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囚凤慕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时，李承乾正亲手将那碗堕胎药递到她面前。
药汁泛着黑褐色的沫子，腥气顺着风飘进鼻腔，像极了那年边关战场上，凝固在甲胄上的血。
她看着他明黄色龙纹袖口下的手，骨节分明，曾在寒夜里为她暖过脚，
也曾将她的手反剪在身后，按在冰冷的宫墙上。"喝了。"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比殿外飘落的雪还要冷。慕皖笑了，笑得肩膀发颤，血珠从掌心沁出来，滴在描金的地砖上，
洇开一小朵凄厉的花。"为什么？"她问，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就因为他是沈砚之的种？"三个月前，沈砚之因"通敌"罪名被斩于市，
头颅高悬城门三日。她跪在雪地里求了李承乾三天三夜，
换来的是他冰冷的一句"慕家与逆党勾结，朕没诛你九族，已是恩慈"。那夜，
他闯进她的冷宫，带着一身酒气和龙涎香，将她按在满是灰尘的床榻上。他说："慕皖，
你不是爱他吗？朕倒要看看，你怀了朕的孩子，还怎么去地下见他。"如今这孩子真的来了，
他却要亲手毁掉。李承乾的目光落在她微隆的小腹上，眸色沉沉，像结了冰的湖。
"他不该来。""是不该来。"慕皖拿起药碗，指尖抖得厉害，"不该生在你这吃人的皇宫，
不该有你这样的父亲。"她仰头，将那碗药一饮而尽。苦涩的液体灼烧着喉咙，
一路烫到胃里，随即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她蜷缩在地上，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囚衣，
视线渐渐模糊。恍惚中，她好像看到李承乾蹲下身，想碰她，却又猛地收回手，指节泛白。
"李承乾，"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看着他，"我恨你。"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殿门，龙袍的下摆扫过地上的血珠，留下一串蜿蜒的红痕。
第二章 碎玉堕胎后的第三个月，慕皖被迁出冷宫，住进了当年的皖院。院子里的红梅还在，
只是无人打理，枝桠歪歪扭扭，像她断了的念想。李承乾时常来，有时坐在她对面，
一言不发地看她绣花；有时会带来些点心，看着她一口不动地放凉。他不碰她，也不骂她，
只是用那种近乎偏执的目光盯着她，仿佛要在她身上剜出个洞来。这日，他带来一支玉簪，
是当年她掉在梅林里的那支梅花簪。玉质温润，只是簪头的梅花缺了一角。"找回来了。
"他把玉簪放在桌上，声音有些干涩。慕皖瞥了一眼，没说话。沈砚之当年为了捡这支簪子，
在雪地里摔断了腿，躺了整整三个月。那时他还笑着说："等我金榜题名，就用这支簪子，
向将军府提亲。"如今，簪子回来了，人却化作了飞灰。李承乾见她不动，伸手想为她戴上。
慕皖猛地偏头躲开，玉簪"啪"地掉在地上，缺角的地方彻底碎了，像她的心。
"你就这么恨朕？"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的痛苦。"是。"慕皖看着他，
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恨你斩了沈砚之，恨你杀了我的孩子，恨你毁了我慕家满门，
更恨我自己......"她顿了顿，指甲再次掐进掌心："恨我自己，
为什么没能早点杀了你。"李承乾的脸瞬间失去血色，他猛地掐住她的下巴，
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的骨头捏碎。"你再说一遍！""我说，我想杀了你。
"慕皖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眼底是燃尽一切的死寂，"李承乾，
你毁了我所有珍视的东西，现在满意了？"他的手剧烈地颤抖着，最终还是松开了。
他看着她下巴上的红痕，忽然低笑起来，笑声里满是绝望。"是啊，
朕满意了......"他转身冲出院子，撞翻了廊下的香炉，火星溅在红梅枝上，
