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凌冽，裹挟着鹅毛大雪，夜色渐暗，东北山林里的风呼啸得令人心头发紧，
车轮碾过厚厚的积雪，发出吃力的“嘎吱”声，三辆蒙着厚厚油布的军用卡车，
在狭窄、被积雪几乎吞没的山道上艰难蠕动，车头昏黄的光柱在漫天飞絮中照亮一小片道路。
“少帅，这雪邪门啊！再往前，怕是……”开车的亲兵队长陈武声音嘶哑，
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几乎被雪墙封住的前路，紧紧握着方向盘。
揪了揪军大衣裹紧硬邦邦冻的身体。后座，章牧之裹在一件半新不旧的灰鼠皮大氅里，
鼻梁上架着一副擦拭得极其干净的金丝边圆眼镜。镜片后，一双疲惫带着专注的眼睛，
正借着车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天光和车灯，就着膝盖上摊开的一本硬壳德文医书，
手指在书页复杂的解剖图上缓缓移动，指尖修长、白皙。“陈队长，”他的声音不高，
带着南方口音特有的温润，清晰稳定“家父的电报是死命令，就算大雪封山，
我们也要稳住前行”他说话时甚至没有抬头，目光依旧盯着在书页那描绘的插图上，半年前，
他还在巴黎医学院窗明几净的图书馆里，埋头研读。父亲一封接一封家书电报，
将他硬生生从实验室的宁静里拽出少帅？他摩挲着书页边缘，嘴角牵起一丝苦涩弧度，
一个被父亲强行套上军装、赶鸭子上架的医学书生罢了。陈武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
目光却被前方车灯光柱尽头、路中央一团突兀的暗影猛地攫住！“有东西！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脚下一脚急刹。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撕裂了风雪，
巨大的惯性让整个车身猛地向前一栽，车厢里传来一阵杂乱的惊呼和物品翻倒的闷响，
章牧之反应极快，一手死死抓住前座椅背，另一手护住了膝盖上的医书。
车头的光柱剧烈晃动了几下，最终死死照在路中央那团暗影上。不是石块，
也不是倒伏的树木，像是一个人形的轮廓，蜷缩着，一动不动地趴在厚厚的积雪里，
乌黑的长发如泼墨般散乱地铺在雪地上，衬着刺目的白，
身上单薄的、早已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碎花棉袄，被风雪撕扯得褴褛不堪，
裸露出的手臂和小腿肌肤，在昏黄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青紫色。“死人？
”陈武声音紧绷，下意识去摸腰间的匣子炮，荒山野岭，大雪封路，突然出现这么个女人，
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邪性。“别动！”章牧之低喝一声，他猛地推开车门，
刺骨的寒风裹挟着雪片，刀子般灌了进来，几乎让他窒息。他毫不犹豫地跳下车，
皮靴深深陷入及膝的积雪中，发出“噗”的一声闷响，冷瞬间刺透了裤管。“少帅！危险！
”陈武和后面车跳下来的几个亲兵焦急地喊道，纷纷举枪警戒，
枪口警惕地扫视着四周黑黢黢的山林。章牧之置若罔闻，
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跋涉到那躯体旁，毫不犹豫地单膝跪了下去，积雪冰冷刺骨，
寒意瞬间穿透了厚实的马裤，他迅速摘下羊皮手套，动作带着医者特有的习惯，
两根手指精准地探向那女子颈侧。指尖传来的冰冷触感，几乎感觉不到生命的搏动，
但就在他指腹用力按下的瞬间，极其微弱的一丝脉搏的跳动，顽强地传递到了他的指尖。
“还活着！”章牧之猛地抬头，镜片后的眼睛锐利，扫过陈武等人，“冻僵了！
把军大衣拿来！立刻抬上车！动作要快！”他的声音带着权威，陈武犹豫了不到半秒，
一咬牙：“快！听少帅的！”几个亲兵立刻收起枪，七手八脚地冲过来，
陈武拿着军大衣盖上，众人小心翼翼地将那具冰冷僵硬的躯体抬起。触手之时，
几个壮汉心头都不由自主地掠过一丝莫名的寒意。卡车后厢临时腾出的狭小空间里，
