屋里的咳嗽声,彻底停了。
世界一片死寂。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分钟,也许是一个世纪,
顾海潮才终于觉得“教训”够了,不紧不慢地掏出钥匙。“咔哒。”门开了。
阳阳小小的身体蜷缩在门口,脸憋得青紫,嘴唇发黑,手里还紧紧攥着一块没打磨完的木头。
他再也不会咳嗽了。02“医生!医生!”医院走廊里,我的喊声嘶哑得不成人形。
怀里的阳阳身体冰冷,像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让开!都让开!
”顾海潮从我手里抢过孩子,大步冲向急救室。他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慌乱,但那慌乱里,
更多的是一种事情脱离掌控的烦躁。急救室的红灯亮起,像一只噬人的眼睛。
我瘫坐在冰冷的长椅上,浑身都在抖。顾北辰和许瑶母子也跟了过来。许瑶的眼圈红红的,
拉着顾北辰的手,低声说:“北辰,都怪阿姨,
要是我早点劝你爸爸开门就好了……阳阳不会有事的,对不对?”“不怪林阿姨。
”顾北辰立刻摇头,他看都没看我一眼,眼神直直地盯着急救室的门,“都怪我妈。
是她非要让阳阳玩那些破木头,不然阳阳根本不会跑去木工房。
”我的心脏像是被针狠狠扎了一下。破木头……那是阳阳最喜欢的玩具,
他说要给爸爸做一艘世界上最厉害的船。顾海潮打完电话,大步走过来,脸色铁青。
他一把攥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苏沁,我警告你。医生问起来,
你就说阳阳是自己玩的时候哮喘发作,不小心把自己锁在里面的,听见没有?”我抬起头,
麻木地看着他。“你怕什么?”我问,声音轻得像一阵风,“怕别人知道,
是你为了给许朗出气,亲手害死了自己的儿子?”“你闭嘴!”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瞬间暴怒,“什么死不死的!你敢咒我儿子?!”他扬起了手。这时,急救室的门开了。
一个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脸上满是疲惫和遗憾。“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孩子送来得太晚了,窒息时间过长,导致了急性心肺功能衰竭……”后面的话,
我一个字都听不清了。我的世界,在那一刻,崩塌了。顾海潮的巴掌最终没有落下来。
他愣在原地,像是没听懂医生的话。顾北辰也呆住了,
喃喃自语:“不可能……我跟阳阳是双胞胎,他有事我会有感觉的……医生,
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慢慢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向急救室。我的阳阳,
我的宝贝,他就躺在那张白色的床上,身上盖着白色的布。一切都变成了白色。空洞,冰冷,
绝望。03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那个被称为“家”的地方的。
我手里抱着阳阳没做完的那艘木头小船,那是医院的护士从他僵硬的手里一点点掰开,
递给我的。客厅里灯火通明。顾海潮坐在沙发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整个客厅烟雾缭绕。
顾北辰和许瑶母子也在。许朗已经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正坐在地毯上玩一个崭新的变形金刚,
那是顾海潮上周答应给阳阳买的生日礼物。许瑶正在温柔地劝着顾北辰:“北辰,
别太难过了。人死不能复生……你爸爸压力也很大,你要多体谅他。”我的出现,
打破了这“温馨”的一幕。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以及我怀里的那艘船上。
“你还抱着这破玩意儿干什么?”顾海潮猛地站起来,把手里的烟头狠狠摁进烟灰缸,
“就是因为它,阳阳才会出事!你但凡上点心,不让他碰这些垃圾,会发生今天的事吗?
”他把所有的责任,轻飘飘地,全都推到了我的身上。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很可笑。
“顾海潮,阳阳的尸体还在医院。你不去处理,坐在这里抽烟?
”“尸体……尸体……”他烦躁地抓着头发,“不许说这个词!什么尸体!那是我儿子!
”“你儿子?”我往前走了一步,“你为了许朗,把他关在门外等死的时候,
怎么没想过他是你儿子?”“你住口!”顾北辰突然冲到我面前,通红的眼睛死死瞪着我,
“不许你这么说我爸!爸爸只是想给阳阳一个教训!谁知道他那么不经吓!”“是你!
