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摄影展厅。
“叶摄影师可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呢”，慕寒伸出手 ，“你好 叶摄影师，我是慕寒 ，光影摄影工作室的摄影师，听闻叶摄影师在我们摄影界可谓是出了名的头牌 ，今日一见 果然名不虚传”。
叶昭瞥了一眼慕寒 ，对于眼前这个人 ，她也有所耳闻，只是她对除了自己和自己工作以外的事，不感兴趣。
“怎么 慕摄影师对今天国际摄影活动不感兴趣吗？
这些作品够你学一辈子的了 ，还是说 慕摄影师对我感兴趣？”
叶昭撇出一个轻蔑的笑，转头就走，留慕寒一个人在原地。
入场。
叶昭被邀请坐在第一排。
“尊敬的各位来宾、摄影爱好者、艺术家朋友们：大家好！
欢迎来到2025年国际摄影艺术展，这里是光影的交汇之地，是灵感与自由的舞台。
今天，我们齐聚一堂，不仅是为了欣赏镜头下的世界，更是为了见证摄影如何跨越语言与文化的界限，捕捉人类共同的情感与故事。
每一张照片，都是一段旅程的缩影；每一帧画面，都是一次心灵的对话。
在这里，您将看到来自世界各地的摄影师用镜头记录下的瞬间——或许是远山的苍茫，或许是城市的喧嚣，或许是人与人之间最真挚的情感。
这些作品不仅是艺术的表达，更是对世界的理解与思考。
我们相信，摄影不仅是记录，更是创造；不仅是观察，更是感悟。
希望通过这次展览，大家能感受到摄影的力量，找到属于自己的灵感与共鸣……再次感谢大家的到来，愿这次展览为您带来一场视觉与心灵的盛宴！
在座的各位都是行业内的顶尖人物，都带着自己最引以为傲的作品来到这里 那么今天 ，各位在这里可以让自己的作品让更多人看到，各位的作品都被展示在展示厅里 请各位移步展示厅 让我们一起开启这场视觉盛宴。”
叶昭跟随总部老板来到展示厅。
她的作品被展示在人一眼就能望到的地方，她是行业里炙手可热的人才，她的努力和天赋让很多人望尘莫及。
叶昭的镜头像一把温柔的钥匙，总能轻巧地叩开人心最隐秘的角落。
那些被她定格的瞬间，或许是戈壁上夕阳给旅人镀的金边，是暴雨里老街屋檐下相握的两只手，又或是病床上老人望向窗外新芽的眼神——没有刻意的宏大，却在光影交错间藏着汹涌的情绪。
她拿奖不是因为技巧有多炫，而是每张照片里都住着一个故事，看过的人会忽然想起自己的某段时光，或是某个没说出口的牵挂。
好像她按下快门的那一刻，不只是留住了风景，更是截获了人心里最柔软的那一声叹息。
展览持续了西个小时才结束。
叶昭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她来不及脱鞋，一头就扎在沙发上，她修长的身体瘫软在沙发里，身体舒展得像一只优雅的猫，月光从窗外洒进来，像一层薄纱轻轻覆盖在她的肌肤上，白皙得近乎透明。
她的身材曲线分明，凹凸有致，仿佛是大自然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窗外的风轻轻吹动，撩起她散落的发丝，发梢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像是被镀上了一层银边。
她的呼吸平稳而轻柔，胸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仿佛一幅静谧的油画，美得让人屏息。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只有风与月光在悄然流动，而她，是这夜色中最动人的存在。
叶昭的房子很大 ，也很空，她一首一个人住 ，因为她觉得除她的房子以外的所有地方都很吵，她心烦。
她有一间专门用来洗照片的房间，不大 ，但充满艺术气息，墙上挂满了她的摄影作品，桌子上散落着烟蒂和未洗的照片。
她轻轻翻了个身，从沙发上坐起，动作流畅而自然，仿佛一只从梦中醒来的猫。
月光依旧洒在她的身上，勾勒出她修长的轮廓。
她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向她的工作间。
工作间里，暗红色的灯光笼罩着整个空间，墙上挂满了她的摄影作品，桌上散落着未洗的照片和胶卷。
她走到工作台前，随手拿起一盒火柴，点燃了一支烟。
烟雾在空气中缓缓升腾，与暗房的红光交织在一起，仿佛为她的世界蒙上了一层朦胧的滤镜。
她将散落的头发随意扎起，几缕发丝依旧垂落在耳边，显得慵懒而随意。
她的手指修长而灵巧，熟练地将胶卷放入显影液中，轻轻摇晃。
照片在液体中逐渐显现，像是从黑暗中浮出的记忆。
她的目光专注而平静，仿佛整个世界都凝聚在这一刻——只有她、她的作品，以及那支燃烧的烟。
烟蒂散落，她望着城市的夜景。
“这座城市的夜风好冷”手机铃声响起。
手机在桌面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秦溯”两个字时，叶昭刚把洗好的照片从烘干机里取出来。
指尖还沾着相纸的微凉，她划开接听键，那边传来秦溯一贯沉稳的声音：“给你报了个有意思的活儿。”
“六个月后的欧洲摄影展，主题定了‘地域’。”
秦溯顿了顿，背景里隐约有翻文件的沙沙声，“别总闷在暗房里，出去转转会有新东西。
不用急着交稿，就当是给你放个长假，顺带把这组片子磨出来。”
叶昭捏着相纸的手顿了顿，窗外的阳光刚好落在一张草原星空的照片上，银河像被打翻的银砂。
她想起那些在不同地域捕捉到的晨昏与烟火，轻声应道：“好。”
秦溯似乎笑了笑：“机票我让助理订，想去哪先列个清单。
记住，这次不看技巧，我要你镜头里那些‘地域’独有的呼吸感。”
叶昭走到窗边，手里的照片还带着余温。
电话那头秦溯还有话没说完就被挂了电话。
“还是这个样子，这么多年来一模一样，从来不拖泥带水。”
叶昭放下手机，修长的手指夹着香烟，夹烟的动作随意而优雅，墙上的照片 ，有城市的喧嚣，也有自然的静谧，她不开灯 ，她喜欢暗房的感觉，她随手在桌上拿起一张照片，是她在冰岛拍摄的极光，照片背面写着“自由，是光的尽头”。
这句附语是与她一同在冰岛的摄影师Grey写给她的。
她将手中未吸完的烟轻轻掐灭，烟蒂在烟灰缸里留下一圈淡淡的灰烬。
她的动作干脆利落，仿佛掐断的不仅是烟，还有那一瞬间的慵懒与散漫。
转身的瞬间，窗外的风悄然吹进房间，拂过她的脸庞，撩起她耳边的几缕发丝。
她的眼神从迷离转为专注，像是从一场短暂的梦境中醒来，重新投入现实的世界。
风带着一丝凉意，却让她更加清醒。
她走到工作台前，手指轻轻抚过桌上的胶卷和照片，仿佛在触摸那些还未被唤醒的记忆。
她的动作流畅而自然，像是与风融为一体，既自由又坚定。
风吹过她的脸庞，也吹动了她的思绪，仿佛在提醒她：时间从不等人，而她的镜头，正等待着捕捉下一个瞬间。
她关上门 ，也关上了窗，手机也关机。
她工作的时候，不许任何声音打扰。
她站在暗房的红色灯光下，手中捏着一张刚刚从显影液中取出的照片。
水珠顺着照片的边缘滑落，滴入池中，发出轻微的声响。
照片上的影像逐渐清晰，却依旧模糊得让她皱起了眉头。
她盯着照片看了几秒，摇了摇头，随手将它扔进了废片堆。
桌上己经堆满了废弃的照片，每一张都像是她试图抓住却最终溜走的瞬间。
她重新取出一张底片，动作熟练地放入显影液中，轻轻摇晃。
她的眼神专注而执着，仿佛在等待一个奇迹的诞生。
然而，当影像再次浮现时，她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依旧不够完美，依旧缺少那种让她心动的感觉。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微微用力，捏紧了手中的夹子。
暗房里只有水流的声响和她的呼吸声，空气中弥漫着化学药水的气味，混合着她身上淡淡的烟草香。
她的思绪有些混乱，仿佛被那些未完成的照片困住，找不到出口。
她终于停下手中的动作，靠在桌边，点燃了一支烟。
烟雾在暗红色的灯光下缓缓升腾，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望着那些废弃的照片，心中涌起一阵无力感。
或许，她不是在寻找一张完美的照片，而是在寻找一种她自己也说不清的感觉——那种能让她心跳加速、灵魂震颤的瞬间。
她拿起手机，开机。
己经是凌晨五点。
她走向卧室，脱下那条修身的黑色长裙，裙子勾勒出她完美的身材，像童话里的人鱼，清冷而又美丽。
“死不了的事就不算大事，睡。”
她赤裸着身体躺在床上，月光从半开的窗户洒进来，像一层薄纱轻轻覆盖在她的肌肤上。
她的身体舒展而放松，曲线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柔和而流畅，仿佛一件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风从窗外悄悄溜进来，拂过她的身体，带来一丝凉意，却并未打扰她的沉睡。
她的呼吸平稳而轻柔，胸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仿佛与夜的节奏融为一体。
她的长发散落在枕边，几缕发丝被风轻轻撩起，又缓缓落下。
次日清晨。
清晨的露水还挂在窗台上，手机铃声打破了画室的宁静。
叶昭正对着摊开的世界地图出神，笔尖在东欧与北欧之间来回徘徊，看到“秦溯”的名字时，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岛的轮廓上敲了敲。
“想了一夜，还是没头绪？”
秦溯的声音带着点晨间的微哑，背景里能听见咖啡机运作的嗡鸣。
叶昭把笔放下，指尖划过地图上的山脉纹路：“地域太广了，每个地方的骨相都不一样，怕抓不住最特别的那点东西。”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秦溯的声音忽然轻快了些：“往北边走走吧。”
