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富豪囚禁在别墅里,他说这是保护。他每天送我一束玫瑰,为我画肖像。
直到我发现地下室挂满无数张我的画像。那些褪色的画中人,眉眼都与我相似,
却分明是不同女子。最老的那幅背后写着:“她试图逃跑,玫瑰凋谢了。
”我撕碎他给的承诺书,翻窗逃跑。暴雨夜,他撑着黑伞在玫瑰园截住我,
声音温柔:“为什么不信守承诺?”他捏碎我藏起的刀片,血染红白裙。“画画吧,
”我盯着他染血的手,“这次画得真像。”---地板上的纹理,
我数得比儿时课本上的字迹还要熟悉。第一百七十三条裂缝,
从落地窗边缘蜿蜒爬向那张巨大的、从未有人同坐过的餐桌。阳光被特制的玻璃滤过,
筛成一种没有温度的金色,均匀涂抹在波斯地毯繁复的纹路上,
涂抹在路易十五风格的鎏金椅背上,涂抹在墙壁悬挂的一幅幅巨大肖像画框上——画中的人,
无一例外,都是我。林晚。我的名字。一个被囚禁在这奢华牢笼里的影子。
水晶吊灯的光芒璀璨却冰冷,无声悬垂,像一颗凝固的巨大泪滴。衣帽间里挂满了当季高定,
吊牌崭新,无声诉说着某种荒诞的慷慨。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恒定的、昂贵的芬芳,
来自每日更换的新鲜玫瑰。它们被插在床头柜那只古董水晶瓶中,殷红如血,
饱满得仿佛能滴下汁液。每一片花瓣都完美得虚假。“咔嚓。”轻微的金属咬合声,
是门锁开启的音符。我的心跳骤然失序,血液瞬间涌向四肢,又在下一秒冻住。脚步声沉稳,
从容,踏在厚软的地毯上,几乎没有声音,却像鼓点敲在我紧绷的神经上。沈聿出现了。
他穿着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勾勒出宽阔的肩膀和劲瘦的腰身。
手里捧着一大束新鲜的、带着露水的红玫瑰。他径直走向床边,
抽出昨日那束已显出颓势的花,动作随意地丢进旁边的银质垃圾桶里,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然后,他将那束新的、鲜艳欲滴的玫瑰插入瓶中,动作优雅得像在进行某种仪式。
水珠顺着花瓣滚落,砸在光洁的桌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今天的花,开得最好。
”沈聿转过身,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完美的、温煦的笑意。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像有实质的重量,从我的头发丝逡巡到脚踝。那目光里有一种专注的审视,
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被他包裹在温柔的假象里。我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指尖深深掐进掌心。指甲划过皮肤,留下月牙形的白痕。不能躲,不能逃。
这是我用无数个夜晚的恐惧刻进骨子里的教训。“谢谢。”我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他似乎很满意,那笑意加深了些许,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精心打理过的花园,
玫瑰开得如火如荼,远处高耸的黑色雕花铁门冰冷地矗立着,
隔绝了视线所能及的一切自由世界。他背对着我,身形挺拔得像一杆标枪,
沉默地望着那片不属于我的风景。“林晚,”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悦耳,
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外面的世界很危险。只有这里,你才是安全的。
我是在保护你。”他侧过头,目光再次锁住我,“永远不要想着离开,明白吗?”“明白。
”我垂下眼,盯着自己苍白指尖上的细小纹路。那声“明白”轻飘飘的,没有重量,
却是我唯一的护身符。每一次顺从的回答,都像在喉咙里咽下一块带棱角的冰,冰冷而刺痛。
沈聿点点头,踱步到画架前。画架上蒙着白色的亚麻布。他伸出手,
修长的手指捻住布的一角,轻轻一掀。亚麻布滑落,露出画布上未完成的肖像——那是我。
穿着昨天那件他指定的、湖蓝色的丝绸睡裙,坐在窗边的天鹅绒软椅上,
背景是窗外那片虚幻的玫瑰园。画中的“我”眼神空洞,