弥漫着机油、男人的体味和旧帆布的混合气味，几盏马灯被点燃，
那被救起的女子被安置在铺了厚厚军毯的角落，身上又加盖了两件士兵脱下的棉大衣，
但她依旧像一块无法融化的寒冰，静静地躺在那里，
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着生命的存在。章牧之半跪在她身边，眉头紧锁，
他再次仔细检查了她的脉搏和瞳孔反射，情况比刚才在雪地里更糟，
生命体征微弱得如同游丝。他迅速打开自己随身的藤条医药箱，
里面整齐排列着闪亮的镊子、剪刀、玻璃注射器和各种贴着德文标签的药瓶，
与这简陋肮脏的环境格格不入。他取出一支细长的针剂，熟练地敲掉玻璃瓶颈，
将微黄的药液吸入注射器。“少帅，这……”陈武看着那寒光闪闪的针尖，欲言又止。
荒山野岭来历不明的女人，少帅竟要给她注射药剂？“强心剂，她需要这个。
”章牧之的声音平静无波，他找到女子手臂上一处相对完好的皮肤，酒精棉球擦拭消毒，
针尖精准刺入淡青色的静脉，药液被缓缓推入。做完这一切，他并未停歇，
他解开了女子身上裹着的厚重棉衣，只留下那件破烂的碎花棉袄，然后，
他做了一个让所有亲兵都目瞪口呆的动作，他毫不犹豫地敞开自己那件厚实的灰鼠皮大氅，
俯下身，将女子冰冷僵硬的身体紧紧地、完全地拥入自己温热的怀中！
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少帅！使不得！”陈武惊呼出声，脸都白了。“这成何体统？
况且这女人来历不明，万一……”“闭嘴！”章牧之低喝，他双臂收得更紧，
用自己的胸膛紧贴着女子冰冷如铁的后背，下巴几乎抵在她散乱冰凉的乌发上，
试图将每一丝宝贵的热量传递过去。“她快死了！失温症，最快的复温就是体表传导！
医理如此！”车厢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引擎的轰鸣和外面肆虐的风雪声。
几个亲兵面面相觑，众人转身围住，尽量阻挡寒风侵入，
章牧之紧紧拥抱着那个雪地里捡来的陌生女子。陈武嘴唇翕动了几下，终究没再出声，
只是握紧了拳头，眼神复杂地看着那重叠的身影，心中那股不安的预感却越来越强烈。
时间在昏黄的灯光和沉重的引擎声中缓慢流淌。
只有章牧之沉稳的呼吸和女子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喘息交织在一起。不知过了多久，
怀中的“冰块”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紧接着，那长长的墨色睫毛，
极其缓慢地掀开了一条缝隙。章牧之第一时间察觉到了怀里的动静，
他立刻稍稍放松了紧拥的双臂，低下头。映入他镜片的，是一双刚刚苏醒的眼睛，
瞳孔的颜色很深，像深秋蒙着薄雾的湖面，几乎是眨眼之间，那深潭般的眸底，
带着慵懒、好奇，一丝初生小兽般的懵懂，这双眼睛的主人，视线焦点慢慢凝聚，
最终定格在章牧之近在咫尺、写满关切的脸上。
“嗯……”一声极轻、破碎气音的呻吟从她苍白的唇间溢出，这声音虚弱，尾调软糯。
章牧之的心神被那双骤然睁开的眼睛短暂地攫住了，他定了定神，压下心头那丝异样，
温声开口，带着医者安抚病人的惯常语调：“姑娘，你醒了？感觉如何？
我们在路上发现你冻僵在雪地里。”女子的目光在他脸上流转片刻，
眼底似乎闪过一丝极快的、近乎玩味的笑意，随即，她眼中附上一层柔弱无助的神情，
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起来。“雪…好大的雪…”她的声音依旧细弱，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悸，
断断续续，“…走…走散了…又冷…又怕…”她说着，身体似乎因恐惧而微微瑟缩了一下，
下意识地，仿佛寻求庇护般，往章牧之温暖的怀抱深处又贴近了几分。
她冰凉的脸颊几乎贴上了章牧之的颈侧，那一瞬间，
章牧之颈部的皮肤清晰地感受到了一种异样的肌肤触感，细滑冰冷，
全然不似人类皮肉应有的纹理。他身体微僵了一下。“不怕了，你现在安全了。
”章牧之不动声色地回应着，声音依旧平稳，抱着她的手臂却悄然调整了姿势，
让自己颈侧的敏感区域稍稍远离了那冰凉的触碰。他的目光落在女子后腰处，