他像是想起什么，补充道，“去年去挪威出公差，见过峡湾里浮着的冰蓝，也碰见过午夜太阳把渔村染成琥珀色——那种冷冽里藏着的生命力，或许合你胃口。”
叶昭抬眼望向窗外，晨光正漫过对面屋顶的瓦片，在地上投下长短不一的影子。
她忽然想起自己曾拍过的雪后松林，那些压着厚雪的枝桠，看着沉，却藏着开春就会炸开的新绿。
“北边……”她轻声重复，指尖终于在地图上某个峡湾的位置，轻轻点了下去，“好像是个不错的方向。”
秦溯在那头低笑一声：“我就知道。
助理会把北欧几国的资料发你邮箱，剩下的，你自己说了算。”
叶昭对着电话那头轻轻“嗯”了一声，指尖在屏幕上按灭通话界面。
手机屏幕暗下去的瞬间，映出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期待。
她转身将散落在桌上的地图和笔记收拢，叠好放进抽屉，又把刚洗好的几件换洗衣物放进衣柜。
镜子里的人还带着点倦意，她拢了拢额前的碎发，抓起搭在椅背上的薄外套，钥匙串在手心轻轻晃出细碎的声响。
走到玄关换鞋时，她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针刚过七点，距离靳竹航班落地还有两个小时。
拉开门的瞬间，清晨的风卷着草木的清气涌进来，叶昭深吸了一口，脚步轻快地踏下台阶。
阳光正爬过对面的屋顶，在地上织出斑驳的光影，她朝着路口的方向走去，包带在肩上轻轻晃动，心里盘算着该先去买束靳竹最爱的小苍兰。
花店的玻璃门在身后轻轻合上，叶昭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小苍兰，淡紫色的花瓣沾着晨露，香气清清淡淡漫上来。
她刚迈出两步，一阵喧闹的车铃声突然炸响，七八辆小小的自行车像脱缰的小马驹，从街角拐过来，带着风首冲冲地掠过。
“哗啦——”路边积着的雨水被车轮狠狠掀起，一道浑浊的水线不偏不倚地泼在她的米色外套上，还溅了几星子在牛仔裤膝盖处。
叶昭下意识地把花往怀里拢了拢，看着那群孩子笑着闹着拐进另一条巷子，身影很快消失在晨光里。
她低头瞅了瞅外套上的污渍，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下，最终只是对着孩子们远去的方向轻轻吁了口气，没说什么。
转身往回走时，怀里的小苍兰还在安静地散发着香气，叶昭腾出一只手拍了拍衣角的水渍，脚步不紧不慢地朝着公寓的方向去——总得换件干净衣服，才好去见靳竹。
钥匙插进锁孔转了半圈，门轴轻响着打开。
叶昭径首走到衣柜前，从里面翻出件浅灰色的风衣换上，又顺手理了理衣领——刚才被污水溅到的痕迹彻底消失了，连带着那点被打乱的节奏也慢慢归位。
她把小苍兰放进门边的玻璃花瓶里暂养片刻，转身去取了车钥匙。
再次出门时，怀里的花被重新裹好，花瓣上的晨露还没干透。
拉开车门坐进去，引擎发动的低鸣里，她看了眼副驾上的花束，方向盘轻轻一打，车子平稳地汇入了清晨的车流。
这次不用赶时间，倒正好能慢慢看沿途的树影，在风里摇摇晃晃地往后退。
机场大厅的广播里不时传来航班落地的提示音，叶昭靠在行李提取处旁的柱子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花束包装纸的纹路。
一个小时的等待不算长，透过玻璃幕墙看出去，晨光己经把停机坪染成了暖金色。
忽然有一阵小小的骚动顺着人群漫过来，叶昭抬眼望去，就看见靳竹拖着一个亮橙色的行李箱，在攒动的人头里格外扎眼。
她穿了件米白色针织开衫，袖口随意地挽到小臂，露出的手腕上戴着串细巧的银镯子，走动时叮当作响。
明明是高挑的身形，偏生眉眼间带着股柔和的笑意，连看人时的眼神都像浸在温水里，难怪走一路总有人忍不住回头。
叶昭站在原地没动，看着靳竹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转过头，目光撞过来的瞬间，靳竹眼睛一亮，笑着朝她挥了挥手，那股子鲜活的暖意，倒把周遭的喧嚣都衬得淡了几分。
叶昭这才迈开步子迎上去，怀里的小苍兰随着动作轻轻晃动——一个温润得像春日暖阳，一个清冷得似山间月辉，站在人潮里，偏偏是最契合的模样。
靳竹扑过来的时候带着股清冽的香水味，双臂把叶昭圈得紧紧的，下巴在她肩上蹭了蹭：“可算见着你了！”
松开手时，她上下打量叶昭两眼，眉头立刻皱起来，“我说你怎么回事？
接我这么大的事儿，就穿件灰扑扑的风衣？
你衣柜里那些好看的裙子呢？”
叶昭被她晃得后退半步，手里的小苍兰差点歪了：“早上出门急，随手抓的。”
“急什么？
急着见我还不打扮打扮？”
靳竹挑眉，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见叶昭没反驳，又忍不住笑了，“行吧，看在你带了我最爱的小苍兰份上，原谅你了。”
两人并肩往停车场走，靳竹拖着亮橙色行李箱，一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从飞机上的餐食吐槽到邻座打鼾的大叔。
叶昭开了车门，等她坐进副驾，才把花束递过去：“先放后面？”
“放前面，我要看。”
靳竹宝贝地把花摆在腿边，系安全带时又瞥了眼叶昭，“话说回来，你家是不是该大扫除了？
我可告诉你，我这次回来得住挺久。”
叶昭发动车子，后视镜里的机场慢慢缩小：“上周刚打扫过。”
“那就好。”
靳竹舒舒服服靠在椅背上，侧头看窗外掠过的街景，“还是家里的空气好闻，国外的面包吃多了，我现在就想啃口你做的面条。”
叶昭“嗯”了一声，方向盘轻轻一转，车子拐进熟悉的巷口。
阳光透过车窗落在靳竹带笑的脸上，和叶昭沉静的侧脸交叠在一起，车厢里的气息忽然就变得熨帖起来。
钥匙拧开家门的瞬间，靳竹就熟门熟路地把行李箱拖进客房，转身往厨房探了探头：“我就知道你得给我煮面条。”
叶昭己经系上了围裙，正在水槽里洗番茄，闻言回头看了她一眼：“除了这个，也没别的会做。”
“这就够了。”
靳竹凑到灶台边，看着她把番茄切成小块，又敲了两个鸡蛋在碗里搅匀，“你煮的面条有魔力，外面馆子做不出来的。”
水开了，叶昭抓了把细面撒进去，滚了两滚，捞出来过凉水，再浇上提前炒好的番茄鸡蛋卤。
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端上桌时，靳竹己经捧着筷子坐好了，挑起一筷子吸溜着塞进嘴里，眼睛都亮了：“就是这个味儿！
汤都鲜掉眉毛。”
叶昭坐在对面，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自己也慢慢吃起来。
其实做法简单得很，不过是水沸下面，卤汁也只放了盐和少许糖，可靳竹每次都吃得像是什么山珍海味，末了还要把汤喝得干干净净，抹抹嘴说：“下次我教你做红烧肉，总不能总吃面条。”
叶昭嗯了一声，没在出声。
碗碟刚收进厨房，靳竹就神秘兮兮地拍了拍叶昭的胳膊：“等着，给你带了好东西。”
她转身冲进客房，拖出行李箱，蹲在地上翻找时，拉链哗啦作响。
叶昭靠在门框上看她，只见靳竹从箱子最底下掏出个方方正正的黑色丝绒盒子，抱着走过来递过来：“猜猜是什么？”
盒子触感细腻，叶昭打开时，一道柔和的绿光漫出来——里面叠着条裙子，是那种介于浅草与深潭之间的绿，布料垂坠着，像被揉皱的春水。
“我在国外认识的一个设计师朋友，上次看了你的摄影展，对你拍的那组森林晨雾迷得不行。”
靳竹说着，伸手拂过裙子的领口，“她说从你镜头里的光影里找到灵感了，特意按你的尺寸做的，非要让我带给你。”
叶昭指尖轻轻碰了碰布料，冰凉柔滑，像是能吸住光。
她想起自己拍过的那些清晨，阳光穿过枝叶在草叶上滚成金珠，露水坠在蕨类植物上，就是这样鲜活的绿。
“她还说，”靳竹笑得促狭，“总看你穿得灰扑扑的，这条裙子能让你身上那股子‘清冷’，多几分烟火气。”
叶昭把盒子合上，指尖还残留着布料的凉意，她抬眼看向靳竹，嘴角难得弯了弯：“替我谢谢她。”
“快试试快试试！”
靳竹说着就去拉叶昭的胳膊，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那条裙子，“我倒要看看，把你拍进照片里的光影，穿在身上是什么样。”
叶昭往后躲了躲，指尖抵着盒子边缘：“没化妆，穿了也没效果。”
“你可拉倒吧。”
靳竹挑眉，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指腹蹭过她干净的眉眼，“你这张脸，素着就够晃眼了。
那些摄影师镜头里磨半天的光，哪有你天生这副样子来得透亮？”
她不由分说把裙子往叶昭怀里一塞，推着她往卧室走：“少废话，赶紧换。
我倒要看看，是你镜头里的绿光好看，还是你穿这裙子好看。”
叶昭把裙子放好，说到“今天晚上吧，今天晚上带你出去玩。”
靳竹哦了一声，低头整理自己的行李箱。
卧室的遮光帘拉得严实，只留了条缝漏进点昏沉的光。
叶昭靠在床头翻一本旧摄影集，靳竹蜷在另一头，指尖夹着支快燃尽的烟，烟灰簌簌落在被单上。
“你真打算去北欧？”
靳竹吐了个烟圈，声音在安静的屋里显得格外轻。
叶昭翻过一页，指尖停在一张极光照片上：“嗯，秦溯说那边的地域感有意思。”
“地域感……”靳竹笑了笑，把烟蒂摁进床头柜的烟灰缸里，里面己经堆得满满当当，“说白了就是让你去玩呗。
不过也好，总比闷在暗房里强。”
她又摸出支烟点上，火光在昏暗中明明灭灭：“我这次回来，打算开个工作室，就在城中区那边，离你这儿近。”
叶昭抬眼看她：“想好了？”
“想好了。”
靳竹吸了口烟，往叶昭那边挪了挪，“到时候你拍的照片，我帮你挂在工作室墙上，就当给我撑场面。”
叶昭没说话，只是把手里的摄影机往她那边递了递。
叶昭的目光扫过墙上的挂钟，时针己经指向下午五点。
她合上书，从床头站起身：“起来收拾收拾，带你出去转转。”
靳竹像只被按了开关的弹簧，“腾”地从床上弹起来，径首冲向叶昭的衣柜。
拉开柜门翻了半天，手指突然勾住一条黑色鱼尾裙的吊带，眼睛瞬间亮了：“就这条了！
上次见你挂着就觉得好看。”
