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空气里飘浮着尘埃和廉价香薰试图掩盖的陈腐气味。
他贴在冰冷的、印着模糊花纹的防火门上，呼吸轻得如同不存在。视线穿过狭窄的门缝，
死死锁定在斜对面——那排笼罩在惨白射灯下的试衣间。第三个门帘，
尼龙布料是深沉的墨绿，此刻微微晃动着。里面有人。一个年轻女人。他认得那件衣服，
或者说，认得那个款式。七年前的款式。穿在陈珊珊身上，像一朵初绽的花。
而现在……穿在另一个女人身上。胃里翻搅着陈年的、早已凝固成块状的恨意和痛苦。
掌心被指甲深深嵌入，留下月牙形的白痕，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只有一种冰冷的、粘稠的兴奋在血管里蔓延。他无声地移动，像一道贴地滑行的影子，
避开监控探头早已被计算好的死角，靠近那排试衣间。女人的低语从里面传来，
似乎在对着手机说什么，声音带着点雀跃。这声音像针，扎进他千疮百孔的神经。她凭什么？
凭什么穿着这件衣服，若无其事地活着？而珊珊……珊珊在哪里？
只剩下冰冷的档案照片和永无止境的问号！一个计划，在他脑中盘桓了无数个日夜的计划，
此刻清晰得像用刀刻在视网膜上。他需要一个“观众”，一个能理解这“仪式”意义的人。
他选中了她。也许是巧合，也许是命运那残酷的手指一点。他停在墨绿色门帘的旁边，
隔着一层薄薄的尼龙布。他甚至能感受到里面散发出的、带着香水味的热气。
他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那混合着恨意与某种病态快感的情绪压进胸腔，然后，
用尽所有控制力，让声音变成一种压抑的、非人的低语，
如同毒蛇滑过枯叶：“下一个……就是你。”话音落下的瞬间，
他清晰地听到里面所有的声音——呼吸、衣料摩擦、甚至心跳——都骤然停止了。死寂。
他几乎能想象到那个女人瞬间凝固的表情，瞳孔因恐惧而放大的模样。
一丝扭曲的满足感爬上嘴角。他没有停留。任务的第一步完成了。他像来时一样，
悄无声息地退入更深的阴影中，留下那句冰冷的诅咒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他知道，
恐惧的种子已经种下。接下来，是静待它生根发芽，在精心布置的“舞台”上，
开出绝望的花。珊珊，别急。她……就快来了。她等太久了。
---墨绿色的尼龙门帘隔绝了外面明亮得有些过分的灯光，
在狭小的试衣间里投下浓重的阴影。苏晚侧身对着镜子，指尖划过新裙子光滑的布料。
深V领，收腰，流畅的A字裙摆，墨绿底色上点缀着细碎的暗金色花纹。
导购小姐刚刚也极力推荐，说是知名设计师款，仅此一件。现在穿在身上也确实漂亮，
带着点复古的优雅，也衬得她皮肤愈发白皙，看见价格时的肉痛感被镜中效果冲淡了不少。
“嗯，试好了，就这件吧……”她对着手机那头的闺蜜林薇说，声音里带着点小得意，
“感觉像偷穿了妈妈衣柜里的古董，但又很时髦……对，
就是星光商场三楼那家……”话音未落。一个冰冷、嘶哑，
像是被砂纸打磨过又被强行压抑着的声音，紧贴着墨绿色的门帘，毫无征兆地钻了进来，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凿进她的耳膜和心脏：“下一个……就是你。
”苏晚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了。呼吸停滞，手机“啪嗒”一声从僵直的手中滑落，
掉在铺着薄地毯的地板上，屏幕顽强地亮着，显示着通话中断。她猛地捂住嘴，
把几乎冲口而出的尖叫死死堵在喉咙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得肋骨生疼。
她僵在原地，耳朵捕捉着外面任何一丝动静。死寂。商场背景音乐那舒缓的钢琴曲还在流淌，
远处隐约有顾客的谈笑声。但就在这一帘之隔的地方，刚才那个声音带来的寒意，
如同实质般粘附在空气里。恶作剧？低级的恐吓？苏晚强迫自己转动几乎僵硬的脑子。
她迅速蹲下，捡起手机。屏幕碎了，但还能用。她颤抖着手指想报警，
却发现信号格空空如也！一个刺眼的红色叉号标记在上面。怎么会？明明刚刚还打着电话！
报警电话也打不出去了！恐慌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脚踝，并急速上升。
她猛地想起那个声音的来源——缝隙！试衣间的门帘和地面、以及旁边的隔板之间，
有狭窄的缝隙！几乎是匍匐着，她慢慢的趴到冰凉的地板上，侧着头，
右眼死死贴向门帘与地面的那条缝隙。视线受限，
只能看到外面光洁的瓷砖地面和对面试衣间门帘的下摆。什么都没有。那个声音的主人，
仿佛凭空消失了。仿佛刚刚听到的只是她的幻觉，但是浑身的鸡皮疙瘩以及碎掉，
没有信号的手机都在提醒她，不是幻觉。她不甘心，
又小心翼翼的挪到门帘与旁边木质隔板的竖缝处。这条缝更窄，只能勉强塞进一张卡片。
她屏住呼吸，努力向外窥视。就在这条狭窄的缝隙里，发现卡着一张东西。不是纸片。
是一张照片。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猛地窜上头顶。苏晚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她伸出手指，指甲因为用力而泛白，颤抖着，一点一点，