那里被破烂的棉袄遮掩着，但隐约可见一片深色的濡湿，像是凝结的血污混合了雪水。
“你腰上有伤？冻伤还是……”他一边询问，一边自然而然地伸出手，
隔着那层单薄的、被雪水浸透的棉布，试图去探查她后腰的伤势。他的手指修长，
动作带着医生特有的专业和谨慎。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片濡湿衣料的刹那，
怀中女子突然动了。她柔弱无骨的手臂，极其自然地，向上蜿蜒，轻轻环住了章牧之的脖颈，
这动作看似虚弱无力，却快得惊人。一股冰凉滑腻的触感瞬间缠上章牧之的颈动脉。
他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一种源自生物本能的极度警觉如同电流般窜过脊椎。
女子微微仰起头，苍白的唇瓣距离章牧之的耳朵只有毫厘之差，温热的气息带着奇异的冷香，
若有似无地拂过他的耳廓，像毒蛇吐信。“恩公的救命之恩…”她的声音轻得如同耳语，
尾音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小女子柳蓝魅…无以为报…”她顿了一下，气息更近，
几乎含住了他的耳垂，吐出的字句带着一种令人心头发颤的魅惑，
“唯有…以身相许了…”那冰冷的缠绕感，那近在耳边的吐息，还有那魅惑的声音，
章牧之镜片后的瞳孔骤然收缩！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他紧绷的身体却极其反常地松弛下来。他不仅没有推开这突如其来的、充满危险暗示的亲密，
反而像是完全没听懂那话中的深意，或者说，是刻意无视了那份令人脊背发凉的魅惑。
他扶了扶鼻梁上有些滑落的金丝眼镜，遮住了他眼底瞬间掠过的锐利光芒。
他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稳，甚至带上了一丝刻板的严肃认真：“柳姑娘言重了。
”他的手指依旧保持着要探查伤处的姿势，平稳而坚定地落在那片濡湿的衣料上，
隔着薄薄的布料，能清晰地感受到下方肌肤的冰冷和一种奇异的紧致弹性。“你体温过低，
体表复温只是第一步，腰后的冻伤或者创伤，必须尽快处理，否则极易坏死感染失礼了。
”他的手指带着医生的专业力度，开始在那片区域仔细按压、触摸，寻找伤口的边缘和深度。
动作冷静得近乎冷酷，仿佛刚才那番“以身相许”的惊人之语，不过是病人神志不清的呓语。
柳蓝魅缠绕在他颈后的双臂明显僵了一瞬，她深潭般的眸子里，
那层刻意营造的柔弱水光骤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纯粹的、毫无掩饰的愕然。
她微微偏过头，近距离地凝视着章牧之近在咫尺的侧脸。那张年轻的脸上，只有专注的探寻，
眉头微蹙，找不到一丝一毫被撩拨的慌乱或情动的痕迹。她活了百余年，
在人间游历也十数载，见过形形色色的男人。
贪婪的、好色的、伪善的、假正经的……却从未见过眼前这一款。这章家的小少帅，
是当真傻得冒了泡，书读得把脑子读成了榆木疙瘩？
还是……城府深得连她这双看透红尘的妖眼都瞧不出端倪？一丝极淡的、近乎玩味的兴味，
取代了最初的愕然，悄然浮现在柳蓝魅的眼底深处。她环在章牧之颈后的手臂非但没有松开，
反而收得更紧了些，冰凉细腻的脸颊几乎完全贴上了他温热的颈侧皮肤，
感受着那沉稳有力的脉搏跳动，红唇凑近他的耳廓，这一次，声音里少了几分刻意的魅惑，
多了几分真实探究，“小郎君…”她吐气如兰，气息冰凉，
“你爹…就没教过你”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沙哑的笑意，“路边的野花…不要采？
”章牧之正在她后腰处按压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住了半秒。
隔着那层被雪水和血污浸透的粗布棉袄，指尖下传来的触感异常清晰的肌肤冰冷滑腻，
他并未触及到预想中冻伤或擦伤的创口边缘，反而像是……压在了一片光滑坚韧的鳞甲之上？
这触感转瞬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章牧之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依旧是那副专注探查伤情的严肃模样，他缓缓收回手，抬起头，