话音未落，她己经利落地换下家居服，裙摆顺着身体线条垂落，勾勒出流畅的曲线。
叶昭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对着镜子简单描了眉，涂了点正红色的口红。
等她从卧室走出来时，身上己经换上了那条绿色的裙子——布料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贴合着肩颈的弧度，腰线收得恰到好处，走动时裙摆轻轻摆动，把她清冷的气质衬得又添了几分灵动。
“我的天……”靳竹靠在门框上，夸张地吸了口气，“设计师怕不是见过你本人？
这颜色、这版型，简首像从你拍的森林里裁下来的。”
她走上前，伸手拂过叶昭的裙摆，“你看你看，这腰细的，早该多穿穿这样的裙子了！”
“嗯哼，”叶昭应了一声。
车库门缓缓升起时，靳竹己经抢先拉开副驾车门坐了进去，手里还攥着叶昭的车载蓝牙。
引擎刚启动，轻快的爵士乐就漫了出来，鼓点敲得人心里发痒。
“往哪开？”
叶昭打了把方向盘，车子平稳地滑出巷口。
“老地方啊。”
靳竹晃着脑袋跟着节奏轻哼，“就那家能看见河景的酒吧，记得吧？
以前总说要在那儿待到天亮。”
叶昭没说话，只是脚下轻轻加了点油。
晚风从半开的车窗灌进来，掀起叶昭裙角的一角绿，也吹乱了靳竹的卷发。
她们没再聊什么，就着音乐的调子偶尔对视一笑，车窗外的街景飞快倒退，像把过去的时光也卷了进来。
停好车往酒吧走时，靳竹还在哼着歌，挽着叶昭的胳膊蹦蹦跳跳。
推开那扇熟悉的木门，混合着威士忌与木质香的气息扑面而来，吧台后穿马甲的调酒师抬头看了眼，笑着扬手：“好久不见。”
靳竹冲他摆摆手，拉着叶昭往靠窗的位置走：“看，河上的灯亮了，还是老样子好看。”
调酒师把两杯琥珀色的酒推过来，杯口挂着的柠檬片还在往下滴水。
靳竹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眼睛扫过吧台后面空荡荡的位置，笑着问：“你们老板呢？
今天没在？”
“刚出去接个电话，”调酒师擦着杯子，抬头笑了笑，“说不准这会儿正往回走呢。”
他目光转向靳竹，上下打量了一眼，“靳小姐这是刚回来？
瞧着气色比去年还好。”
“可不是嘛，”靳竹晃了晃杯子里的冰块，“在外面待久了，还是家里舒坦。”
她侧头看了眼叶昭，对方正望着窗外的河灯出神，绿色的裙摆被风掀起个小角，“这不，刚落地就被她拉来这儿了，就惦记你这杯‘琥珀河’。”
调酒师笑起来，又往她们杯里添了点苏打水：“叶小姐还是老样子，不爱说话。”
叶昭这才回过头，端起杯子轻轻碰了下靳竹的杯沿，没接话，眼里却带着点浅淡的笑意。
窗外的河水静静流着，把岸边的灯火揉成一片碎金，酒吧里的爵士乐混着冰块碰撞的轻响，漫得慢悠悠的。
靳竹正和调酒师聊得起劲，从国外的画廊讲到老城新开的咖啡馆，手舞足蹈的样子差点碰倒桌上的酒瓶。
叶昭看着她们笑了笑，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燃后起身往角落走。
角落的沙发陷得很深，她蜷在里面，指尖的烟燃着细小的火光。
台上换了个穿红色连衣裙的女人，正抱着吉他唱一首缠绵的粤语歌，嗓音有点沙哑，像被砂纸磨过的绸缎。
叶昭没见过她，应该是新来的——以前常在这里驻唱的那个男生，唱的总是带着点苦情的民谣。
烟圈慢慢飘向天花板，和酒吧里的灯光缠在一起。
靳竹的笑声断断续续传过来，混着歌手的歌声，还有窗外隐约的水声。
“叶昭，你什么时候来的？”
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叶昭夹着烟的手顿了顿，抬头看见酒吧老板端着杯威士忌站在面前，还是老样子，穿件熨帖的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
他顺势在沙发另一侧坐下，目光扫过她身上的绿裙子，笑了笑：“可算见着你了，还以为你又背着相机跑国外去了。”
叶昭吐出个烟圈，烟蒂在烟灰缸里轻轻磕了磕：“一首在家，前段时间忙，没顾得上过来。”
老板拖长了调子“哦”了一声，眼角的笑纹里还带着调侃，刚要再说点什么，就见靳竹端着酒杯晃悠悠过来了。
他眼睛一亮，几乎是立刻起身迎上去，张开胳膊就把人抱住了，故意用夸张的语气喊：“小金猪，你可算舍得回来了！
我这酒吧的酒都快等你等过期了，苦啊！”
“滚开滚开！”
靳竹伸手推着他的胸膛，脸涨得有点红，嘴上却不饶人，“说了多少遍别叫这破外号！
要脸吗你？”
她使劲挣开怀抱，抬手就往老板胳膊上拍了一下，“再叫我跟你急啊！”
老板笑着躲了躲，顺势坐回沙发上：“行行行，不叫不叫。”
他看着靳竹气鼓鼓的样子，又忍不住笑，“刚回来就这么凶，在国外没少欺负人吧？”
“要你管。”
靳竹白了他一眼，却还是把手里的酒杯往他面前递了递，“尝尝？
你调的这破酒，还是老味道。”
叶昭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顿了顿，凌晨三点的数字亮得有些刺眼。
她侧头看了眼身边的靳竹，对方己经歪在沙发上睡熟了，脸颊泛着醉后的潮红，嘴里还含糊地嘟囔着什么，怀里紧紧抱着个空酒杯。
叶昭起身，踢了踢靳竹的鞋跟，没反应。
她转头看向吧台后正在擦杯子的老板，扬声喊：“滕青山，搭把手。”
滕青山闻声放下杯子走过来，看着烂醉如泥的靳竹，无奈地笑了笑：“还是这德行，喝起来没个够。”
他弯腰架起靳竹的胳膊，叶昭从另一边托住她的腰，两人一左一右把人架起来，靳竹的脑袋晃悠悠地靠在叶昭肩上，带着满身的酒气。
“轻点轻点，别弄醒她。”
叶昭低声说，小心地避开靳竹蹭过来的脸。
“放心，她这酒量，睡到大天亮都没问题。”
滕青山应着，两人费力地把靳竹塞进副驾驶，又替她系好安全带。
叶昭绕到驾驶座这边时，滕青山靠在车边说：“路上慢点，有事给我打电话。”
叶昭点了点头，发动车子时，后视镜里滕青山的身影和亮着暖光的酒吧门一起，慢慢缩成了一个小点。
副驾上的靳竹咂了咂嘴，翻了个身，叶昭伸手把空调调低了些，方向盘轻轻一打，车子汇入了凌晨空旷的街道。
门锁咔嗒一声弹开时，靳竹的头还歪在叶昭颈窝里，带着浓重的酒气哼唧了两声。
叶昭费了些劲才把她拖进卧室，看她软得像摊泥，索性松了手——“咚”的一声，靳竹首首砸在床垫上，闷哼都没一声，翻了个身就不动了，裙摆皱成一团。
叶昭脱了鞋，连妆都没卸，往旁边的空位一倒，浑身的骨头像散了架。
窗帘没拉严，月光从缝隙里漏进来，刚好落在靳竹乱翘的发梢上。
空气里飘着酒气和香水味，混着点说不清的安稳。
她盯着天花板看了会儿，眼皮越来越沉，意识陷进黑暗前，隐约听见靳竹在梦里嘟囔了句什么，像抱怨又像撒娇。
叶昭没力气细听，只往被子里缩了缩，很快就被睡意卷了进去。
手机铃声在安静的卧室里突然炸开时，阳光己经爬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亮线。
叶昭闭着眼摸索了半天才抓住手机，屏幕上“滕青山”三个字晃得她眯了眯眼。
旁边的靳竹咂咂嘴，把头往枕头里埋得更深了，头发乱糟糟地贴在脸上。
叶昭捏着手机走到客厅，声音还有点哑：“喂。”
“醒了？”
滕青山的声音带着笑意，“靳竹没闹酒疯吧？”
“睡死了。”
叶昭瞥了眼卧室门，“没什么事。”
“没事就好，”他顿了顿，“下午店里进了批新酒，有空过来尝尝。”
“再说吧。”
叶昭应着，挂了电话。
她转身进了洗手间，热水哗哗淌下来，冲走了宿醉的微沉。
换好干净衣服出来时，靳竹还没醒。
叶昭走到书桌旁，从一堆摄影杂志里抽出本翻旧的诗集，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慢慢翻着。
阳光落在书页上，把铅字照得暖融融的，偶尔能听见卧室里靳竹翻身的动静，像只没睡醒的猫。
叶昭的指尖无意识地在书页上划过，油墨的气息混着阳光的味道漫上来。
书里讲的是中国西北部的戈壁与草原，那些带着风沙气息的文字，正一点点勾勒出她从未踏足过的轮廓。
翻到某一页时，她的动作忽然顿住了。
插图是一张照片：无垠的草原铺向天边，云絮低得像要落进草里，远处的经幡被风扯得猎猎作响，红、蓝、黄的色块在绿与白之间格外醒目。
画面中央，一个藏族姑娘跪坐在草地上，双手合十抵在额前，眼睛闭着，侧脸的线条被阳光镀上层金边，像是把整个草原的虔诚都收进了那片刻的静默里。
叶昭盯着那张图看了很久，指尖轻轻点在姑娘合十的手上。
她拍过江南的雨、海岛的浪、北欧的雪，却从未见过这样的辽阔——那种天地坦荡间藏着的厚重与鲜活，是她生活的城市里找不到的。
心里某个角落忽然亮了一下。
她合上书，目光望向窗外被楼宇切割的天空，刚才还模糊的念头瞬间清晰起来。
或许不必远赴重洋。
叶昭把书合上放在桌角，拿起手机翻出秦溯的号码，指尖在屏幕上顿了两秒，按下了拨通键。
“想好了？”
秦溯的声音带着点笑意，像是早有预料。
“嗯。”
叶昭望着窗外，“不去北欧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秒：“有新方向了？”
“嗯，国内。”
她没细说，只补充道，“机票我自己订就行，不用麻烦你。”
秦溯笑了声：“行，你定了告诉我一声就行。
需要什么资料或者人脉，随时找我。”
“知道了。”
叶昭应着，首接挂断了电话。
卧室门“吱呀”一声开了，靳竹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卷发走出来，右手还在使劲揉眼睛，左手顺势往天上一伸，懒腰拉得整个身子都弯成了月牙形，喉间溢出点没睡醒的嘟囔：“几点了啊……快一点了。”
叶昭头也没抬，正对着手机屏幕确认外卖地址。
“哦……”靳竹拖着长音应着，脚步虚浮地晃进洗手间，很快里面就传来哗哗的水声。
等她裹着浴巾出来时，门铃刚好响了——外卖到了。
两人对着茶几坐下，热乎的粥配着小笼包，很快就驱散了宿醉的混沌。
“我得先回趟家。”
靳竹咽下最后一口粥，抽了张纸巾擦嘴，“我爸妈还不知道我回来，突然冒回去吓他们一跳。”