带着一种被精心雕琢出的、易碎的美丽。“今天的光线很好,”他拿起调色盘,
骨节分明的手指沾上颜料,动作熟稔而优雅,“我们继续。”他不需要我刻意摆姿势。
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他描摹的对象。他让我坐在窗边那张椅子上,
姿势是他昨天离开时就固定好的。阳光透过玻璃,暖意无法抵达皮肤。
我像一尊被精心安置的瓷器,被剥夺了所有属于自己的意志,只剩下僵硬的躯壳供他描画。
画笔在画布上摩擦,发出单调而持续的沙沙声。这声音曾经让我恐惧,
如今只剩下麻木的疲惫。我望着窗外,视线越过那片刺目的红玫瑰,越过冰冷的铁艺栅栏,
徒劳地投向更远的地方,投向那片模糊的、不可触及的自由剪影。
时间在死寂的奢华里凝固、流淌。画笔的沙沙声不知何时停下了。沈聿放下调色盘,
走到我面前,指尖带着一点微凉的松节油气味,轻轻抬起我的下巴,
迫使我看向他深不见底的眼眸。“很好。”他低语,指尖在我脸颊上流连片刻,
带着一种评估艺术品的满意,“休息吧。晚上想吃什么,告诉管家。”他转身离开,
没有回头。门锁再次发出那声清脆又令人绝望的“咔嚓”。我维持着被他摆弄的姿势,
直到那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才像被抽掉骨头般瘫软下来,
滑落到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冰冷瞬间刺透了薄薄的丝绸睡裙,寒意直抵骨髓。我蜷缩着,
抱住膝盖,将脸深深埋进去。巨大的、无声的恐慌像冰冷的海水,漫过头顶,
窒息感沉重得无法挣脱。喉咙里堵着滚烫的硬块,却连呜咽都无法发出。
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砸在昂贵的地毯上,迅速被吸走,
只留下几个深色的、微不可察的小点。在这个连哭泣都不能留下痕迹的牢笼里,
我卑微得像一粒尘埃。日复一日。玫瑰依旧准时盛开在水晶瓶里,带着清晨露珠的虚假生机。
沈聿的画笔也依旧准时落在画布上,捕捉着“我”日益苍白的轮廓和空洞的眼神。
囚笼里的空气仿佛变成了凝固的琥珀,而我,是其中一只徒劳挣扎的虫豸。
转机发生在沈聿离开去处理“紧急海外事务”的第三天。别墅里依旧安静得令人窒息,
但空气中少了那双无处不在的、审视的眼睛,某种紧绷的东西似乎悄然松懈了一线。
管家陈伯,那个永远面无表情、如同精密机器般执行指令的老人,在例行送来午餐时,
罕见地显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匆忙。他放下托盘时,
一串黄铜钥匙从他那件一丝不苟的黑色马甲口袋边缘滑落,“叮”的一声轻响,
掉落在厚厚的地毯上。陈伯的动作停顿了零点一秒,他迅速弯腰拾起,
脸上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表情,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但就在他直起身,
目光与我撞上的一刹那,
我清晰地捕捉到他眼底深处掠过的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怜悯?那眼神稍纵即逝,
快得像是我的错觉。他微微颔首,转身离开,门锁在他身后合拢。
我的心却在那一刻疯狂地擂动起来。怜悯?为什么?这冰冷的牢笼里,
连空气都带着沈聿精心调配的冷漠,怜悯是唯一的、不合时宜的杂质。它像一根细小的针,
刺破了我麻木绝望的茧,唤醒了某种被恐惧压制太久的东西——探究的本能。
那串钥匙……其中一把,样式古老,黄铜质地,
与别墅里其他现代感十足的银色钥匙截然不同。它掉落的方位……似乎指向走廊深处,
那扇通往地下室的、厚重得如同堡垒入口的橡木门。那扇门,一直被严令禁止我靠近。
一个念头,带着灼热的、不顾一切的疯狂,猛地攫住了我:下去!看看那扇门后面,
锁着什么!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缠绕住我的心脏,勒得我喘不过气。
恐惧依然存在,像冰冷的蛇缠绕在脚踝,但另一种更强烈的、名为“知道真相”的冲动,
压倒了一切。沈聿的掌控,陈伯那转瞬即逝的怜悯,
还有这金丝牢笼里无处不在的诡异感……地下室,或许就是所有疑问的答案。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变得粘稠。我数着自己的心跳,直到窗外最后一丝天光也被暮色吞噬。