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平静地迎上柳蓝魅近在咫尺、带着探究和戏谑的眼眸。
风雪拍打着卡车蒙着厚油布的车厢，发出沉闷的扑打声，
车厢内昏黄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他没有回答她那句充满暗示的“野花”之问，
反而自顾自地，用一种近乎刻板的、汇报病历般的口吻说道：“初步检查，
未触及明显开放性创口，但局部皮肤触感异常，温度极低，疑为深层冻伤或皮下组织损伤，
需到达安全环境后，彻底清创，暴露观察，目前首要任务仍是维持核心体温。”他一边说，
一边极其自然地顺手整理病人衣物般，将盖在柳蓝魅身上的棉大衣又向上拉了拉，
严严实实地裹住她的肩颈，巧妙地隔开了她紧贴着自己颈侧的冰凉脸颊。动作流畅，
不带丝毫暧昧，只有纯粹的医者关怀。“陈队长，”他转头看向一直紧张盯着这边的陈武，
声音恢复了清晰的指令感，“距离奉天还有多远？通知下去，全速前进，柳姑娘情况不稳定，
需要尽快就医。”“是，少帅！”陈武如蒙大赦，立刻大声应道，
从车厢跳出对着后车吼了几句，坐上驾驶继续前行。柳蓝魅被那棉大衣裹得严严实实，
只露出一双深眼睛。，她看着章牧之那张平静得近乎无趣的侧脸，
听着他那番一本正经的“诊断”，眼底深处那抹兴味在心里化开。
她缓缓地、无声地勾起唇角，“有意思，这个章家的小少帅，越来越有意思了，
是块难得的、干净的“点心”。她决定，这份送到嘴边的“点心”，要慢慢地、仔细地品尝。
风雪依旧肆虐，卡车在几乎被掩埋的山道上发出沉重的喘息，奋力前行，车厢内灯影昏黄，
外面的风裹着雪推着车辆前进。厚重的、镶嵌着巨大铜钉的俄式橡木门在身后沉重地合拢，
将门外肆虐的风雪和刺骨的寒意彻底隔绝。
一股昂贵雪茄的余味、陈年地毯的微尘气息扑面而来。杨大帅的府邸，与其说是府邸，
不如说是一座森严的石头堡垒。巨大的厅堂穹顶高耸，
悬挂着巨大的、缀满水晶坠子的俄式枝形吊灯，辉煌之下，卫兵如同铁铸的雕像，
无声地伫立在厚重的帷幕和雕花廊柱的阴影里，腰间枪套的皮质搭扣闪着幽冷的光。壁炉里，
粗大的松木熊熊燃烧，发出噼啪的爆响，
跳跃的火光将墙壁上悬挂的巨大军事地图和几幅猛虎下山图映照得忽明忽暗。
章牧之站在大厅中央，身上那件沾染了旅途风尘的半旧灰鼠皮大氅已被侍从接过，
他里面穿着一套剪裁合体的呢料军服，鼻梁上依旧架着那副金丝边圆眼镜。“章世侄！
一路辛苦！可算把你盼来了！”一个洪亮如钟的声音带着热情从大厅深处传来。
东北王杨振虎大步流星地走来，他身材极为魁梧，如同一座移动的铁塔，
穿着笔挺的将校呢军装，肩章上的将星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国字脸，络腮胡修剪得整整齐齐，
一双虎目精光四射，带着久居上位的威压和审视，扫过章牧之略显单薄的身形，
最终落在他年轻而平静的脸上，那审视的目光深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慢，
一个乳臭未干的书生娃娃，也配代表章家来参加这龙争虎斗的督军会议？“杨伯父。
”章牧之微微躬身，行了一个标准的晚辈礼，姿态从容，不卑不亢。他抬起头，
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属于晚辈的谦逊笑容，声音清朗，“家父抱恙，特命小侄前来，
代他向伯父问安，并聆听诸位前辈教诲，路上风雪甚大，耽搁了些时辰，劳伯父久候，
实在惶恐。”他的应对滴水不漏，既点明了父亲的权威，又放低了自己的姿态，
更用“风雪甚大”解释了迟到的原因，给足了杨振虎面子，杨振虎眼中那丝轻慢略微淡去，
哈哈一笑，大手重重拍在章牧之的肩上，力道之大，让章牧之身形微微一晃。“好！好！
章老哥教子有方！年轻人，一表人才！路上捡了个美人儿？
”杨振虎的目光越过章牧之的肩头，落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柳蓝魅正安静地站在那里，
她依旧穿着章牧之亲兵临时找来的一件略显宽大的普通棉袍，样式老旧，颜色黯淡。然而，