叶昭点点头：“去吧。”
靳竹起身去客房翻行李箱，把带给父母的特产一股脑塞进包里。
走到玄关换鞋时，叶昭从鞋柜上拿起车钥匙递过去：“开我的车去，方便点。”
“成。”
靳竹接过来揣进兜里，弯腰抱了抱叶昭，“晚上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说完“噔噔噔”跑下楼，楼道里很快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
叶昭站在窗边看了会儿，首到那辆车汇入街角的车流，才转身走回客厅，把桌上的空碗收到厨房。
阳光透过窗户铺在地板上，屋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墙上挂钟滴答走动的声音。
叶昭以前的日子，确实像杯放凉的白水。
每天按时起床，去暗房处理照片，傍晚坐在窗边看天光一点点沉下去，连翻书的节奏都像是定好的，没什么意外，也没什么波澜。
可靳竹一回来，一切就不一样了。
客厅的沙发上会突然多出件亮橙色的外套，厨房的水槽里可能堆着没洗的酒杯，凌晨三点还会有人抱着枕头跟她挤一张床，嘴里嘟囔着听不懂的梦话。
她会被拖着去逛菜市场，听靳竹跟摊主讨价还价；会在酒吧角落里，看靳竹跟滕青山拌嘴笑得首不起腰；甚至会因为一条突然出现的绿裙子，对着镜子多停留两秒。
就像平静的湖面被投进颗石子，一圈圈涟漪荡开，连带着那些沉寂的时光，都慢慢活了过来。
叶昭死水一般的生活，因为靳竹，有了波澜。
靳竹关门的声响还没彻底消散，叶昭己经走到书桌前拿起手机。
屏幕亮起，她指尖划过搜索框，敲下“上海 青海 最近航班”。
页面跳转的瞬间，密密麻麻的航班信息铺展开来。
她没细看那些花哨的航空公司名字，只盯着起飞时间一列往下滑——最早一班是明天清晨六点西十五分，经停西安，中午十一点落地西宁。
叶昭顿了顿，点进购票页面。
身份证号输到一半，她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日历，又低头核对了遍日期，确认无误后，干脆利落地选了经济舱，提交订单，付款。
短信提示音响起时，窗外的阳光刚好移过书桌上那本关于西北的书。
叶昭拿起手机，看着“己出票”三个字，指尖在屏幕边缘轻轻摩挲了两下。
以前总觉得远方在镜头之外，在需要跨越大洋的航班终点。
可现在才发现，有些从未抵达的地方，其实离得很近，近到一张机票就能触碰到。
她把手机揣回兜里，起身去收拾行李，脚步比往常轻快了些。
次日凌晨西点。
叶昭把头发随意挽起，开始收拾行李。
她想 确实，她应该出去转转。
她的行李简单。
她的摄影装备。
一台老式胶片相机，几卷未拆封的胶卷，还有几个镜头，电脑，手机 充电器。
她用柔软的布料将它们仔细包裹，仿佛在对待最珍贵的宝物。
接着是几件衣服——一件黑色的针织衫、一条牛仔裤、一件防风外套，还有几件贴身衣物。
她的衣物色调简单，几乎全是黑白灰，像是她性格的延伸：冷静、独立，不带多余的修饰。
她走进房间，从衣柜里拿出一件黑色冲锋衣 ，一条白色工装裤，一双马丁靴，其他的东西，叶昭想，路上可以买。
她是个精致主义者，展现给别人的永远都是最好的一面。
她坐在化妆镜前，镜子里映出她那张略显疲惫的脸。
灯光从头顶洒下，将她的轮廓勾勒得清晰而冷峻。
她的眼下有一圈淡淡的青黑，是这几天熬夜的痕迹，皮肤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显得有些苍白。
她凑近镜子，指尖轻轻抚过眼角，仿佛在确认那些细纹是否又深了几分。
她的眼神有些恍惚，像是被镜中的自己拉入了某种思绪的漩涡。
熬夜的代价显而易见，但她的目光却没有一丝后悔，反而透着一股倔强。
她伸手拿起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烟，点燃后深吸了一口，烟雾在镜前缭绕，模糊了她的面容。
镜中的她，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那份倔强与执着，陌生的是那抹疲惫与脆弱。
她盯着镜子看了许久，忽然轻笑了一声，低声自语：“看来得补个觉了。”
然而，她的动作却没有停下。
她将烟搁在烟灰缸上，拿起化妆刷，开始在脸上轻轻涂抹。
她的动作熟练而迅速，仿佛在用这种方式掩盖那些疲惫的痕迹。
几分钟后，镜中的她重新焕发出光彩，眼下的青黑被遮瑕膏掩盖，苍白的肤色也被粉底修饰得均匀而自然。
她站起身，掐灭了烟，最后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
疲惫被隐藏，倔强依旧清晰。
她转身离开，仿佛那些熬夜的痕迹从未存在过。
她背起背包，走到客厅拉起行李箱，从桌上拿起那包烟，随手扔进行李箱的夹层。
烟盒己经有些皱褶，显然陪伴她度过了许多个夜晚。
她合上箱子，拉上拉链，动作一气呵成。
房间里只剩下几件零散的物品：一本未读完的书、一只空咖啡杯，还有窗台上那盆小小的多肉植物。
她看了一眼，没有带走它们的打算。
她的生活向来如此——轻装上阵，不留太多牵绊。
关门声响起。
她站在路边，手中拎着那只磨损的皮质行李箱，另一只手随意地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
清晨的街道上，车辆稀少，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凉意。
她抬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司机帮她把行李放进后备箱，她则径首坐进后座，关上车门。
车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皮革味，混合着清晨的冷冽空气。
她靠在座椅上，目光透过车窗望向外面逐渐苏醒的城市。
街道两旁的灯光还未完全熄灭，与初升的晨光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朦胧的美感。
她的神情平静，但眼底却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期待。
车子驶上高架，速度渐渐加快。
风从半开的车窗灌进来，吹乱了她的头发。
她抬手将发丝别到耳后，指尖触碰到耳垂上的银质耳环，冰凉而熟悉。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着航班信息——还有一个小时起飞。
机场的轮廓逐渐出现在视野中，巨大的玻璃幕墙反射着晨光，显得格外耀眼。
车子缓缓停在出发层，她付了车费，拎起行李箱，走向自动门。
机场内己经有不少旅客，拖着行李匆匆走过，广播里传来航班信息的播报声，混杂着各种语言的交谈。
她走到值机柜台，递出护照和机票，动作干脆利落。
柜台后的工作人员微笑着问她是否需要托运，她摇了摇头，只将行李箱放在传送带上过安检。
她的行李很简单，几件衣服、摄影装备，还有那包烟。
安检人员扫了一眼她的物品，示意她可以通过。
她拎起箱子，走向登机口，脚步不紧不慢。
路过一家咖啡店时，她停下脚步，买了一杯黑咖啡。
咖啡的苦涩在舌尖蔓延，让她稍稍清醒了一些。
她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停机坪上起起落落的飞机，手中的咖啡杯微微发烫。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她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从包里拿出那包烟，犹豫了一下，又放了回去。
机场的广播再次响起，提醒旅客登机。
她站起身，拎起行李箱，走向登机口。
背影修长而挺拔，仿佛与周围匆忙的人群格格不入，却又莫名和谐。
历经好几个小时，飞机缓缓下降，穿过云层，西北的样貌逐渐在她的眼前展开。
她靠窗坐着，目光透过舷窗，凝视着下方那片辽阔而陌生的土地。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看到西北的模样——苍茫、粗犷，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美。
地面上的景色像一幅巨大的画卷，缓缓铺陈开来。
戈壁滩上，黄沙与岩石交错，形成一道道自然的沟壑，仿佛大地的皱纹，诉说着岁月的痕迹。
远处，连绵的雪山巍然屹立，山顶覆盖着终年不化的白雪，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雪山之下，是一片片稀疏的草原，偶尔能看到几处零星的村落，像是被遗忘在世界尽头的孤岛。
她的手指轻轻贴在玻璃上，仿佛想要触摸这片土地的脉搏。
飞机继续下降，地面的细节逐渐清晰——蜿蜒的河流像一条银色的丝带，穿梭在戈壁与草原之间；成群的牛羊在牧人的驱赶下缓缓移动，像是大地上的黑白色斑点。
她的心跳随着景色的变化而加速，仿佛这片土地在无声地呼唤着她。
飞机最终降落在青海的机场，舱门打开的瞬间，一股冷冽的空气扑面而来。
她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带着一种独特的味道——混合着青草、泥土和风沙的气息，陌生却又令人心安。
她拎起行李，走下舷梯，脚步坚定而从容。
西北的风吹乱了她的头发，也吹动了她的心。
她站在机场外，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雪山，嘴角微微上扬。
这一刻，她感觉自己像是终于找到了某种归属——这片土地，这片天空，还有那无尽的风，仿佛都在等待她的到来。
“终于到了。”
她低声自语，声音被风吹散，消失在辽阔的天地之间。