别墅彻底陷入死寂,仆人们早已回到各自的角落,
只有走廊深处幽暗的壁灯散发着微弱的光晕。我赤着脚,像一道没有重量的幽魂,
滑过冰凉的地板。心脏在胸腔里猛烈撞击,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耳膜嗡嗡作响。
我停在走廊尽头那扇厚重的橡木门前,手指抑制不住地颤抖。冰冷的黄铜门把,握在掌心,
沉重得如同命运本身。钥匙插进锁孔,转动。预想中的滞涩或警报声并没有出现,
只有锁芯内部传来一声沉闷的“咔哒”,仿佛一声沉重的叹息。门,
悄无声息地滑开一条缝隙。
一股混合着尘埃、陈旧木料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带着微弱甜腥的腐朽气息扑面而来,
冰冷而潮湿,瞬间攫住了我的呼吸。我屏住气,侧身挤了进去,反手轻轻带上门。
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瞬间包裹了我,只有身后门缝透入的一线微光,
斜斜地切割着脚下的阶梯。我摸索着向下。台阶冰冷粗糙,空气中那股陈腐的气息越来越浓。
脚下触到一个相对平整的地面。我停下,在黑暗中睁大眼睛,努力适应着这令人窒息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秒,也许是几分钟,视线边缘的轮廓开始模糊地显现。然后,
我看见了。墙壁。整面墙,不,是四面墙壁,从脚边一直向上延伸,隐没在头顶的黑暗里,
挂满了巨大的画框。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像一片沉默的、由画布组成的森林。光线太暗了,
只能勉强辨认出画布上模糊的人形轮廓。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
我颤抖着手,摸到冰冷的墙壁,沿着墙根摸索。
指尖触到一个凸起物——一个老式的、沉重的黄铜开关。我用力按了下去。“啪嗒。
”一盏悬挂在地下室中央的、蒙着厚厚灰尘的旧式白炽灯,骤然亮起。
昏黄、闪烁不定的光线,如同垂死者微弱的呼吸,挣扎着驱散了部分黑暗,
却让眼前的一切显得更加诡异、阴森。光线照亮了那些画。我的血液,在那一刻,
瞬间冻结成冰。画上的人……全是我。不,不是“我”。是无数个“我”。
她们穿着不同年代、不同风格的衣裙——有繁复的蕾丝洋装,有素雅的旗袍,
有飘逸的雪纺长裙……她们或坐或立,或侧首低眉,或凝视前方,姿态各异。但无一例外,
都拥有着与我极其相似的眉眼轮廓,相似的唇形,
甚至连眉宇间那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和顺从,都如出一辙。她们都在这昏黄摇曳的灯光下,
“活”着。巨大的惊悚感像冰冷的铁钳,死死扼住了我的咽喉。我踉跄着后退一步,
脊背重重撞在冰冷潮湿的墙壁上,激起一片灰尘。我颤抖着走近其中一幅。
画布边缘已经泛黄卷曲,颜料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油腻的暗沉。
画中的“我”穿着一件民国样式的月白色旗袍,梳着温婉的发髻,坐在一张藤椅上,
背景是窗外……窗外模糊的风景,依稀是这片玫瑰园?只是画中的玫瑰,
颜色暗红得近乎发黑。我的目光死死钉在她的脸上。那眉眼,
那轮廓……几乎就是镜中的自己!但细微处又分明不同。她的鼻梁似乎更挺一些,
下巴的线条也更圆润。她不是我!恐惧像无数冰冷的虫蚁,瞬间爬满了全身。
我发疯似的看向另一幅,再一幅,又一副……不同时代的衣裙,不同背景的构图,
相似却绝不相同的一张张脸!她们都是谁?她们去了哪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我”?
沈聿……他到底在做什么?我的目光如同溺水者寻求浮木,
在令人窒息的“我”的海洋中疯狂逡巡,
最终被墙角最深处、光线最难触及的一幅画死死攫住。它最小,也最陈旧,
画框是深色的、几乎腐朽的木头,
画布本身也呈现出一种令人不安的、如同干涸血迹般的暗褐色。
画中的女子穿着一件样式极其古老的、浆洗得发硬的白色长裙,头发简单地挽在脑后。
她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尤为模糊,
但那双眼睛——空洞、绝望、凝固着永恒的惊恐——即使隔着陈年的油彩和厚厚的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