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心死之时，太阳低语痛,不是形容词，是动词。它把我从里到外翻了个面。我低头，
一段黑色粘稠的柱状物透过碎裂的展柜玻璃插在了我的身上。
破碎的展柜里拉的祭坛残片上的裂纹犹如胡狼的狞笑，期待着我的鲜血。“咔滋”。
我的胸腔被撕开。不是幻觉。我感觉到了骨头被折断，血肉被撕扯。
随着黑色柱状物的蠕动鲜血从伤口喷涌而出，啪嗒，啪嗒。每一滴都在倒计时。
我瘫倒了下来，喉咙里却只涌出铁锈味的泡泡。周围游客开始尖叫。声音扭曲，
像被拉进抽水马桶。他们的脸拉长、变形，最后变成一张张博物馆墙上的彩绘壁画。
空洞的眼神散发出金色的日轮光，死死瞪着我。“操……”我只骂出半个字，世界黑了。
不知过了多久但我突然听到了先是心跳。咚——咚——然后，心跳被替换成另一种声音。
流水？不，是诵经。男声、女声、童声，层层叠叠。语言听不懂，却像钉子一般向脑中嵌入。
我听见焚香时炸裂的火星。听见青铜铃铛在耳边疯狂摇晃。听见一句低语，
贴着我的耳膜：“汝即代行者，背负日轮。”声音落下，我身体猛地一沉。坠落。
风抽打在我的脸上，比刀子还快。我想抓住什么，却只抓到一把滚烫的黄沙。
沙粒中混着细碎的血红与金色。是太阳的光？还是我的血？来不及想。“砰！
”后背撞上硬物。疼得我双眼翻白后闭眼低头不一会，我抬头睁眼。晨光像一桶熔化的金子，
从头顶浇下。刺眼。我抬手挡光，却在余光里看见——手指干净，皮肤被晒成小麦色。
手臂内侧，一道青色血管蜿蜒，像尼罗河。这不是我的手。放下手臂，亚麻袍子滑落肩头，
舒适凉爽。空气里满是牛乳和药草的香味。周围，人群围成圆圈跪在地上。
低头压着双手喊道：“拉之行者降临！”我喉咙发干，
挤出一句：“Who the f……”没等说完，
我在青黑石砖反光中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这不是我！额头画着金色圆盘，
中间是蛇形圣蛇乌赖乌斯。嘴角染血却带着莫名的笑意。我站起身却踩到自己的长袍的边角，
差点摔了个狗吃屎。脚趾没踩稳携着长袍撞在祭坛边，痛的我飙泪。但没人扶我。
听到声音他们反而把头压得更低，身形紧绷，微微颤抖。我微微低头听见自己的心跳。
咚——咚——和刚才的诵经节奏一模一样。我低头看祭坛。伸手去摸，
指尖碰到祭坛的瞬间——一段记忆劈头盖脸砸下来。不是我自己的记忆，是“他”的。
“我”站在尼罗河边，高举权杖。“我”割开羊喉，血溅进金杯。“我”对着夜空念咒，
星辰像灯泡一样一颗颗点亮。画面快进，最后停在一幕：他，不，
是“我”——跪在同样的祭坛前，用同一把黑石短刃划开胸口。鲜血喷洒在日轮上，
天瞬间亮了。记忆戛然而止。我跪在地上干呕。一只手从后面按在我的肩膀上。
掌心烫得像烙铁。我回头，是一个老头。鹰钩鼻，眼睛陷进阴影，像两口枯井。
他声音沙哑：“欢迎回来，代行者。”我甩开他：“回你妈！这是哪儿？！”老头没生气，
只指了指东方。地平线刚泛起鱼肚白。一缕金光刺破天幕。像一把刀，把黑夜劈成两半。
他轻声说：“你今天第一次日轮祀，别迟到。”我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远处，
一条水道闪着银光。一艘金色小船停在水中央。船头立着微型太阳帆。帆上，
象征着拉的金鹰闪着冷光。我看着帆双腿发软，站不起来。可背后那些信徒开始磕头。砰！
砰！额头撞地砖的声音每一下都像在催命。我颤抖着用手撑腿直起腰站起身来。我想逃，
可我逃不掉。因为我知道——我的心脏在那块博物馆残片里碎过一次。可现在，
它在这个陌生身体里重新跳动。咚——咚——节奏和远处第一缕阳光完全同步。我深吸口气，
抬脚朝那艘船走去。一步。两步。阳光洒到我脚尖。我回头，最后看了一眼祭坛。
金色中闪烁着血红的黄沙洒在青黑石面上与高悬于高空的太阳交相辉映，
仿佛映射出炙人的火光。我张嘴，用中文骂了一句：“真他妈见鬼。”声音散在风里。
下一秒，诵经声暴涨，把我整个人吞没。2 神之躯壳，非我所愿我死了。又活了。
还他妈穿成冒牌太阳神。“涅菲尔霍特普大人，时间——”老头拖长音。我扭头，
一口唾沫星子飞出去：“再说那鬼名字试试！”唾沫落在他脚背。他眼皮都没抖，只抬手。
四个光头壮汉冲上来。一人抬胳膊，一人抬腿。我像待宰猪崽被架到水边。阳光越来越亮。
亮到刺眼。亮到我看见自己鼻尖在发光。水面漂着金光，晃得恶心。船就在那儿。
迷你太阳帆，金鹰头。鹰眼珠是两颗黑曜石，正对着我——盯。头皮发麻。“放我下去！
”我蹬腿吼道。壮汉们纹丝不动。人群开始唱。不是唱，是嚎。嚎得整齐，嚎得发麻。
一句也听不懂。我被放上了船。河水的冰凉透过船过到了我的身上。我打了个哆嗦。
权杖塞进我手心。沉甸甸。老头递给我一张莎草纸。我扫一眼——全是鬼画符。
还没等我反应喉咙自动开闸：“日轮升起，黑暗退散——”是男中音，带混响。
我吓得差点咬到舌头。可嘴皮子停不下来。每吐一个词，东方就亮一分。真的假的？
我像个提线木偶，站在金光里。背后人群开始哭。哭着喊我名字。不是李林。
是涅菲尔霍特普。最后一个音节落地。太阳洒着金光跳出地平线。像有人把灯打开。
世界瞬间曝光。我眼前一白。差点栽水里。一双手扶住我。小手。低头，是个小女孩。
顶多六岁。手里捧一把蓝莲花。花瓣上还沾着露水。她踮脚，把花往我怀里塞。
我僵着脖子接了。花香冲鼻，冲得我眼眶发酸。她笑了。缺了门牙。然后她跪下去，
要亲我的影子。影子先躲了半步。真的，我亲眼看到影子往后缩。像怕被她亲到。船靠岸。
我被扶下船。脚踩实地那刻，腿软成面条。人群潮水一样分开。我往前走，他们往后退。
退得整齐，留出一条血脚印。我自己的血。膝盖破了，一路滴。蓝莲花瓣掉进血里，
像雪落火里，呲啦就没了。老头带我进偏殿。铜镜一人高。他把我推到镜前。“看看，
这就是你的脸。”我抬眼。镜子里的人比我帅。眼尾上挑，鼻梁高，嘴角天生带笑。
那笑慢慢扩大。我先没动。镜子里的我先眨了眼。我后眨。错位一秒。我操！我抡拳砸过去。
拳头穿镜而过，砸进空气。镜子碎成蛛网，却没掉一片。碎缝里，每一道都映出我在笑。
齐刷刷。像一群我在围观我。我退后。背撞墙。老头站在门口，轻声低语：“迎日礼已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