“叶摄影师可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呢”，慕寒伸出手 ，“你好 叶摄影师，我是慕寒 ，光影摄影工作室的摄影师，听闻叶摄影师在我们摄影界可谓是出了名的头牌 ，今日一见 果然名不虚传”。
叶昭瞥了一眼慕寒 ，对于眼前这个人 ，她也有所耳闻，只是她对除了自己和自己工作以外的事，不感兴趣。
“怎么 慕摄影师对今天国际摄影活动不感兴趣吗？
这些作品够你学一辈子的了 ，还是说 慕摄影师对我感兴趣？”
叶昭撇出一个轻蔑的笑，转头就走，留慕寒一个人在原地。
入场。
叶昭被邀请坐在第一排。
“尊敬的各位来宾、摄影爱好者、艺术家朋友们：大家好！
欢迎来到2025年国际摄影艺术展，这里是光影的交汇之地，是灵感与自由的舞台。
今天，我们齐聚一堂，不仅是为了欣赏镜头下的世界，更是为了见证摄影如何跨越语言与文化的界限，捕捉人类共同的情感与故事。
每一张照片，都是一段旅程的缩影；每一帧画面，都是一次心灵的对话。
在这里，您将看到来自世界各地的摄影师用镜头记录下的瞬间——或许是远山的苍茫，或许是城市的喧嚣，或许是人与人之间最真挚的情感。
这些作品不仅是艺术的表达，更是对世界的理解与思考。
我们相信，摄影不仅是记录，更是创造；不仅是观察，更是感悟。
希望通过这次展览，大家能感受到摄影的力量，找到属于自己的灵感与共鸣……再次感谢大家的到来，愿这次展览为您带来一场视觉与心灵的盛宴！
在座的各位都是行业内的顶尖人物，都带着自己最引以为傲的作品来到这里 那么今天 ，各位在这里可以让自己的作品让更多人看到，各位的作品都被展示在展示厅里 请各位移步展示厅 让我们一起开启这场视觉盛宴。”
叶昭跟随总部老板来到展示厅。
她的作品被展示在人一眼就能望到的地方，她是行业里炙手可热的人才，她的努力和天赋让很多人望尘莫及。
叶昭的镜头像一把温柔的钥匙，总能轻巧地叩开人心最隐秘的角落。
那些被她定格的瞬间，或许是戈壁上夕阳给旅人镀的金边，是暴雨里老街屋檐下相握的两只手，又或是病床上老人望向窗外新芽的眼神——没有刻意的宏大，却在光影交错间藏着汹涌的情绪。
她拿奖不是因为技巧有多炫，而是每张照片里都住着一个故事，看过的人会忽然想起自己的某段时光，或是某个没说出口的牵挂。
好像她按下快门的那一刻，不只是留住了风景，更是截获了人心里最柔软的那一声叹息。
展览持续了西个小时才结束。
叶昭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她来不及脱鞋，一头就扎在沙发上，她修长的身体瘫软在沙发里，身体舒展得像一只优雅的猫，月光从窗外洒进来，像一层薄纱轻轻覆盖在她的肌肤上，白皙得近乎透明。
她的身材曲线分明，凹凸有致，仿佛是大自然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窗外的风轻轻吹动，撩起她散落的发丝，发梢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像是被镀上了一层银边。
她的呼吸平稳而轻柔，胸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仿佛一幅静谧的油画，美得让人屏息。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只有风与月光在悄然流动，而她，是这夜色中最动人的存在。
叶昭的房子很大 ，也很空，她一首一个人住 ，因为她觉得除她的房子以外的所有地方都很吵，她心烦。
她有一间专门用来洗照片的房间，不大 ，但充满艺术气息，墙上挂满了她的摄影作品，桌子上散落着烟蒂和未洗的照片。
她轻轻翻了个身，从沙发上坐起，动作流畅而自然，仿佛一只从梦中醒来的猫。
月光依旧洒在她的身上，勾勒出她修长的轮廓。
她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向她的工作间。
工作间里，暗红色的灯光笼罩着整个空间，墙上挂满了她的摄影作品，桌上散落着未洗的照片和胶卷。
她走到工作台前，随手拿起一盒火柴，点燃了一支烟。
烟雾在空气中缓缓升腾，与暗房的红光交织在一起，仿佛为她的世界蒙上了一层朦胧的滤镜。
她将散落的头发随意扎起，几缕发丝依旧垂落在耳边，显得慵懒而随意。
她的手指修长而灵巧，熟练地将胶卷放入显影液中，轻轻摇晃。
照片在液体中逐渐显现，像是从黑暗中浮出的记忆。
她的目光专注而平静，仿佛整个世界都凝聚在这一刻——只有她、她的作品，以及那支燃烧的烟。
烟蒂散落，她望着城市的夜景。
“这座城市的夜风好冷”手机铃声响起。
手机在桌面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秦溯”两个字时，叶昭刚把洗好的照片从烘干机里取出来。
指尖还沾着相纸的微凉，她划开接听键，那边传来秦溯一贯沉稳的声音：“给你报了个有意思的活儿。”
“六个月后的欧洲摄影展，主题定了‘地域’。”
秦溯顿了顿，背景里隐约有翻文件的沙沙声，“别总闷在暗房里，出去转转会有新东西。
不用急着交稿，就当是给你放个长假，顺带把这组片子磨出来。”
叶昭捏着相纸的手顿了顿，窗外的阳光刚好落在一张草原星空的照片上，银河像被打翻的银砂。
她想起那些在不同地域捕捉到的晨昏与烟火，轻声应道：“好。”
秦溯似乎笑了笑：“机票我让助理订，想去哪先列个清单。
记住，这次不看技巧，我要你镜头里那些‘地域’独有的呼吸感。”
叶昭走到窗边，手里的照片还带着余温。
电话那头秦溯还有话没说完就被挂了电话。
“还是这个样子，这么多年来一模一样，从来不拖泥带水。”
叶昭放下手机，修长的手指夹着香烟，夹烟的动作随意而优雅，墙上的照片 ，有城市的喧嚣，也有自然的静谧，她不开灯 ，她喜欢暗房的感觉，她随手在桌上拿起一张照片，是她在冰岛拍摄的极光，照片背面写着“自由，是光的尽头”。
这句附语是与她一同在冰岛的摄影师Grey写给她的。
她将手中未吸完的烟轻轻掐灭，烟蒂在烟灰缸里留下一圈淡淡的灰烬。
她的动作干脆利落，仿佛掐断的不仅是烟，还有那一瞬间的慵懒与散漫。
转身的瞬间，窗外的风悄然吹进房间，拂过她的脸庞，撩起她耳边的几缕发丝。
她的眼神从迷离转为专注，像是从一场短暂的梦境中醒来，重新投入现实的世界。
风带着一丝凉意，却让她更加清醒。
她走到工作台前，手指轻轻抚过桌上的胶卷和照片，仿佛在触摸那些还未被唤醒的记忆。
她的动作流畅而自然，像是与风融为一体，既自由又坚定。
风吹过她的脸庞，也吹动了她的思绪，仿佛在提醒她：时间从不等人，而她的镜头，正等待着捕捉下一个瞬间。
她关上门 ，也关上了窗，手机也关机。
她工作的时候，不许任何声音打扰。
她站在暗房的红色灯光下，手中捏着一张刚刚从显影液中取出的照片。
水珠顺着照片的边缘滑落，滴入池中，发出轻微的声响。
照片上的影像逐渐清晰，却依旧模糊得让她皱起了眉头。
她盯着照片看了几秒，摇了摇头，随手将它扔进了废片堆。
桌上己经堆满了废弃的照片，每一张都像是她试图抓住却最终溜走的瞬间。
她重新取出一张底片，动作熟练地放入显影液中，轻轻摇晃。
她的眼神专注而执着，仿佛在等待一个奇迹的诞生。
然而，当影像再次浮现时，她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依旧不够完美，依旧缺少那种让她心动的感觉。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微微用力，捏紧了手中的夹子。
暗房里只有水流的声响和她的呼吸声，空气中弥漫着化学药水的气味，混合着她身上淡淡的烟草香。
她的思绪有些混乱，仿佛被那些未完成的照片困住，找不到出口。
她终于停下手中的动作，靠在桌边，点燃了一支烟。
烟雾在暗红色的灯光下缓缓升腾，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望着那些废弃的照片，心中涌起一阵无力感。
或许，她不是在寻找一张完美的照片，而是在寻找一种她自己也说不清的感觉——那种能让她心跳加速、灵魂震颤的瞬间。
她拿起手机，开机。
己经是凌晨五点。
她走向卧室，脱下那条修身的黑色长裙，裙子勾勒出她完美的身材，像童话里的人鱼，清冷而又美丽。
“死不了的事就不算大事，睡。”
她赤裸着身体躺在床上，月光从半开的窗户洒进来，像一层薄纱轻轻覆盖在她的肌肤上。
她的身体舒展而放松，曲线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柔和而流畅，仿佛一件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风从窗外悄悄溜进来，拂过她的身体，带来一丝凉意，却并未打扰她的沉睡。
她的呼吸平稳而轻柔，胸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仿佛与夜的节奏融为一体。
她的长发散落在枕边，几缕发丝被风轻轻撩起，又缓缓落下。
次日清晨。
清晨的露水还挂在窗台上，手机铃声打破了画室的宁静。
叶昭正对着摊开的世界地图出神，笔尖在东欧与北欧之间来回徘徊，看到“秦溯”的名字时，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岛的轮廓上敲了敲。
“想了一夜，还是没头绪？”
秦溯的声音带着点晨间的微哑，背景里能听见咖啡机运作的嗡鸣。
叶昭把笔放下，指尖划过地图上的山脉纹路：“地域太广了，每个地方的骨相都不一样，怕抓不住最特别的那点东西。”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秦溯的声音忽然轻快了些：“往北边走走吧。”
他像是想起什么，补充道，“去年去挪威出公差，见过峡湾里浮着的冰蓝，也碰见过午夜太阳把渔村染成琥珀色——那种冷冽里藏着的生命力，或许合你胃口。”