都是你!”他指着我怀里的船,“你非要让他玩这些东西,你明知道他身体不好!
你根本不配当他妈妈!”不配。是啊。我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我确实不配。我的心,
像是被这句话彻底捅穿了,连最后一丝温度都流走了。我低下头,
用手指轻轻摩挲着小船粗糙的边缘,那里还留着阳阳小小的指痕。真凉啊。04“阿姨,
这个船能给我玩玩吗?”许朗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过来,伸出小手就要来抢我怀里的船。
我下意识地抱紧,侧身避开。“不给。”我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
“哇——”许朗立刻坐到地上,放声大哭,“坏阿姨!小气鬼!我只是想看看阳阳弟弟的船!
你就推我!妈妈!哥哥!她推我!”他一边哭,一边用手捂住自己的胳膊,
好像我用了多大的力气。“苏沁!”“妈妈!”顾海潮和顾北辰同时冲了过来。
顾北辰一把将许朗护在身后,像一只被激怒的小兽,怒视着我。“你凭什么欺负朗朗!
阳阳已经不在了!你连他最后的东西都不能跟朗朗分享吗?你心眼怎么这么坏!”分享?
我儿子的遗物,要跟害死他的凶手的儿子分享?我看着顾北辰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
那张和阳阳一模一样的脸,此刻却让我觉得无比陌生。“一个破船,有什么了不起的!
”他怒吼着,趁我失神,猛地夺过我怀里的小船,高高举起,
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砸在地上。“砰!”木头碎裂的声音,清脆,刺耳。
那艘阳阳花了一个月,用他所有零花钱买来工具,一点一点打磨出来的小船,瞬间四分五裂。
船头断了,船帆碎了,船身裂成了好几块。像我那颗再也拼不起来的心。我跪下去,
伸出颤抖的手,想把那些碎片拢在一起。可我怎么也拼不起来了。眼泪,终于决堤。
大颗大颗地砸在地上的碎片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迹。“哭什么哭!
”顾海潮厌恶地看着我,“不就是个破烂玩意儿吗?砸了就砸了!北辰做得对!留着它,
只会让我们所有人都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许瑶走过来,蹲下身,假惺惺地想要扶我。
“沁沁,你别这样……北辰也是太伤心了,你别怪他。一个玩具而已,
回头我让海潮给阳阳多烧几个过去就是了……”她的手快要碰到我的时候,身体微微前倾,
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在我耳边说:“看,这就是你的好儿子。为了我的朗朗,
他亲手砸了你宝贝儿子的遗物。”“苏沁,你输得真彻底。”05第二天,
我接到了一个电话。是警察局打来的。“是苏沁女士吗?关于您儿子顾子阳的死亡案件,
有一些情况需要您过来核实一下,尸检报告也出来了。”我的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在地上。
“我马上过去。”我换了件衣服,准备出门。顾海潮拦住了我。他一夜没睡,
眼睛里布满血丝,下巴上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看起来颓废又暴躁。“你要去哪?
”“警察局。”我平静地回答。他愣了一下,随即眼神变得警惕又讽刺:“苏沁,
你又想耍什么花样?你报警了?你想把事情闹大,让所有人都来看我们家的笑话吗?
”我没有理他,绕过他就要走。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我说了不许去!家里的事,
我们自己解决!你还嫌不够丢人吗?”“丢人?”我终于回头看他,
目光落在他那张我爱了十年的脸上,“顾海潮,阳阳死了,你觉得丢人?
”他被我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松开了手,嘴里却依旧强硬:“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只是……我只是不想让外人插手!”“晚了。”我甩开他,
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那个让我窒息的家。警察局里,空气安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一位年轻的警察接待了我,他的表情很严肃,带着一丝同情。他递给我一份文件。“顾太太,
这是您儿子的尸检报告,请您看一下。”我伸出手,那几张薄薄的纸,却重若千斤。
我一字一句地看下去。“死者顾子阳,因在充满木屑粉尘的密闭空间内,
导致重度哮喘急性发作,气管痉挛,最终因机械性窒息死亡……”我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