燃起点点火星，很快又被飘落的雪熄灭。慕皖看着那支碎成两半的玉簪，缓缓蹲下身，
一片一片地捡起来。指尖被锋利的碎玉划破，血珠滴在玉簪上，像开了一朵凄厉的红梅。
她却笑了，笑的瘆人。第三章 毒蛊入冬后，慕皖开始咳血。太医说她是郁结于心，
伤及肺腑，开了方子，却不见好。李承乾请遍了天下名医，甚至去求了道观的道士，
都无济于事。他开始彻夜守在她床边，亲自为她喂药，为她擦身，笨拙得像个初学的孩童。
可她依旧不看他，不说话，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这日，他带来一个银盒子，打开，
里面是一只通体碧绿的虫子，正蠕动着，看着让人头皮发麻。"这是南疆的同心蛊。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太医说，让蛊虫认主，或许能救你。
"慕皖看着那只虫子，忽然笑了，咳得更厉害了，手帕上染满了刺目的红。"李承乾，
你疯了。"同心蛊，以心头血喂养，一虫两命，宿主生则共生，宿主死则同死。
他想用这种方式，捆住她最后的性命。"是，朕疯了。"他拿起那只蛊虫，
毫不犹豫地划破自己的指尖，将血滴在虫子身上。碧绿的虫子瞬间变得赤红，
钻进了他的皮肉里，消失不见。"现在，该你了。"他看着她，眼底是孤注一掷的疯狂。
慕皖闭上眼，泪水终于滑落。她恨他，可看着他手腕上那道为放蛊虫留下的伤口，
心还是像被针扎一样疼。她终究是狠不下心。李承乾见她不动，拿起银簪，想划破她的指尖。
慕皖猛地睁开眼，打掉他的手："不必了。"她的声音很轻，
却带着一种决绝的平静："李承乾，我活不成了，你也别指望用这东西困住我。
"她看着他瞬间惨白的脸，继续道："我死后，把我和沈砚之葬在一起。若你还有一丝人性，
就别再打扰我们。"李承乾踉跄着后退一步，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他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看着她唇边不断溢出的血沫，忽然捂住脸，发出像困兽一样的呜咽。
"皖儿，对不起......对不起......"他说了很多个对不起，可对不起三个字，
怎么能抵得过满门鲜血，抵得过一条未出世的性命，抵得过她燃尽的青春和爱情。
第四章 烬灭除夕夜，雪下得很大，像是要把整个东宫都埋了。慕皖躺在床榻上，呼吸微弱。
李承乾抱着她，把她裹在自己的龙袍里，想用体温温暖她冰冷的身体。"皖儿，你看，
外面在放烟花。"他指着窗外，声音哽咽，"你最喜欢的那种，像红梅一样的。
"慕皖没有睁眼，只是轻轻咳嗽了几声。血染红了他的龙袍，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李承乾......"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
"我还记得......那年上元节......"那年上元节，曲江池畔，
她遇见了沈砚之。他为她捡起掉落的香囊，耳尖红得像要滴血。那时的风很暖，灯很亮，
她以为那就是一生。"别说了，皖儿，别说了。"李承乾紧紧抱着她，泪水落在她的发间，
"朕知道错了，
朕真的知道错了......""若有来生......"慕皖的声音越来越轻，
"我不想再遇见你......"她的手缓缓垂落，眼睛永远地闭上了。
窗外的烟花还在绽放，绚烂夺目，映亮了李承乾惨白的脸。他抱着她渐渐冰冷的身体，
像一尊没有灵魂的石像，直到天明。慕皖下葬那天，李承乾没有去。他把自己关在皖院，
抱着那支碎成两半的玉簪，坐了三天三夜。第四日，有人发现他时，他已经没了气息。
手腕上的同心蛊早已死去，尸体僵硬地蜷缩着，怀里紧紧揣着半块染血的玉簪。后来，
新帝登基，拆了东宫的皖院。工人在地基下挖出两具相拥的骸骨，一具穿着龙袍，
一具戴着残破的梅花簪。风吹过废墟，卷起漫天尘埃，像一曲无人听闻的挽歌。
爱到极致是毁灭，恨到尽头是同归。这场始于偏执，终于死亡的虐恋，
终究化作了宫墙下的一抔黄土，随风而散。第五章 惊梦李承乾猛地从龙椅上惊醒，
冷汗浸透了明黄的常服。殿外的沙漏正停在未时，与记忆中慕皖饮下堕胎药的时辰分毫不差。
他踉跄着冲出太极殿，龙靴踩过结霜的青砖，一路奔向冷宫。远远望见那扇斑驳的朱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