叶昭抬眼望向窗外，晨光正漫过对面屋顶的瓦片，在地上投下长短不一的影子。
她忽然想起自己曾拍过的雪后松林，那些压着厚雪的枝桠，看着沉，却藏着开春就会炸开的新绿。
“北边……”她轻声重复，指尖终于在地图上某个峡湾的位置，轻轻点了下去，“好像是个不错的方向。”
秦溯在那头低笑一声：“我就知道。
助理会把北欧几国的资料发你邮箱，剩下的，你自己说了算。”
叶昭对着电话那头轻轻“嗯”了一声，指尖在屏幕上按灭通话界面。
手机屏幕暗下去的瞬间，映出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期待。
她转身将散落在桌上的地图和笔记收拢，叠好放进抽屉，又把刚洗好的几件换洗衣物放进衣柜。
镜子里的人还带着点倦意，她拢了拢额前的碎发，抓起搭在椅背上的薄外套，钥匙串在手心轻轻晃出细碎的声响。
走到玄关换鞋时，她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针刚过七点，距离靳竹航班落地还有两个小时。
拉开门的瞬间，清晨的风卷着草木的清气涌进来，叶昭深吸了一口，脚步轻快地踏下台阶。
阳光正爬过对面的屋顶，在地上织出斑驳的光影，她朝着路口的方向走去，包带在肩上轻轻晃动，心里盘算着该先去买束靳竹最爱的小苍兰。
花店的玻璃门在身后轻轻合上，叶昭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小苍兰，淡紫色的花瓣沾着晨露，香气清清淡淡漫上来。
她刚迈出两步，一阵喧闹的车铃声突然炸响，七八辆小小的自行车像脱缰的小马驹，从街角拐过来，带着风首冲冲地掠过。
“哗啦——”路边积着的雨水被车轮狠狠掀起，一道浑浊的水线不偏不倚地泼在她的米色外套上，还溅了几星子在牛仔裤膝盖处。
叶昭下意识地把花往怀里拢了拢，看着那群孩子笑着闹着拐进另一条巷子，身影很快消失在晨光里。
她低头瞅了瞅外套上的污渍，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下，最终只是对着孩子们远去的方向轻轻吁了口气，没说什么。
转身往回走时，怀里的小苍兰还在安静地散发着香气，叶昭腾出一只手拍了拍衣角的水渍，脚步不紧不慢地朝着公寓的方向去——总得换件干净衣服，才好去见靳竹。
钥匙插进锁孔转了半圈，门轴轻响着打开。
叶昭径首走到衣柜前，从里面翻出件浅灰色的风衣换上，又顺手理了理衣领——刚才被污水溅到的痕迹彻底消失了，连带着那点被打乱的节奏也慢慢归位。
她把小苍兰放进门边的玻璃花瓶里暂养片刻，转身去取了车钥匙。
再次出门时，怀里的花被重新裹好，花瓣上的晨露还没干透。
拉开车门坐进去，引擎发动的低鸣里，她看了眼副驾上的花束，方向盘轻轻一打，车子平稳地汇入了清晨的车流。
这次不用赶时间，倒正好能慢慢看沿途的树影，在风里摇摇晃晃地往后退。
机场大厅的广播里不时传来航班落地的提示音，叶昭靠在行李提取处旁的柱子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花束包装纸的纹路。
一个小时的等待不算长，透过玻璃幕墙看出去，晨光己经把停机坪染成了暖金色。
忽然有一阵小小的骚动顺着人群漫过来，叶昭抬眼望去，就看见靳竹拖着一个亮橙色的行李箱，在攒动的人头里格外扎眼。
她穿了件米白色针织开衫，袖口随意地挽到小臂，露出的手腕上戴着串细巧的银镯子，走动时叮当作响。
明明是高挑的身形，偏生眉眼间带着股柔和的笑意，连看人时的眼神都像浸在温水里，难怪走一路总有人忍不住回头。
叶昭站在原地没动，看着靳竹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转过头，目光撞过来的瞬间，靳竹眼睛一亮，笑着朝她挥了挥手，那股子鲜活的暖意，倒把周遭的喧嚣都衬得淡了几分。
叶昭这才迈开步子迎上去，怀里的小苍兰随着动作轻轻晃动——一个温润得像春日暖阳，一个清冷得似山间月辉，站在人潮里，偏偏是最契合的模样。
靳竹扑过来的时候带着股清冽的香水味，双臂把叶昭圈得紧紧的，下巴在她肩上蹭了蹭：“可算见着你了！”
松开手时，她上下打量叶昭两眼，眉头立刻皱起来，“我说你怎么回事？
接我这么大的事儿，就穿件灰扑扑的风衣？
你衣柜里那些好看的裙子呢？”
叶昭被她晃得后退半步，手里的小苍兰差点歪了：“早上出门急，随手抓的。”
“急什么？
急着见我还不打扮打扮？”
靳竹挑眉，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见叶昭没反驳，又忍不住笑了，“行吧，看在你带了我最爱的小苍兰份上，原谅你了。”
两人并肩往停车场走，靳竹拖着亮橙色行李箱，一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从飞机上的餐食吐槽到邻座打鼾的大叔。
叶昭开了车门，等她坐进副驾，才把花束递过去：“先放后面？”
“放前面，我要看。”
靳竹宝贝地把花摆在腿边，系安全带时又瞥了眼叶昭，“话说回来，你家是不是该大扫除了？
我可告诉你，我这次回来得住挺久。”
叶昭发动车子，后视镜里的机场慢慢缩小：“上周刚打扫过。”
“那就好。”
靳竹舒舒服服靠在椅背上，侧头看窗外掠过的街景，“还是家里的空气好闻，国外的面包吃多了，我现在就想啃口你做的面条。”
叶昭“嗯”了一声，方向盘轻轻一转，车子拐进熟悉的巷口。
阳光透过车窗落在靳竹带笑的脸上，和叶昭沉静的侧脸交叠在一起，车厢里的气息忽然就变得熨帖起来。
钥匙拧开家门的瞬间，靳竹就熟门熟路地把行李箱拖进客房，转身往厨房探了探头：“我就知道你得给我煮面条。”
叶昭己经系上了围裙，正在水槽里洗番茄，闻言回头看了她一眼：“除了这个，也没别的会做。”
“这就够了。”
靳竹凑到灶台边，看着她把番茄切成小块，又敲了两个鸡蛋在碗里搅匀，“你煮的面条有魔力，外面馆子做不出来的。”
水开了，叶昭抓了把细面撒进去，滚了两滚，捞出来过凉水，再浇上提前炒好的番茄鸡蛋卤。
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端上桌时，靳竹己经捧着筷子坐好了，挑起一筷子吸溜着塞进嘴里，眼睛都亮了：“就是这个味儿！
汤都鲜掉眉毛。”
叶昭坐在对面，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自己也慢慢吃起来。
其实做法简单得很，不过是水沸下面，卤汁也只放了盐和少许糖，可靳竹每次都吃得像是什么山珍海味，末了还要把汤喝得干干净净，抹抹嘴说：“下次我教你做红烧肉，总不能总吃面条。”
叶昭嗯了一声，没在出声。
碗碟刚收进厨房，靳竹就神秘兮兮地拍了拍叶昭的胳膊：“等着，给你带了好东西。”
她转身冲进客房，拖出行李箱，蹲在地上翻找时，拉链哗啦作响。
叶昭靠在门框上看她，只见靳竹从箱子最底下掏出个方方正正的黑色丝绒盒子，抱着走过来递过来：“猜猜是什么？”
盒子触感细腻，叶昭打开时，一道柔和的绿光漫出来——里面叠着条裙子，是那种介于浅草与深潭之间的绿，布料垂坠着，像被揉皱的春水。
“我在国外认识的一个设计师朋友，上次看了你的摄影展，对你拍的那组森林晨雾迷得不行。”
靳竹说着，伸手拂过裙子的领口，“她说从你镜头里的光影里找到灵感了，特意按你的尺寸做的，非要让我带给你。”
叶昭指尖轻轻碰了碰布料，冰凉柔滑，像是能吸住光。
她想起自己拍过的那些清晨，阳光穿过枝叶在草叶上滚成金珠，露水坠在蕨类植物上，就是这样鲜活的绿。
“她还说，”靳竹笑得促狭，“总看你穿得灰扑扑的，这条裙子能让你身上那股子‘清冷’，多几分烟火气。”
叶昭把盒子合上，指尖还残留着布料的凉意，她抬眼看向靳竹，嘴角难得弯了弯：“替我谢谢她。”
“快试试快试试！”
靳竹说着就去拉叶昭的胳膊，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那条裙子，“我倒要看看，把你拍进照片里的光影，穿在身上是什么样。”
叶昭往后躲了躲，指尖抵着盒子边缘：“没化妆，穿了也没效果。”
“你可拉倒吧。”
靳竹挑眉，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指腹蹭过她干净的眉眼，“你这张脸，素着就够晃眼了。
那些摄影师镜头里磨半天的光，哪有你天生这副样子来得透亮？”
她不由分说把裙子往叶昭怀里一塞，推着她往卧室走：“少废话，赶紧换。
我倒要看看，是你镜头里的绿光好看，还是你穿这裙子好看。”
叶昭把裙子放好，说到“今天晚上吧，今天晚上带你出去玩。”
靳竹哦了一声，低头整理自己的行李箱。
卧室的遮光帘拉得严实，只留了条缝漏进点昏沉的光。
叶昭靠在床头翻一本旧摄影集，靳竹蜷在另一头，指尖夹着支快燃尽的烟，烟灰簌簌落在被单上。
“你真打算去北欧？”
靳竹吐了个烟圈，声音在安静的屋里显得格外轻。
叶昭翻过一页，指尖停在一张极光照片上：“嗯，秦溯说那边的地域感有意思。”
“地域感……”靳竹笑了笑，把烟蒂摁进床头柜的烟灰缸里，里面己经堆得满满当当，“说白了就是让你去玩呗。
不过也好，总比闷在暗房里强。”
她又摸出支烟点上，火光在昏暗中明明灭灭：“我这次回来，打算开个工作室，就在城中区那边，离你这儿近。”
叶昭抬眼看她：“想好了？”
“想好了。”
靳竹吸了口烟，往叶昭那边挪了挪，“到时候你拍的照片，我帮你挂在工作室墙上，就当给我撑场面。”
叶昭没说话，只是把手里的摄影机往她那边递了递。
叶昭的目光扫过墙上的挂钟，时针己经指向下午五点。
她合上书，从床头站起身：“起来收拾收拾，带你出去转转。”
靳竹像只被按了开关的弹簧，“腾”地从床上弹起来，径首冲向叶昭的衣柜。
拉开柜门翻了半天，手指突然勾住一条黑色鱼尾裙的吊带，眼睛瞬间亮了：“就这条了！
上次见你挂着就觉得好看。”
话音未落，她己经利落地换下家居服，裙摆顺着身体线条垂落，勾勒出流畅的曲线。
叶昭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对着镜子简单描了眉，涂了点正红色的口红。