极其艰难地将那张照片从缝隙中抠了出来。照片的边缘有些磨损，带着陈旧的毛边，
颜色也泛着不自然的黄。像是被存放了很久。苏晚的目光落在照片上。嗡——！
大脑一片空白，随即被尖锐的蜂鸣声充斥。照片上是一个年轻的女孩，
对着镜头笑得有些羞涩，穿着一件连衣裙。裙子！墨绿色底色，细碎的暗金色花纹，深V领，
收腰，A字裙摆……和她此刻身上穿的这件，一模一样！苏晚猛地低头，
看向自己身上的新裙子，又死死盯住照片。不是相似，是完完全全的同款！
连领口装饰的细微褶皱都如出一辙！
更让她血液彻底凝固的是——照片上那个穿着同款裙子的女孩的脸。
虽然带着旧照片特有的模糊感，但那眉眼、那轮廓……分明就是她自己！背面写着一个珊，
字上面有一个红色的叉。一张明显属于过去某个时刻的、她穿着此刻身上同款新裙子的照片，
被人塞进了她的试衣间门缝！伴随着那句致命的低语！“啊——！
” 一声短促的、无法控制的抽气声终于冲破了喉咙。
巨大的恐惧和荒谬感像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她的心脏。这不是恶作剧！
这是……某种她无法理解的、针对她的恐怖！
就在这时——“滴——呜——滴——呜——”刺耳又单调的警报声毫无预兆地响彻整个商场！
不是火警那种尖锐的蜂鸣，而是类似系统故障或安全警告的机械音。紧接着，
一个毫无感情起伏的电子合成女声通过广播系统，
覆盖了所有的背景音乐和人声：“紧急通知各位顾客请注意。
因不可预见的安全系统升级需求，星光商场将于五分钟后提前关闭。
请所有顾客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有序、迅速地前往最近的安全出口离场。
重复一遍……”安全升级？提前闭店？就在她被威胁、发现诡异照片之后？！
苏晚猛地拉开试衣间的门帘，冲了出去！三楼的顾客们显然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通知弄懵了，
短暂的寂静后，抱怨声、询问声开始响起。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从各个角落出现，
开始引导人流，但场面已经有些混乱。苏晚的心脏狂跳不止，她死死攥着那张发黄的照片，
手心全是冷汗。她环顾四周，试衣区附近有几个顾客在匆忙收拾东西，
导购小姐正一脸茫然地试图安抚一位不满的顾客，远处电梯口开始聚集人群。
那个威胁她的人呢？混在人群中？还是躲在暗处窥视？广播声再次响起，
冰冷的电子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离场倒计时：四分钟。请加快离开速度。
”然而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咔哒…咔哒…咔哒…”头顶原本明亮的射灯，
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远及近地，一层一层地熄灭！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手，
正在无情地抹去商场的光明。先是远处走廊的灯暗了下去，接着是靠近中庭的区域，
黑暗如同潮水，快速而沉默地向着她所在的试衣区蔓延过来！灯光熄灭的速度，
比广播倒计时要快得多！人群的骚动瞬间升级，惊呼声此起彼伏。
黑暗带来的原始恐惧压倒了秩序。人们开始推搡，奔跑的方向也开始混乱。
导购小姐的喊声被淹没。手机！苏晚再次尝试拨打报警电话，
110…依然是那个刺眼的红色叉号！无信号！不是说没有信号也能打嘛，到底怎么回事！
她试图连接商场Wi-Fi，列表空空如也！所有的无线信号都被屏蔽了？
保安系统被干扰了？！这绝不是简单的“安全升级”！
黑暗的潮水已经涌到了她前方十几米处。
模特身上的华服在最后的光线下投下扭曲怪异的影子，像一个个静默的幽灵。
冰冷、陈腐的空气混合着人群的恐慌气息，钻进她的鼻腔。必须离开这里！立刻！马上！
苏晚的大脑在极致的恐惧中强行运转。安全出口！最近的楼梯间！
她记得试衣区侧后方就有一个消防通道的绿色指示牌！她不再犹豫，
逆着部分涌向主电梯的人流，朝着记忆中的方向拔腿狂奔！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混乱的噪音中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危险。
她感觉自己像暴露在旷野中的猎物。“砰！” 一个奔跑的顾客撞到了她，她踉跄一下，
差点摔倒。那张诡异的照片脱手飞出，像一片枯叶般飘落在地。她顾不上去捡！逃命要紧！
她冲过一排排挂满衣服的货架，黑暗紧随其后，贪婪地吞噬着她刚刚跑过的区域。指示牌！
绿色的“安全出口”标志在黑暗中散发着幽幽的光芒，就在前方拐角！她几乎是扑了过去，
一把抓住冰冷的金属防火门把手，用力压下——纹丝不动！锁住了？！绝望瞬间攫住了她。
她疯狂地扭动门把手，用身体去撞那扇沉重的门，发出沉闷的“咚咚”声。门岿然不动！