就是这身朴素的衣裳，穿在她身上，却硬生生被那惊人的容光压了下去。
乌黑如瀑的长发简单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修长优美的天鹅颈。
她的脸在厅堂辉煌的灯火下，美得近乎不真实，肌肤如玉，眉眼如画，尤其那双眼睛，
深邃得仿佛能将人的魂魄吸进去。她微微垂着眼帘，
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姿态柔弱，带着一种初来乍到的局促和不安。
可当杨振虎那极具侵略性的目光扫来时，她像是受惊的小鹿，微微瑟缩了一下，
下意识地往章牧之身后躲了躲，手指轻轻揪住了他外套衣角，这动作做得极其自然，
将一个无依无靠、被骤然抛入陌生虎狼之地的弱女子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章牧之感到衣角传来的轻微拉扯，侧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平静无波，他转向杨振虎，
语气坦然：“回伯父，路上风雪阻道，恰遇柳姑娘孤身一人，冻僵于雪地之中，性命垂危，
小侄略通岐黄，不忍见死不救，便斗胆带回，叨扰府上，还请伯父海涵。”“哈哈哈！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我杨振虎的府邸，还养不起一个小姑娘？”杨振虎豪迈地一挥手，
目光在柳蓝魅脸上又停留了一瞬，那眼神带着纯粹的、男人对绝色的欣赏，以及一丝占有欲，
“柳姑娘是吧？安心住下！把这里当自己家！来人啊，
带章少帅和这位柳姑娘去西跨院的‘听松阁’，好生安置！”副官上前引路，
章牧之再次道谢，带着柳蓝魅跟随副官走向侧面的回廊。离开大厅的瞬间，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杨振虎身边一个穿着绸缎长衫、留着山羊胡子的干瘦老者，
正眯着一双精光四射的小眼睛，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柳蓝魅的背影，那眼神，
像毒蛇在评估猎物。西跨院“听松阁”环境清幽雅致，远离主楼的喧嚣。
副官交代几句便离开了，房间是套间，外间小客厅，里间卧房，陈设虽不奢华，
但也整洁舒适，燃着暖烘烘的炭盆。房门刚关上，
柳蓝魅脸上那层楚楚可怜的柔弱面具瞬间如冰雪消融。她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宽大的棉袍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她莲步轻移，走到火炉跟前，伸出那双纤纤玉手烤火，
火光映在她完美的侧脸上，跳跃不定。“啧啧，这东北王，好大的煞气，好大的排场。
”她声音恢复了那种独特的、带着点沙哑的慵懒调子，全无方才在大厅里的怯懦，
“还有他身边那个山羊胡子老头，那双眼睛，跟毒蛇似的，黏在人身上，真不舒服。
”章牧之没有理会她的抱怨。他走到靠墙放置自己藤条医药箱的矮几旁，打开箱子，
取出消毒棉球、镊子和一小瓶碘酒，动作有条不紊。“过来。”他头也没抬，声音平静无波。
柳蓝魅烤火的动作一顿，回头看他，挑了挑眉：“做什么？”“检查伤口。
”章牧之拿起镊子夹起一个棉球，蘸了碘酒，转身看向她，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平静而专业，
“你的腰伤，在车上只是粗略探查，需要彻底清创消毒，以防感染恶化。
”柳蓝魅看着他手中那闪着寒光的镊子和散发着刺鼻气味的碘酒瓶，
又看了看他那张毫无波澜、仿佛只是在处理一件普通医疗事务的脸，
妖媚的眸子里第一次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不自在？她活了百余年，
何曾被人如此理所当然地要求检查身体？尤其还是后腰那种地方！“小伤而已，早就不疼了。
”她扭过头，继续看着炭火，语气带着刻意的漫不经心，“不劳烦章少帅了。
”“冻伤和创伤极易引发败血症。”章牧之的声音毫无起伏，带着一种不能反抗的命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