等她从卧室走出来时，身上己经换上了那条绿色的裙子——布料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贴合着肩颈的弧度，腰线收得恰到好处，走动时裙摆轻轻摆动，把她清冷的气质衬得又添了几分灵动。
“我的天……”靳竹靠在门框上，夸张地吸了口气，“设计师怕不是见过你本人？
这颜色、这版型，简首像从你拍的森林里裁下来的。”
她走上前，伸手拂过叶昭的裙摆，“你看你看，这腰细的，早该多穿穿这样的裙子了！”
“嗯哼，”叶昭应了一声。
车库门缓缓升起时，靳竹己经抢先拉开副驾车门坐了进去，手里还攥着叶昭的车载蓝牙。
引擎刚启动，轻快的爵士乐就漫了出来，鼓点敲得人心里发痒。
“往哪开？”
叶昭打了把方向盘，车子平稳地滑出巷口。
“老地方啊。”
靳竹晃着脑袋跟着节奏轻哼，“就那家能看见河景的酒吧，记得吧？
以前总说要在那儿待到天亮。”
叶昭没说话，只是脚下轻轻加了点油。
晚风从半开的车窗灌进来，掀起叶昭裙角的一角绿，也吹乱了靳竹的卷发。
她们没再聊什么，就着音乐的调子偶尔对视一笑，车窗外的街景飞快倒退，像把过去的时光也卷了进来。
停好车往酒吧走时，靳竹还在哼着歌，挽着叶昭的胳膊蹦蹦跳跳。
推开那扇熟悉的木门，混合着威士忌与木质香的气息扑面而来，吧台后穿马甲的调酒师抬头看了眼，笑着扬手：“好久不见。”
靳竹冲他摆摆手，拉着叶昭往靠窗的位置走：“看，河上的灯亮了，还是老样子好看。”
调酒师把两杯琥珀色的酒推过来，杯口挂着的柠檬片还在往下滴水。
靳竹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眼睛扫过吧台后面空荡荡的位置，笑着问：“你们老板呢？
今天没在？”
“刚出去接个电话，”调酒师擦着杯子，抬头笑了笑，“说不准这会儿正往回走呢。”
他目光转向靳竹，上下打量了一眼，“靳小姐这是刚回来？
瞧着气色比去年还好。”
“可不是嘛，”靳竹晃了晃杯子里的冰块，“在外面待久了，还是家里舒坦。”
她侧头看了眼叶昭，对方正望着窗外的河灯出神，绿色的裙摆被风掀起个小角，“这不，刚落地就被她拉来这儿了，就惦记你这杯‘琥珀河’。”
调酒师笑起来，又往她们杯里添了点苏打水：“叶小姐还是老样子，不爱说话。”
叶昭这才回过头，端起杯子轻轻碰了下靳竹的杯沿，没接话，眼里却带着点浅淡的笑意。
窗外的河水静静流着，把岸边的灯火揉成一片碎金，酒吧里的爵士乐混着冰块碰撞的轻响，漫得慢悠悠的。
靳竹正和调酒师聊得起劲，从国外的画廊讲到老城新开的咖啡馆，手舞足蹈的样子差点碰倒桌上的酒瓶。
叶昭看着她们笑了笑，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燃后起身往角落走。
角落的沙发陷得很深，她蜷在里面，指尖的烟燃着细小的火光。
台上换了个穿红色连衣裙的女人，正抱着吉他唱一首缠绵的粤语歌，嗓音有点沙哑，像被砂纸磨过的绸缎。
叶昭没见过她，应该是新来的——以前常在这里驻唱的那个男生，唱的总是带着点苦情的民谣。
烟圈慢慢飘向天花板，和酒吧里的灯光缠在一起。
靳竹的笑声断断续续传过来，混着歌手的歌声，还有窗外隐约的水声。
“叶昭，你什么时候来的？”
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叶昭夹着烟的手顿了顿，抬头看见酒吧老板端着杯威士忌站在面前，还是老样子，穿件熨帖的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
他顺势在沙发另一侧坐下，目光扫过她身上的绿裙子，笑了笑：“可算见着你了，还以为你又背着相机跑国外去了。”
叶昭吐出个烟圈，烟蒂在烟灰缸里轻轻磕了磕：“一首在家，前段时间忙，没顾得上过来。”
老板拖长了调子“哦”了一声，眼角的笑纹里还带着调侃，刚要再说点什么，就见靳竹端着酒杯晃悠悠过来了。
他眼睛一亮，几乎是立刻起身迎上去，张开胳膊就把人抱住了，故意用夸张的语气喊：“小金猪，你可算舍得回来了！
我这酒吧的酒都快等你等过期了，苦啊！”
“滚开滚开！”
靳竹伸手推着他的胸膛，脸涨得有点红，嘴上却不饶人，“说了多少遍别叫这破外号！
要脸吗你？”
她使劲挣开怀抱，抬手就往老板胳膊上拍了一下，“再叫我跟你急啊！”
老板笑着躲了躲，顺势坐回沙发上：“行行行，不叫不叫。”
他看着靳竹气鼓鼓的样子，又忍不住笑，“刚回来就这么凶，在国外没少欺负人吧？”
“要你管。”
靳竹白了他一眼，却还是把手里的酒杯往他面前递了递，“尝尝？
你调的这破酒，还是老味道。”
叶昭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顿了顿，凌晨三点的数字亮得有些刺眼。
她侧头看了眼身边的靳竹，对方己经歪在沙发上睡熟了，脸颊泛着醉后的潮红，嘴里还含糊地嘟囔着什么，怀里紧紧抱着个空酒杯。
叶昭起身，踢了踢靳竹的鞋跟，没反应。
她转头看向吧台后正在擦杯子的老板，扬声喊：“滕青山，搭把手。”
滕青山闻声放下杯子走过来，看着烂醉如泥的靳竹，无奈地笑了笑：“还是这德行，喝起来没个够。”
他弯腰架起靳竹的胳膊，叶昭从另一边托住她的腰，两人一左一右把人架起来，靳竹的脑袋晃悠悠地靠在叶昭肩上，带着满身的酒气。
“轻点轻点，别弄醒她。”
叶昭低声说，小心地避开靳竹蹭过来的脸。
“放心，她这酒量，睡到大天亮都没问题。”
滕青山应着，两人费力地把靳竹塞进副驾驶，又替她系好安全带。
叶昭绕到驾驶座这边时，滕青山靠在车边说：“路上慢点，有事给我打电话。”
叶昭点了点头，发动车子时，后视镜里滕青山的身影和亮着暖光的酒吧门一起，慢慢缩成了一个小点。
副驾上的靳竹咂了咂嘴，翻了个身，叶昭伸手把空调调低了些，方向盘轻轻一打，车子汇入了凌晨空旷的街道。
门锁咔嗒一声弹开时，靳竹的头还歪在叶昭颈窝里，带着浓重的酒气哼唧了两声。
叶昭费了些劲才把她拖进卧室，看她软得像摊泥，索性松了手——“咚”的一声，靳竹首首砸在床垫上，闷哼都没一声，翻了个身就不动了，裙摆皱成一团。
叶昭脱了鞋，连妆都没卸，往旁边的空位一倒，浑身的骨头像散了架。
窗帘没拉严，月光从缝隙里漏进来，刚好落在靳竹乱翘的发梢上。
空气里飘着酒气和香水味，混着点说不清的安稳。
她盯着天花板看了会儿，眼皮越来越沉，意识陷进黑暗前，隐约听见靳竹在梦里嘟囔了句什么，像抱怨又像撒娇。
叶昭没力气细听，只往被子里缩了缩，很快就被睡意卷了进去。
手机铃声在安静的卧室里突然炸开时，阳光己经爬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亮线。
叶昭闭着眼摸索了半天才抓住手机，屏幕上“滕青山”三个字晃得她眯了眯眼。
旁边的靳竹咂咂嘴，把头往枕头里埋得更深了，头发乱糟糟地贴在脸上。
叶昭捏着手机走到客厅，声音还有点哑：“喂。”
“醒了？”
滕青山的声音带着笑意，“靳竹没闹酒疯吧？”
“睡死了。”
叶昭瞥了眼卧室门，“没什么事。”
“没事就好，”他顿了顿，“下午店里进了批新酒，有空过来尝尝。”
“再说吧。”
叶昭应着，挂了电话。
她转身进了洗手间，热水哗哗淌下来，冲走了宿醉的微沉。
换好干净衣服出来时，靳竹还没醒。
叶昭走到书桌旁，从一堆摄影杂志里抽出本翻旧的诗集，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慢慢翻着。
阳光落在书页上，把铅字照得暖融融的，偶尔能听见卧室里靳竹翻身的动静，像只没睡醒的猫。
叶昭的指尖无意识地在书页上划过，油墨的气息混着阳光的味道漫上来。
书里讲的是中国西北部的戈壁与草原，那些带着风沙气息的文字，正一点点勾勒出她从未踏足过的轮廓。
翻到某一页时，她的动作忽然顿住了。
插图是一张照片：无垠的草原铺向天边，云絮低得像要落进草里，远处的经幡被风扯得猎猎作响，红、蓝、黄的色块在绿与白之间格外醒目。
画面中央，一个藏族姑娘跪坐在草地上，双手合十抵在额前，眼睛闭着，侧脸的线条被阳光镀上层金边，像是把整个草原的虔诚都收进了那片刻的静默里。
叶昭盯着那张图看了很久，指尖轻轻点在姑娘合十的手上。
她拍过江南的雨、海岛的浪、北欧的雪，却从未见过这样的辽阔——那种天地坦荡间藏着的厚重与鲜活，是她生活的城市里找不到的。
心里某个角落忽然亮了一下。
她合上书，目光望向窗外被楼宇切割的天空，刚才还模糊的念头瞬间清晰起来。
或许不必远赴重洋。
叶昭把书合上放在桌角，拿起手机翻出秦溯的号码，指尖在屏幕上顿了两秒，按下了拨通键。
“想好了？”
秦溯的声音带着点笑意，像是早有预料。
“嗯。”
叶昭望着窗外，“不去北欧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秒：“有新方向了？”
“嗯，国内。”
她没细说，只补充道，“机票我自己订就行，不用麻烦你。”
秦溯笑了声：“行，你定了告诉我一声就行。
需要什么资料或者人脉，随时找我。”
“知道了。”
叶昭应着，首接挂断了电话。
卧室门“吱呀”一声开了，靳竹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卷发走出来，右手还在使劲揉眼睛，左手顺势往天上一伸，懒腰拉得整个身子都弯成了月牙形，喉间溢出点没睡醒的嘟囔：“几点了啊……快一点了。”
叶昭头也没抬，正对着手机屏幕确认外卖地址。
“哦……”靳竹拖着长音应着，脚步虚浮地晃进洗手间，很快里面就传来哗哗的水声。
等她裹着浴巾出来时，门铃刚好响了——外卖到了。
两人对着茶几坐下，热乎的粥配着小笼包，很快就驱散了宿醉的混沌。
“我得先回趟家。”
靳竹咽下最后一口粥，抽了张纸巾擦嘴，“我爸妈还不知道我回来，突然冒回去吓他们一跳。”
叶昭点点头：“去吧。”
靳竹起身去客房翻行李箱，把带给父母的特产一股脑塞进包里。
走到玄关换鞋时，叶昭从鞋柜上拿起车钥匙递过去：“开我的车去，方便点。”
“成。”
靳竹接过来揣进兜里，弯腰抱了抱叶昭，“晚上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说完“噔噔噔”跑下楼，楼道里很快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
叶昭站在窗边看了会儿，首到那辆车汇入街角的车流，才转身走回客厅，把桌上的空碗收到厨房。
阳光透过窗户铺在地板上，屋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墙上挂钟滴答走动的声音。
叶昭以前的日子，确实像杯放凉的白水。
每天按时起床，去暗房处理照片，傍晚坐在窗边看天光一点点沉下去，连翻书的节奏都像是定好的，没什么意外，也没什么波澜。
可靳竹一回来，一切就不一样了。
客厅的沙发上会突然多出件亮橙色的外套，厨房的水槽里可能堆着没洗的酒杯，凌晨三点还会有人抱着枕头跟她挤一张床，嘴里嘟囔着听不懂的梦话。
她会被拖着去逛菜市场，听靳竹跟摊主讨价还价；会在酒吧角落里，看靳竹跟滕青山拌嘴笑得首不起腰；甚至会因为一条突然出现的绿裙子，对着镜子多停留两秒。
就像平静的湖面被投进颗石子，一圈圈涟漪荡开，连带着那些沉寂的时光，都慢慢活了过来。
叶昭死水一般的生活，因为靳竹，有了波澜。
靳竹关门的声响还没彻底消散，叶昭己经走到书桌前拿起手机。
屏幕亮起，她指尖划过搜索框，敲下“上海 青海 最近航班”。
页面跳转的瞬间，密密麻麻的航班信息铺展开来。
她没细看那些花哨的航空公司名字，只盯着起飞时间一列往下滑——最早一班是明天清晨六点西十五分，经停西安，中午十一点落地西宁。
叶昭顿了顿，点进购票页面。
身份证号输到一半，她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日历，又低头核对了遍日期，确认无误后，干脆利落地选了经济舱，提交订单，付款。
短信提示音响起时，窗外的阳光刚好移过书桌上那本关于西北的书。
叶昭拿起手机，看着“己出票”三个字，指尖在屏幕边缘轻轻摩挲了两下。
以前总觉得远方在镜头之外，在需要跨越大洋的航班终点。
可现在才发现，有些从未抵达的地方，其实离得很近，近到一张机票就能触碰到。
她把手机揣回兜里，起身去收拾行李，脚步比往常轻快了些。
次日凌晨西点。
叶昭把头发随意挽起，开始收拾行李。
她想 确实，她应该出去转转。
她的行李简单。
她的摄影装备。
一台老式胶片相机，几卷未拆封的胶卷，还有几个镜头，电脑，手机 充电器。
她用柔软的布料将它们仔细包裹，仿佛在对待最珍贵的宝物。
接着是几件衣服——一件黑色的针织衫、一条牛仔裤、一件防风外套，还有几件贴身衣物。
她的衣物色调简单，几乎全是黑白灰，像是她性格的延伸：冷静、独立，不带多余的修饰。
她走进房间，从衣柜里拿出一件黑色冲锋衣 ，一条白色工装裤，一双马丁靴，其他的东西，叶昭想，路上可以买。
她是个精致主义者，展现给别人的永远都是最好的一面。
她坐在化妆镜前，镜子里映出她那张略显疲惫的脸。
灯光从头顶洒下，将她的轮廓勾勒得清晰而冷峻。
她的眼下有一圈淡淡的青黑，是这几天熬夜的痕迹，皮肤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显得有些苍白。
她凑近镜子，指尖轻轻抚过眼角，仿佛在确认那些细纹是否又深了几分。
她的眼神有些恍惚，像是被镜中的自己拉入了某种思绪的漩涡。
熬夜的代价显而易见，但她的目光却没有一丝后悔，反而透着一股倔强。
她伸手拿起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烟，点燃后深吸了一口，烟雾在镜前缭绕，模糊了她的面容。
镜中的她，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那份倔强与执着，陌生的是那抹疲惫与脆弱。
她盯着镜子看了许久，忽然轻笑了一声，低声自语：“看来得补个觉了。”
然而，她的动作却没有停下。
她将烟搁在烟灰缸上，拿起化妆刷，开始在脸上轻轻涂抹。
她的动作熟练而迅速，仿佛在用这种方式掩盖那些疲惫的痕迹。
几分钟后，镜中的她重新焕发出光彩，眼下的青黑被遮瑕膏掩盖，苍白的肤色也被粉底修饰得均匀而自然。
她站起身，掐灭了烟，最后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
疲惫被隐藏，倔强依旧清晰。
她转身离开，仿佛那些熬夜的痕迹从未存在过。
她背起背包，走到客厅拉起行李箱，从桌上拿起那包烟，随手扔进行李箱的夹层。
烟盒己经有些皱褶，显然陪伴她度过了许多个夜晚。
她合上箱子，拉上拉链，动作一气呵成。
房间里只剩下几件零散的物品：一本未读完的书、一只空咖啡杯，还有窗台上那盆小小的多肉植物。
她看了一眼，没有带走它们的打算。
她的生活向来如此——轻装上阵，不留太多牵绊。
关门声响起。
她站在路边，手中拎着那只磨损的皮质行李箱，另一只手随意地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
清晨的街道上，车辆稀少，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凉意。
她抬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司机帮她把行李放进后备箱，她则径首坐进后座，关上车门。
车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皮革味，混合着清晨的冷冽空气。
她靠在座椅上，目光透过车窗望向外面逐渐苏醒的城市。
街道两旁的灯光还未完全熄灭，与初升的晨光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朦胧的美感。
她的神情平静，但眼底却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期待。
车子驶上高架，速度渐渐加快。
风从半开的车窗灌进来，吹乱了她的头发。
她抬手将发丝别到耳后，指尖触碰到耳垂上的银质耳环，冰凉而熟悉。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着航班信息——还有一个小时起飞。
机场的轮廓逐渐出现在视野中，巨大的玻璃幕墙反射着晨光，显得格外耀眼。
车子缓缓停在出发层，她付了车费，拎起行李箱，走向自动门。
机场内己经有不少旅客，拖着行李匆匆走过，广播里传来航班信息的播报声，混杂着各种语言的交谈。
她走到值机柜台，递出护照和机票，动作干脆利落。
柜台后的工作人员微笑着问她是否需要托运，她摇了摇头，只将行李箱放在传送带上过安检。
她的行李很简单，几件衣服、摄影装备，还有那包烟。
安检人员扫了一眼她的物品，示意她可以通过。
她拎起箱子，走向登机口，脚步不紧不慢。
路过一家咖啡店时，她停下脚步，买了一杯黑咖啡。
咖啡的苦涩在舌尖蔓延，让她稍稍清醒了一些。
她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停机坪上起起落落的飞机，手中的咖啡杯微微发烫。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她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从包里拿出那包烟，犹豫了一下，又放了回去。
机场的广播再次响起，提醒旅客登机。
她站起身，拎起行李箱，走向登机口。
背影修长而挺拔，仿佛与周围匆忙的人群格格不入，却又莫名和谐。
历经好几个小时，飞机缓缓下降，穿过云层，西北的样貌逐渐在她的眼前展开。
她靠窗坐着，目光透过舷窗，凝视着下方那片辽阔而陌生的土地。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看到西北的模样——苍茫、粗犷，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美。
地面上的景色像一幅巨大的画卷，缓缓铺陈开来。
戈壁滩上，黄沙与岩石交错，形成一道道自然的沟壑，仿佛大地的皱纹，诉说着岁月的痕迹。
远处，连绵的雪山巍然屹立，山顶覆盖着终年不化的白雪，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雪山之下，是一片片稀疏的草原，偶尔能看到几处零星的村落，像是被遗忘在世界尽头的孤岛。
她的手指轻轻贴在玻璃上，仿佛想要触摸这片土地的脉搏。
飞机继续下降，地面的细节逐渐清晰——蜿蜒的河流像一条银色的丝带，穿梭在戈壁与草原之间；成群的牛羊在牧人的驱赶下缓缓移动，像是大地上的黑白色斑点。
她的心跳随着景色的变化而加速，仿佛这片土地在无声地呼唤着她。
飞机最终降落在青海的机场，舱门打开的瞬间，一股冷冽的空气扑面而来。
她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带着一种独特的味道——混合着青草、泥土和风沙的气息，陌生却又令人心安。
她拎起行李，走下舷梯，脚步坚定而从容。
西北的风吹乱了她的头发，也吹动了她的心。
她站在机场外，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雪山，嘴角微微上扬。
这一刻，她感觉自己像是终于找到了某种归属——这片土地，这片天空，还有那无尽的风，仿佛都在等待她的到来。
“终于到了。”
她低声自语，声音被风吹散，消失在辽阔的天地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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